第二章 杀手也用刀
赵九今天起得特别早。
天刚透亮，如意客栈便已大门洞开。
两个武师模样的人正各自拿一把大笤帚清扫门前的落叶。门前是一条宽阔的官道，此刻，还少有行人。
赵九背负双手在大门外来回踱步，时不时的向官道的一端张望，一点也不显得不耐烦，甚至有些激动。
是谁，有这样的面子？
赵九在定居洛阳的这几年里从未有过如此举动，太多的江湖人过往洛阳了，无论他们是如何的声名显赫，赵九甚至都不怎么搭理他们，如果有人盘桓于如意客栈也由他手下去应对，即便有人仰慕九爷的名头，送上拜帖请求晤面，赵九也是爱搭不理，他似己厌倦了这些江湖上的应酬。
可是，今天，赵九一反常态，就连跟着他十多年的常风常昊两兄弟也觉得非比寻常，他们站在大门两边的石阶下，目光随着赵九的身形来回转悠，但脸上却没表现出丝毫的惊讶，甚至也没问，因为，他们知道，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这也是他俩除了武功之外最让赵九欣赏的一点。
赵九终于顿住了身形，脸上激动的神色更明显了，还不停的搓着双手，他要等的人来了。
官道的一头走来两人，一男一女，男的三十出头，英俊潇洒，神采飞扬，一袭灰白色长衫一尘不染，腰悬一口宝刀，光凭那刀鞘刀柄的外观来看，这柄刀定是出之名家之手且价值非凡，这样的刀，江湖上没有第二把，也有太多人认识这把刀，不认识这把刀的人在江湖上也一定不怎么样，因为，这把刀的主人是上官廷。毫无疑问，随上官廷一起的便是洪欢欢了。
常风常昊两兄弟一见是上官廷也不由喜出望外，只是他们见到洪欢欢与上官廷一起，有些意外。
赵九大步迎了上去，一把拉住上官廷的手笑道：“上官老弟何时来的洛阳？也不提前知会老哥，也太不给面子了吧？”
赵九居然在等上官廷？而且称兄道弟？
一个成名江湖二十年的侠义之士与一个杀手为何走的如此之近？如果此刻，有江湖人见到这场面，一定觉得不可思议。
常风常昊却一点也不觉得意外，他们跟随赵九十几年了，自然清楚赵九是什么样的人，既然能做赵九的朋友，那他们也一定向尊重赵九一样尊重他，因为，他们信任赵九，绝对的信任。
上官廷也笑了：“我是什么人，你又不是不知道，就连我自已也不知道哪一天会到什么地方去，我不也是刚到两三天吗？”
赵九立即表现出很不乐意的样子：“上官老弟到了两三天了，才通知老哥，分明就是不给面子。”
上官廷道：“我怎能不给你面子，昨天，我刚收全了银子，昨晚就告诉你我到洛阳了，你知道，在我心里，钱，永远是第一位的。”上官廷说得没错，杀手是专门为钱服务的，为了钱，很多杀手可以六亲不认，如果他们拒绝为了钱给你杀某个人，那可能是因为你开出的价格还不能打动他。
上官廷是这样的人吗？
赵九哈哈大笑：”如果，你不想要那份银子，哪怕是一百万两，对方跪下来求你，恐怕你也不会收的。”
赵九既是上官廷朋友，当然理解上官廷，所以才这样说话。
上官廷有些感动，一个杀手，江湖上人人避之不及的杀手竟也能被别人理解，这真的很不容易。
上官廷没有说话，只是更加握紧赵九的手。
常风常昊也站在上官廷两侧上下打量着上官廷。
上官廷有些不自在了，笑道：“你两个怎么这样看我？”
常风道：“我们兄弟也几年没见你了，看看你变没变？”
常昊在一旁也忙陪笑道：“是，是。”
上官廷又笑了：“看我一直活的好好的，你们觉得奇怪是吗？”
常风和常昊一起笑了。
洪欢欢却有些耐不住了：“九爷，您这来了客人，都是挡在门外叙旧吗？”
赵九此刻才恍然道：“是，是，洪姑娘所言极是，两位里边请。“
