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从军
陈念站在山上，遥遥望着山下的城池。
站在高处的时候，偌大的城池也从一个庞大的集合体变成了一条孤单的鱼。周围的那些辽阔大地是无边无际的水，而那鳞次栉比的房屋和一条条纵横交错的街道构成了它的鳞片和血肉。
吃晚饭的时候，陈念突然对木锦说道：“我打算去参军。”
木锦提着筷子，抬起头，看见陈念正认真地盯着自己看。逐渐昏暗的天色下，那双眼睛深邃如黑夜，但那黑夜中又隐隐有星光。
“好。”她说道。
陈念点点头，暗地里松了口气。
他说不清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或许是因为跟自己差不多大的其他年轻人都去了前线战场，而自己不想躲在山里，像个贪生怕死的缩头乌龟一样。
抑或是因为师傅在信上给他上的那一课。
他隐隐约约，看到老道士仔细地擦了擦剑上的灰尘，把剑插入背后的剑鞘，随后拜了拜神像，毅然走下山去，口中还呼喊着：“国有难，岂可辞？”
于是他把冷月插入了背后的剑鞘，看了眼大殿里的神像。那长袖飘飘、仙风道骨、慈眉善目，足足有三四个陈念那么高的老道正目视前方，它一如既往地看着远处的天际，自然也不会低下头来看看面前这渺小的凡人。
陈念转身下山。
此刻，朝阳从天边升起，野兽开始觅食，人们扛着锄头来到天地，开始挥洒起今天的汗水。
少女站在神像后面，紧紧抿着嘴唇，悄然目送少年的离开。
玄历四百七十八年的秋天，少年离开了无世无争的青山，带着背后的那把剑，一头撞进了那一切欢乐与痛苦的源泉。那水流忽小忽大，清澈而又混浊，温暖而又冰冷，把少年冲向一个谁也不知道的远方，冲向他既定的命运……
……
“名字。”
“李大牛。”
“籍贯……”
城里的募兵处只有稀稀两两的几个人，轮到陈念的时候，那个登记的人抬起头，看见陈念愣了一下。
“名字。”
“陈念。”
“籍贯……”
例行询问和登记之后，那个登记的士兵让陈念去九队报道。
“跟着那边那个人就行了。”那人补充道。
陈念往那看去，是个年轻的男子，脸上带着些稚气，身材瘦瘦的，手上拎着个布袋子。
陈念跟了过去，静静地跟在了这个年轻人后面。
锦绣城的军营由一列木制的围栏包围，围栏由几条长长的木条构成，大概快有一丈高。围栏里面是一个个木制的有五层的大房子，看起来一个房子起码能住百人。
陈念跟那人离开住宅区，来到一处宽阔的空地上。
旁边是泥地，中间则是一片草地。
场地边缘有一个个盘坐着的人，他们围坐成一个个圈，口中放肆地交流着。
男孩来到一个圈前停下，坐着的几人也看向了他，跟他打招呼。
“小丰。”
他们自然也看到了跟在后面的陈念，其中一人问道：“你后面这人是谁？”
小丰回头，看见了陈念，一边坐下一边摇头说道：“不认识。”
“我是新兵，登记的人让我跟着他走。”
“哦。”那人点点头，招呼道，“那你也坐。”
陈念看见几人往旁边挪了挪，让出了个很小的空位。
看着位置不太够，陈念便坐在了那个空位外边一点的地方。
周围的男人都看了过来，先前问话的那人又开口了：“你叫什么名字？”
“陈念。”
“我叫戴平泽，是什长。”
陈念看了眼周围，数了下，算上自己，总共十二个人。
“你来了，那人也齐了。”
“老马，新人给你带。”
旁边的一人于是灿烂地笑道：“好嘞。”
陈念安静地看着什长两句话间把自己分配完毕，随后便是一行人开始随意地聊天。
