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路见不平
不多时，小校去而复返，向吕方禀道：“有个外乡贩牛羊的与本乡人生了口角，所围多是村中丁口在瞧热闹。”见是乡野俗事，并无危险，众人继续向村坊进发。
离近了看时，但见这处村落约莫有百五十户人家，村口把头那户端的好气派，独门独院、坐北朝南，后院依山、前门临道，前有百步丈高粉墙、后有一行参天杨柳，两扇朱红钉门大敞四开，一对白玉貔貅分守两侧。
这门前就是那是非之地，吕方等人骑马经过，居高临下看得分明，只见一头壮牛倒伏在地，旁边一个汉子身着半旧羊皮袄，腰间系着粗麻布蹀躞带，别了一条短皮鞭，想来就是那牛贩，他哀求道：“老爷，这牛实是年齿到了，老死在此，与小人并无干系，我自抬牛去报官，不劳您大驾。”
对面那人则是一脸横肉、腰宽体阔，身着天青缎面长袍，头戴嵌宝仙桃巾，腰系镶玉金缕带，一股铜臭扑面而来，这位应该就是庄院中财主，身后立着十余人，皆作护院打扮，人多势众自然声高，他叉腰喝道：“胡说，我亲眼见你打死这牛，已着人去告官，便待做公的来抓你，自有老父母公断。”
这牛贩不知是气得发抖还是吓得哆嗦，磕磕绊绊道：“牛…牛身上既无伤…痕，又无折疡，我如何打…打得死？”
那财主一翻白眼道：“这牛有伤没伤你说了算吗？”周围村民窃窃私语道：
“偏死在梁员外门前……”
“雁过拔毛啊……”
“他叔公便是本县主簿……”
“再不走，还要赔上半条命……”
“噤声，教他听了……”
吕方、裴宣都是耳聪目明、心思敏捷之人，裴宣更是老于刑讼，听了这么多，哪还不知事实真相，这财主看到有牛死在自家门前，心生贪念，想要没下，故意诬告这牛贩杀牛犯法，倘若牛贩逃走便了，若是见官，以其主簿叔父之背景，自有趋炎附势的胥吏相护。
二人对视一眼，吕方轻声道：“先请医者调治，再作理会。”裴宣点点头没言语，只是眼中蕴含怒意。邓飞等人虽然慢了一拍，但也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儿，正待发作，被吕、裴二人按住。
昨日来过那小校引着众人径直到紧邻的第二户人家，这便是那医者住处，只是个寻常农家小院，院墙不高，自可一览无余。
内里是一间瓦房，房檐下有几个竹架子，分了多层，中间儿整齐叠摞着许多簸箕，想必是用来晾晒药材，院当间儿有一条砖铺过道儿，两侧各摆了三个平口矮缸，上面盖着木板，不知盛着何物，一面墙倚着竹耙、扫帚等物，错落有致，另一面墙边堆着几垛柴草，靠门口右手处有座石磨，左手处则是一方石桌并几个石墩，旁边居然还有一口水井，整个院子拾掇得干净利落。
吕方松了口气，这年月医者难寻，有真才实学者寻之更难，只这家宅布置便能看出主人当是有心之人，医者无心如何德艺双馨？
吕方在柴扉前，气运丹田，施礼道：“敢问曹老丈可在家吗？我等慕名而来，特请施以妙手！”声高音远，却不失温和。
房中走出一位清癯老者，头戴皂色纶巾、身着粗布半臂衫，缓声道：“诸位请进，小老儿便姓曹。”
领路小校早已闪在一边，生怕这老者认出他来，吕方便着他和另外两个小校在院外看管马匹，又打发了那驾车的，和裴宣等人进了院子，再与曹老丈见礼，说了来由。
曹老丈听罢，便请吕方、裴宣、邓飞三人在石桌处坐下，又引着项充、郭盛并两个公人进屋，其中一位公人入里放下伴当就出来坐在裴宣下首。
片刻后，曹老丈出来为院中几人奉了茶水，这才又返回屋里为项充他们诊治。
吕方几人边饮茶边叙话，接着邓飞此前所言，这次是裴宣发问：“贤弟，那饮马川却在何处？”
