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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夏花

    朱酒酒的病一直反反复复,时好时坏,直到十天后才完全康复。

    在养病期间,朱酒酒得知了自己的全部成绩。

    如预料中的一样,物理成绩一塌糊涂,幸运的是,其他学科的成绩都很不错。

    有几门学科的成绩甚至超出了朱酒酒的正常水平,所以她的成绩在班级和整个年级的排名并没有下滑,基本维持原样。

    时间可以淡化悲伤,再加上这段时间,李小翠和朱大强对朱酒酒百般抚慰,朱酒酒的心情平复了很多,她反过来劝慰朱大强和李小翠。

    “爸,妈,你们不要担心我了,我已经想通了,我即使去了重点班,我的成绩在班里的排名也只是倒数水平,我习惯了做鸡头,突然做了凤尾,可能会非常不适应,这样反而容易适得其反。”

    李小翠和朱大强同时松了口气,这些日子的担忧让夫妻两的精神处于焦虑状态,连觉都没有睡好。

    李小翠欣慰地说:“你能这样想也好,有人适合做鸡头,有人适合做凤尾,适合自己的才是最好的,只要是金子,在哪里都能发光!”

    朱大强拍了拍朱酒酒的肩膀:“我朱大强的女儿在哪里都能发光!”

    朱酒酒很欣慰有这样一对完美的父母,她伸出双手揽着他们的肩膀:“爸,妈,谢谢你们,我爱你们。”

    朱大强和李小翠对视一眼,两人同时在朱酒酒的脸上亲了一口,一家三口气氛非常融洽。

    清晨,窗外的鸟儿叽叽喳喳叫个不停。

    陆苼在睡梦中被吵醒了,他慢慢睁开眼。

    几束晨光透过窗户,照进简单又舒适的卧室,在地板上洒下一片片斑驳。

    陆苼慢慢起身,从衣柜里挑出一件浅蓝色圆领T恤和一条白色休闲裤,穿上以后,他对着镜子照了照,满意地点了点头。

    “陆苼,起床了吗?”王玉梅的敲门声准时响起。

    陆苼简单回了一句:“起了,我马上出来。”他走出卧室,来到客厅。

    餐桌上已经摆好了早餐。

    王玉梅正坐在位置上吃早餐,她穿着一件白底红花旗袍,看起来非常端庄大气,气质卓越。

    陆苼在王玉梅的对面坐了下来。

    “来,吃早餐!”王玉梅把装满早餐的盘子推到陆苼面前,里面有馒头、包子、鸡蛋。

    陆苼小心翼翼地拿起鸡蛋,轻轻地剥皮,白嫩嫩的蛋清,看起来很有食欲,他轻轻咬了一口:“这个鸡蛋比平时吃的吃蛋好吃,在哪里买的?”

    王玉梅笑着说:“不是买的,是你表舅家送的。他们家养了很多土鸡,鸡蛋攒得比较多,因为鸡蛋价格比较便宜,卖不了几个钱,所以你表舅就给几个亲戚家每家送了一篮。”

    “原来如此。”陆苼三两下就吃完了鸡蛋,然后拿起盘子里的馒头啃了起来。

    “你慢点吃,当心噎着。”王玉梅递给陆苼一杯豆浆,“来,喝点豆浆。”

    陆苼喝了几口豆浆,肚子里渐渐有了饱意:“妈,我们镇上哪里可以买花?”

    “你要养花吗?”王玉梅很惊讶,陆苼一向不喜欢侍弄花草。

    “咳咳……我觉得我的阳台光秃秃的,我想买几盆花草放在那里,无聊的时候,看看那些花草,比较赏心悦目。”陆苼的表情看起来不太自然。

    王玉梅没有注意到陆苼的表情,她想了想:“菜市场有一家花店,好像是新开的,那里可以买到一些花草,这家店在菜市场的最里面,店面不大,旁边有一家卤菜店,并不难找。”

    “好,我知道了,我等会就去买几盆花。”陆苼默默记下了花店的大致位置。

    “哥,你要买花吗?”陆露站在她的卧室门口,她穿着一件白色睡衣,一副睡眼惺忪的样子。

    陆苼笑着说:“对,我等会就去菜市场买花,你赶快去洗漱,来吃早餐。”

    陆露脸上露出探究的神色,她走到陆苼跟前,意味深长地问:“哥,你买花要送给谁呀?”

