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斗转星移
天下万物生于有，有生于无。
虚无是一种什么都没有的状态，自然界之中，唯有宇宙大爆炸之前的奇点属于这种状态。
而人造的虚无感，则来自于冬眠。
冬眠中的人类，无梦、无意识，无时间感，无空间感。
意识是最先出现的，巨大的寒冷通过刚刚恢复知觉的身体神经传递到大脑。尚处于低温下的大脑开启了节能模式，脑分子活动得相当迟缓，阻止了大脑主人做更多的思考。
时间的流逝感很快出现了，因为巨大的寒意在缓慢地消退。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光感逐步恢复，空间感也出现了。透过散光的重影，可以认出这是冬眠舱室。
赵无人终于从冬眠中醒来。
他尝试着动了一下四肢，觉得很沉重，就如垂死的病人想要挣扎着坐起来，用尽了全力，身体却纹丝不动。
他只好放弃坐起来的念头，转而睁开眼皮。机器人少女的那双大眼睛赫然映入眼帘，她正在操纵几台医疗设备，对苏醒后的赵无人进行身体检查。
“嗨，你醒了。”看到赵无人睁开眼，机器人少女向他打起了招呼。
赵无人张开口，发现能发出声音，看来语言系统已经恢复。于是，他对少女问道：“现在……是……什么时候？”
“按照飞船时间来算，距离你进入冬眠已经过去了70多年。”少女嘴上应着，手上还在忙个不停。
赵无人一听，就知道事情不寻常。按原计划，他要在冬眠中度过103年的整个减速过程。为什么会提前唤醒自己呢？
只过了70多年，愚公号飞船必然还处在大功率的减速之中，尽管根据广义相对论的等效原理，变速引起的时空弯曲效应还在，飞船时间流逝速度依然慢于外界时间。但飞船时间毕竟还在流逝，他醒来的每一分钟都在燃烧生命。唯有冬眠才可以对抗生命的流逝。
冬眠期间，机器人少女管家会接替他成为常任船长，诸多事情少女都可以代替赵无人做主。
“想必是遇到了她无法做决定的重大麻烦，才会唤醒我。”
赵无人心想，他认为有必要马上了解情况，于是问道：“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其实唤醒你的不是我，而是飞船。”少女说了一句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然后把手搭在冬眠舱上，安慰赵无人道，“其实也不算什么大事，不过需要你亲自做决定。你现在身体还很虚弱，等你完全恢复行动能力了，我再仔细跟你说。”
赵无人点了点头。
12个小时后，赵无人身体完全恢复了健康状态。机器人少女带着他漂浮来到驾驶舱，告诉了他一个重磅消息。导航系统报告说飞船返航的目的地——太阳系不见了！
“什么时候发现的？！”赵无人惊问。
少女说：“就在你刚刚进入冬眠的时候。导航系统为了确定航向，扫描了目的地所在的天区，却发现库存星图中标记的太阳系和附近星系都找不到了。它断定应该是由于客观时间过去了太久远，恒星的位置都发生了偏移。于是它扩大搜索范围，终于用船载的星图定位仪捕捉到了几颗位置变化不大的恒星，然后在此基础上校准定位，逐步找到了原来太阳系周边的一些恒星系如今的位置和运动数据，并根据当下的动态，更新了星图。但是，导航系统始终无法找到太阳系……”
“为什么不早点唤醒我？”赵无人听得一阵咳嗽。
斗转星移！
俗话说，生命太短，恒星太恒。
他出发时，整个人类文明史只发展了不到万年，几千年间流传下来的大部分文献和传说，都认为天上用肉眼可见的恒星是不会变的，它们永远固定在原来的位置上，所以人类称它们为“恒星”。
然而，这只是一种错觉，其实恒星不恒，它们本身每时每刻都处在极速的运动之中，只是由于相隔太遥远，即便穷尽人类文明史，也无法看到它们位置的移动。
既然有运动，恒星位置就早晚会发生肉眼可见的变化。几百年不变，几千年就会变了。就算几千年不变，几万年呢……
真是斗转星移啊！
如今，悠悠岁月终于显示出了它无情的杀伤力。连恒星都改变了位置，人类文明呢，如今怎么样了？
昔日的亲友呢……
赵无人不敢再想。至少几万年过去了，对他来说，曾经最熟悉的一切，现在已变成了最陌生、最惶恐的存在。
