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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朽木(二)

    昨日的酒也不知三人喝到什么时辰,待清平练完剑就看见承筐揉着眼睛走来,嗫嚅着喊了一句师父,清平收起剑锋,皱着眉头看他那副模样,她就很奇怪了,酒好喝吗?喝得这般烂醉,不难受吗?

    “昨日你也放纵了,今日是必得把学业拾起来。”清平说道,看着她这还有些犯困的徒弟,不知为何有些担心,二十来岁了这般模样如何能承袭烟云阁啊。

    “是,师父。哎,真羡慕秉玄,都没人管他读不读书,他还可以每日纵情烟花巷陌。”轩辕承筐感叹道。

    “子竹书君可是夸他才情纵横啊。”清平有些嘲讽,奈何声音沙哑,旁人也听不太出来。

    “师父,他天生聪明又长得好看,太不公平了。”轩辕承筐狡辩道,“不是徒儿不努力,是先天不足啊!”

    “人只是各有各的不幸罢了,他有的你还能争取来,而你有的,他永远争取不来。”清平眼神中有些悲伤,不过没有继续感伤下去,而是催促承筐去洗把脸醒一醒,自己则去换了身衣裳,独自一人上街去了。

    清平早就有想过在锦官城里逛一逛,奈何几股势力前几天都盯着她不放,她也不好出门,只得窝在醉墨书斋里头,如今该吩咐的也吩咐了,棋子和网都撒的差不多了,她也该放松放松,至于这群盯着她的人,有与没有,她此时都不在乎。

    街道繁华,人声鼎沸,有商人踩着高跷,举着一堆糖葫芦被孩子围着,街肆的店铺叫卖着,声音此起彼伏,好似在比拼着谁有更大的嗓门,谁就能招揽到客人,路上的行人有的拉着马车上的货物走的匆忙,也不知要奔向何处,有的却走的慢吞吞的,这个商铺停留一下,那个商铺转悠一下,很是悠闲。

    清平也慢悠悠地走着,锦官城她呆了很久,却很少出来逛过,就算出来,也都是坐在马车里面,像这般明目张胆地走在街上,简直是恍如隔梦,转悠着转悠着竟逛到了云花楼前,车马喧嚣各式各样的男子:衣冠楚楚的、光鲜亮丽的、看起来的文质彬彬的,清平驻足好奇地往里面望了望,恰被一位迎上来的貌美女子喊住了:“哟,老人家也对这儿感兴趣?”

    清平没说话,也不想理睬她,可那女子接着说道:“哎,也是红颜垂矣、美人迟暮,值得长叹啊?我看老人家您也没有丈夫陪同,实在是可怜,不如去楼里一坐,我们众姐妹给您沏杯茶。”

    清平还是没说话,她看了看这位在她面前感慨的女子,估摸着也就是二八年纪的豆蔻年华,生的虽不说有沉鱼落雁之姿,却也是不凡之貌,这楼里的姑娘大多都是这般的娇美,再想想自己以前在花楼的经历,也是能想到唐秉玄为何会留恋于此,多情的公子,才会写出那般情意悱恻的诗词文章。

    那女子见清平没答话,便伸手上来拉她,清平多年练武的本能反手一扣抓住那女孩的手腕,对她摇了摇头,便离开了,留得那女子一个人在那怔怔地望着。

    朗月远远地望见清平走远,便走上前来问,女子悉数回答,朗月心中甚是狐疑,她家公子对清平先生上心当然正常,可是她总觉得她家公子如此疯狂的查探清平的身份有些奇怪,而且三番五次的打着和轩辕承筐见面的名头见清平,就算是探消息,也不至于此吧。可这清平如此冷淡,整个人和个冰山一样,实在不应该是公子心中那位“晨时为日,夜时为星”的女子,或许只是因为这清平和醉墨书斋关系实在太过于亲密的缘故,他想报醉墨书斋的恩情吧。除此猜测之外。朗月也不得不出别的结论了。

