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水鬼
来修山沟的路上林木就跟阿牛了解过了，这鬼是个水鬼，就在他们山脚下那条河里，而这条河呢是条支流，被前面一座大山给隔开，因为山势的原因，支流水势较急，一般行船都从山外面的主流过，只偶尔有些着急赶行程的船只会选择走里面的支流，前几日受害的不是本地人，便是恰巧路过的一队商船。
水鬼嘛，并不少见，民间关于水鬼比较普遍的说法是水鬼被水淹死后是不能直接转世投胎的，得找一个替死鬼，他拉一个人在他死去的那片水域淹死，以此来换取自己抽身。
据阿牛所言，那鬼应该是单枪匹马的一只，却在一个晚上害死了十几条人命，怨念之深，是个妥妥的厉鬼。
老实说怨念这般深重的水鬼林木是不曾见过的，不过相比这个水鬼害人，他去坟地挨家挨户刨坟一事才更叫林木感兴趣，毕竟这般有个性的鬼可不多见，阿不，是闻所未闻！
修山沟的坟地在后山山顶，山路难行，碎石也多，林木撑着幡竿慢慢往上，明火符低伏于他的脚边，以免看不清路况再摔上一跤，他身子骨比较弱，虽然不会真的活不过弱冠，但病态却不是假的，所以他那根竿儿看着是个吃饭的家伙，同时还兼具了他拐杖的使命。
等到了坟地，已花去了不少时间，夜幕四合，明月皎皎升起，林木托着明火符，却并没有见到尸骨横陈的场景，坟包一个挨着一个，上面基本都是新土，应该是被刨出来之后又重新下葬了，泥土里还混着青绿的草叶。
“折磨人，这不是害我白走一遭么？”
林木叹了口气，随手扯出一根泥土下的草叶，是个半截，估摸着是重新下葬的时候被农具弄断的，草叶上还有磨损的迹象，像是被石头一类的东西磨过。
“不然......再刨出来看看？”
他蹲下来合计，又捡起一块地上的小石头，搁在手里摩挲了两下。
虽然说刨人家坟这事儿是有那么点缺德，但刨坟的鬼可不多见，这鬼总不能是一时兴起，多半另有所图，看一看被刨过的尸体，说不定会有什么有趣的发现呢？
“啧~”林木颇为不爽地一咂舌：“没工具，没帮手，刨坟还得自己来，这叫什么事儿？”
他正琢磨着要不要动手，前山突然传来一声尖厉的喊叫，穿云破月，刺人耳膜，吓得他一激灵，抬头看去，但见山脚下一阵金光闪动，声势浩大，只不过被树木遮了视线，看不清到底发生了什么。
林木眼皮一抬，忽然反应过来：“坏了！那俩孩子可别出事儿了！”
想到这一茬，他没有丝毫犹豫抄起白幡冲下山，奈何他确实身手愚笨，身子骨也虚，没跑两步，便上气不接下气，加之山路难行，为了节省时间他还是抄的近道，待到奔袭下山，只觉浑身的骨头都要散了。
而这时候，山下却已经消停了下来，四周静静的，带着一股死一般的消沉意味，明月投在河里，随着水波细碎。
林木只能听见自己大喘气的声音，但没有动静是好消息，要是那两个孩子真被拖进了水里，至少会扑腾两下。
他弯腰撑着膝盖喘了好一会，才勉强直起身来，却看见河边不远处，地上好大一圈，不知什么东西烧焦了，还冒着残余的黑烟。
这是个阵，不过阵脚画错了，所以自己炸了。
林木暗自腹诽：名门世家，十七岁了画个阵还画错，该打！
他踩过黑烟行至河边，脚下的树叶发出细微的碎响，月色下腥气扑鼻，河里漂着几具浮尸，已经被泡胀了，却不随水走，连同着丝丝血液一起在原地打转儿，林木细数了数，不足十具，但依阿牛所言，应该有十几具才对，看来是被那几个沾上尸毒的汉子捞了几具起来。