怀旧空吟闻笛赋，到乡翻似烂柯人！
万载梦，一朝醒。桑田变沧海，故人今何在？
机器人少女伸手轻抚被悲痛笼罩的赵无人。赵无人微微摇头，沉声道：“我没事，Grace，你继续说吧。”
机器人少女Grace略一颔首，续道：“导航系统发现这一情况，通过弹窗发出了黄色警报。当时你刚刚进入冬眠，我就没有唤醒你。我让导航系统先控制飞船按照库存星图标记的大致方位继续前进，导航系统一边飞行，一边用光行差和三角视差等几种方法反复测量、比对，确认了这个事实。导航系统扩大搜索范围，经过几十年的搜寻，太阳系原来周边100光年范围内的恒星都陆续找到了，但太阳系始终搜索不到。系统通过计算，定位到了太阳系应该运动到达的空间，发现那里一片黑暗，观测不到任何发光物体。航行警报升级为红色，我才唤醒你，以确认是否要继续按原计划返航。”
一阵悲哀突如其来。这情况正如一个从小住在一座岛屿上的渔民，有一天出海打鱼回来，发现世代居住的岛屿不知何故消失不见了。独留一人一孤舟，茫然地面对着无边大海。
赵无人问道：“我们距离疑似太阳系的位置还有多远？”
“12光年。”
赵无人转头，向导航系统问道：“除了用光学天文望远镜观测不到疑似太阳系的天区有发光物体，还有其他发现吗？”
“有一个发现，不过相当离奇，离奇到我跟Grace都怀疑是否我们定位错了。但通过70多年的计算和测量，我们确定太阳系如果还在，必定在那片天区无疑。”导航系统答道。
“什么发现？”赵无人着急地问。
这年代，连Ai说话都学会只说半截了。赵无人真想敲导航系统的头，可惜对方没有实体脑袋。
导航系统慢吞吞、一字一顿地说道：“我们发现，原本应该属于太阳系的位置，有一个不发光的引力源。它正在源源不断地向周边发出致密射电波和红外线源，我们还观测到它对可见物质的影响，确定它为一个强引力源，它极强的引力甚至对周边几光年的宇宙膨胀速度都起到了一定的减缓作用，致使更早以前，远在几十光年外的愚公号飞船都能观测到这种效应。”
“什么？竟有这种事？”赵无人震惊不已。
虚无是一种什么都没有的状态，自然界之中，唯有宇宙大爆炸之前的奇点属于这种状态。
而人造的虚无感，则来自于冬眠。
冬眠中的人类，无梦、无意识，无时间感，无空间感。
意识是最先出现的，巨大的寒冷通过刚刚恢复知觉的身体神经传递到大脑。尚处于低温下的大脑开启了节能模式，脑分子活动得相当迟缓，阻止了大脑主人做更多的思考。
时间的流逝感很快出现了，因为巨大的寒意在缓慢地消退。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光感逐步恢复，空间感也出现了。透过散光的重影，可以认出这是冬眠舱室。
赵无人终于从冬眠中醒来。
他尝试着动了一下四肢，觉得很沉重，就如垂死的病人想要挣扎着坐起来，用尽了全力，身体却纹丝不动。
他只好放弃坐起来的念头，转而睁开眼皮。机器人少女的那双大眼睛赫然映入眼帘，她正在操纵几台医疗设备，对苏醒后的赵无人进行身体检查。
“嗨，你醒了。”看到赵无人睁开眼，机器人少女向他打起了招呼。
赵无人张开口，发现能发出声音，看来语言系统已经恢复。于是，他对少女问道：“现在……是……什么时候？”
“按照飞船时间来算，距离你进入冬眠已经过去了70多年。”少女嘴上应着，手上还在忙个不停。
赵无人一听，就知道事情不寻常。按原计划，他要在冬眠中度过103年的整个减速过程。为什么会提前唤醒自己呢？
只过了70多年，愚公号飞船必然还处在大功率的减速之中，尽管根据广义相对论的等效原理，变速引起的时空弯曲效应还在，飞船时间流逝速度依然慢于外界时间。但飞船时间毕竟还在流逝，他醒来的每一分钟都在燃烧生命。唯有冬眠才可以对抗生命的流逝。
冬眠期间，机器人少女管家会接替他成为常任船长，诸多事情少女都可以代替赵无人做主。
“想必是遇到了她无法做决定的重大麻烦，才会唤醒我。”
赵无人心想，他认为有必要马上了解情况，于是问道：“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其实唤醒你的不是我，而是飞船。”少女说了一句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然后把手搭在冬眠舱上，安慰赵无人道，“其实也不算什么大事，不过需要你亲自做决定。你现在身体还很虚弱，等你完全恢复行动能力了，我再仔细跟你说。”
