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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她”

    冷雪找到了婉秋的那一幢别墅。果然有钱人单独住一幢不用担心爬楼梯。有钱真好啊。一开始进小区,里面有步梯房,电梯房,也有别墅区,没想到这么多年,她混得一如既往的好。

    别墅前的月季一丛一丛大肆盛放着,十分显眼。随着雨水的冲刷有的愈发娇艳了,还有些已经开败,有一种异样和颓废的美感。

    还有泥土里腐烂的气味。总让冷雪想起来某个著名的用尸体当肥料的养花故事。

    冷雪感慨了一下,走到了门口,看着自己脏脏的鞋底,有些不好意思。敲了敲门,发现房门开着,想起婉秋视频里说的话,脑子里闪现出无数“杀人和犯罪现场”、“婉秋变成鬼了给我打视频”等各种各样的画面。

    镇静了两秒钟,小心翼翼才探出头,看见婉秋坐在地毯上,桌面上全是啤酒瓶,香槟,白酒,还有各种不认识的瓶瓶罐罐,看标签好像是国外某大牌子的酒,可惜冷雪一概不认得。

    屋室荼蘼,柔媚而又颓废,花瓶里的百合花开得正好,花瓣上还残留着露珠。客厅的挂画是一种阴阴的土耳其蓝,边框十分奢华用了金色镶边。金子勾勒出舞女的模样。莫名觉得有些眼熟。

    像是时刻都会飘出一群细腰的西域舞娘来,跳那七重纱的舞,一并连眼色亦是惑人和暧昧的。来勾人夺魄,索命夺魂。

    水晶灯细闪,有明明是奢靡地不得了的东西,却偏偏又做成那般淡雅的莲花状来。

    看了看房间里好似没有其他人以后,冷雪松了口气。

    虽说是老同学见面,但是毕竟大学时期关系也不是特别好。

    算不上太好,也算不上太差。

    这次说和自己一个城市,自己在家害怕,喊她过来作伴。

    虽然心里谨慎,但是又见不得那样一个女子对自己哀求。

    终究还是来了。

    看着墙上的画框,冷雪有些恍惚。

    来之前冷雪做了一个冗长的梦。

    梦里好像是在精神病院大逃亡。

    到处都是尸体和血,一旁的护士和医生拿着长长细细的针管到处抓人,被人抓到就是一个死。冷雪朝着另一栋楼狂跑。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被抓到精神病院来。

