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山村外的糖(下)
早上的天空依旧乌漆麻黑，鸡叫声和郑招娣的起床声同时进行。虽然是初秋，但山村的温度却像是提前步入了冬季一般，又冷又脆。
感受到自己微微发僵的身体，郑招娣咬了咬牙，从家里的抽屉里偷出几根火柴藏在怀里，然后把食材切好罩上，才出发上山。
山上早早地结上了霜，枯败的叶子上附着小小的白色绒毛。郑招娣用僵硬的手指拾着僵硬的树枝，突然她闻到一股焦味，身体变得更加僵硬。
树丛里传来的沙沙声，惊的她后退半步。她从郑母的八卦里知道村里有一位老猎人住在山里，他是个没人要的老光棍，喜欢去山上搜罗那群不听话女人的尸体，后来直接就在山上安了窝。
鞋子踩断树枝的声音越来越近，郑招娣想发出声音，却怎么也发不出来，整个人像是被定住一般，想要逃却逃不掉。
“哎呀，是你啊。正好我要吃早饭，一起不？”
郑宝芯从草丛里走出来，有些惊喜地朝郑招娣招手道。
“我，我还要拾柴。”郑招娣不知怎么的松了一口气，还是有些怯怯的说道。
“一起吧，我那有柴。管够。再说我那安全的。”郑宝芯将手伸到她的面前，邀请道。
郑招娣迟疑片刻还是跟上去。
郑宝芯将她身后大大的篮子背上，然后抱起郑招娣，笑着对她说：“我的地有点难走，你容易受伤。所以得罪了。”
郑招娣不记得郑宝芯拐过多少弯，只记得有点暖，自己能动了。
等她回过神，她眼前是个天然的洞穴。洞穴旁边堆满枝条，郑宝芯正在烤两只扒皮的兔子。焦黄的肉上流出香浓的油脂，让郑招娣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饿了？先吃两颗糖垫垫。壶里有热水，兔子还要等会。”郑宝芯扔给郑招娣两颗糖，手上的动作不停。也不知道她从哪弄来这些东西。
郑招娣道了声谢谢，细细地舔着糖吃。
“你倒是不急，我闺女吃糖不管软硬都是直接咬。也不知道我不在这几天怎么样？她可是一天没糖吃就哭的娇气包。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回去，她八岁生日怎么说也得赶回去吧？”
郑宝芯看着郑招娣的动作想起自家孩子，不由碎碎念道。
“你已经是妈妈了吗？”郑招娣有些吃惊地望向她。
“是啊，我今年二十九岁。快奔三了。看不出来吗？明明前几天还在愁多长了几根白发。”
郑宝芯笑着摸摸自己的头发说。
“我不知道，我妈妈和你差不多大，但感觉比你老。城市里的人都这样吗？”
郑招娣被她的笑声感染变得大胆起来。
“这样啊？不过我可不算城市人，我是农村户口。可能我们村比较争气，现在已经发展成城乡结合部了。我只是路过城市然后就倒霉的被顺过来啦。”
郑宝芯给兔子撒上调料，有些哭哈哈地说道。
“那你能告诉我城市是什么样的吗？”郑招娣有点急切地问道。
“可以，咱们边吃边LC市的话，是一个又大又挤的地方。哪里都修路，哪里都建楼。有新的选择也有新的苦难。会有更广阔的见识也容易被困在别人的话语里，会有更漂亮的衣服也会有新一轮的攀比，会有更多样的美食也会有新的餐桌规则。总之既承其利亦承其弊。”
郑宝芯有些笼统地介绍道。
两个就这样围着城市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直到郑招娣到点必须走了，临走前郑招娣问她：
“你逃出来不怕再被抓回去吗？”
“嗨，他们早就放弃了。我当时就拿了一把刀对他们说，一个人，我可以跟他同归于尽。就算是群殴，我也能随机捅死一个。你们如果不怕中奖就来呗。哼，一群胆小鬼。”
郑宝芯一脸蔑视地说。
真的好帅气啊！
告别了郑宝芯，郑招娣背着满满一筐柴，脚步却很轻快。直到再次回到那个死气沉沉的家，她才又变回了那个温吞内向的模样。
郑父郑母看了一眼她身后满满的柴，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继续吃着自己饭。
郑父在桌子上抱怨道：“今天真是悔气，山上的老猎户死了。”
“发生什么事了，好端端咱就这么没了？”
郑母给郑父添酒顺便问道。
“谁知道怎么回事？隔壁那家本来打算送不听话的女人去他那长长记性。结果去了才发现他家屋子塌了，他整个人埋在里面。看样子死了好几天了。”
郑父喝了口酒继续说道。
“你咋知道他死了几天？”
郑母继续问道。
“瞎，翻他家的时候，家里的瓶瓶罐罐，食材什么都没有。连水壶都不知道去哪了。缺这些东西还不马上买，肯定死了有几天。”