河里的货船断的断，漏的漏，水面上到处都是船的残骸，竟也在河里漂着，随着水流上下起伏，其中有一艘离岸边稍远，看上去倒是没有任何破损，不过倒扣在河里，林木盯着这艘船半晌，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好像这艘船起伏的幅度要小上一些。
他仔细看了看，又凝神听了听，里面似乎有些异样的响动，林木放下白幡拾起一截树枝，起身跳到离船较近的一块木板上，蹲下来细细地听。
果然有异响，“咔嚓”“咔嚓”，既轻微，又清脆。
于是林木拿手里的树枝敲了敲船底，“咚咚咚”三声，叫门道：“有人在吗？”
没动静，而且连那“咔嚓”的声响也断了，这下四周就只剩下水声，林木等了一会，见还是没什么动静，伸出树枝打算再敲两下，不曾这时候，船动了。
“哗啦”一声水声，船舷被掀了起来，离水面露出一条缝，一只乌青的手抬着船舷，从缝里露出一双骇人的眼睛。
四目相对，都是一眨不眨地望着对方，那只手又把船舷抬高了些，露出了大半张脸，林木这才看清了对方。
是一个男人，准确来说是一具男尸，顶着一头海草般的乱发，皮肤乌青，头上的水和着血丝顺着头发成股淌下，林木猜他可能是脑袋上破了个洞，涓涓的鲜血顺着乌青的面颊滑下却怎么也流不尽，他嘴里还衔着一截嫩白的东西，莲藕似的，林木辨了辨，应是一截泡胀的幼童小臂。
一人一鬼人互看了会，似乎见林木半天没出声，那鬼等得有点不耐烦，又伸出另一只手擎着那半截手臂啃了起来。
又是“咔嚓”的声响，不过更清楚，也更清脆了些。
那声音竟是这么来的！
这一幕太过毛骨悚然，林木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想了想，他问：“吃饭呢大哥？”
对方闻言愣了愣，盯他半晌，把手里啃得正欢的半截手臂递了过来。
“不不不，不必！”林木赶紧拒绝：“太好客了您这，我不吃，我就有一个问题，敢问你们这里一共几只鬼？”
听他说不吃，那鬼大哥又收回手自己吃了，与此同时“哗啦”的出水声接踵而至，海草脑袋一个接一个浮出水面，林木一下就被一群水鬼包围在了中间。
七只！
看来捞尸的并没有捞起来，少的那些尸体都已经化成鬼了。
正这么想着，脚边一具男尸忽然自己翻了个个儿，林木还以为莫不是这么巧又一具成鬼了？就见那尸体腹腔已然成了个空壳儿，而壳子旁边紧接着又钻出一个脑袋来，是个还挺年轻的少年鬼，嘴里吸溜着一段肠肠肚肚，注意到他的目光，那鬼顿了一下，然后仰头吸面条似的将剩余的肠子全部吸进了肚内。
八只！
敢情都在下面吃饭呢？
林木顿时就后悔到这船板上来了，这数量是他没想到的，本来他以为若是一只两只，打不过，他跑就是了，可这八只，阿不！九只，那只始作俑者，最初、怨气也最深的那只鬼还没有出现呢，在这河水之中，飘摇的船板之上，让他往哪里跑？
林木这人是没有佩剑的，他这个身体也舞不动剑，用不上，其实不止剑，他没有任何一件像样的法器，他其实也是个鬼，是个穷鬼，身无长物，唯一傍身的，除了一点灵力，就只有一口袋符纸，但是这鬼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同化八只水鬼出来，其凶恶程度，只靠黄符已然不能解决了，所以眼下，他的强攻计划扼断，迫不得已只能改为智取。
“实在抱歉搅扰了各位，你们继续，在下就不多留了。”林木双手作揖，又对着拦在他面前的少年鬼道：“不知这位兄弟可否借个道？”
不论如何，水鬼上不了岸，上岸也走不远，所以只要他上了岸，完全可以再慢慢来想应对之策。
岂料那少年水鬼痴痴望了他一眼，竟伸手把他踩着的船板推到了河中央。
......