    驱赶出长生教一众人的唐门气氛很是压抑,唐离老掌门昨日下的令把那些聘礼、还有顿影门主一并请出了锦官城,锦官城内都感叹这唐门还算是有些骨气的,长生教也是讨了个活该。

    唐离是挣回了面子,一下子病倒了,这里子一并丢给了他的儿子们。

    今晨一早,唐秉贺便集中了唐家的所有人,还请来了家族宗老,其中的波折就是找了唐秉玄半天没找着,结果人一身酒气的回来了,被狠狠地挨了一顿骂,还被威胁着家法伺候。

    此时唐家的男人齐聚于正堂,牌匾上‘诚意正心’四个大字金光闪闪。

    “相信在座各位都知道,如今父亲病重,唐门又损失惨重,可谓是内忧外患,危及存亡之机,如今召集各位长辈以及兄弟们,就是想一块商量商量唐门的未来。”唐秉贺面色凝重发话道。

    “二哥儿是嫡子,都听二哥儿的。”其中年纪最大的一位宗老说道。

    唐秉韬不动声色,但脸上的轻蔑显而易见。

    唐秉贺朝着那位宗老的方向行礼说道:“既是伯父所言,那侄儿就先行言之了。”唐秉贺直起身来,侃侃言道,“如今的唐门现有的只剩下蜀地零星的生意还有就是通往西域的四条商道。此次退婚,商道那边必然是会被长生教掣肘,我们需要加派一些人手,以防暗算,而别处的生意,我想去谈谈也是能救回来一些,毕竟唐门百年的信誉依旧在那儿呢。”

    “二哥儿啊,如今唐门是被颜面扫地了的,这么多年来,唐门干了些什么他人可都是看在眼里的。”

    另外一位宗老说道,“唐门如今哪里有面子,顾得着面子,去做体面事啊。”

    唐秉贺见他被人一语点破,有些尴尬,不过迅速反应过来,“叔父说的是,侄儿此番作为一是可保住我唐门百年基业,二也是要维护我唐门的招牌呀。我唐门今日起是要正气做人,光明做事,这样摆给江湖众人看,才能使人信服!”

    “大哥儿呢,大哥儿怎么想的?”又是刚刚那位质疑唐秉贺的老人说话了。

    唐秉贺很是奇怪,分明母亲告诉过他,她都一应打点完了,探听完了家族老人们的意思,怎么会有人出言质疑呢?

    唐秉韬见话头抛向了他,赶忙接上话来:“回叔父的话,侄儿以为二弟说的固然不错,然而缺少点东西。”唐秉贺转头瞅着唐秉韬,唐秉韬也不管,接着说道:“西域的商道如今长生教还没有想好下家,故而是不会轻易易主唐门,这就给了我们机会可以出手暗中整顿商道,来一记瞒天过海,而其余的生意我们唐门不如和醉墨书斋做一门生意,以醉墨书斋在江湖上的雅名,必能帮助我唐门再度辉煌。”

    听完他这一席话,众人议论纷纷,唐秉韬见态势有些微妙,赶忙摆出一幅已是掌权之人的态度来:“大哥此记妙啊,不愧是当年在商道大开杀戒之人,果然有手段,只是着这和醉墨书斋的生意....”

    “二弟许是忙糊涂了,上次清平先生来的时候不就说过,想要唐门帮醉墨书斋制作一份毒药吗?这可是绝佳的机会啊。”唐秉韬轻蔑地说道。

    唐秉贺显然有些慌了,“我只当清平先生那句是玩笑话,不曾想,大哥是听到心里去了。”

    “清平先生可是当着父亲的面说的,怎么会是玩笑。”唐秉韬郑重说道。

    唐秉贺见势头更加的不对,连忙说道:“大哥妙计,弟弟是望尘莫及,以后唐门还得多多仰仗哥哥才行,若是没有了哥哥的帮助,弟弟还真是不知道该怎么办。”

    唐秉韬听的出来他这句话里已经把自己摆上了未来唐门掌门之位,心中不免轻视,就以你的脑子,大家都知道你怎么可能看管得好唐门呢?昨日叔父还说了自己可是远胜于唐秉贺,论功劳,论能力都更适合做唐门的下一任掌门!