赵无人点了点头。
12个小时后，赵无人身体完全恢复了健康状态。机器人少女带着他漂浮来到驾驶舱，告诉了他一个重磅消息。导航系统报告说飞船返航的目的地——太阳系不见了！
“什么时候发现的？！”赵无人惊问。
少女说：“就在你刚刚进入冬眠的时候。导航系统为了确定航向，扫描了目的地所在的天区，却发现库存星图中标记的太阳系和附近星系都找不到了。它断定应该是由于客观时间过去了太久远，恒星的位置都发生了偏移。于是它扩大搜索范围，终于用船载的星图定位仪捕捉到了几颗位置变化不大的恒星，然后在此基础上校准定位，逐步找到了原来太阳系周边的一些恒星系如今的位置和运动数据，并根据当下的动态，更新了星图。但是，导航系统始终无法找到太阳系……”
“为什么不早点唤醒我？”赵无人听得一阵咳嗽。
斗转星移！
俗话说，生命太短，恒星太恒。
他出发时，整个人类文明史只发展了不到万年，几千年间流传下来的大部分文献和传说，都认为天上用肉眼可见的恒星是不会变的，它们永远固定在原来的位置上，所以人类称它们为“恒星”。
然而，这只是一种错觉，其实恒星不恒，它们本身每时每刻都处在极速的运动之中，只是由于相隔太遥远，即便穷尽人类文明史，也无法看到它们位置的移动。
既然有运动，恒星位置就早晚会发生肉眼可见的变化。几百年不变，几千年就会变了。就算几千年不变，几万年呢……
真是斗转星移啊！
如今，悠悠岁月终于显示出了它无情的杀伤力。连恒星都改变了位置，人类文明呢，如今怎么样了？
昔日的亲友呢……
赵无人不敢再想。至少几万年过去了，对他来说，曾经最熟悉的一切，现在已变成了最陌生、最惶恐的存在。
怀旧空吟闻笛赋，到乡翻似烂柯人！
万载梦，一朝醒。桑田变沧海，故人今何在？
机器人少女伸手轻抚被悲痛笼罩的赵无人。赵无人微微摇头，沉声道：“我没事，Grace，你继续说吧。”
机器人少女Grace略一颔首，续道：“导航系统发现这一情况，通过弹窗发出了黄色警报。当时你刚刚进入冬眠，我就没有唤醒你。我让导航系统先控制飞船按照库存星图标记的大致方位继续前进，导航系统一边飞行，一边用光行差和三角视差等几种方法反复测量、比对，确认了这个事实。导航系统扩大搜索范围，经过几十年的搜寻，太阳系原来周边100光年范围内的恒星都陆续找到了，但太阳系始终搜索不到。系统通过计算，定位到了太阳系应该运动到达的空间，发现那里一片黑暗，观测不到任何发光物体。航行警报升级为红色，我才唤醒你，以确认是否要继续按原计划返航。”
一阵悲哀突如其来。这情况正如一个从小住在一座岛屿上的渔民，有一天出海打鱼回来，发现世代居住的岛屿不知何故消失不见了。独留一人一孤舟，茫然地面对着无边大海。
赵无人问道：“我们距离疑似太阳系的位置还有多远？”
“12光年。”
赵无人转头，向导航系统问道：“除了用光学天文望远镜观测不到疑似太阳系的天区有发光物体，还有其他发现吗？”
“有一个发现，不过相当离奇，离奇到我跟Grace都怀疑是否我们定位错了。但通过70多年的计算和测量，我们确定太阳系如果还在，必定在那片天区无疑。”导航系统答道。
“什么发现？”赵无人着急地问。
这年代，连Ai说话都学会只说半截了。赵无人真想敲导航系统的头，可惜对方没有实体脑袋。
导航系统慢吞吞、一字一顿地说道：“我们发现，原本应该属于太阳系的位置，有一个不发光的引力源。它正在源源不断地向周边发出致密射电波和红外线源，我们还观测到它对可见物质的影响，确定它为一个强引力源，它极强的引力甚至对周边几光年的宇宙膨胀速度都起到了一定的减缓作用，致使更早以前，远在几十光年外的愚公号飞船都能观测到这种效应。”
“什么？竟有这种事？”赵无人震惊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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