邓飞答道：“饮马川临着白沟河入海处，与那辽国蓟州隔水相望，隆冬时分，白沟河冻结，于川上遥看，可见契丹马队南下打草谷。”想了想又说道：“我是个粗人，不会说话，那川子没甚高山深壑，风光却是极好。”
吕方奇道：“辽军南下不会为难贵寨？”
邓飞嘿嘿一笑道：“怎会不来，不过我等早有退路。孟康兄弟在海边藏了十数条船，不待契丹狗上山，我等早已顺寨后隐蔽小路逃至船上，辽军徒费气力，鸟毛都没得一根，几番过后便不再理会。”
裴宣则问道：“兄弟为何偏于那处落脚？”
邓飞叹了口气道：“饮马川下原本私榷者甚多，如今愈发少了，连带山寨也断了进项，听过往行商所言，辽国眼下并不太平，有伙劳什子女真人造反，闹得鸡犬不宁，常有兵马以抓捕细作为名于北岸巡梭，你道奇怪吗，女真人造反，却在宋辽交界捉细作……”
吕方心中蓦然生出一种紧迫感，寻思道：“难道宋庭此时便谋划与完颜家媾合了？”
裴宣与邓飞正说着话、吕方兀自陷入沉思的当口，院子外面却已是另一番光景，牛贩舍不得死牛，毕竟这一身牛肉贩卖了足以再买一头牛犊，那财主不耐，便教他那些护院刁仆扭送牛贩去县衙，从恐吓变成威逼。
牛贩苦求不迭，财主无动于衷，正在此时，于人群中闪出一条大汉，一脚踹开按住牛贩那个护院，他高声喝道：“你莫平白污人清白，须知人在做、天在看，举头三尺有神明，是非公理在人心！”
一番话好似雷霆，炸响在众人心头，大伙儿虽畏惧那财主淫威不敢仗义执言，但终究希望有人可扫尽这世间魑魅魍魉，不由俱是暗暗叫好。
这一声虎吼也惊动了吕方几人，出得院门向来声处看时，只见好一条大汉，他头缠粗麻布带，身着一袭麻褐，脚踩一双麻鞋，八尺虎躯凛凛生威，一双怒目炯炯有神，眉飞入鬓、唇薄如刃，眼角含恨、嘴角带狠。
邓飞叫了声：“好汉子！”
离近了看时，但见这处村落约莫有百五十户人家，村口把头那户端的好气派，独门独院、坐北朝南，后院依山、前门临道，前有百步丈高粉墙、后有一行参天杨柳，两扇朱红钉门大敞四开，一对白玉貔貅分守两侧。
这门前就是那是非之地，吕方等人骑马经过，居高临下看得分明，只见一头壮牛倒伏在地，旁边一个汉子身着半旧羊皮袄，腰间系着粗麻布蹀躞带，别了一条短皮鞭，想来就是那牛贩，他哀求道：“老爷，这牛实是年齿到了，老死在此，与小人并无干系，我自抬牛去报官，不劳您大驾。”
对面那人则是一脸横肉、腰宽体阔，身着天青缎面长袍，头戴嵌宝仙桃巾，腰系镶玉金缕带，一股铜臭扑面而来，这位应该就是庄院中财主，身后立着十余人，皆作护院打扮，人多势众自然声高，他叉腰喝道：“胡说，我亲眼见你打死这牛，已着人去告官，便待做公的来抓你，自有老父母公断。”
这牛贩不知是气得发抖还是吓得哆嗦，磕磕绊绊道：“牛…牛身上既无伤…痕，又无折疡，我如何打…打得死？”
那财主一翻白眼道：“这牛有伤没伤你说了算吗？”周围村民窃窃私语道：
“偏死在梁员外门前……”
“雁过拔毛啊……”
“他叔公便是本县主簿……”
“再不走，还要赔上半条命……”
“噤声，教他听了……”
吕方、裴宣都是耳聪目明、心思敏捷之人，裴宣更是老于刑讼，听了这么多，哪还不知事实真相，这财主看到有牛死在自家门前，心生贪念，想要没下，故意诬告这牛贩杀牛犯法，倘若牛贩逃走便了，若是见官，以其主簿叔父之背景，自有趋炎附势的胥吏相护。
二人对视一眼，吕方轻声道：“先请医者调治，再作理会。”裴宣点点头没言语，只是眼中蕴含怒意。邓飞等人虽然慢了一拍，但也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儿，正待发作，被吕、裴二人按住。