    “二哥儿有如此容人之心,看到你们兄弟和睦,我们也就放心把唐门的未来交给你们了。”那位年纪最大的老人说道,“二哥儿若是觉得大哥儿的想法可行,便就这么办吧。”

    唐秉贺偷偷地得意的笑了笑,应了声是。

    唐秉韬抢过话来,说着计划的一些细节,唐秉贺一直点头附和着,并都吩咐照做,唐秉韬虽然说的酣畅淋漓,可很是气愤,他看家里长辈的样子,都不把他当成继承人,而只是把他当成一位很有计谋的大哥儿。最令人生气的是,他讲的时候大家起码都是聚精会神的,而唐秉玄竟然在打瞌睡!这小六真真是无可救药啊!

    待商议完,众人都散去,唯独就留下了唐家长次二位公子,二人沉默不语,气氛冷得快要降至极点,唐秉韬起身背对着唐秉贺,有意无意地望着外头,悠悠地说道:“二弟颇有统帅之风啊。”

    唐秉贺嘴角一挑,“大哥是真的有当世名臣将相之才啊。”

    “二弟是觉得自己赢定了吗?”

    “大哥是觉得僭越伦理纲常是可以的吗?”

    “贤和长,面子和里子,唐门已经不能两得了!”

    “大哥,如今紧要是里子,哪有什么贤和长啊。”

    话头骤停,唐秉韬快速转过身来,盯着唐秉贺,目光复杂,唐秉贺亦是不输气势。二人僵持不下,唐秉韬收回怒目甩袖离开,唐秉贺独自一人端坐堂内,心中暗暗自得。

    “二公子,夫人唤您过去。”

    听见小厮的话,唐秉贺方才起身离开。

    唐秉韬离开正堂后,径直往家中长辈处去了,他没有唐秉贺可以有母亲替自己打点,他只能靠自己,昨日只单单套出了一位叔父的话,话里是赞许他的才华,今日也开口帮了他,可是却并没有点头他对于掌门之位的渴望,只是不置可否,他今日是必得要问问长辈们的想法,在心里留个底才行。

    绕进院子中,恰巧碰到刚刚回来的宗老们在讨论着方才堂中的事,唐秉韬不太好打扰,就默默推到墙后等着,也顺便听听墙角。

    “大哥儿是有能力、有担当的好孩子啊,之前唐门的商道、生意很多都是大哥儿谈下来的啊。”

    “是啊,大哥儿是真的不错啊。”

    “不错是不错,可是他之前那些手段和长生教有何差别啊,残忍至极、杀伐戾气实在太重啊,如今唐门是想要结交磊落人士,大哥儿怕是不太合适吧。”

    “也是啊,再者这大哥儿不是嫡生的,又是小娘养大的,若得了掌门之位实在有些德不配位,要置家中主母于何地啊,他那位生母也就是掌门喜爱,却是万万没有唐夫人这般能把持府宅,日后家中并立二位主母,争执肯定是少不了了。”

    “对啊,对啊,这大哥儿若是能好好的辅佐二哥儿,二哥儿又有容人之心,唐门之兴当真是之日可待啊!”

    唐秉韬原本面色平静听到这些话是陡然变了脸色,又是这些冠冕堂皇的东西,什么破规矩,立嫡立长,他唐秉贺资质平平却只因出自家中主母便是高他一等了?而他只是比他更有才,比他更厉害,却是始终要被唐秉贺这般掣肘,凭什么?

    唐秉韬没有再上前,而是转身离开了,他从小就争,他是长子,要做弟弟们的榜样,他帮助了父亲不知道多少事,他做事是狠,可是不狠怎么在江湖上立足,他练毒比弟弟们好、管理能力比弟弟们好、武功也要更为出色一些,而得到话永远都是“可惜不是嫡生的”,他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他一定要证明给所有人看,他唐秉韬才是最适合引领唐门的人,而不是唐秉贺!

    唐秉贺到了后院见到母亲,一一禀明了堂上发生的事情,唐夫人很是满意,却也是隐隐担心,她打理唐门内宅多年,深知唐门上下的想法,这唐秉韬虽是功劳、能力都胜于她的儿子,但是地位、名声是远不如她儿子的,众人都说她的儿子心肠仁慈,颇有容人之心,可是唐秉韬此人手段狠辣,是不得不防上一手的。她派人盯好了唐秉韬,后者除了昨晚找了人,并没有其他动作,这给她带来了隐隐地担心。她嘱咐唐秉贺务必要盯好唐秉韬的行动,她也会在内宅这边打点好,接着便让唐秉贺去他父亲塌前服侍。

