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迷 » 历史军事 » 骑马与砍杀2军主 » 第六十八章 吕卡隆的攻防战(四)

第六十八章 吕卡隆的攻防战(四)

    整理好领口与腰带,吕卡隆守城方指挥官在战役最后时刻选择了肃穆端坐。

    他现在知道大势已去,无力回天,南帝国的喊杀声已近耳畔,用不了半垛柴火燃尽的工夫这里就会被攻破。

    到那时在这座城楼里端坐的就不是什么北帝国领主了,南帝国能慷慨所赠给他的就只有阶下囚这一种身份了。

    “要喝一口烈酒吗?”副官已经替他写好了投降书与讨要赎金的寄信地点,现在就等着指挥官大人签字确认。

    “不,现在不需要。”

    恩库里翁虽然表面上表现的很沉稳冷静,但捏着羽笔的手指却一直颤抖着。

    “还是来一口吧。”

    “我说过了,我不需要。”

    深吸了一口气后,恩库里翁终于攥紧了吸满墨水的笔杆,在白纸上划出了自己的名字,在他眼里是一堆杂乱的字符,令人倍受搓感的东西。

    全然没有在元老院里签署会议表决方案时那般神圣,也没有在征收粮税单据上写字时充满快感。

    在他眼里,恩库里翁这一串字母可以出现在很多契约单据上,唯独不能书写在这样充满侮辱的白纸上。

    敌人的动作比他预想的还要迅捷,就在他刚落笔沉思的时候,楼下大厅里就传来了铁器砸门的噪音。

    厚实的城门都被他们攻破了,这小小的主楼门扉无非也是一块厚点的门板罢了。

    南帝国士兵破门而入后,主楼里的残余守军全部跑上了二楼,一起聚拢在皇帝的寝室前,围成紧密的一团,将自己的指挥官牢牢保卫在房间里。

    获得了优势的南帝士兵们倒也不急着跑上去厮杀,他们用手中武器敲击着盾牌,一齐发出哦哦哦的叫喊。

    喊声过后,一位身穿银亮甲胄的老人从士兵后面走出,他虽然年事已高,华发白鬓,但松弛的眼袋上却挂着一对炯炯有神的眼睛。

    他就是此次战役的攻城方军团总指挥官,列奥尼帕得斯家族的领袖,法戎。

    法戎在身边侍卫举盾掩护下走到长廊边上,他的眼光直接越过了那些堵在房间门口的士兵们,直照在房间里那位端坐在桌前一动不动的男人。

    布满白须的下巴一抬一落,法戎领主已经向负隅顽抗的敌军残部们下达了最后通牒。

    要么安然无恙的接受失败,要么倒在血泊里接受失败,请你们做出最后的选择。

    恩库里翁让手下们放下武器,然后在一片刀剑磕砖声中起身,在起身时他才发觉自己整理了半天的衣容却遗漏了最重要的一点,那就是自己的腰间忘记了佩剑。

    副官领会了他眼神里的错愕,于是立马摘下自己腰间的佩剑献上。

    “算了,还是给我一口酒吧。”

    在卡拉德,只要一位贵族愿意在战场上交剑投降,那他就可以免受敌对方法律的追责与审判,人身安全也会受到担保,但这一切的前提都是——你的红包要准时准额到位才行。

    “看得出来你写得很不情愿,不过这没什么,年轻人,总有一天你会对自己的失败习以为常的,到时候你就会明白这没有什么太可耻的,毕竟没有人可以一辈子都能打胜仗的。”法戎看着投降文件上的署名字母,不由得扬起了嘴角。

    或许在他年轻的时候,也会像这位年轻的领主一样,对失败难以接受,并且身心倍受煎熬。但随着阅历与年岁渐长之后,那个意气风发追求荣光的年轻人会蓦然回首——通往荣耀的路途是一条布满荆棘的小道,在那里成功与失败相互交织缠绕,所以说失败是很正常不过的事情。

    法戎知道像恩库里翁这样年轻气盛的贵族精英们心里的想法,现在自己站在胜利者的高地上,任何说辞都是一种讽刺,这人生的道理还是留给他自己在监狱里思过吧。

    攻占下吕卡隆后,法戎军团里的每一位成员都士气大增。

    安文波作为佣兵队伍的代表之一,也受到了邀请前去参加了庆祝的晚宴。

    在晚宴上南帝国的小领主们纷纷向法戎父子邀功荐人,安文波坐在台阶下面看着他们吹嘘战功的样子感到很是想笑。看来自古以来都是一个吊样,拿到点功劳就巴不得夸张到几倍,手底下人拿命填高的地基却还是那般低矮。真正的人才不需要毛遂自荐,只要你能在一场战役里打出十倍战损比,国王都要写信邀你去面试。

