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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搬家

    朱酒酒和陆苼的缘分,起源于朱家的一个远房亲戚。

    上世纪九十年代,国内掀起了一股狂热的移民热潮,朱大强的表姨的堂哥紧随这股浪潮,计划带着全家老小移民美国,移民前,他把国内的产业全部变卖了出去,靠着这层拐了七八个弯的亲戚关系,近水楼台先得月,朱家以一个相对便宜的价格买下了D镇的一栋小楼。

    1997年的夏天,香港正式回归祖国的怀抱,举国欢庆。

    D镇的居民们一边摇着蒲扇,一边围着黑白电视机,观看香港回归的交接仪式,所有人都被这荣耀的时刻感动得一塌糊涂,有人偷偷抹眼泪,有人涕泪横流,有人抑制不住兴奋的情绪,在原地不停地跺脚,有人像个孩子一样手舞足蹈,不小心打翻了桌子上的下酒菜……

    伴随着这愉快又荣耀的氛围,朱家三口带着不少家当,坐着一辆老旧的小货车,搬来了D镇,从农村搬到城镇,朱家的阶级实现了质的跨越,虽然这个跨越不算大,但也足够让朱家三口意气风发。

    小货车停在了街上一栋半旧不新的二层楼房前,车门被打开,朱大强率先走下车:“我们到新家了,宝贝你快看,这就是我们的新家,高不高兴?”

    一个气质卓越的妇女紧跟着走下车,她叫李小翠,是朱大强的妻子。

    李小翠正准备回头抱朱酒酒下车,没想到朱酒酒已经抢先一步跳下了车,她动作敏捷,像一只田野里的野兔,嗖地一下就跑到了朱大强跟前。

    李小翠摇了摇头,低声嘟囔:“这孩子,跑这么快。”

    朱酒酒一只手抱着朱大强的大腿,一只手指着面前的楼房:“爸爸,这栋楼就是我们的新家吗?真是太好了!”

    楼房的右前方有一颗黄葛树,正值夏季,绿色的黄葛树叶子充满生机,好像一片一片的羽毛在空中摇曳生姿。

    “这栋楼曾经是你李爷爷家的老宅,他们家移民出国了,现在是我们的新家了,酒酒你知道吗?这栋楼几乎花光了我们家全部积蓄。”朱大强望着面前的楼房感慨。

    7岁的朱酒酒对钱财的概念还比较模糊,她的内心现在只充满了对新环境的期待,她离开朱大强,抱着李小翠的双腿,仰着头撒娇:“妈妈,我好喜欢我们的新家。”

    李小翠弯下腰,亲了一口她稚嫩的脸蛋:“妈妈也很喜欢,走啰,去看看我们的新房子。”她牵着朱酒酒走近楼房,打开了房门。

    朱大强和货车司机把朱家的行李一件一件往屋内搬运,等结算完货车司机的工钱,朱家规整完行李,已经是2个小时以后。

    就这样,在这个充满薄荷味的夏天,朱家三口正式在D镇安顿了下来。

    第二天清晨,隔壁陆家,陆国富一家四口正在二楼吃早餐。

    “听说了吗?李叔在移民美国前,把隔壁那栋老宅卖了出去,说是卖给了他家的远房表侄子,姓朱,也不知道新邻居好不好相处。”陆家女主人王玉梅一边喝着稀饭,一边夹了一个肉包子,放到自己的丈夫陆国富的碗里。

    “早就听说了,李叔走之前还专门给我说道了一下,这新搬来的朱家主事人是他的堂妹的表侄子,为人忠厚老实,对了,李叔还拜托我,让我照应一下朱家,你抽个空,去朱家拜访一下,看看他们家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陆国富大口吃完包子,喝了几口豆浆,起身拿起皮包,准备出门了。

    “陆苼,你妈妈一个人打理家务很辛苦,你在家要照顾好你妹妹,给你妈妈减轻负担,听到了吗?”陆国富嘱咐陆苼说。

    “知道了爸爸,我会带好妹妹。”7岁的陆家大儿子陆苼乖巧地点了点头。

    “我今天要去一趟C市,处理一些生意上的事情,陆露,乖娃娃,你在家要听哥哥和妈妈的话,不许调皮捣蛋。”陆国富摸了摸爱女陆露的头,再温柔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妻子,依依不舍地出了门。

    “爸爸再见。”4岁的陆露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饭后,王玉梅起身去厨房收拾碗筷,陆露转了一下眼珠,凑到哥哥陆苼面前:“哥哥,听说隔壁新领居家有个漂亮小姐姐,我们去看看,好不好?”