洪欢欢是洛阳城里最大的烟花聚集地的头牌，赵九当然认识。
洪欢欢似乎不怎么买赵九的账，她对上官廷倒好象很在意，看也不看赵九，推了推上官廷道：“人家请我们进去呢。“
赵九毫不在意，抬手肃客。
上官廷看了洪欢欢一眼，似乎对她充满怜爱。
如意客栈居然也有一间会客厅，装修是那样的精致且豪华，就连桌上的酒壶酒杯也都那么精致。
上官廷一直看着手里的酒杯，杯里是满满的酒，但他却没喝。
赵九己接连干了几杯，见上官廷没喝，觉得很奇怪，但他却没说话，盯着上官廷看。
洪欢欢也看着上官廷，满脸关切。
常风常昊两兄陪在未座，也是一言不发，他俩也没喝酒。
上官廷放下手中的杯子：“酒，是好酒。“
赵九笑道：“既是好酒，兄弟因何一杯不喝？”
上官廷道：“因为，兄弟还不想死。”
赵九瞬间变了脸色：“长官老弟这话什么意思啊？“
常风常昊也都大吃一惊。
洪欢欢却笑了，让人有点摸不着头脑。
上官廷道：“这是一杯毒酒。”
赵九大惊失色，他一把抓过酒壶，又给自己斟了一杯，仔细看了看杯中的酒，再一次一饮而进。
一直陪在末座滴酒未沾的常风常昊两兄弟也端起自已面前的杯子一饮而尽。
因为，上官廷说酒是毒酒，而赵九在喝，所以他俩也喝。
赵九看着他的这两个兄弟，一句话也没说。
真正的理解永远无须言说。
上官廷当然也理解赵九。
赵九也理解上官廷，就象上官廷理解他一样。
上官廷相信，毒，绝不是赵九下的。
赵九知道，上官廷既是说酒里有毒，酒里就一定有毒。
如果上官廷连酒里有毒也看不出来的话，那他就不是上官廷了。
上官廷抓起赵九放回桌上的酒壶，对着壶嘴大口大口的喝。
“这么好的酒，不喝个够，怎么对得起我兄弟？”上官廷放下被喝得精光的酒壶，抹着嘴大声笑道。
洪欢欢看着上官廷一脸佩服。
赵九也看着上官廷，他知道，上官廷是信任他的。
上官廷看了看赵九和常风常昊两兄弟，开心的笑了。
常风常昊何尝不知上官廷的信任？他们站起身，对上官廷深深一揖。
上官廷轻轻又端起他面前那杯一直没喝的泼到地上，一阵黑色的烟雾席卷而起。
赵九愣住了。
常风常昊站在那呆若木鸡，竟忘了坐下。
洪欢欢也吃惊的睁大了眼睛。
“毒，在杯子上，”上官廷一字一顿地说，“是四川唐门的失魂散”。
赵九看了常氏兄弟一眼，他们立刻退了下去。
上官廷叹了口气。
酒，还是是那种好酒，赵九与上官廷一杯接一杯的喝。
洪欢欢负责续酒。
也不知过了多久，常风又进了会客厅。
赵九看着常风，放下了手中的杯子。
常风略一拱手道：“于五死了，也是喝了毒酒。”
于五，是如意客栈八个厨子的其中之一，他的厨艺最好，招待上官廷这样的客人当然用最好的厨子，所以，今天的酒菜是于五置办的。
赵九没有说话。
常风趋前一步，向赵九递上了手里的一张纸条：“于五的房里属下搜到了这个，常昊也在第一时间打探客栈的周边，相信他己有部署”。
赵九微微一笑，他对手下这两个兄弟一直都很满意，他看了看手中的字条，迎面一抖，字条粉碎，雪花般飘落。
上官廷又敬赵九喝酒。
“常兄弟”，洪欢欢说话了，“我有些累了，想回群芳阁。”
常风一笑，瞥了一眼赵九，他当然得听赵九的。
上官廷忽道：“麻烦常兄弟将洪姑娘送回群芳阁。”
常风道：“是。”
既然上官廷开口，常风知道，这趟差他出定了。
果然，赵九也道：“去叫最好的马车，你亲自去”。
常风微一欠身：“洪姑娘请。”说完回身就走。
洪欢欢起身，看了赵九一眼，但也只是看了一眼，又转身向赵九拜别：“九爷，回见。”
赵九含笑挥了十挥手。
