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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归宗

    “本是人间一缕烟儿~寻遍仙山欲修仙儿~莫贪功名与金钱儿呐~不如与师妹聊会天儿~”哼着不知从哪位师兄手玉(注)上学来的花花口儿,扛着小包袱大麻袋的我一路便来到了山门前。

    说是山门其实就是一座白玉牌坊,五间六柱,牌上书“寻仙宗”三个大字,其笔法飘逸出尘,怎么看怎么像宗主喝多了以笔代剑划拉出来的,“仙”字里的人都扶墙了,看来一群老头商量宗门名的时候是真没少喝。

    绕过牌坊小心翼翼的踮着脚尖从旁边的草地上过,倒不是我陈三儿不爱护这些花花草草,实在是这牌坊古怪的紧,每次打底下过就有种小时候在寒冬腊月里被大师兄掀被窝的感觉,那种被看光的羞耻、彻骨的寒意以及大师兄威严的目光三者叠加在一起,当真是我陈三儿的童年阴影!

    过了牌坊不远处便有一处水潭,潭水清幽深约三丈,透眼望去一层金鳞铺就的潭底中央五处活眼正不急不徐的冒着地气,五尾游鱼悬在活眼上方正默默的吸收着地气。似是感应到我的目光,五尾游鱼顿时欢快的向上游动,以其中一条黑色的为最。我当时就兀自纳闷,在潜龙潭里修炼的不是一青一白绣缎锦嘛,什么时候出了这么个黑不溜秋的家伙?

    正纳闷间,只听心湖之中出现一个涟漪:“陈三儿,纳命来!”咦?这不是九锦师妹的传音涟漪嘛?等等,莫不是?事起仓促,只得伸出双手连连摆动并大喊道:“九锦师妹,你听我.......”解释两个字还没说出口,就见眼前一道近三尺长的乌光闪过,一记鱼头槌撞在我的小腹上,顿时整个身子弓成了一只虾米,只觉腹腔内一阵翻江倒海,这隔夜饭似都要给我顶将出来,正要伸手接住九锦师妹,却不料头上中门大开,就见一尺多长的大尾巴在我脑瓜子上扫来扫去,那速度快的呦,那一瞬间足足扫了六个来回,要不是我陈三儿脖子结实,估计现在脑袋都上了天!

    九锦师妹一通气出完,整个鱼身一扭尾巴一甩拍在我脸上接着借力便跃回了潭中。待到潭中水花渐息我才觉得脸上一阵火辣辣的疼,也幸亏我陈三儿脸皮厚,不然这几个鱼尾嘴巴子之后估计是破相了。

    我现在是左手捂脸右手捂肚子,当真是好不凄惨,可毕竟自己有错在先,只能慢慢挨到潜龙潭边一边卖惨一边解释道:“九锦师妹,你听师兄给你解释,上次的事那都是误会呐~我哪知道你一时兴起会去我的小黑池游玩呐......”我蹲在潭边一边声泪俱下的向九锦师妹祈求原谅一边向旁边四个憨憨使眼色,见他们一副仰头四十五度打算围观到底的架势我不得不泛起心湖涟漪冲四人传音道:“几位师弟师妹帮帮你三师兄呐!”

    这是一个瓮声瓮气的声音传来:“九锦师妹的身子都让你看光了!”我:“???”八缎你小子在说什么,你们几个平时还穿衣服?还没等我张口这时又一个憨憨的声音传来:“三师兄馋九妹的身子!”喂!七绣师妹你在说什么虎狼之词,你们现在都是有灵之身可不行胡说呐!

    “三哥,我是相信你的,可现在九锦还小,等九妹修成人形再与你结成道侣也不迟。”我听了大青这话深感事情的发展好像偏离了事实本身。转头去看在一旁仰头的白二:“你不说点什么?”白二翻着死鱼眼依旧在吐着泡泡见我在看他便一脸无辜的看向我。别问我怎么看出一脸无辜的。

    “行了,估计你也说不出什么好话,这里面肯定有什么误会......”边向这四只憨憨解释着思绪也回到了三个月前的一个夜晚。那夜天气沉闷似风雨欲来,我一个人盘坐在小榻上研究术法,越研究越觉得空气沉闷,于是便运起了火部法诀想驱散这些让人烦闷的水汽,挥一挥手烦闷顿消,就这么一挥手间顿时让我浮想联翩,不禁神往典籍上记载的那些焚天煮海的大能,恰巧手边有一本火法,虽已经读完但尚未施展过终不是融会贯通,恰逢今夜水汽大增即便失手应该也不会有什么问题。修行之人讲求什么?当然是起而行之~那是一个无星无月的漆黑夜晚,为了怕烧掉我最后的茅草屋于是便来到了屋外,想着自己的目标先不要这么大,焚天煮海什么的还很遥远,但烤干一个小池子努努力应该还是能做到的吧?