小小年纪真是坏！
原本林木还想这群鬼还挺好相处，他问吃饭就请他吃饭，他问数量就都冒出头来给他看，他甚至都想着要不要问一问你们愿不愿意跟我走了，幸好没问，不然他们不得立马冲上来咬死他？
呸！幸好个屁，现在的情况也差不多。
河面上忽然起了雾，水雾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弥漫开来，林木听见背后有一道完全出水的声音，然后便有一股阴寒之气迫近，这一击来得突然，电光火石之间，林木只想着自己不能落入河里，届时那可就是一群鬼对着他上下其手，于是条件反射的反身一甩腿朝着那股寒气踢了过去，出脚之后才暗叫不好，这死人都是死沉死沉的，硬得很，他这下意识的一脚又卯足了十成的力气，这一脚出去，还不得把自己的腿给踢折了？
若真如此，那可就连跑路都没得腿跑了！
“磅”的一声闷响，那鬼应声倒飞出十丈开外，砸进一片干净的水域之中，而林木早就做好了疼痛的准备，然，并无任何感觉传来。
“怪了”，林木看了看那飞得老远的水鬼，又甩了甩自己的腿，竟然完好无损
当真是怪了，就他以前腿脚好的时候，也不至于完全没感觉。
林木突然一惊，像是想到什么了一般猛地朝水面看去，粼粼的波纹中是一个白皙的年轻男人临水自照。
“原来如此~”
林木咧嘴轻轻笑了。
水鬼嘛，并不少见，民间关于水鬼比较普遍的说法是水鬼被水淹死后是不能直接转世投胎的，得找一个替死鬼，他拉一个人在他死去的那片水域淹死，以此来换取自己抽身。
据阿牛所言，那鬼应该是单枪匹马的一只，却在一个晚上害死了十几条人命，怨念之深，是个妥妥的厉鬼。
老实说怨念这般深重的水鬼林木是不曾见过的，不过相比这个水鬼害人，他去坟地挨家挨户刨坟一事才更叫林木感兴趣，毕竟这般有个性的鬼可不多见，阿不，是闻所未闻！
修山沟的坟地在后山山顶，山路难行，碎石也多，林木撑着幡竿慢慢往上，明火符低伏于他的脚边，以免看不清路况再摔上一跤，他身子骨比较弱，虽然不会真的活不过弱冠，但病态却不是假的，所以他那根竿儿看着是个吃饭的家伙，同时还兼具了他拐杖的使命。
等到了坟地，已花去了不少时间，夜幕四合，明月皎皎升起，林木托着明火符，却并没有见到尸骨横陈的场景，坟包一个挨着一个，上面基本都是新土，应该是被刨出来之后又重新下葬了，泥土里还混着青绿的草叶。
“折磨人，这不是害我白走一遭么？”
林木叹了口气，随手扯出一根泥土下的草叶，是个半截，估摸着是重新下葬的时候被农具弄断的，草叶上还有磨损的迹象，像是被石头一类的东西磨过。
“不然......再刨出来看看？”
他蹲下来合计，又捡起一块地上的小石头，搁在手里摩挲了两下。
虽然说刨人家坟这事儿是有那么点缺德，但刨坟的鬼可不多见，这鬼总不能是一时兴起，多半另有所图，看一看被刨过的尸体，说不定会有什么有趣的发现呢？
“啧~”林木颇为不爽地一咂舌：“没工具，没帮手，刨坟还得自己来，这叫什么事儿？”
他正琢磨着要不要动手，前山突然传来一声尖厉的喊叫，穿云破月，刺人耳膜，吓得他一激灵，抬头看去，但见山脚下一阵金光闪动，声势浩大，只不过被树木遮了视线，看不清到底发生了什么。
林木眼皮一抬，忽然反应过来：“坏了！那俩孩子可别出事儿了！”
想到这一茬，他没有丝毫犹豫抄起白幡冲下山，奈何他确实身手愚笨，身子骨也虚，没跑两步，便上气不接下气，加之山路难行，为了节省时间他还是抄的近道，待到奔袭下山，只觉浑身的骨头都要散了。
而这时候，山下却已经消停了下来，四周静静的，带着一股死一般的消沉意味，明月投在河里，随着水波细碎。
林木只能听见自己大喘气的声音，但没有动静是好消息，要是那两个孩子真被拖进了水里，至少会扑腾两下。
他弯腰撑着膝盖喘了好一会，才勉强直起身来，却看见河边不远处，地上好大一圈，不知什么东西烧焦了，还冒着残余的黑烟。
这是个阵，不过阵脚画错了，所以自己炸了。
林木暗自腹诽：名门世家，十七岁了画个阵还画错，该打！
他踩过黑烟行至河边，脚下的树叶发出细微的碎响，月色下腥气扑鼻，河里漂着几具浮尸，已经被泡胀了，却不随水走，连同着丝丝血液一起在原地打转儿，林木细数了数，不足十具，但依阿牛所言，应该有十几具才对，看来是被那几个沾上尸毒的汉子捞了几具起来。
河里的货船断的断，漏的漏，水面上到处都是船的残骸，竟也在河里漂着，随着水流上下起伏，其中有一艘离岸边稍远，看上去倒是没有任何破损，不过倒扣在河里，林木盯着这艘船半晌，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好像这艘船起伏的幅度要小上一些。
他仔细看了看，又凝神听了听，里面似乎有些异样的响动，林木放下白幡拾起一截树枝，起身跳到离船较近的一块木板上，蹲下来细细地听。