    按理说庆功盛宴都是在主城城堡里举办的,但吕卡隆涉及到是南帝国国都的因素,法戎不敢触犯僭越之罪,所以就不敢在简陋的皇宫内部举办仪式。

    大家就只好在外面喂着蚊子品酒切肉。

    安文波在宴会上还遇到了之前在费卡翁合作过的佣兵队伍,一位光头队长认出了安文波这张稚气未脱的年轻脸庞,于是惊诧道:你不是已经被西喀尼斯收编了吗?怎么又跑来吕卡隆了?我记得维扎耳托斯家族是塔洛斯的人啊,他们不可能参加法戎军团的军事行动。

    安文波放下酒杯微微一笑,开口自然先是一句:说来话长……

    “你们命真xx的好,我们被安排在攻坚队伍里,虽然拿着三倍的战时薪水,但是xx的老子底下的老杆子全快死完了,一百五十人的佣兵团现在就剩下四十多个新杆子。这下子真算是白忙活了。”

    酒过三旬,缄默的嘴终将被酒精麻痹的大脑撬开阀门,宴会上的话语数量开始如井喷般出没。

    这位光头大哥或许是看安文波生的眉清目秀心生喜爱,在话题热络之后也毫不吝啬地向其传授了“征兵”的经验:

    首先,家乡的兵员团结性最强,对你的忠诚度也高,拖欠了他们薪水也不会轻易跑路,但缺点也是有的,那就是他们是带着高额抚恤金加入你的,一旦他们嗝屁那你老家的人就会找上门来闹事。所以只推荐创业初期批量采购,或者只拿来当心腹兵种使用。

    再者就是卡拉德村落里的农民们,接受过训练的民兵拉拢不过来,都是被当地贵族钉在了预备役户籍里了。自耕农竟是些老货,质量虽然参差不齐,但是很顶用。流民与黑户虽然好拉拢,但这群人不受帝国法律保护,在很多事情上会被人卡脖子。总体来说乡村里的农民量大价廉,易于补员,也易于管理,但质量也就那样,在队伍里待的时间久了还是会因为家庭婚姻的关系跑路。只能拿来救急,救不了穷。

    然后就是各路的佣兵与匪徒,他说什么佣兵,赏金猎人,商队护卫,路匪强盗都是一回事,都是不事生产没有稳定收入的刀口舔血之人。他们的战斗力与战场上的表现都是可圈可点的,但问题就是贵,且因人而异不易管理。招募到这些人每天少不了讨价杀价,战利品收缴都能吵得摔跤处理。这些人作为兵员只能短期试用,长期雇佣是会有危险的。

    他说最好的兵源就是从正规军俘虏里拉进来的,这群人修养素质作战能力都有保障,但薪水更加夸张,不过这也可以理解,如果你不支付给他们高于城内正规军的第纳尔,那他们隔天就全跑光了。

    “每当进村了,你就要先去打听当地管事的人,给他点好处让他给你募兵,否则连个老头都捞不到。如果是紧急缺员,那就拿着钢刀带着火把进村,威胁他们,记得要吓唬的人是当地的地主老财,摆出一副劫富济贫的模样,这样就能得到一些底层农户的支持。但这样做的后果是会结交仇家,我有一次在西帝国几个村子里连续抢人多了,最后被当地领主儿子带着骑兵追着砍我,去特娘的,西帝国的癫子真是不好惹………”

    光头老大哥的这些话安文波都一一听在心里,不管有用没用,这些都是阅历与见识的一部分。

    酒会最后因为有人喝醉拍蚊子拍到了人脸上为终,双方红着脸含糊不清的扭打在一起的时候,安文波就决定提前离场,他不想卷进这种没有利益的斗争。

    在墙外等候多时的皮罗格正在跟一些士兵们在篝火前下棋,在看到自己队长晃悠悠走出来后,他立马吐掉了嘴里叼着的稻草,过去搀着安文波的胳膊扶他打道回府。

    因为战争,吕卡隆的市民已经跑失了过半,沿路巷道里很多居民房屋都是空的,只有一些流浪的野狗在里面安家,他们走了一路,那群狗也吠了一路。

    安文波问道:那群人是不是对我有所不满?为什么老朝着我叫唤?

    皮罗格说没有,他们是在给队长你祝贺呢。

    “啊啊,打了胜仗是自然要庆贺的,但…但这群家伙怎么都呲牙咧嘴的?嗯?”

    安文波得意地将胸口高高挺起,双脚发晃的他竟还借着酒劲唱起来了歌来,唱一半忘一半,哼哼呜呜地也听不出是海阔天空还是光辉岁月。

    唱到了原谅我这一生时,安文波在屋门前见到某人后又硬生生把放荡不羁憋了回去。

    “呦!这不是芙莱什塔同志吗?这么晚了还不睡呢。”安文波见到门口站着的女孩,酒立刻就醒了大半,挺起的胸膛就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塌了下去。

    女孩瞪着锐利的目光看着他红光满面的醉脸,脸上表情冰冷无比:

    “真是失态。”

    芙莱什塔不擅长絮絮叨叨的大段话语,言语虽然简短,但听者背后已经冒出冷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