郑父一脸没好气地说。
郑招娣听着有些微妙，总觉得这事跟郑宝芯有关，但绝对不相信她会杀人。应该只是凑巧偷偷拿走了吧。
“肯定是那群女鬼来报复他了，山里多出一堆坟，真瘆得慌。这老匹夫强了尸体扔了不就是了，还干这破事干嘛。怎么还跟尸体好上了。”
郑父又骂骂咧咧地呸了一句。
郑宝芯之后还是该干活干活，只是后来上山的频率增加了很多，郑父郑母看她每次都能收获满满一筐柴也没说什么。毕竟郑母也快生了，听算命的说是个男孩。为此郑父特意抽出时间照顾郑母。郑母也因为郑父照顾自己，美的每次都要向邻里夸郑父几句，说自己嫁对了人，有这么疼自己的老公。
谁也不知道，郑招娣在不知不觉间长胖了几斤。还跟着郑宝芯学会一些简单的打猎、认字、算数还有其他的学科。以及听着郑宝芯或多或少的回答和牢骚。
她说她见郑招娣第一面就喜欢上她了，说郑招娣有一双特别漂亮的眼睛。
她说自己是一个不称职的老师，但自己有郑招娣这样一个特别棒的学生。
她说这是个虚伪的世界，父权社会本身就是不公。
她说权利从来都是薅下来的，请求只会让别人看不起。
她说努力是一件困难的事，尤其是现在的社会。所以努力的人也是勇敢的人，而勇敢的人本身就很伟大。
直到有一天，她说：
“我要走了，去拿回属于我的一切。”
“好，去拿回属于你的一切。”
郑招娣很配合地来了这么一句，她理所当然的接受了她的离开，毕竟她念叨她的儿女不是一天两天了。
“你呀，这么直白会吃大亏的。在临走前我有个礼物送你哦。”
郑宝芯笑着捏了捏郑招娣有点肉的脸颊说。
“不用了吧？你都把身上的一切都留给我了。”
郑招娣拒绝道。
“不，这个礼物我一定要给你，它很重要。”
郑宝芯难得有些正经地跟郑招娣说话。
郑招娣被她这么一正经，反倒有些不知所措。
“我们俩都姓郑，这是个缘分。郑招娣，这个名字寓意并不好。所以我想把我的名字送给你。不要拒绝这个名字，可是我爸妈想好久的。每个字的寓意都是个好奔头。”
郑宝芯笑着望向郑招娣，完全不知道她给了她多大的冲击。
郑招娣呆滞一瞬，突然没有任何预兆的哭了，哭声从啜泣变成放声大哭。
郑宝芯见状将她搂在怀里，轻轻地拍了拍。温柔又珍重地说道：
“祝福你，郑宝芯。找到你想要的生活。有我这个例子，大步向前吧。”
感受到自己微微发僵的身体，郑招娣咬了咬牙，从家里的抽屉里偷出几根火柴藏在怀里，然后把食材切好罩上，才出发上山。
山上早早地结上了霜，枯败的叶子上附着小小的白色绒毛。郑招娣用僵硬的手指拾着僵硬的树枝，突然她闻到一股焦味，身体变得更加僵硬。
树丛里传来的沙沙声，惊的她后退半步。她从郑母的八卦里知道村里有一位老猎人住在山里，他是个没人要的老光棍，喜欢去山上搜罗那群不听话女人的尸体，后来直接就在山上安了窝。
鞋子踩断树枝的声音越来越近，郑招娣想发出声音，却怎么也发不出来，整个人像是被定住一般，想要逃却逃不掉。
“哎呀，是你啊。正好我要吃早饭，一起不？”
郑宝芯从草丛里走出来，有些惊喜地朝郑招娣招手道。
“我，我还要拾柴。”郑招娣不知怎么的松了一口气，还是有些怯怯的说道。
“一起吧，我那有柴。管够。再说我那安全的。”郑宝芯将手伸到她的面前，邀请道。
郑招娣迟疑片刻还是跟上去。
郑宝芯将她身后大大的篮子背上，然后抱起郑招娣，笑着对她说：“我的地有点难走，你容易受伤。所以得罪了。”
郑招娣不记得郑宝芯拐过多少弯，只记得有点暖，自己能动了。
等她回过神，她眼前是个天然的洞穴。洞穴旁边堆满枝条，郑宝芯正在烤两只扒皮的兔子。焦黄的肉上流出香浓的油脂，让郑招娣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饿了？先吃两颗糖垫垫。壶里有热水，兔子还要等会。”郑宝芯扔给郑招娣两颗糖，手上的动作不停。也不知道她从哪弄来这些东西。
郑招娣道了声谢谢，细细地舔着糖吃。
“你倒是不急，我闺女吃糖不管软硬都是直接咬。也不知道我不在这几天怎么样？她可是一天没糖吃就哭的娇气包。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回去，她八岁生日怎么说也得赶回去吧？”
郑宝芯看着郑招娣的动作想起自家孩子，不由碎碎念道。
“你已经是妈妈了吗？”郑招娣有些吃惊地望向她。
“是啊，我今年二十九岁。快奔三了。看不出来吗？明明前几天还在愁多长了几根白发。”
郑宝芯笑着摸摸自己的头发说。
“我不知道，我妈妈和你差不多大，但感觉比你老。城市里的人都这样吗？”
