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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四章 郑人论陈

    陈国动乱的消息传到郑国,郑人也蠢蠢欲动起来。

    要是放到从前,郑伯寤生必然是要提请王命,率领王师前来干涉的。

    当然,花的是王师的军资。

    如今王命请不下来,郑伯心痒难耐,却又无可奈何。

    好不容易熬到次日鸡鸣,郑伯寤生早早升堂就坐,抖擞精神,将一双小眼睁得溜圆。

    “陈乱,王不命我平之,为之奈何?二三子且为寡人言之。”

    “陈乱,国人两立,互为攻伐,此天赐良机也。”大夫高渠弥首先发言,“天予不取,将反受其咎。”

    “然也。陈公子佗为陈桓公鲍之弟,伺桓公病笃,杀其侄太子免,陈人恶之。”然后是郑公子突。

    “我郑国在鄢陵有戎车百乘,陈军虽二百乘,然人心不齐,不能相与战也,以治伐乱,战之,彼不能与我匹敌耳。陈都去鄢陵不过三百六十(周)里,即日发兵,则车二三日,徒卒五六日即可抵达。王师远在成周,即便有心策应,也难过虎牢天险。如若绕道取颍川入郑,则郑军早已伐陈得胜归来矣。”

    公子亹也出来补充道:“为今之计,若伐陈可以速胜,则伐陈利,若买不能速胜,王室命郑室撤军,则伐陈既无出师之名,于郑不利。”

    “喻。曼伯有何计议?”

    郑太子忽还在纠结,却被郑伯点名答题。

    作为陈桓公的女婿,郑太子忽确实对陈国问题最为了解。

    “桓公于郑有姻,且与我邦素无仇怨,谋伐于我,惟尊天子之命也。”

    “公子佗...”

    像公子佗这种人,是不会为了王命来跟郑国拼命的,最多也就是跟着王室捡捡残羹冷炙罢了从这种角度看,倒是保留公子佗对郑国更为有利。

    而陈太子免一党现在聚集在郑忽的那个二舅哥,桓公之次子公子跃身旁。公子跃对于周郑之争的态度就难以揣测了。

    陈妫会知道仲兄心中所想么?

    郑忽想起近来终日以泪洗面的夫人。

    当年出嫁之时,陈太子免与公子跃前来送行,依依惜别之景历历在目。

    虽然于国或许不利也未可知,但郑忽实在是不想替仇人美言。

    “公子佗弑杀太子免,其罪不浅,当举义师讨之。王室若命我止,则是王室之过也,天子而逆天之道,必遭其咎也。”

    “喻。”见臣下皆有伐陈之意,郑伯很是满意,整整衣袖,提起毛笔,顿了一下。

    “兄长意下如何?”

    郑伯的这个“兄长”,是郑武公的庶子,名繁。因就封于原,因而称为原繁。

    郑伯本就已经年长,他的这位庶兄更是已近花甲之年。相比于他那两个精明能干的嫡出弟弟,原繁则是多了一分勇武,少了一分算计。

    “若诸位贤士大夫皆有伐陈之意...”

    “不然。”打断话头的是郑卿祭足。

    “陈公子佗弑太子而篡焉,陈人不附,确非能久居陈侯之位者也。”

    “然则王将以陈师伐我,陈师之弱,我师之强也。”

    “祭子之言是也。”公子突向祭足和郑伯寤生各作一揖,“然则,若我先伐陈,废公子佗而立公子跃,然后使其助我以抗王师,如何?”

    祭足闻言,却不再反驳,只是“然、然、然、然”地敷衍而已。

    郑伯寤生皱了皱眉。

    祭足这副模样,一定是又有什么话要说了。

    “祭仲有言,但讲无妨。”

    “诺。”祭足取出一张进口自齐国的“纸”,上面挤满密密麻麻的小字,颤巍巍地递呈给郑伯。

    郑伯眯起眼睛,将手书凑近到面前。

    “陈人爱桓公之子跃,而恶公子佗...”

    ...

    即便没有郑国的助力,公子跃也有自己登上君位的信心。因此郑军出兵干涉,协助公子跃,并不会得到公子跃的感激。

    锦上添花,永远是及不上雪中送炭的情谊的。

    郑军粗暴的干涉反而将会刺激起陈人对郑人的反感,这样的举动,就会给陈国赋予“势”。

    用本国之力为别国增加“势”,就好比将利刃往自己的胸口上怼。

    陈人在王师阵中,就如同钝刀摆在案板上,郑军想怎么拿捏就怎么拿捏,不仅可以拿捏,而且陈人的存在容易使王室产生战略误判,误认为手中还有一张陈国牌可以打打。

    陈人在郑军阵中,就如同把快刀放在心脏处,是遵从郑人的指示,对抗王师,还是服从王室的命令,背刺郑国,都取决在陈国人的手里。

    到时候,郑军与王师对垒,若是以陈人为友军,对其毫不设防,则陈人有无数个理由背刺郑国,到那时,郑国将不得不面临不利的局面,而且连反应的时间和空间都没有,这反应的时间与空间,便是刀处在心脏还是案板的区别。

    若是郑人以陈人为敌军,严加防范,则战场上凭空多出来一支不会被歼灭,却始终能吸引住部分郑军的奇怪团体。

    至于仅派少量人员进行监管,那就根本起不到什么效果,陈人该背刺时照样还是要背刺的。

    如若支持公子佗,陈军必然用心不专,即便为敌,也是拖垮盟国的累赘;如若支持公子跃,则陈人上下同欲,军心为之齐焉。更不要说天子随时可能下令,给军上下一心,则上令下达,如臂使指。

    如此,则陈军虽不能匹敌郑人,却能绊住郑国的脚,让郑伯在天子面前狠狠地摔上一跤。

    郑伯黑着脸,将祭足的手书递给众臣传看。

    “祭卿所言极是。”

    公子突当即转变了立场。

    陈国之乱,既然已经于郑国有利,不必再去掺和,免得弄巧成拙,偷鸡反蚀了一把米。

    “然而,若是王室出面,试图平定陈乱,将为之奈何?”

    “王室如何平定陈乱?”祭足冷不防反问。

    王室?

    王室有几个钱?

    先前出兵围魏,已经是债台高筑了,王室如今,还能打得起一场预算之外的仗么?

    “如若真有此事,可命人驰告宋公冯及宋宰华父督,使宋人入陈,控制局势。”

    “喻。寡人知之矣。”

    郑伯寤生无奈地打消了伐陈的念头,只是命令开放陈郑边境,允许逃难的陈人前往郑国。

    郑伯已经为他们安排好了维生的活计。

    去卫军入郑的必经之路,郑国北境的宁邑加固城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