    陆苼心里一慌,故作镇定地说:“还能有谁呢,当然是送给我自己。”

    陆露挑了挑眉:“是吗?我怎么不信。”她把手搭在陆苼的肩膀上,盯着陆苼的脸颊,想看出他脸上的破绽。

    “你对你哥胡说什么呢,你哥怎么会买花送给别人。”王玉梅略带责备地看了陆露一眼。

    “好了,我不说了,我去洗漱了。”陆露把手从陆苼的肩膀上挪开,转身去了洗手间。

    陆苼连吃了一个馒头和两个包子:“妈,我吃饱了,我现在就去菜市场买花。”

    “去吧。”王玉梅建议说,“如果找不到那家店,可以问路人。”

    陆苼把面前的垃圾收拾好,丢进旁边的垃圾桶,然后径直走出了客厅。

    王玉梅看着陆苼离开的背影,心里涌起一股怪异的感觉。

    陆苼以前很不喜欢去菜市场,因为他觉得菜市场不干净,他今天为何突然要去那里买花?

    王玉梅不由想起陆露刚才的试探,难道陆苼早恋了?

    不行,现在正是学习的关键时期,如果他早恋,自己作为他的母亲,一定要阻止他!

    陆苼来到楼下,他看了一眼朱家面馆,里面人头攒动,他知道朱酒酒在里面帮忙,最近这段时间,朱酒酒总是有意无意回避他,这让他非常苦恼。

    自从陆苼知道朱酒酒又生病以后,他每天都在为她担心,有好几次,他上门看望她,因为害怕伤到她的自尊,他没有提起期末考试的成绩和重点班的事情。

    不知是因为身体不舒服,还是其他什么原因,朱酒酒对他不像之前那么热络,和以前相比,多了几分客气和疏离,这种细微的变化被敏感的陆苼捕捉到了。

    朱酒酒一向是个洒脱的人,她不会因为没有考上重点班,去疏远别人。

    直觉告诉陆苼,是其他原因导致朱酒酒对自己疏远。

    这段时间,一直有一股慌张的情绪萦绕在陆苼心头,他害怕朱酒酒对自己的好感消失了,甚至喜欢上别人,他变得患得患失,寝食难安。

    陆苼在楼下的空地上徘徊了一阵,最终没有走进朱家面馆,而是向菜市场的方向走了过去。

    一路上,陆苼仔细打量这个生活了十几年的小镇。

    这些年,国家越来越繁荣富强,D镇也搭上了这趟顺风车,快速发展起来。

    镇上的旧水泥路已经翻新,小镇上的居民越来越多,一栋栋新楼房如雨后春笋般冒出来,不少镇上的居民对旧楼房进行了改造和翻新。

    听陆国富说,这个小镇很有可能被划到Y市即将开发的新区。

    陆苼觉得这个可能性很大,因为D镇离Y市很近,而且D镇有一所不错的高中,这是一个巨大的优势。

    小镇上的私家车多了起来,陆国富也买了一辆私家车。

    这几年,陆国富的生意越做越大,之前的小超市已经被他转让了出去,他现在在C市的夏荫路开了一家大型超市。

    王玉梅曾经提起过,他们家计划一两年在C市买房,房子装修好以后,他们家就要搬离这个小镇了。

    陆苼想到这里,心里涌起一股浓浓的不舍之情,他舍不得这个生机勃勃的小镇,这里有太多美好的回忆,这里还有朱酒酒。

    没过多久,镇南的菜市场到了,这是一个规模不小的菜市场,前些年由政府规划修建。

    陆苼从前不喜欢来菜市场,是因为他觉得这里的环境比较脏乱,没想到菜市场经过修整,焕然一新,变得干净整洁起来。

    此时的菜市场人潮如流,吆喝声此起彼伏,一排排各式各样的摊位,肉菜蔬菜应有尽有,令人目不暇接,眼花缭乱。

    不只是菜市场里面人山人海,菜市场的外面一样热闹非凡,许多附近的村民在地面上摆满了摊子,摊位上摆放着自家种的蔬菜和各种调料,叫卖声、讨价声、吵闹声……不绝于耳。

    陆苼突然很喜欢这种热火朝天的市井气息,他东看看,西看看,偶尔拿起摊位上的商品问老板价格,这里的一切都让他觉得很有趣,很新鲜。

    “小伙子,来看看我家的水豆腐,这么大一块只要一块五,还有豆腐干,也很便宜。”一位热情的大妈介绍自家的豆制品。

    陆苼被吸引了注意力,来到她的摊位跟前,摊位上摆满了各种各样的豆制品,他看了又看,拿起一块豆腐干,仔细观察,见上面有烟熏过的痕迹,于是问她:“你这个豆腐干是用什么烟熏的?”

    大妈笑着说:“是用米糠烟熏的,这种豆腐干炒腊肉特别好吃。”

    陆苼轻轻嗅了嗅,豆香味和烟熏味混在一起,组成一种独特的香味:“你这个怎么卖?”

    “和水豆腐一样的价格。”

    陆苼不知道这个价格是否合理,反正不算贵,他花了三块钱买了两块豆腐干。

    “麻烦用塑料袋装起来,阿姨,我听说菜市场有一家花店,你知道在哪里吗?”