上官廷望着洪欢欢离去的背影，仿佛痴了。他没想到洪欢欢是这样一个女人，这样的善解人意，她知道男人们什么时候有话要说有事要做，她也知道男人在说某些话做某些事时不希望有女人在场。
所以，洪欢欢选择了离开，由此可见，洪欢欢能在群芳阁拨得头筹也绝非幸致。
赵九见上官廷发愣的样子不由笑出声来：“几年没见上官老弟，色心依然不减呀。“
上官廷尴尬的一笑，朝着赵九举了举杯，一饮而尽。
己是深夜。
洛阳城已进入梦乡。
白天无比喧嚣的街道此刻没有一个行人，就连如意客栈这样规模宏大的店铺也已关门打烊。
偶尔有一两户亮起昏暗灯光的，或是哪家年轻的夫妻在孩子入睡后欲尽缠绵？
一个年老的更夫自街道的一端缓缓行来，单调梆子声和老人无力的报更声浑在一起，将深秋的夜晚衬得更加寂静。
如此寂静的夜，在洛阳城东郊的一片树林里的那块空地上，却站着三个人，一边是两个身着锦袍六十开外的老人，一边站着一个年近四十的中年人。
两个老人的穿着打扮一模一样，就连面容也一样，唯一不同的是，他们的脸上各有一块朱痧痣，一个生在左边，一个生在右边，这两块朱痧痣将两个老人本就恶狠狠的面容映衬的狰狞可怖。
江湖上任谁见到这两个老人也会魂飞魄散的，因为，四川唐门的唐氏双杰可不是等闲人物。
唐氏双杰是一对孪生兄弟，老大唐东的使毒本领天下少有人及，老二唐忠却专门解毒，普天之下也没有多少毒他解不了，据说，他解毒的能耐除了天下第一神医一笑书生王春阳之外，再无人能与之匹敌。
可怕的是，唐氏双杰除了使毒解毒的手法别具一格以外，他们的武功更是高深莫测。
所以，江湖中人对唐氏双杰一直避而远之，好在他们也不平白无辜的找人麻烦，不过，谁要是惹上了他们，那麻烦可就大了。
站在唐氏双杰面前的中年人不是个爱惹麻烦的人，他讨厌惹麻烦，再小的麻烦也不会惹，不过，要是有人故意来找麻烦，他也绝不怕，无论那是多大的麻烦。因为，他是赵九。
赵九站在唐氏双杰面前一动也不动。
唐氏双杰也并肩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他们在等，等对方开口说话。
先开口说话的是赵九，他虽然不怕麻烦，但麻烦来了，还是要解决的。
赵九对唐氏兄弟拱了拱手道：“两位要在下来这里有什么指教？”
唐东冷哼一声，也不搭理。
唐忠阴恻恻一笑：“九爷可真健忘。”
赵九道：“请唐二爷明示。”
唐忠道：“邓克的事，九爷忘了？”
赵九一声冷笑：“阁下说的是那个采花贼？“
唐忠讪讪的笑了笑：“他可是我的朋友。“
“朋友？”赵九不解道：“名动江湖的唐氏双杰有那样的朋友？”
唐忠道：“难道不行吗？我们就有这样的朋友，与你有什么相干？可恨的是，你居然杀了他。”
赵九想起那已半年前的事了，采花贼邓克来到了洛阳，居然在洛阳也闹得鸡犬不宁，一时间大姑娘小媳妇都不敢出门，饶是如此，还是不停的有人遭殃，甚至有两个姑娘被他侮辱后羞愤自尽。
赵九义愤填膺，出手诛杀了邓克。不想，半年后，唐氏双杰因此找上了自己。
“客栈的毒是你们下的？”赵九问道。
唐忠笑着捊了捊胡须，得意的瞄了一眼唐东。
唐东不紧不慢地说道：“是我下的。”
赵九道：“你们是怎么买通于五的”
唐东道：“于五虽是个厨子，却能不为钱所动，是个好奴才，好在，我们有的是法子。”
“上官廷也得罪你们了？“赵九问。
唐东道：“那倒没有。”
赵九道：“可你们却在他的酒杯上下毒“
“我们也没指望能毒到上官廷。”唐东道。他说的也是大实话。
赵九道：“可你还是在他的杯子上下了毒”。