    陆苼按下了游戏机的暂停键,一双漂亮的眼睛盯着陆露:“你听谁说的?”

    “我听宝儿姐姐说的,他们昨天搬家的时候,宝儿姐姐看到了。”陆露伸手去抢陆苼手里的游戏机,陆苼眼疾手快,避开了陆露的魔爪。

    “不就是个邻居嘛!有什么好看的。”陆苼没有任何兴趣,继续打游戏。

    “你不去看,那我一个人去啊。”陆露迈着小短腿奔向客厅的房门,随后忽然想到什么,回到了自己的卧室,她拿起一把弹弓,一溜烟就跑了出去。

    陆苼看到陆露手里隐约露出的弹弓,大感不妙,他急忙扔下游戏机,跟着她向门外跑了出去。

    朱家,朱家三口刚吃完早饭,为了避免坐吃山空,朱大强和李小翠正商量着把一楼的铺面利用起来,开一家面馆。

    朱酒酒听得一头雾水,她慢慢走下楼,来到屋外的那棵黄葛树下。

    树下有一把竹子做的躺椅,这把躺椅据说是个老古董,是她曾祖父亲手做的,朱大强宝贝得很,这次搬家都没舍得丢下,夏季用来乘凉,安逸得很。

    清晨的小镇雾蒙蒙的,空气中散发着迷人的清香味。

    朱酒酒躺在躺椅上,眯着眼睛,一边轻轻摇晃躺椅,一边轻声哼唱她在村里经常听到的山歌,满脸悠闲惬意。

    朱酒酒正哼到高潮处,突然,她感觉自己的眼睛一阵疼痛,有什么东西砸了过来,紧接着,脑门处也传来一阵疼痛,她下意识地用手捂住了眼睛和脑门。

    两颗硬邦邦的奶糖落在了她胸前的衣襟,朱酒酒捡起奶糖,原来是有人用这玩意砸了自己,她顿时火冒三丈,眼角余光瞥到左前方有个小小的人影正在快速逃离现场,她霍地站起身,向左前方追了过去。

    开玩笑,朱酒酒在村里的时候可是孩子们的头头,和她一般大小的娃娃都要叫她一声酒酒姐,听从她的命令,掏鸟窝、捉泥鳅、捉螃蟹……如今的朱酒酒,关键时刻居然被两颗奶糖偷袭,她的尊严受到了极大的挑战。

    “站住,不许跑!”朱酒酒大喝一声,她加快了脚步,不费吹灰之力,就追上了罪魁祸首陆露。朱酒酒伸出右手去拽陆露的衣领,打算给她一个教训。

    在朱酒酒即将拽住陆露衣领的时候,斜前方伸出一只小手,紧紧握住了她的右手腕。

    计划被打断,朱酒酒即生气又意外,她抬起头,猛然撞上一双漂亮又干净的眼睛。

    这是朱酒酒和陆苼的第一次见面,7岁的朱酒酒语言还比较匮乏,无法用复杂又优美的词语来形容陆苼,总之,陆苼是朱酒酒这辈子见过的最好看的男孩子,她一时间看呆住了,气消了一半。

    陆苼松开了朱酒酒的右手腕,然后晃了晃她的眼睛:“对不起,我妹妹其实是想给你奶糖吃,只是用的方式不正确,请你不要她的气。”他的表情和语气都很真诚,朱酒酒的气又消了一半。

    陆苼见朱酒酒的脸色缓和了不少,友好地伸出右手:“我叫陆苼,是你的邻居,她叫陆露,是我妹妹,我们欢迎你的到来,你好,新邻居!”