昨日来过那小校引着众人径直到紧邻的第二户人家，这便是那医者住处，只是个寻常农家小院，院墙不高，自可一览无余。
内里是一间瓦房，房檐下有几个竹架子，分了多层，中间儿整齐叠摞着许多簸箕，想必是用来晾晒药材，院当间儿有一条砖铺过道儿，两侧各摆了三个平口矮缸，上面盖着木板，不知盛着何物，一面墙倚着竹耙、扫帚等物，错落有致，另一面墙边堆着几垛柴草，靠门口右手处有座石磨，左手处则是一方石桌并几个石墩，旁边居然还有一口水井，整个院子拾掇得干净利落。
吕方松了口气，这年月医者难寻，有真才实学者寻之更难，只这家宅布置便能看出主人当是有心之人，医者无心如何德艺双馨？
吕方在柴扉前，气运丹田，施礼道：“敢问曹老丈可在家吗？我等慕名而来，特请施以妙手！”声高音远，却不失温和。
房中走出一位清癯老者，头戴皂色纶巾、身着粗布半臂衫，缓声道：“诸位请进，小老儿便姓曹。”
领路小校早已闪在一边，生怕这老者认出他来，吕方便着他和另外两个小校在院外看管马匹，又打发了那驾车的，和裴宣等人进了院子，再与曹老丈见礼，说了来由。
曹老丈听罢，便请吕方、裴宣、邓飞三人在石桌处坐下，又引着项充、郭盛并两个公人进屋，其中一位公人入里放下伴当就出来坐在裴宣下首。
片刻后，曹老丈出来为院中几人奉了茶水，这才又返回屋里为项充他们诊治。
吕方几人边饮茶边叙话，接着邓飞此前所言，这次是裴宣发问：“贤弟，那饮马川却在何处？”
邓飞答道：“饮马川临着白沟河入海处，与那辽国蓟州隔水相望，隆冬时分，白沟河冻结，于川上遥看，可见契丹马队南下打草谷。”想了想又说道：“我是个粗人，不会说话，那川子没甚高山深壑，风光却是极好。”
吕方奇道：“辽军南下不会为难贵寨？”
邓飞嘿嘿一笑道：“怎会不来，不过我等早有退路。孟康兄弟在海边藏了十数条船，不待契丹狗上山，我等早已顺寨后隐蔽小路逃至船上，辽军徒费气力，鸟毛都没得一根，几番过后便不再理会。”
裴宣则问道：“兄弟为何偏于那处落脚？”
邓飞叹了口气道：“饮马川下原本私榷者甚多，如今愈发少了，连带山寨也断了进项，听过往行商所言，辽国眼下并不太平，有伙劳什子女真人造反，闹得鸡犬不宁，常有兵马以抓捕细作为名于北岸巡梭，你道奇怪吗，女真人造反，却在宋辽交界捉细作……”
吕方心中蓦然生出一种紧迫感，寻思道：“难道宋庭此时便谋划与完颜家媾合了？”
裴宣与邓飞正说着话、吕方兀自陷入沉思的当口，院子外面却已是另一番光景，牛贩舍不得死牛，毕竟这一身牛肉贩卖了足以再买一头牛犊，那财主不耐，便教他那些护院刁仆扭送牛贩去县衙，从恐吓变成威逼。
牛贩苦求不迭，财主无动于衷，正在此时，于人群中闪出一条大汉，一脚踹开按住牛贩那个护院，他高声喝道：“你莫平白污人清白，须知人在做、天在看，举头三尺有神明，是非公理在人心！”
一番话好似雷霆，炸响在众人心头，大伙儿虽畏惧那财主淫威不敢仗义执言，但终究希望有人可扫尽这世间魑魅魍魉，不由俱是暗暗叫好。
这一声虎吼也惊动了吕方几人，出得院门向来声处看时，只见好一条大汉，他头缠粗麻布带，身着一袭麻褐，脚踩一双麻鞋，八尺虎躯凛凛生威，一双怒目炯炯有神，眉飞入鬓、唇薄如刃，眼角含恨、嘴角带狠。
邓飞叫了声：“好汉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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