    不一会唐夫人听人来报说唐秉韬出唐门去了,是往锦官城外的方向去了,唐夫人心中暗暗思忖,莫不是要去找秀隐谷的李必来帮,但转念一想这不太可能,李必毕竟是更倾向长生教的,若是帮了长生教不看好的人便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她吩咐人盯紧了有任何情况一定要上报给她。

    一天天的日子过得很快,天色是又渐渐暗了,春天也终于甩掉了冬天的尾巴,一场雨后隐约有了夏天的味道,花色原本开得艳丽,却也没抵住狂风暴雨的来袭,是被吹的满地狼藉,趴在湿润的地上、泥土上,颜色依旧夺人眼目,没有半点病痛之态,像是病中的美人,身着一身红衣,头发散下,粉末未饰,眉目空洞,独独的倚在床边,只要一个抬眸便能让人记住千年。

    唐离躺在床上,看不见窗外的美景,身边是他最疼爱的张娘子,也就是唐秉韬的生母,他含情脉脉地看着她,幸亏有她在身边,不然自己真的就是孤家寡人一个了。房间里的安静被唐秉韬推门而入的声音打破,他信步入内,问候了父亲,唐离满眼幸福的看着他,招手让他来到床边,握住他的手说道:“韬儿都长这么大了,我印象里韬儿还是那个小不点,每日喊着爹爹呢。”

    唐秉韬眼眶一热,“嗯,父亲,儿子长大了。”

    “是啊,长大了,我也老了,该休息休息了。”唐离语气倦怠,眼神却恋恋不舍。

    “父亲不老,父亲在儿子心中还是那颗魁梧的参天大树,是家里的顶梁。”唐秉韬有些哽咽,他想到他小时候父亲对他尤为偏心喜爱,但凡是唐秉贺有的东西,父亲必是也要给他一份,就连五弟也没有这份殊荣。

    “韬儿啊,父亲希望你好啊,父亲希望你能挑大梁啊,你比贺儿天资更好,比贺儿更优秀,父亲私心于你,希望你能振兴唐门啊。”唐离说道,语气里充满着坚定。

    一旁站着的张娘子却有些吓到了,唐秉韬坦然说道:“父亲放心,儿子必然是会尽心尽力,儿子会有出息的。”

    “我相信你,一直都相信我的韬儿是最有出息的,有你在,我很放心唐门,有你在,你能帮贺儿,他心肠太软了。”唐离眼角似乎含着泪水。

    唐秉韬愣住了,他愣了好久没说话,他原本压了全部希望在父亲这里,如今是都崩塌了,原来在父亲心里,他是培养来做唐秉贺的助手的,而不是来当唐门掌门的。怪不得自己不管用多么狠的手段做事,父亲都不会指责,而唐秉贺若是敢学,父亲便会大加责令,唐秉贺可以不出息,但他一旦有任何看人不对、有任何言语失当,父亲便会惩治,而自己,是父亲表面上的骄傲,是父亲送给唐秉贺的一把刀。

    “韬儿啊,父亲对不住你,父亲知道你想要什么,可是那个位置会害了你,父亲希望你可以活在有人保护之下,又可以顶天立地,父亲若是离开了,没有人会伤害你和你小娘的,你放心。”唐离说道,边说眼睛遍闭上了。

    张娘子见自家儿子样子不对劲,唐离也有些疲惫,赶忙说道:“韬儿,你父亲也累了,你先下去吧。”

    唐秉韬却当作没听见一般,说道:“父亲,儿子制毒如何?”

    唐离小幅度的点点头,唐秉韬又问道:“那和父亲比呢?”声音哽咽。

    唐离没说话,也没睁眼睛,唐秉韬用力攒紧自己的手,不让自己哭出来,张娘子听见门外一阵喧哗,赶忙推门出去,结果门外早已被人团团围住,唐秉贺厉声说道:“唐秉韬,你好大的胆子,竟敢私自调动城外庄子的人马,你要造反吗?”

