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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万道论 三十 自由论

    我家楼上养了几只乌龟,被放置在一个池子里面,池子呈长方形,长近四米,宽一米不足,水深三十公分左右。池子里铜钱草遍布其间,盘曲多姿,翠绿欲滴,既有净化水质的作用,又可当一饥时食物。有许多小鱼儿在池子里游来游去,像一颗颗小宝石,增添了许多生机,不至于那么单调。又有一块一块的石头,沿着池子的一边,堆叠成一排一排的小山模样,长约两米左右,而那铜钱草就在小山后面扎根肆意生长。一切显得和谐,清新,自然。

    想来这乌龟生存在这里,也不至于辱没了它的身份,一切都给予他最好的环境。可是,这池子再好,也还是太小,乌龟生存在这里,便被环境所局限住了,见不到天地。其次,控制乌龟的人始终是养龟人,我若不赐予它们食物,它们便受饥饿的困扰;若不给予它们伴侣,它们便受单身的苦恼;若把池子的许多修饰拔掉,它们便受居住环境些许萧条。

    简而言之,我便是控制它们的造物者,我给他们制定许多规则,它们便需要遵守这个规则。否则,我可以让它们生,也可以让它们死;可以让他们饱餐一顿,也可以让他们饥肠辘辘。他们一切都在受我的控制,而我的控制影响它们的变化。我所养的乌龟受我这个养龟人的控制,那么我们人呢?

    我们人生存于天地之间,岂非也受天地之间的控制,天地制造了一个地球供我们生存,于是我们便受地球环境的困扰;又制造了一具躯体供我们存活,我们便受这具躯体的干扰;感受生老病死,饥饿生理的忧扰。人聚在一起,又衍生了许多纠缠烦恼,爱情,亲情,各方面的束缚,让我们执迷于其中。

    于是,人活在世界上,终身受欲望的摆布,受人之贪欲,酒色财气,钱财名利的控制。就像一颗柔弱的小草,随风而动,随天气变化而变化,一切由不得自己。若没有得到钱财,痛苦;没有得到情爱,痛苦;没有满足欲望,痛苦。但凡是失去,但凡未得到,一切皆痛苦,这便是他们的心念在外面,受外面的变化而变化。外面若有风吹草动,内心就像电闪雷鸣,风雨骤至,万般凄苦。

    仓央嘉措写过一首诗:“天气先于我的心情而变化,灾难比信誉,还突然。”很多人不明其意,但是这首诗涉及两个哲学观念,那就是以心转物,或者以物转心。自古圣贤或八地以后的菩萨,都能以心转物。如佛言,天下万物皆是化相,心不动,则人不妄动,如心动,则人妄动,则伤其心,痛其骨,于是体会到世间诸多痛苦。如能万物虽乱,我心不乱,举世皆黑我独白,此辈清流,可投世外。

    所以以心转物者,即心不随物转,不被欲迁,天下万事皆无法影响我,阴阳男女无法动摇我,天地毁灭万物新生不能改变我。洞明天下而心纵横,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江海竭于后而色不变,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王阳明说,心无外物,物以心生,此心不动,随机而动。于是乎所谓圣者,虽天地覆坠,万物化生,乾坤虚无,皆不能动其心,乱其志,惑其念,其自成一道,在六道之中,亦在宇宙之外。

    便是外界万事已经无法影响我,我还能以心转物,以心役物,但这何其困难。因为这个世界更多的是唯物世界,除了我们这一颗心之外,这个世界所有的一切都是物质。构成这个世界的金木水火土,风雷雨电,大地山川河流,都是元素物质。包括万物运行的规则,我们这具身体,这个身体里的细胞,这个大脑所有的神经,这些一切的种种,竟然也是元素物质。而我们的心在这元素物质里显得无比地微小,于是便心被物役,识被情牵。

    不仅构成天地的是元素物质,运行天地的也是物质规则。春夏秋冬,四季变化是规则;风雨雷电,地震灾害是规则;生老病死,福祸寿夭是规则;包括生死轮回,因果报应都是规则。所以这个世界是由规则组成的,是由规则来管理人的,没有人可以改变,顺之则生,逆之则死。就像世间的法律,无人能凌驾于法律之上。

    我们的微弱的心在这茫茫宇宙中有何作用,面对这个现实世界,雨霾风障,有何作用?更何况我们的心本身就是宇宙规则的产物,本身就受到宇宙的影响,而我们的心无比的渺小,四季变化会影响我们,天气变化会影响我们,喜怒哀乐会影响我们,愤怒嫉妒也会影响我们。

    甚至我们脑子所吸收的一切,都在影响我们,有时候听一首歌,看一部电影,心情都会改变。很多时候,我们心情都会有些低落,莫名有一些悲伤,颓废。所以其实我们都是情绪的奴隶,而不是情绪的主人。这便是我们吸收进脑子里的东西,在潜移默化地改变我们。