唐东道，“如果我在你的杯子上下毒也一样毒不死你，我从不指望我的毒能毒死你和上官廷这号人物，真是那样的话，你们也太让我失望了”。
赵九道：“你下毒，并没想到要毒死上官廷？”
唐东道：‘是。”
赵九道：“你只是想让上官廷知道那是杯毒酒？”
唐东道：“是”。
赵九道：“你们为何不直接出手？”
唐东哼了一声，不再作声。
唐忠道：“因为，我们觉得对你没有必胜的把握。”
赵九看着唐氏兄弟，有点钦佩，两个成名几十年的人物竟然承认自己下毒毒不死对手，承认纵然联手也未必杀得了对方，承认自己下毒只是借刀杀人，这样的人物也算得上人物了，比那些伪君子假道学不知要强多少倍？
唐东叹了口气：“如果上官廷出手，或许，你也不会看着那张字条了。”
赵九笑了：“很可惜，上官廷没有出手“。
唐东有点无可奈何：“所以，我们兄弟还是要与你放手一搏。”
赵九道：“没有别的法子吗？”
唐东摇了摇头：“我们兄弟欠过邓克的人情，如今，他又被你杀了，所以，我们必须做点什么，如果，我们全力施为也杀不了你，那我们也心安了。”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赵九无奈看着这两兄弟：“可于五却是无辜的”。
唐忠却早已不耐，沉声道：“九爷是要我们抵命了？先胜过我们再说吧。”
唐忠一说完便已出招，迅捷无伦。
唐忠一出手，唐东也动了，兄弟俩配合的天衣无缝。
赵九身形急退。
唐氏双杰见一出手便逼退赵九，精神一振，再次合力攻出，他们逼退赵九时居然不趁机使毒，这可是他们兄弟在面临劲敌时少有的，他们久闻赵九英雄磊落，今日使毒未成也更领略了赵九的胸襟，所以，他们不愿用毒来对付赵九，尽管如此，他们的招式依旧精妙绝伦。
赵九再退，伸手准备拨刀。
唐氏双杰怎容赵九喘息，作势再欲攻出。
蓦地，斜斜的，平地涌起一片刀光。
就在赵九刚刚退出正欲拔刀，唐氏双杰又要抢攻的刹那间刀光涌起。
赵九刀已拨出，唐氏双杰却再未进攻。
在他们当中己多了一个人，手里也拿着一把刀，此刻，他却抬头望着夜空，仿佛喃喃自语：“在下上官廷。”
唐氏双杰站在那里。
汗，从唐东的脸流了下，他的脸色一片苍白，他的左臂已被削断。
唐忠又惊又疑地盯着上官廷，他无法想象对方能在他们兄弟一味抢攻之际欺身而进，而且间不容发之际伤了唐东，逼退自己。可气的是，上官廷是怎么来的什么时间来的，他们竟毫无察觉。
赵九笑了，心想：这家伙，功夫又进步了，刚才那招换做自己，也不知能否做到？
唐东的脸色更白了，唐忠赶忙为他包扎，自他们出道以来，尚未如此败过，而且，败得如此之惨。
唐东咬牙道：“咱们走！”
唐忠扶着唐东便退去。
上官廷道：“两位这就要走么？”
唐氏双杰身形一顿，唐忠恨声道，“怎么，阁下还要留下我们？”
赵九也道：“上官老弟……”
上官廷道：“你们下毒与我，我不与你们计较，断你一臂是要还于五一个公道。”
唐氏双杰低头不语，你伤人一命，人断你一臂，你还有什么话说？
上官廷又道：“你们放了于五家小并且替他们解了毒便可离去，如敢使诈，上官廷天涯海角绝不放过。”
听得上官廷如此说，赵九才想起唐东说的“于五不为钱所动，可我们有的是对付他的法子”这句话，不由吃了一惊，也更佩服上官廷行事缜密。
唐东勉强笑了笑，对上官廷道：“多谢阁下宽怀，咱兄弟再不与九爷为敌“。
上官廷道，今日伤了前辈，他日有瑕，一定登门致歉。
唐氏兄弟倍觉惭愧，一言不发的转身离去。
天刚透亮，如意客栈便已大门洞开。