    张娘子着急忙慌的回到屋内,拽着唐秉韬问他到底干了什么,千万不要做傻事。

    唐秉韬岿然不动的看着躺在床上的唐离,目光有些涣散,说道:“父亲,对不起,你不给我的,我会自己争取来。”说着一滴泪滑落眼角,他松开唐离的手,站起身来缓缓地走到门口,张娘子赶忙扑到唐离身上。

    唐离还有一丝气息,他还能听见女子悠悠的哭泣声,又仿佛听到了孩童们的嬉闹声,还有觥筹交错碰杯的声音,眼前突然浮现了一位貌美女子的模样,他觉得好熟悉,可是又记不起是谁,那女子一言不发转过身去,消失得无影无踪。转而他又看见他的孩子们整整齐齐地站在他面前,一个个都笑得天真可爱,他数了数,发现少了一个,好像是小儿子,他转头去找,没有找到,再一回头,孩子也都不见了。他又听见有人在喊他阿郎,声音飘渺,从远处悠悠地飘来,却看不到人影,又听见有人喊他爹爹,他只依稀看清那孩子的身形,却看不清他的脸,忽然他好像清醒了,脑子里闪过无数的画面,只一个他看得无比的清楚——“玄之又玄,众妙之门,便叫秉玄吧。”怀中的孩子,咿呀的叫着,很是开心,再看下去,秉玄这个名字就像是消失了一样,只有一个小男孩跪在地上,默默的抹着眼泪,一切又转为混沌了,唐离觉得自己好像走到尽头了....

    张娘子感觉到唐离的气息越来越弱,她无助地哭着,唐离咽了气,她久久地趴在他的身上,她知道她的家垮了。

    唐秉韬走到门外,眼神空洞,脸上还噙着泪水,哀伤地说道:“父亲走了...”

    唐秉贺听到这句话,顿时五雷轰顶,他歪歪斜斜地差点没站住,声音颤抖地说道:“是你,是你杀了父亲,是不是!唐秉韬,父亲那般宠爱你,你竟然做出此等不孝之事,你怎么对得起父亲!”

    “别装了!唐秉贺,你知道父亲养我是养来给你当刀的,他让你做鞘,我做刀,让你又面子,让我处理那些污糟事,都说父亲最是疼我,但其实他把最好的都留给你了。”唐秉韬悲哀极了,他被人锁在一个骗局里面近三十年,而只有他乐在其中,其余人不过都是在看他的笑话罢了。

    “来人,给我拿下!”唐秉贺一声令下,众人拿刀围了上来。

    “谁敢!”唐秉韬掏出令牌,“唐门掌门令在此,谁敢动手!”

    众人愣住,看着他手上的掌门令,迟迟不敢上前,正对峙着,唐秉贺听见外头一阵喧嚣,火光可以照亮整个府宅,那群人一下子冲了进来,将唐秉贺等人团团围住。

    “我等奉信任掌门之令捉拿叛贼,唐秉贺还不速速就擒!你等还要维护这个欲杀信任掌门的叛徒吗?”

    唐秉贺一下子慌了神,他看见他身边的家丁纷纷放下刀来,是要求饶,唐秉韬的人一下子就涌来上来将他拿下带走,一路上,他被火光刺得眼睛眼睛发疼,他看见他的妹妹、他的母亲都被人拿下了带到庭院中,一时间庭院里站满了人。

    唐秉韬深情哀伤的走来,对着一众人说道:“父亲仙去,把唐门交托于我,尔等从否?”

    唐秉贺大声喊道:“他胡说,别听他的,是他杀了父亲!是他杀了父亲!”说罢,被人在背后给了一棍子,直接打跪在地上,他听见红玉喊了声二哥哥,声音甚是担忧。

    “从否!?”唐秉韬又问道,语气凶狠,眼中倒影的火光熊熊跳跃,他看着下面一众的人,有些人脸上带着迷茫,有些人却是坚定不已,他看见站在最一旁的小六,他和自己一样惨,唐秉玄这么多年从未被父亲真正关心过,在唐家就像个透明人一样,火光下他的面色惨淡,眼里挂着哀伤。

    “我等愿追随大公子了,拥立大公子为信任掌门!”有人起了个头,接着众人便喊了起来,唯有他的弟弟妹妹们没有吱声,他走向唐秉玄,目光中带着一丝凶狠问道:“六弟,从否?”