    一边狂跑一边来到了另一栋楼,此刻这边的病人还没意识到危险来临。

    冷雪一边跑一边狂喊道让大家都快跑,可是没有人理会她。

    其他的病人要么对月狂嚎,要么两个人神秘兮兮凑在一起研究永动机,有的对着墙壁破口大骂,有的对着植物说话,还有的挤在一起打群架,争论自己到底是乌龟还是蜥蜴。

    冷雪冲了过去,趁机加入战斗,左踢一脚右打一拳,时不时跟着附和嚎叫两声,恐怖程度直接拉满。

    混战打得正开心,就看见刚刚加入战局的一个精神病人直接嚎着敏锐地翻出围栏,直接落地开花。

    那叫一个身手敏捷。

    很快就看见了身后的护士追了过来,一针一个,冷雪四处逃窜,终于躲到了一间屋子里。

    屋子里的老太婆幻想自己是神女下凡,经常在屋子里跳动着奇异的舞蹈。

    在这里一切不是舞女的都不是她的同伴,都是异端,她马上就会扑上去对人又咬又打。

    不要问冷雪为什么会知道。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梦里这么了解这里。

    很快她就装作跳舞的样子,踮着脚举起手神经质的抖动,一边跳舞一边移动着到了窗子边。

    老太婆对她微不可见的点了点头。

    这精神病院可真是破,窗户不安铁栏,走廊也不安护栏。

    看了看窗外没有人。整条走廊安静如鸡。冷雪又扭到门口,看见门外有大滩血迹渗进到门内。

    老太婆和见了圣水一样的狂热信徒一般跑过去舔起地上的血迹来。还抬头满脸血迹地看了一眼冷雪。

    冷雪扭到门口,假装弯腰然后打开门拔腿就跑。

    身后传来老太婆的怒吼和脚步声。

    然后老太婆的叫声又像是一只被掐断了脖子的公鸡一样,戛然而止。

    冷雪回过头看了一眼,发现老太婆正在被一个医护人员扎针,时不时挣扎一下,像极了一只正在被宰杀放血的老母鸡。

    而另一个医护人员正朝着自己狂奔而来。

    看见前面一间房间门大开,冷雪跑了进去,干脆利落关上了门。

    屋里是一名年轻男子。

    手上拿着一本自己写的《梦安集》。

    他经常幻想自己是个诗人,这种人文艺病患者最难搞。

    如果他问你问题你回答让他不满意,他就会过来犯病,好像是因为和别人探讨文学的时候发作,掐死了几个和他意见不同的作者,然后就被关了进来。

    一旁的护士“哐哐哐”砸门,也不知道哪来这么大的力气。冷雪惊恐地看着铁门一块块凹陷下去。

    一旁的男子一脸淡定的看着自己手中的书籍。

    太好了。这样冷雪就可以伪装成壁虎,不吸引他的注意力偷偷从窗口翻出去了。

    冷雪一边身子贴墙一旁爬到墙角,还顺手顺了一把椅子。

    男子的目光扫过来。

    冷雪马上装成壁虎吐着舌头收好握住椅子的爪子。

    男子只看了一眼就继续看书了。

    门外的“哐哐”声还在响起。

    终于,冷雪准备翻过窗户的一瞬间,被男子狠狠拽了下来,砸得她眼冒金星。

    只听见男子轻快的语气从背后传过来:“小壁虎啊小壁虎,你比大壁虎少一条尾巴。”

    ……

    …………在门被打开的那一瞬间,那个医护人员冲了进来,先是干翻了文艺男,又是一针补给冷雪。

    然后冷雪隐约看见她口袋里有什么金色亮晶晶的东西,一把抓住了。

    打开来开。

    就是一个金色的舞女。

    ……

    ……再然后。就没有然后了……也许还梦到了些什么其他的,但是记不太清了。

    醒来的时候还觉得四肢酸痛,仿佛梦里发生的事情是真实发生过的一样。

    婉秋饶有耐心地看着冷雪盯着画框发呆。

    少女的面容清秀,镜框挡住了大部分的面容。

    毕业那么多年来,她好像未曾长大一般。还和当初在学校时一样。

    没有浓妆艳抹,没有成熟的打扮。只是简简单单扎着一条马尾。

    真好。

    冷雪回过神来,看向婉秋。

    少女手指纤细,头发纤长,夹着一支未燃尽的香烟。

    真美啊,烟雾缭绕里,让人觉得她美得不够真实,好像幻中仙一样。不得不承认,这世间是有着造物主偏爱的人,比如天仙姐姐,比如婉秋,她们两个是不同的美,一个清冷,一个颓废。偏偏在这颓废的土壤里,又开出荒凉的花来。让人怜惜,又让人捉摸不透。

    她没有回头,只是又痴痴地笑着,声音低沉起来,细细断断的,仿佛听了一个冷笑话一般。她唤我。

    “雪碧,你终于来了。”

    少女绕有深意地喊到。

    好似潘多拉打开魔盒之前的一个咒语一般。

    冷雪酷爱雪碧。因此常和人自嘲道,自己外号干脆叫雪碧得了。不过几乎现在很少有人这么叫她。

    因为其他的那些人,都已经不在了……

    冷雪正弯腰脱下鞋子,思考着要不要连同湿透的袜子一起脱掉,犹豫一秒钟之后选择了一起脱掉。

    听到这声呼唤,嘴角抽搐了一下,露出了不受控制一样诡异的微笑,光脚关上了门。

    “是啊,我来了。”

    冷雪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说出这样的话还这般镇定,心里有一百万个为什么想要问她,想问她是失恋了还是出什么事了,想问她过得好不好,这些年过得怎么样,可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她知道,“她”来了。

    而婉秋,和她是普通朋友,甚至冷雪觉得婉秋根本不可能和自己这样的人成为朋友。

    但是婉秋和“她”是好朋友。

    她们不用过多的言语仿佛就能理解对方的意思一样。

    冷雪不理解,但是她可以感同身受那种灵犀和理解,并且大为羡慕,但是正常情况下的冷雪和谁都没有这种感觉,那是一种很微妙的,不可言说的感觉。

    冷雪走到婉秋身旁,坐下,湿漉漉的身体把上好的lv地毯弄的皱巴巴的,顺手抄起沙发上的披肩裹在了自己身上。

    徒手抄起旁边一罐还未喝尽的啤酒,冷雪在心里狂叫不能喝不能喝,如果有表情包一定是雪姨砸门那个。谁知道她有没有下药,靠不靠得住,会不会把我卖了。再说了我本来就不能喝酒,不能喝不能喝。

    肌肉一瞬间僵硬和收缩,僵持。

    婉秋好笑地转了过来,眼里有几分戏谑和奚落。

    “怎么,连口酒也不敢喝了?”

    冷雪一时愣住,不知道如何回答。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恢复了身体的控制权。

    “你身体不好,我去给你煮碗汤。冷雪说着起身朝厨房走去。”

    然后就恍惚间看见一个青面獠牙的鬼脸扑面而来,不,不是青面,是红面,和唱戏的面具一样,不,比那面具还要大还要可怖,好像要直带她去地狱一样。

    她一时吓得噤了声,往后仰倒在沙发上不敢动弹。

    眼神有点恍惚,再定睛一看,是婉秋那姣好的面容。

    婉秋看着她懵懂的眼神,突然间就笑了,一把攥着她的衣领拖着她一路去了卫生间。

    “哎……你干什么……要带我去哪?”冷雪一边挣扎一边惊讶于她的气力,不知道她瘦小的身躯里是如何藏着这般大的能量。

    婉秋头也不回,淡淡道。

    “带你去看地狱的第十九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