一个个黝黑的面容上挂着痛快的笑容，他们嗓门都很大，从刚才的训练聊到营长的祖宗，从昨天的梦境聊到城里的寡妇……
而那个年轻人从布袋子里掏出了一口大锅，还有个木盒子，他打开盒子，是个石头做小小的的斧状的东西，还有一个压根就是石头，还有一堆草状的东西，他把那些“草”放在石头上，然后拿起”斧头”在石头上划了划，火便生了起来。他点燃圈子正中石架子里的柴火，然后把锅架在了上面。
“好好看。”
陈念抬起头，看见是那个所谓的什长在说话。
“明天开始，就是你做饭了。”
“为什么？”他问道。
周围一下子安静了下来，旁边的兵惊讶地看着他。
什长收敛了笑容，回答道：“哪有为什么，新人都是伙头兵过来的。原本他最小，现在你最小，自然要你来做饭。”
“谁定的规矩。”
“大家都是这样过来的。”
陈念看了看四周，没有再说话。
那原先的伙头兵站起了身，往外边走去。
“你也跟去。”那个姓马的兵指使陈念道。
陈念于是站起身，跟了过去。
他跟上了少年，随口问道：“你去哪？”
“去拎水，还有拿米，还有拿鹿。”
那人眼睛眯成了两条弯弯的缝，说道：“昨天我们打的，还有半只。”
两人来到一个木制的小房子里，说是房子，其实就是几块木头围城的一个没有顶的围栏罢了，打开围栏的门，里面放着个木桶，还有半具死鹿。
他抱起死鹿，到围栏外边的溪旁洗了洗，然后拿起木桶，打了桶水。
“可以帮我把那桶水拎去吗？”
陈念点点头。
于是那人嘿嘿一笑，抱起那具硕大的死鹿有些吃力地走了回去。
他把死鹿放在一边，又快步跑开了。
陈念可以看到周围坐着的一些人都看向了他们这边，他也顺势看到那些人的锅里烧得的只是粥罢了，粥上飘着些菜叶。
那伙头兵那了把刀，在鹿上割了起来。
陈念看着那人一脸乐呵地处理着鹿的身体，然后把肉放进了锅里。
他突然意识到一件事情：他不会做饭。
于是他便告诉了那什人。
“不会做饭？”那什长好像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围坐着的其他人都大笑起来。
不过他仔仔细细地审视了陈念的全身上下，尤其是看了看那十指不沾阳春水的白嫩的手指，点评道：“看着确实像个公子哥。”
“哪个富家公子跑来当新兵啊。”有人大笑着说道，“没老爷的命，得老爷的命。”
“长得像个兔儿爷还差不多。”
陈念并不清楚兔儿爷是啥，只不过他本能地觉得不是什么好话。
他皱着眉头，感觉这一切已经快到他忍耐的极限了，对着什长问道：“你们这有谁能做主。”
“我是什长，听不懂吗？这些人里我最大。”
“你能做主？那我告诉你，我来这不是当伙夫给你们做饭的。”
“那你来这是干啥的？”
“我来杀敌卫国。”
更强烈的笑声刹那间爆发了出来，甚至连旁边别的什的人都有听见他的话忍不住指着他笑的。
一时间，高挑而又笔直站着的他成了场地里万众瞩目的焦点。
他有些不理解，为什么这些人会这样笑。
他站在那儿，只觉得来这遇上的一切都很奇怪。手足无措间，他不知该说什么，该做什么。
一个人走了过来，问道：“怎么了？”
看到周围的人都收敛了笑容，陈念转头，看着那来人。
那人三四十岁的模样，比自己矮半个头，身材粗壮，腰间配着一把刀。
“我说自己是来杀敌卫国的，他们都笑了。”陈念皱着眉头，问道，“这很好笑吗？”
来人看了看陈念：“你是新兵？”
“对，今天刚报道。”
“我是蒋都尉，也是你们的营长。”
看见眼前仍旧无动于衷的少年，他怒喝道，声音如同一道乍响的惊雷：“你的礼节呢？”