郑招娣被她的笑声感染变得大胆起来。
“这样啊？不过我可不算城市人，我是农村户口。可能我们村比较争气，现在已经发展成城乡结合部了。我只是路过城市然后就倒霉的被顺过来啦。”
郑宝芯给兔子撒上调料，有些哭哈哈地说道。
“那你能告诉我城市是什么样的吗？”郑招娣有点急切地问道。
“可以，咱们边吃边LC市的话，是一个又大又挤的地方。哪里都修路，哪里都建楼。有新的选择也有新的苦难。会有更广阔的见识也容易被困在别人的话语里，会有更漂亮的衣服也会有新一轮的攀比，会有更多样的美食也会有新的餐桌规则。总之既承其利亦承其弊。”
郑宝芯有些笼统地介绍道。
两个就这样围着城市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直到郑招娣到点必须走了，临走前郑招娣问她：
“你逃出来不怕再被抓回去吗？”
“嗨，他们早就放弃了。我当时就拿了一把刀对他们说，一个人，我可以跟他同归于尽。就算是群殴，我也能随机捅死一个。你们如果不怕中奖就来呗。哼，一群胆小鬼。”
郑宝芯一脸蔑视地说。
真的好帅气啊！
告别了郑宝芯，郑招娣背着满满一筐柴，脚步却很轻快。直到再次回到那个死气沉沉的家，她才又变回了那个温吞内向的模样。
郑父郑母看了一眼她身后满满的柴，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继续吃着自己饭。
郑父在桌子上抱怨道：“今天真是悔气，山上的老猎户死了。”
“发生什么事了，好端端咱就这么没了？”
郑母给郑父添酒顺便问道。
“谁知道怎么回事？隔壁那家本来打算送不听话的女人去他那长长记性。结果去了才发现他家屋子塌了，他整个人埋在里面。看样子死了好几天了。”
郑父喝了口酒继续说道。
“你咋知道他死了几天？”
郑母继续问道。
“瞎，翻他家的时候，家里的瓶瓶罐罐，食材什么都没有。连水壶都不知道去哪了。缺这些东西还不马上买，肯定死了有几天。”
郑父一脸没好气地说。
郑招娣听着有些微妙，总觉得这事跟郑宝芯有关，但绝对不相信她会杀人。应该只是凑巧偷偷拿走了吧。
“肯定是那群女鬼来报复他了，山里多出一堆坟，真瘆得慌。这老匹夫强了尸体扔了不就是了，还干这破事干嘛。怎么还跟尸体好上了。”
郑父又骂骂咧咧地呸了一句。
郑宝芯之后还是该干活干活，只是后来上山的频率增加了很多，郑父郑母看她每次都能收获满满一筐柴也没说什么。毕竟郑母也快生了，听算命的说是个男孩。为此郑父特意抽出时间照顾郑母。郑母也因为郑父照顾自己，美的每次都要向邻里夸郑父几句，说自己嫁对了人，有这么疼自己的老公。
谁也不知道，郑招娣在不知不觉间长胖了几斤。还跟着郑宝芯学会一些简单的打猎、认字、算数还有其他的学科。以及听着郑宝芯或多或少的回答和牢骚。
她说她见郑招娣第一面就喜欢上她了，说郑招娣有一双特别漂亮的眼睛。
她说自己是一个不称职的老师，但自己有郑招娣这样一个特别棒的学生。
她说这是个虚伪的世界，父权社会本身就是不公。
她说权利从来都是薅下来的，请求只会让别人看不起。
她说努力是一件困难的事，尤其是现在的社会。所以努力的人也是勇敢的人，而勇敢的人本身就很伟大。
直到有一天，她说：
“我要走了，去拿回属于我的一切。”
“好，去拿回属于你的一切。”
郑招娣很配合地来了这么一句，她理所当然的接受了她的离开，毕竟她念叨她的儿女不是一天两天了。
“你呀，这么直白会吃大亏的。在临走前我有个礼物送你哦。”
郑宝芯笑着捏了捏郑招娣有点肉的脸颊说。
“不用了吧？你都把身上的一切都留给我了。”
郑招娣拒绝道。
“不，这个礼物我一定要给你，它很重要。”
郑宝芯难得有些正经地跟郑招娣说话。
郑招娣被她这么一正经，反倒有些不知所措。
“我们俩都姓郑，这是个缘分。郑招娣，这个名字寓意并不好。所以我想把我的名字送给你。不要拒绝这个名字，可是我爸妈想好久的。每个字的寓意都是个好奔头。”
郑宝芯笑着望向郑招娣，完全不知道她给了她多大的冲击。
郑招娣呆滞一瞬，突然没有任何预兆的哭了，哭声从啜泣变成放声大哭。
郑宝芯见状将她搂在怀里，轻轻地拍了拍。温柔又珍重地说道：
“祝福你，郑宝芯。找到你想要的生活。有我这个例子，大步向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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