两个武师模样的人正各自拿一把大笤帚清扫门前的落叶。门前是一条宽阔的官道，此刻，还少有行人。
赵九背负双手在大门外来回踱步，时不时的向官道的一端张望，一点也不显得不耐烦，甚至有些激动。
是谁，有这样的面子？
赵九在定居洛阳的这几年里从未有过如此举动，太多的江湖人过往洛阳了，无论他们是如何的声名显赫，赵九甚至都不怎么搭理他们，如果有人盘桓于如意客栈也由他手下去应对，即便有人仰慕九爷的名头，送上拜帖请求晤面，赵九也是爱搭不理，他似己厌倦了这些江湖上的应酬。
可是，今天，赵九一反常态，就连跟着他十多年的常风常昊两兄弟也觉得非比寻常，他们站在大门两边的石阶下，目光随着赵九的身形来回转悠，但脸上却没表现出丝毫的惊讶，甚至也没问，因为，他们知道，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这也是他俩除了武功之外最让赵九欣赏的一点。
赵九终于顿住了身形，脸上激动的神色更明显了，还不停的搓着双手，他要等的人来了。
官道的一头走来两人，一男一女，男的三十出头，英俊潇洒，神采飞扬，一袭灰白色长衫一尘不染，腰悬一口宝刀，光凭那刀鞘刀柄的外观来看，这柄刀定是出之名家之手且价值非凡，这样的刀，江湖上没有第二把，也有太多人认识这把刀，不认识这把刀的人在江湖上也一定不怎么样，因为，这把刀的主人是上官廷。毫无疑问，随上官廷一起的便是洪欢欢了。
常风常昊两兄弟一见是上官廷也不由喜出望外，只是他们见到洪欢欢与上官廷一起，有些意外。
赵九大步迎了上去，一把拉住上官廷的手笑道：“上官老弟何时来的洛阳？也不提前知会老哥，也太不给面子了吧？”
赵九居然在等上官廷？而且称兄道弟？
一个成名江湖二十年的侠义之士与一个杀手为何走的如此之近？如果此刻，有江湖人见到这场面，一定觉得不可思议。
常风常昊却一点也不觉得意外，他们跟随赵九十几年了，自然清楚赵九是什么样的人，既然能做赵九的朋友，那他们也一定向尊重赵九一样尊重他，因为，他们信任赵九，绝对的信任。
上官廷也笑了：“我是什么人，你又不是不知道，就连我自已也不知道哪一天会到什么地方去，我不也是刚到两三天吗？”
赵九立即表现出很不乐意的样子：“上官老弟到了两三天了，才通知老哥，分明就是不给面子。”
上官廷道：“我怎能不给你面子，昨天，我刚收全了银子，昨晚就告诉你我到洛阳了，你知道，在我心里，钱，永远是第一位的。”上官廷说得没错，杀手是专门为钱服务的，为了钱，很多杀手可以六亲不认，如果他们拒绝为了钱给你杀某个人，那可能是因为你开出的价格还不能打动他。
上官廷是这样的人吗？
赵九哈哈大笑：”如果，你不想要那份银子，哪怕是一百万两，对方跪下来求你，恐怕你也不会收的。”
赵九既是上官廷朋友，当然理解上官廷，所以才这样说话。
上官廷有些感动，一个杀手，江湖上人人避之不及的杀手竟也能被别人理解，这真的很不容易。
上官廷没有说话，只是更加握紧赵九的手。
常风常昊也站在上官廷两侧上下打量着上官廷。
上官廷有些不自在了，笑道：“你两个怎么这样看我？”
常风道：“我们兄弟也几年没见你了，看看你变没变？”
常昊在一旁也忙陪笑道：“是，是。”
上官廷又笑了：“看我一直活的好好的，你们觉得奇怪是吗？”
常风和常昊一起笑了。
洪欢欢却有些耐不住了：“九爷，您这来了客人，都是挡在门外叙旧吗？”
赵九此刻才恍然道：“是，是，洪姑娘所言极是，两位里边请。“
洪欢欢是洛阳城里最大的烟花聚集地的头牌，赵九当然认识。