    何况外在物质环境不仅会影响人的心态,更会影响人的命运。像我半生,贫困潦倒,沦落江湖,成为了一个社会底层之人,像古代的跑堂小二一样,你说这是由我的心引起的吗?但恐怕是外在物质规则运行的原因吧。

    细思因果,感觉是命运,因为出身,家庭,环境,各方面的影响,而形成的命运。像我很多的亲戚故旧,同伴玩偶,那个山村走出来的人一样,都是打工一辈子,一辈子打工。而对于这样的命运,我也很绝望,无可奈何。我曾求佛问道,放生行善,然而沦落至此,也是一种大规模的数据概率吧。

    因为这是这具躯体的命运,外在物质环境影响的命运,不是我的命运。就是换一个聪明十倍的人,也未必马上改变。但他若是淡泊名利,无所事事,说不定能够安贫乐道,安时处顺,知其不可奈何而安之若命,每天跑跑腿不好吗?

    人想要超越自己的出身在社会上立足,进步是不够的,你非要进化不可。而一个人想要进化,除非凤凰涅槃,浴血重生。你不先把自己彻底地认知,又如何在灰烬里重生呢?你要脱离家族的命运,则必须要解放家族的束缚影响?你只有获得灵魂的自由,才能够寻找自由的命运。打个比方?一个家族的人,就像一棵大树上的各种枝丫,首先你因贪欲而投胎,成为了一棵枝丫。

    而你所有的人欲习气,皆是入胎颠倒沾惹,由此心不清净,在后天成长中,一棵枝丫永远是受树根树干影响的,这个时候,其实任何有人欲习气的人,皆是被欲望束缚,不得自由生命的人。你的真心被重重欲望绑架,就像一个行尸走肉的人,在一个上下四方都是黑暗的铁屋中一样,你被贪欲牵引而不自知,如双手被缚的哈哈大笑。你现在的贪欲,就好像火葬场里的烈焰一样,稍纵即逝,然后生死轮回?心不知道,行不见德,意被捆绑,这难道不是人生最大的悲哀吗?所以要获得自由的生命,必须是从一棵树丫,脱离树干,变成一棵新的树,而脱离树干,其实便是脱离家庭,只有脱离了家庭,才能断了浊欲,由此才能自由。否则你纵才高八斗,不过功亏一篑,所谓的奋斗,都是开玩笑,人欲不断,不过一场傀儡人生。

    人生是一场充满绝望的旅程,只有在这场旅程中,找到自己,才能获得生命的救赎。我于初中考高中失败,所有人都不帮助的情况下,看到一句话:流自己的汗,吃自己的饭,自己的事情自己干,靠天靠地靠祖宗,不算得好汗。你想要获得什么,就要靠自己的努力,你自己不去努力,连神佛都没办法。强者都是靠自己,只有弱者才求神拜佛。

    于是经过了这么多年的考验,折磨。在这人间,我只相信我精神意志力的强大,强大到整个宇宙无法改变我。人生不过一死,人死不过一悲,从生到死,从死到生,全部靠自己,无所畏惧。至于人的那些劣根性,都想着靠别人,父母想着靠子女,子女想着靠父母,靠亲戚,靠兄弟姐妹,靠天地祖宗,我则哈哈大笑,无非一群弱者罢了。

    常言道,靠天靠地老祖宗,不算得好汗,我把生死置之度外,自成一界,可忍受上亿年孤独寂寞苦楚,从不需要别人的理解认同,所以像雄鹰一样飞翔,也从不会像小鸡一样成群结队。猛兽总是独行,唯有小鸡才报团取暖。后来我终于明白,德的另一层含义是成长,我读了韩愈一百篇文章之后,终于明白,德不是普通人说的,任何有人欲习气的人,都不明白什么是真正的德。真正的德是匹夫而为百世师,一言而为天下法,参天地之化,观盛衰之运。一个人成长到配合宇宙完成一场大业,和天地合其德,和日月合其序,成为众生学习的标杆,所以德是成长。若有人欲之念,不过心受束缚而不自知,哪里能明白什么是德呢?

    佛家说,心能转境,则同如来,见之视而不见,听之似而不听,八地及之上菩萨,不动如山,故能传法,整个世界黑又如何?我自清白自守,道之所在,虽千万人吾往也。战国策说,欲富国者,务广其地,欲强兵者,务富其民,欲王者,务博其德。三资者备,而王业随之也。一切的外在需要内在来相配,一个吸引力定律,频道定律,很多人都没有弄明白。记住如果内在还不足以改变外在,则应该潜心修炼,适时而动。

    被欲望束缚的人随外界环境的变化而变化,终其一生都在受外物的影响。磕磕碰碰便大哭大闹,这个人对我不好,痛苦,那件事我不喜欢,痛苦,今天天气不好,痛苦,子女不孝,痛苦,情欲没有得到满足,痛苦。