果然有异响，“咔嚓”“咔嚓”，既轻微，又清脆。
于是林木拿手里的树枝敲了敲船底，“咚咚咚”三声，叫门道：“有人在吗？”
没动静，而且连那“咔嚓”的声响也断了，这下四周就只剩下水声，林木等了一会，见还是没什么动静，伸出树枝打算再敲两下，不曾这时候，船动了。
“哗啦”一声水声，船舷被掀了起来，离水面露出一条缝，一只乌青的手抬着船舷，从缝里露出一双骇人的眼睛。
四目相对，都是一眨不眨地望着对方，那只手又把船舷抬高了些，露出了大半张脸，林木这才看清了对方。
是一个男人，准确来说是一具男尸，顶着一头海草般的乱发，皮肤乌青，头上的水和着血丝顺着头发成股淌下，林木猜他可能是脑袋上破了个洞，涓涓的鲜血顺着乌青的面颊滑下却怎么也流不尽，他嘴里还衔着一截嫩白的东西，莲藕似的，林木辨了辨，应是一截泡胀的幼童小臂。
一人一鬼人互看了会，似乎见林木半天没出声，那鬼等得有点不耐烦，又伸出另一只手擎着那半截手臂啃了起来。
又是“咔嚓”的声响，不过更清楚，也更清脆了些。
那声音竟是这么来的！
这一幕太过毛骨悚然，林木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想了想，他问：“吃饭呢大哥？”
对方闻言愣了愣，盯他半晌，把手里啃得正欢的半截手臂递了过来。
“不不不，不必！”林木赶紧拒绝：“太好客了您这，我不吃，我就有一个问题，敢问你们这里一共几只鬼？”
听他说不吃，那鬼大哥又收回手自己吃了，与此同时“哗啦”的出水声接踵而至，海草脑袋一个接一个浮出水面，林木一下就被一群水鬼包围在了中间。
七只！
看来捞尸的并没有捞起来，少的那些尸体都已经化成鬼了。
正这么想着，脚边一具男尸忽然自己翻了个个儿，林木还以为莫不是这么巧又一具成鬼了？就见那尸体腹腔已然成了个空壳儿，而壳子旁边紧接着又钻出一个脑袋来，是个还挺年轻的少年鬼，嘴里吸溜着一段肠肠肚肚，注意到他的目光，那鬼顿了一下，然后仰头吸面条似的将剩余的肠子全部吸进了肚内。
八只！
敢情都在下面吃饭呢？
林木顿时就后悔到这船板上来了，这数量是他没想到的，本来他以为若是一只两只，打不过，他跑就是了，可这八只，阿不！九只，那只始作俑者，最初、怨气也最深的那只鬼还没有出现呢，在这河水之中，飘摇的船板之上，让他往哪里跑？
林木这人是没有佩剑的，他这个身体也舞不动剑，用不上，其实不止剑，他没有任何一件像样的法器，他其实也是个鬼，是个穷鬼，身无长物，唯一傍身的，除了一点灵力，就只有一口袋符纸，但是这鬼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同化八只水鬼出来，其凶恶程度，只靠黄符已然不能解决了，所以眼下，他的强攻计划扼断，迫不得已只能改为智取。
“实在抱歉搅扰了各位，你们继续，在下就不多留了。”林木双手作揖，又对着拦在他面前的少年鬼道：“不知这位兄弟可否借个道？”
不论如何，水鬼上不了岸，上岸也走不远，所以只要他上了岸，完全可以再慢慢来想应对之策。
岂料那少年水鬼痴痴望了他一眼，竟伸手把他踩着的船板推到了河中央。
......
小小年纪真是坏！
原本林木还想这群鬼还挺好相处，他问吃饭就请他吃饭，他问数量就都冒出头来给他看，他甚至都想着要不要问一问你们愿不愿意跟我走了，幸好没问，不然他们不得立马冲上来咬死他？
呸！幸好个屁，现在的情况也差不多。
河面上忽然起了雾，水雾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弥漫开来，林木听见背后有一道完全出水的声音，然后便有一股阴寒之气迫近，这一击来得突然，电光火石之间，林木只想着自己不能落入河里，届时那可就是一群鬼对着他上下其手，于是条件反射的反身一甩腿朝着那股寒气踢了过去，出脚之后才暗叫不好，这死人都是死沉死沉的，硬得很，他这下意识的一脚又卯足了十成的力气，这一脚出去，还不得把自己的腿给踢折了？
若真如此，那可就连跑路都没得腿跑了！
“磅”的一声闷响，那鬼应声倒飞出十丈开外，砸进一片干净的水域之中，而林木早就做好了疼痛的准备，然，并无任何感觉传来。
“怪了”，林木看了看那飞得老远的水鬼，又甩了甩自己的腿，竟然完好无损
当真是怪了，就他以前腿脚好的时候，也不至于完全没感觉。
林木突然一惊，像是想到什么了一般猛地朝水面看去，粼粼的波纹中是一个白皙的年轻男人临水自照。
“原来如此~”
林木咧嘴轻轻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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