洪欢欢似乎不怎么买赵九的账，她对上官廷倒好象很在意，看也不看赵九，推了推上官廷道：“人家请我们进去呢。“
赵九毫不在意，抬手肃客。
上官廷看了洪欢欢一眼，似乎对她充满怜爱。
如意客栈居然也有一间会客厅，装修是那样的精致且豪华，就连桌上的酒壶酒杯也都那么精致。
上官廷一直看着手里的酒杯，杯里是满满的酒，但他却没喝。
赵九己接连干了几杯，见上官廷没喝，觉得很奇怪，但他却没说话，盯着上官廷看。
洪欢欢也看着上官廷，满脸关切。
常风常昊两兄陪在未座，也是一言不发，他俩也没喝酒。
上官廷放下手中的杯子：“酒，是好酒。“
赵九笑道：“既是好酒，兄弟因何一杯不喝？”
上官廷道：“因为，兄弟还不想死。”
赵九瞬间变了脸色：“长官老弟这话什么意思啊？“
常风常昊也都大吃一惊。
洪欢欢却笑了，让人有点摸不着头脑。
上官廷道：“这是一杯毒酒。”
赵九大惊失色，他一把抓过酒壶，又给自己斟了一杯，仔细看了看杯中的酒，再一次一饮而进。
一直陪在末座滴酒未沾的常风常昊两兄弟也端起自已面前的杯子一饮而尽。
因为，上官廷说酒是毒酒，而赵九在喝，所以他俩也喝。
赵九看着他的这两个兄弟，一句话也没说。
真正的理解永远无须言说。
上官廷当然也理解赵九。
赵九也理解上官廷，就象上官廷理解他一样。
上官廷相信，毒，绝不是赵九下的。
赵九知道，上官廷既是说酒里有毒，酒里就一定有毒。
如果上官廷连酒里有毒也看不出来的话，那他就不是上官廷了。
上官廷抓起赵九放回桌上的酒壶，对着壶嘴大口大口的喝。
“这么好的酒，不喝个够，怎么对得起我兄弟？”上官廷放下被喝得精光的酒壶，抹着嘴大声笑道。
洪欢欢看着上官廷一脸佩服。
赵九也看着上官廷，他知道，上官廷是信任他的。
上官廷看了看赵九和常风常昊两兄弟，开心的笑了。
常风常昊何尝不知上官廷的信任？他们站起身，对上官廷深深一揖。
上官廷轻轻又端起他面前那杯一直没喝的泼到地上，一阵黑色的烟雾席卷而起。
赵九愣住了。
常风常昊站在那呆若木鸡，竟忘了坐下。
洪欢欢也吃惊的睁大了眼睛。
“毒，在杯子上，”上官廷一字一顿地说，“是四川唐门的失魂散”。
赵九看了常氏兄弟一眼，他们立刻退了下去。
上官廷叹了口气。
酒，还是是那种好酒，赵九与上官廷一杯接一杯的喝。
洪欢欢负责续酒。
也不知过了多久，常风又进了会客厅。
赵九看着常风，放下了手中的杯子。
常风略一拱手道：“于五死了，也是喝了毒酒。”
于五，是如意客栈八个厨子的其中之一，他的厨艺最好，招待上官廷这样的客人当然用最好的厨子，所以，今天的酒菜是于五置办的。
赵九没有说话。
常风趋前一步，向赵九递上了手里的一张纸条：“于五的房里属下搜到了这个，常昊也在第一时间打探客栈的周边，相信他己有部署”。
赵九微微一笑，他对手下这两个兄弟一直都很满意，他看了看手中的字条，迎面一抖，字条粉碎，雪花般飘落。
上官廷又敬赵九喝酒。
“常兄弟”，洪欢欢说话了，“我有些累了，想回群芳阁。”
常风一笑，瞥了一眼赵九，他当然得听赵九的。
上官廷忽道：“麻烦常兄弟将洪姑娘送回群芳阁。”
常风道：“是。”
既然上官廷开口，常风知道，这趟差他出定了。
果然，赵九也道：“去叫最好的马车，你亲自去”。
常风微一欠身：“洪姑娘请。”说完回身就走。
洪欢欢起身，看了赵九一眼，但也只是看了一眼，又转身向赵九拜别：“九爷，回见。”
赵九含笑挥了十挥手。
上官廷望着洪欢欢离去的背影，仿佛痴了。他没想到洪欢欢是这样一个女人，这样的善解人意，她知道男人们什么时候有话要说有事要做，她也知道男人在说某些话做某些事时不希望有女人在场。