    狂风暴雨里的小花小草,在怨天怨地:汪洋大海里的一舵孤舟,在怨风起云涌;那一只软弱的羔羊,在怨别人欺负他;啊,内心太不好过了,为什么世界这么残酷啊,我快生存不下去了!换为人而言之,因为心灵的弱小,没有自强自立的信念,同时对外物怀抱许多的需求。于是乎,欲望得不到满足,绝望哭泣;这个人对我不好,绝望哭泣;若是天下人人都来孝顺他,满足他,则喜气洋洋,三界太平了。

    但可能乎?不可能。但岂知生活中还是出现了许多这样的弱者。因为智慧的缺乏,精神的缺失,心灵的弱小,其实心里面是贪念别人,想要满足自己。如一些子女想靠父母,一些父母想靠子女,要不靠亲戚朋友,反正寻求一切能依靠的。别人若是靠不住,便是对我不住,可站在圣人之徒的高度上,大声宣告其道德败坏,自私自利,没有仁义。

    都不想着自立自强,都只想着依靠别人,这样的人生,如何不痛苦。只知道说我对你的恩典,你要报恩,不知道自己努力奋斗,把枷锁束缚在别人的身上,让别人为自己而生存。这样依靠外物依靠出自私鄙陋的心念来,我今天尚且是个温和的人,故而不说。

    只是想说,但凡是被外物影响的人,被世事影响的人,便永远得不到快乐。因为你的快乐永远在外面,外面好,你才能好,外面不好,你便永远不好,这何其荒缪。连自己的精神和心灵都忘记了,于是乎丧失本性,被五色扰乱眼睛,眼睛不明;被五声扰乱听觉,耳朵不灵;被五色扰乱嗅觉,鼻腔受损;五味败坏味觉,味觉受伤;好恶迷乱心弦,性情浮动。

    更何况外面种种风吹雨打,现实世界的各种情爱纠缠,人心束缚。人一生似乎都在受其打击,都在被外物损伤,而你心念又在外面,你要如何快乐。你就像大自然里的无根之草,飘篷之絮,寻求快乐,可是你随风而动,不可能每天都天气温和,阳光美丽,总有很多时候是暴风骤雨,这时候你该当如何?

    取舍于声色的欲念像垃圾一样充塞心间,肮衣乱服拘束体外,内心充满了阴暗,体外捆缚着绳索;眼看着在人欲捆缚之下还以为光明,欣欣然自喜。那么罪人反手被缚,虎豹囚在兽槛中,还以为是有所得吗?那么斑鸠在笼子里,也算是有所得了,毕竟有人喂食啊?每天只知道妩媚地叫上几声,就能吃吃喝喝,何乐不为?为什么要自己独自走向野外,独自求食,还面临着被捕获的风险啊!

    但有什么呢?人这种卑鄙的东西,什么都会习惯的。宁愿糊糊涂涂地过一生,也不要清清醒醒的过一生,若是依靠别人能过活,为什么自己要创造呢?被物转心,转的是你永生永世啊?永远都那么弱小,永远都那么渴望,即便转世轮回,你又能改变命运吗?

    一个在笼子里呆久了鸟,便不敢出去飞翔了,因为他已经以为他的天地便是笼子里的三寸之地,外面的世界对于他来说充满了恐惧,害怕。即使一只猛兽,被豢养久了,也不敢独自捕食了,因为他的勇气已经在一日一日的庸俗中消磨耗尽,他的爪子似乎已经不再锋利,眼神也似乎浑浑沌沌,恐怕连在野外独自战斗的孤狼他看到也会觉得害怕,打不过吧!

    总是感觉很多人的人生,就像笼子里的鸟一样,就像不肯脱离的树丫一样,就像我豢养的乌龟一样,都是受人欲习气的束缚左右牵引而无限生死轮回,悲苦不休,绝望不停,一见男女相媾则生贪念,入胎十月之间,本真的灵魂会一次一次的积累欲念,由此颠倒,丧失自我,丧失自我越多,则越加粗腥躁腻,不得清净之气。然后终生为此奔波忙碌,形体损耗,苶然疲抑不知所归,呜呼?不觉得悲哀吗?谁能明白真正自由的生命,三界六道来去无阻,登天游雾,纵横无极,近观其心,心无其心,远观其物,物无其物,三者俱空,唯见于空,若是只知道心生卑鄙之念,想其不过如此,远远的看去,如被欲线束缚的傀儡,能说什么呢?

    被宇宙改变的是凡夫,改变宇宙的是圣贤,你要和世外的树并排着,但没有靠,而不像凡夫,东倒西歪。这个世界,真正的自由,是三界六道,来去自由,是生死,来去自由,心不被任何的物欲所束缚,才能行走天地间,长夜而不愧。独立的人格,和自由的精神,是必须要争的,且须以死力争。不止心外争,心内也要争,人生是一条绝望的河流,只有争道,才能过河,道之所在,虽千万人吾往也!

    —周北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