站在高处的时候，偌大的城池也从一个庞大的集合体变成了一条孤单的鱼。周围的那些辽阔大地是无边无际的水，而那鳞次栉比的房屋和一条条纵横交错的街道构成了它的鳞片和血肉。
吃晚饭的时候，陈念突然对木锦说道：“我打算去参军。”
木锦提着筷子，抬起头，看见陈念正认真地盯着自己看。逐渐昏暗的天色下，那双眼睛深邃如黑夜，但那黑夜中又隐隐有星光。
“好。”她说道。
陈念点点头，暗地里松了口气。
他说不清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或许是因为跟自己差不多大的其他年轻人都去了前线战场，而自己不想躲在山里，像个贪生怕死的缩头乌龟一样。
抑或是因为师傅在信上给他上的那一课。
他隐隐约约，看到老道士仔细地擦了擦剑上的灰尘，把剑插入背后的剑鞘，随后拜了拜神像，毅然走下山去，口中还呼喊着：“国有难，岂可辞？”
于是他把冷月插入了背后的剑鞘，看了眼大殿里的神像。那长袖飘飘、仙风道骨、慈眉善目，足足有三四个陈念那么高的老道正目视前方，它一如既往地看着远处的天际，自然也不会低下头来看看面前这渺小的凡人。
陈念转身下山。
此刻，朝阳从天边升起，野兽开始觅食，人们扛着锄头来到天地，开始挥洒起今天的汗水。
少女站在神像后面，紧紧抿着嘴唇，悄然目送少年的离开。
玄历四百七十八年的秋天，少年离开了无世无争的青山，带着背后的那把剑，一头撞进了那一切欢乐与痛苦的源泉。那水流忽小忽大，清澈而又混浊，温暖而又冰冷，把少年冲向一个谁也不知道的远方，冲向他既定的命运……
……
“名字。”
“李大牛。”
“籍贯……”
城里的募兵处只有稀稀两两的几个人，轮到陈念的时候，那个登记的人抬起头，看见陈念愣了一下。
“名字。”
“陈念。”
“籍贯……”
例行询问和登记之后，那个登记的士兵让陈念去九队报道。
“跟着那边那个人就行了。”那人补充道。
陈念往那看去，是个年轻的男子，脸上带着些稚气，身材瘦瘦的，手上拎着个布袋子。
陈念跟了过去，静静地跟在了这个年轻人后面。
锦绣城的军营由一列木制的围栏包围，围栏由几条长长的木条构成，大概快有一丈高。围栏里面是一个个木制的有五层的大房子，看起来一个房子起码能住百人。
陈念跟那人离开住宅区，来到一处宽阔的空地上。
旁边是泥地，中间则是一片草地。
场地边缘有一个个盘坐着的人，他们围坐成一个个圈，口中放肆地交流着。
男孩来到一个圈前停下，坐着的几人也看向了他，跟他打招呼。
“小丰。”
他们自然也看到了跟在后面的陈念，其中一人问道：“你后面这人是谁？”
小丰回头，看见了陈念，一边坐下一边摇头说道：“不认识。”
“我是新兵，登记的人让我跟着他走。”
“哦。”那人点点头，招呼道，“那你也坐。”
陈念看见几人往旁边挪了挪，让出了个很小的空位。
看着位置不太够，陈念便坐在了那个空位外边一点的地方。
周围的男人都看了过来，先前问话的那人又开口了：“你叫什么名字？”
“陈念。”
“我叫戴平泽，是什长。”
陈念看了眼周围，数了下，算上自己，总共十二个人。
“你来了，那人也齐了。”
“老马，新人给你带。”
旁边的一人于是灿烂地笑道：“好嘞。”
陈念安静地看着什长两句话间把自己分配完毕，随后便是一行人开始随意地聊天。
一个个黝黑的面容上挂着痛快的笑容，他们嗓门都很大，从刚才的训练聊到营长的祖宗，从昨天的梦境聊到城里的寡妇……