所以，洪欢欢选择了离开，由此可见，洪欢欢能在群芳阁拨得头筹也绝非幸致。
赵九见上官廷发愣的样子不由笑出声来：“几年没见上官老弟，色心依然不减呀。“
上官廷尴尬的一笑，朝着赵九举了举杯，一饮而尽。
己是深夜。
洛阳城已进入梦乡。
白天无比喧嚣的街道此刻没有一个行人，就连如意客栈这样规模宏大的店铺也已关门打烊。
偶尔有一两户亮起昏暗灯光的，或是哪家年轻的夫妻在孩子入睡后欲尽缠绵？
一个年老的更夫自街道的一端缓缓行来，单调梆子声和老人无力的报更声浑在一起，将深秋的夜晚衬得更加寂静。
如此寂静的夜，在洛阳城东郊的一片树林里的那块空地上，却站着三个人，一边是两个身着锦袍六十开外的老人，一边站着一个年近四十的中年人。
两个老人的穿着打扮一模一样，就连面容也一样，唯一不同的是，他们的脸上各有一块朱痧痣，一个生在左边，一个生在右边，这两块朱痧痣将两个老人本就恶狠狠的面容映衬的狰狞可怖。
江湖上任谁见到这两个老人也会魂飞魄散的，因为，四川唐门的唐氏双杰可不是等闲人物。
唐氏双杰是一对孪生兄弟，老大唐东的使毒本领天下少有人及，老二唐忠却专门解毒，普天之下也没有多少毒他解不了，据说，他解毒的能耐除了天下第一神医一笑书生王春阳之外，再无人能与之匹敌。
可怕的是，唐氏双杰除了使毒解毒的手法别具一格以外，他们的武功更是高深莫测。
所以，江湖中人对唐氏双杰一直避而远之，好在他们也不平白无辜的找人麻烦，不过，谁要是惹上了他们，那麻烦可就大了。
站在唐氏双杰面前的中年人不是个爱惹麻烦的人，他讨厌惹麻烦，再小的麻烦也不会惹，不过，要是有人故意来找麻烦，他也绝不怕，无论那是多大的麻烦。因为，他是赵九。
赵九站在唐氏双杰面前一动也不动。
唐氏双杰也并肩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他们在等，等对方开口说话。
先开口说话的是赵九，他虽然不怕麻烦，但麻烦来了，还是要解决的。
赵九对唐氏兄弟拱了拱手道：“两位要在下来这里有什么指教？”
唐东冷哼一声，也不搭理。
唐忠阴恻恻一笑：“九爷可真健忘。”
赵九道：“请唐二爷明示。”
唐忠道：“邓克的事，九爷忘了？”
赵九一声冷笑：“阁下说的是那个采花贼？“
唐忠讪讪的笑了笑：“他可是我的朋友。“
“朋友？”赵九不解道：“名动江湖的唐氏双杰有那样的朋友？”
唐忠道：“难道不行吗？我们就有这样的朋友，与你有什么相干？可恨的是，你居然杀了他。”
赵九想起那已半年前的事了，采花贼邓克来到了洛阳，居然在洛阳也闹得鸡犬不宁，一时间大姑娘小媳妇都不敢出门，饶是如此，还是不停的有人遭殃，甚至有两个姑娘被他侮辱后羞愤自尽。
赵九义愤填膺，出手诛杀了邓克。不想，半年后，唐氏双杰因此找上了自己。
“客栈的毒是你们下的？”赵九问道。
唐忠笑着捊了捊胡须，得意的瞄了一眼唐东。
唐东不紧不慢地说道：“是我下的。”
赵九道：“你们是怎么买通于五的”
唐东道：“于五虽是个厨子，却能不为钱所动，是个好奴才，好在，我们有的是法子。”
“上官廷也得罪你们了？“赵九问。
唐东道：“那倒没有。”
赵九道：“可你们却在他的酒杯上下毒“
“我们也没指望能毒到上官廷。”唐东道。他说的也是大实话。
赵九道：“可你还是在他的杯子上下了毒”。
唐东道，“如果我在你的杯子上下毒也一样毒不死你，我从不指望我的毒能毒死你和上官廷这号人物，真是那样的话，你们也太让我失望了”。