    唐秉玄抬起头来直视他,那时唐秉韬第一次见那样的唐秉玄,没有平时的怯懦和温和,眼神里还带着不屑,“兄长,秉玄早就没有家了,我从不从又如何呢?”语气中的怨怼让人摸不清楚他话里的意思,唐秉韬第一次觉得唐秉玄原来是如此让人琢磨不透的人。

    “就要一个答案。”唐秉韬此时也是有些急眼了,抓住唐秉玄低声嘶吼。

    唐秉玄红着眼睛,不说话。

    唐秉韬便转向他其余的弟弟,一个又一个抓着问,唐秉略从未见过自家哥哥这般模样,竟然被吓得哭了出来,唐秉韬突然发疯似了的狂笑,他意识到自己不仅是父亲眼中的笑话,如今也是兄弟们眼中的笑话,他不明白自己错付了那么多是为了什么,母亲对父亲付出了那么又是为了什么,是爱吗?那父亲一院子的妻妾怎么解释,母亲至于那么卑微吗?是为了他吗?可是为何不算计?为何不帮他筹谋一下?父亲呢?是发自真心喜欢他吗?处心积虑用他来给唐秉贺铺路,他活在那般赞誉之中竟然全然不知,笑话,真的是笑话!

    “好,好啊!还有谁不服,谁不服我唐秉韬!”唐秉韬大声问道,他怒目瞪着跪在地上的唐秉贺,还有站在他一旁的唐夫人,顺手夺过身旁人的刀,指向唐秉贺。

    “韬儿,住手!”张小娘大喊一声,缓缓地走来,脸上挂着疲倦和泪痕,她目光空洞走向唐秉韬,火光中,即使上了年纪的面庞依旧美丽动人。

    “娘,您来了,儿子如今是信任掌门了,娘,以后再也不会有人欺负您了,不会再有了。”唐秉韬焦急地拉着他娘亲说道。

    “韬儿,”张娘子伸出手,托着唐秉韬的脸,声音颤抖,“你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你爹他看到你成这个样子,他该多伤心啊。”转而泣不成声。

    “娘,父亲只把我当成是别人的刀,自己的棋子,他不在乎过我的想法,他何曾考虑过给我我想要的!”唐秉韬怒吼道。

    “韬儿,你爹他真的很爱你,他亲自教养你,你小时候病了他亲自照顾你,他从未亏待过你啊。”张娘子带着哭腔,有些脱了力,整个人的力量快完全倚在唐秉韬身上,“韬儿,家散了,家散了啊。”说罢跪在地上,痛哭不止。

    唐秉韬看着他娘亲,想着一定是父亲去世带来的打击太大才会这样,他此时无心顾及这个,吩咐道:“来人!把唐秉贺这个弑父夺位的给我拖去杀了!唐秉贺于父亲病重是带人闯入父亲院中,企图以武力逼迫父亲将掌门之位传于他,父亲气得一口气没上来,幸亏我的人及时赶到,护住母亲和父亲,不然只怕都是要命丧当场。”

    “唐秉韬,你胡说!你竟敢说出如此谎言,当真是不要脸!”唐秉贺怒吼道。

    “还愣着干什么?拖出去杀了!”唐秉韬吼道。手下赶忙上来拖走了唐秉贺,唐秉贺一路骂骂咧咧地,唐夫人和唐红玉两人也是急急地喊着,唐夫人更是对着唐秉韬破口大骂。

    院子外手起刀落,唐秉贺没了声音,唐夫人和唐红玉瞬间崩溃了,泣不成声。

    “报!启禀掌门,有人放火烧了我们好几处庄子,城内的也烧,城外的也烧。”

    唐秉韬听闻来报,目光一下子犀利起来,问道:“在场人一半速速前去灭火,另一半留在这听我指挥。你,速去查是谁干的。”没有一点停顿,一切指挥行云流水。

    “把这两人带下去,关起来。”唐秉韬指着唐夫人和唐红玉,二人此时妆发凌乱的跪在地上。唐秉韬上前,扶起自己的母亲,又吩咐了这里要处理的事情,便扶母亲回去休息了。

    这一夜,锦官城里骤变,到处都被火光照亮,许多人都无法安枕入眠——

    我终于是掌门了!

    我替他早就找好了秀隐谷庇护,不会有事的。

    唐门应是入我囊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