    朱酒酒决定给陆苼面子,她伸出右手,紧紧握住了他的右手:“我叫朱酒酒,我家昨天刚搬来这里,以后我们可以一起玩耍。”

    陆苼见朱酒酒的眼皮有几分红肿,内心很过意不去,于是开口说:“我给你吹一吹。”他低下头,温柔地吹了吹她的眼睛,“好了,一会就不疼了。”

    这么漂亮的男孩子给自己吹眼睛,朱酒酒心里美滋滋的,她先前只是觉得自己作为孩子王的尊严受到了挑战,现在她的眼睛和脑门已经没那么疼了,她的气已经消完了,决定不再计较了。

    “陆露,给酒酒姐姐说声对不起。”陆苼对躲在自己身后的陆露说。

    陆露走上前来,她扯了扯自己的衣角,小声说:“对不起,酒酒姐姐,我听宝儿姐姐说,隔壁家新来了个漂亮姐姐,我想和你一起耍,不小心把你的眼睛和头打了,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朱酒酒用食指轻轻扣了一下陆露的脑门:“好了,这下我们打平了,我比你大,我不生你的气了。”

    陆露惊喜地抬起头:“真的吗?酒酒姐,你不怪我了?”

    “那是自然,你比我小,像我妹妹一样,我不怪你了。”朱酒酒拍了拍胸脯向她保证。

    陆露开心地笑了起来:“酒酒姐姐你真好,宝儿姐姐说你很好看,可是,你为什么看起来好黑?”

    朱酒酒看了陆苼一眼,不知为何,她觉得有几分尴尬,于是挠了挠后脑勺:“我家刚从乡下搬来,乡下的娃经常在农田里跑来跑去,所以晒得黑黑的,对了,你刚才说的宝儿姐姐是谁?”

    话音刚落,一道清脆的声音传来:“是谁在欺负我们小露儿呀,我李宝儿可不干!”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一名穿着精致娃娃裙,长得极好看的的女童,以极快的速度冲了过来,然后用母鸡护幼崽的姿势,把陆露护在了身后。

    她长得真好看,像仙女,朱酒酒被惊艳到了,她望着李宝儿,眼睛都不眨一下。

    李宝儿豪迈地拍了拍胸口:“小露儿是我的小跟班。”然后指着朱酒酒说,“你可不许欺负她!你叫什么名字?”

    李宝儿长得那么好看,朱酒酒很喜欢她,完全不计较她不算友好的态度,于是笑眯眯地说:“我没有欺负小露儿,我们刚刚正在玩耍,我叫朱酒酒,我以后也叫你宝儿姐,好不好?”

    自己又多了一个小跟班,李宝儿极为得意,她伸手拍了拍朱酒酒的肩膀:“我大名叫李晶晶,宝儿是我的小名,我是这条街的孩子头头,这条街上的小娃娃都要听我的话,你以后跟着我混,就没人敢欺负你,我们以后一起玩耍,好不好?”

    朱酒酒乖巧地点了点头:“好,宝儿姐姐,以后我跟你混。”

    “喂,李宝儿,你这个头头我可不认。”陆苼双手抱胸,一副不服气的模样。

    李宝儿被挑战了“权威”,非常生气,她怒气冲冲走到陆苼面前:“陆苼,你要是敢不认我做头头,我就把你小时候尿床的事情说出去!”

    陆苼的脸瞬间红了起来,他不甘示弱,反唇相讥:“你3岁的时候,鼻子上经常挂着两排黄色的鼻涕,你还偷吃鼻屎,恶心死了。”说完,他趁李宝儿没反应过来,快速跑开了。

    李宝儿气得直冒烟,她指着陆苼:“陆苼,你站住!我和你没完!”她以极快的速度向陆苼的方向追了过去。

    留在原地的朱酒酒一脸震惊:“他们经常这样吗?”

    陆露点了点小脑袋。

    这个夏天的清晨,晨光微熹,黄葛树下,朱酒酒结识了陆苼、陆露、李宝儿,虽然过程有些奇妙,但是朱酒酒很满足。

    新的环境,新的伙伴,让远离乡下朋友的朱酒酒暂时忘掉了忧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