赵九道：“你下毒，并没想到要毒死上官廷？”
唐东道：‘是。”
赵九道：“你只是想让上官廷知道那是杯毒酒？”
唐东道：“是”。
赵九道：“你们为何不直接出手？”
唐东哼了一声，不再作声。
唐忠道：“因为，我们觉得对你没有必胜的把握。”
赵九看着唐氏兄弟，有点钦佩，两个成名几十年的人物竟然承认自己下毒毒不死对手，承认纵然联手也未必杀得了对方，承认自己下毒只是借刀杀人，这样的人物也算得上人物了，比那些伪君子假道学不知要强多少倍？
唐东叹了口气：“如果上官廷出手，或许，你也不会看着那张字条了。”
赵九笑了：“很可惜，上官廷没有出手“。
唐东有点无可奈何：“所以，我们兄弟还是要与你放手一搏。”
赵九道：“没有别的法子吗？”
唐东摇了摇头：“我们兄弟欠过邓克的人情，如今，他又被你杀了，所以，我们必须做点什么，如果，我们全力施为也杀不了你，那我们也心安了。”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赵九无奈看着这两兄弟：“可于五却是无辜的”。
唐忠却早已不耐，沉声道：“九爷是要我们抵命了？先胜过我们再说吧。”
唐忠一说完便已出招，迅捷无伦。
唐忠一出手，唐东也动了，兄弟俩配合的天衣无缝。
赵九身形急退。
唐氏双杰见一出手便逼退赵九，精神一振，再次合力攻出，他们逼退赵九时居然不趁机使毒，这可是他们兄弟在面临劲敌时少有的，他们久闻赵九英雄磊落，今日使毒未成也更领略了赵九的胸襟，所以，他们不愿用毒来对付赵九，尽管如此，他们的招式依旧精妙绝伦。
赵九再退，伸手准备拨刀。
唐氏双杰怎容赵九喘息，作势再欲攻出。
蓦地，斜斜的，平地涌起一片刀光。
就在赵九刚刚退出正欲拔刀，唐氏双杰又要抢攻的刹那间刀光涌起。
赵九刀已拨出，唐氏双杰却再未进攻。
在他们当中己多了一个人，手里也拿着一把刀，此刻，他却抬头望着夜空，仿佛喃喃自语：“在下上官廷。”
唐氏双杰站在那里。
汗，从唐东的脸流了下，他的脸色一片苍白，他的左臂已被削断。
唐忠又惊又疑地盯着上官廷，他无法想象对方能在他们兄弟一味抢攻之际欺身而进，而且间不容发之际伤了唐东，逼退自己。可气的是，上官廷是怎么来的什么时间来的，他们竟毫无察觉。
赵九笑了，心想：这家伙，功夫又进步了，刚才那招换做自己，也不知能否做到？
唐东的脸色更白了，唐忠赶忙为他包扎，自他们出道以来，尚未如此败过，而且，败得如此之惨。
唐东咬牙道：“咱们走！”
唐忠扶着唐东便退去。
上官廷道：“两位这就要走么？”
唐氏双杰身形一顿，唐忠恨声道，“怎么，阁下还要留下我们？”
赵九也道：“上官老弟……”
上官廷道：“你们下毒与我，我不与你们计较，断你一臂是要还于五一个公道。”
唐氏双杰低头不语，你伤人一命，人断你一臂，你还有什么话说？
上官廷又道：“你们放了于五家小并且替他们解了毒便可离去，如敢使诈，上官廷天涯海角绝不放过。”
听得上官廷如此说，赵九才想起唐东说的“于五不为钱所动，可我们有的是对付他的法子”这句话，不由吃了一惊，也更佩服上官廷行事缜密。
唐东勉强笑了笑，对上官廷道：“多谢阁下宽怀，咱兄弟再不与九爷为敌“。
上官廷道，今日伤了前辈，他日有瑕，一定登门致歉。
唐氏兄弟倍觉惭愧，一言不发的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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