而那个年轻人从布袋子里掏出了一口大锅，还有个木盒子，他打开盒子，是个石头做小小的的斧状的东西，还有一个压根就是石头，还有一堆草状的东西，他把那些“草”放在石头上，然后拿起”斧头”在石头上划了划，火便生了起来。他点燃圈子正中石架子里的柴火，然后把锅架在了上面。
“好好看。”
陈念抬起头，看见是那个所谓的什长在说话。
“明天开始，就是你做饭了。”
“为什么？”他问道。
周围一下子安静了下来，旁边的兵惊讶地看着他。
什长收敛了笑容，回答道：“哪有为什么，新人都是伙头兵过来的。原本他最小，现在你最小，自然要你来做饭。”
“谁定的规矩。”
“大家都是这样过来的。”
陈念看了看四周，没有再说话。
那原先的伙头兵站起了身，往外边走去。
“你也跟去。”那个姓马的兵指使陈念道。
陈念于是站起身，跟了过去。
他跟上了少年，随口问道：“你去哪？”
“去拎水，还有拿米，还有拿鹿。”
那人眼睛眯成了两条弯弯的缝，说道：“昨天我们打的，还有半只。”
两人来到一个木制的小房子里，说是房子，其实就是几块木头围城的一个没有顶的围栏罢了，打开围栏的门，里面放着个木桶，还有半具死鹿。
他抱起死鹿，到围栏外边的溪旁洗了洗，然后拿起木桶，打了桶水。
“可以帮我把那桶水拎去吗？”
陈念点点头。
于是那人嘿嘿一笑，抱起那具硕大的死鹿有些吃力地走了回去。
他把死鹿放在一边，又快步跑开了。
陈念可以看到周围坐着的一些人都看向了他们这边，他也顺势看到那些人的锅里烧得的只是粥罢了，粥上飘着些菜叶。
那伙头兵那了把刀，在鹿上割了起来。
陈念看着那人一脸乐呵地处理着鹿的身体，然后把肉放进了锅里。
他突然意识到一件事情：他不会做饭。
于是他便告诉了那什人。
“不会做饭？”那什长好像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围坐着的其他人都大笑起来。
不过他仔仔细细地审视了陈念的全身上下，尤其是看了看那十指不沾阳春水的白嫩的手指，点评道：“看着确实像个公子哥。”
“哪个富家公子跑来当新兵啊。”有人大笑着说道，“没老爷的命，得老爷的命。”
“长得像个兔儿爷还差不多。”
陈念并不清楚兔儿爷是啥，只不过他本能地觉得不是什么好话。
他皱着眉头，感觉这一切已经快到他忍耐的极限了，对着什长问道：“你们这有谁能做主。”
“我是什长，听不懂吗？这些人里我最大。”
“你能做主？那我告诉你，我来这不是当伙夫给你们做饭的。”
“那你来这是干啥的？”
“我来杀敌卫国。”
更强烈的笑声刹那间爆发了出来，甚至连旁边别的什的人都有听见他的话忍不住指着他笑的。
一时间，高挑而又笔直站着的他成了场地里万众瞩目的焦点。
他有些不理解，为什么这些人会这样笑。
他站在那儿，只觉得来这遇上的一切都很奇怪。手足无措间，他不知该说什么，该做什么。
一个人走了过来，问道：“怎么了？”
看到周围的人都收敛了笑容，陈念转头，看着那来人。
那人三四十岁的模样，比自己矮半个头，身材粗壮，腰间配着一把刀。
“我说自己是来杀敌卫国的，他们都笑了。”陈念皱着眉头，问道，“这很好笑吗？”
来人看了看陈念：“你是新兵？”
“对，今天刚报道。”
“我是蒋都尉，也是你们的营长。”
看见眼前仍旧无动于衷的少年，他怒喝道，声音如同一道乍响的惊雷：“你的礼节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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