    大妈用手指了指她右边的方向:“在最里面,旁边有家卤菜店,叫陈氏卤菜,你从这里一直往里面走就是了。”

    “我知道了,谢谢阿姨。”陆苼提着豆腐干,径直走向菜市场里面。

    不一会,陈氏卤菜的招牌映入眼帘,就是这里了。

    陆苼看向隔壁,那是一间很小的店铺,甚至没有招牌,如果不仔细留意,很难被人发现。

    陆苼抬脚走进这家店铺,让他意外的是,这家店虽小,看起来很干净,里面该有的都有,各式各样的花草摆放得很整齐,各有风姿,惹人怜爱。

    店主人正在里面打扫卫生,没有注意到陆苼的到来。

    陆苼被一盆茉莉花吸引了,他走过去,仔细观赏。

    茉莉花的叶子是碧绿的,一簇簇小白花点缀其中,花瓣极小,却很精致,花瓣中有一个个小小的嫩黄的花蕊,散发着一种淡而不腻的清香。

    陆苼忍不住闻了又闻,他觉得朱酒酒的气质和这盆茉莉花的气质很匹配,清新又淡雅,自然又舒服,朱酒酒应该喜欢这盆花。

    “你喜欢这盆茉莉花吗?可以便宜点卖给你。”店主人停下了打扫卫生的动作,他抬起头来,这让陆苼看清了他的长相。

    店主人的容貌不过五十岁左右,头发却已经全白,一双眼睛炯炯有神,饱含智慧和风霜。

    不知为何,陆苼觉得店主人是一个有故事的人,他对着店主人粲然一笑,那笑容比他身旁的茉莉花还耀眼:“我很喜欢,老板,这盆花多少钱?”

    “便宜点卖给你,10块钱。”店主人觉得陆苼很面善,陆苼的笑容清澈又好看,很合自己的眼缘,他指着店铺里面,“这里面还有不少花草,你要不要再看看?”

    陆苼点了点头:“好,我再看看。”他现在心情极好,一边观赏花草,一边和店主人闲聊,“老板,你这个花店里面打理得挺好的,外面为何不挂一块招牌呢?”

    店主人双手抱胸,笑得很自信:“无需挂招牌,整个小镇就我这一家花店,大家想买花草的时候,自然而然就想到我这里了。”

    “对对对。”陆苼竖起大拇指,大笑起来,“老板,我觉得你的话非常有道理。”

    店主人被陆苼的笑容感染,也跟着大笑起来,他主动找陆苼攀谈:“我本人很喜欢侍弄花花草草,所以呢,就开了这么一家店,我的目的不是为了挣钱,再说,这么一家小店也挣不了几个钱,我开店的目的是为了满足我的兴趣爱好。”

    陆苼露出佩服的神色:“这个时代,像你这样单纯为了兴趣爱好而开店的人,非常稀有了。”

    “哈哈哈……”店主人再次大笑起来,“那是因为我不缺钱,如果缺钱,就要优先解决温饱问题了。”

    陆苼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店主人是个深藏不露的富翁,不过店主人实在太低调,看不出是个有钱人:“这样挺好的,把时间和精力花在兴趣爱好上面,是一件很奢侈的事情,很多人终其一生,想做却做不到,想奢求却无法去奢求。”

    店主人自嘲地笑了笑,他的笑容带着伤感:“不过是瞎折腾,我孑然一身,这些花花草草是我的精神寄托。”

    店主人似乎想起了伤心事,陆苼不敢多问,因为害怕触碰他的心理伤疤。

    陆苼挑了两盆茉莉花、一盆月季花、一盆仙人掌。

    “这几盆花我都买了,麻烦你帮忙用塑料袋装起来。”

    “好。”店主人把所有花用塑料袋装好,递给了陆苼。

    陆苼接过塑料袋,付完钱,向店主人告辞。

    “我姓陈,你可以叫我陈叔,下次有时间再来我的店,我给你打折。”陈叔很喜欢陆苼,他觉得陆苼长得一表人才,很精神,看起来很面善,他不由好奇地问,“小伙子,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陆苼,大陆的陆,笙箫的笙,一种古代的乐器。”陆苼向他介绍了自己名字的由来。

    陈叔点了点头,表示自己懂了:“人长得好,名字也取得好。”

    “一般一般。”陆苼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陈叔,那我先走了。”

    “好好好,下次再来。”

    陆苼转身离开了花店,虽然他和陈叔是第一次见面,但他对陈叔一见如故,他很喜欢这个有故事的陈叔。

    陈叔一个人孤零零站在店门口,一直对着陆苼的背影挥手,直到陆苼的背影消失不见了,他才停下来,转身走进了花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