    “所以你用刚学的法术烧掉了九锦师妹的衣服,以便你看师妹的身子!”八缎瓮声瓮气的谴责我。顿时我就忍不住了,啪的一下拍在了八缎的鱼头上,顺口骂道:“你有没有脑子,那熘鱼段有什么好看的?”八缎被我拍的不敢说话,其他三只也被我的气势所摄瞬间潜水吐泡泡。

    “你烧掉我的朝霞云锦衣先暂且不提,可你喊的那句今晚你就是我的......那句你怎么解释?”九锦师妹转过身子,虽然眼泪八岔的但依旧高昂着头颅质问我,黑黢黢的身子再也见不到往日的光彩。看的我这个始作俑者顿时自责不已,气势瞬间就弱了下去,拨拉着潭边的石头嘀咕道:“这不是术法炼成了开心嘛,本想激扬文字一番可没找到应景的话,就说了句今晚你是我的术法了。可没想到刚豪迈到一半就被师父给摄走了,说我破坏山上草木风水,二话不说就给师兄一通毒打,打完后接着一脚就给我送出山门下山除魔卫道去了,到现在屁股上的肿还没消,一边还有师父的脚印子呢,不信你看看。”说着我便作势要去撩袍子,九锦师妹见状冲我吐了口潭水:“呸,羞不羞,谁要看你那里。”

    我是谁,打小就是人精啊,见九锦师妹态度缓和顿时卖起了惨,咬咬牙使劲按了按被九锦师妹拍过的鼻子,顿时眼泪鼻涕横流,凄惨道:“师妹你看你打也打了,就消消气,是师兄当时一时不察,没能发现你在小黑池游玩,是师兄的错,为了道歉我特地从山外给你找了不少美味点心风味吃食,你看~”我一边卖这惨一边往身后的麻袋里掏,什么和生记的桂花糕、四海楼的珍珠米、欢食坊的云敷饼......咦?什么时候还买小鱼干了,这可不能让这五条鱼看见,赶紧塞回去。

    将桂花糕掰碎,顺手撒了把珍珠米下去,原本平静的小潭里霎时间波涛翻滚,一个浪头打了过来瞬间将我浇了个通透,吓得我赶紧拎着麻袋和包袱往外跑,回头冲那五条吃货喊道:“那啥,吃的给你们放岸上了,师妹你那衣服的事我回去想想办法~”说完我也没顾他们听没听见,扭头便跑。不跑不行呐,那浪头都要一人高了,再不跑估计以后就不用跑了。

    远离水潭,拾级而上,石阶旁青草丛丛繁花点缀,偶有蜂蝶停其上,稍远处入眼树木葱郁,林间偶有啁啾传来,闻之心旷神怡。此番景象,尽显我宗清净自然之本。

    抬步迈过百十多青石台阶,前路现出一片空阔地,临近崖边一颗青松耸立,枝叶无风自动哗哗作响似是在同我打招呼。

    “呦,五松师弟,有日子没见了,越来越粗壮了啊。”我伸手抱了抱眼前的这颗巨松,拍着那灰褐的铁皮,亲切的问候道。回应我的自然是一阵哗哗枝叶抖动。我一听顿时喜笑颜开:“好着呢,还是五松你心疼我,不像那五只白眼鱼。来来来,师兄这次出门给你带了好些东西,快尝尝。”说着我便又开始掏麻袋,一边掏一边向五松介绍:“看见这黄皮葫芦没?从一处幽深小潭的底层中取来的,很是清冽爽口;再看这红皮葫芦,这个就厉害了,我悄摸的溜进一处宫苑发现里面有处泉眼汩汩往外冒水,闻着居然还有股花香味,这我能放过?拿葫芦嘴堵了泉眼半个时辰,差点给那池子都抽干了。”我一边说着一边拔开葫芦嘴将两个葫芦放在五松的脚下。

    “喝完了把葫芦收好,我找师父复命去。”五松抖了抖枝叶与我回应,我扛好大麻袋小包袱示意他不用送,便踏步走向冼心路。冼心路说是一条路,其实就是层叠累摞而起的水脂玉堆,大大小小的三千六百八十一块。当时我还就这奇怪的冼心路问过师父:这种独特的摆放方式难道是特殊的阵法?这大小不一难道里面是暗藏玄机?这有零有整的数量难道是暗含周天之数?

    师父当时拍了拍我的小脑瓜:“玄朔呐,你脑瓜子灵光,将来出了山门,这门中弟子就靠你照顾了,不过在寻仙宗不用想那么多。这么放是因为水脂玉分量不轻,当初我跟你师叔师伯们扛回来可累的不轻,这大小不一则是因为水脂玉极难切割,至于这数量嘛~”这一脸仙风道骨的中年猛男边说着边并指如剑,猛的向脚下水脂玉的一角切去,那一角水脂玉应声而落,师父颠了颠份量抛给我道:“当初就捡了这么多。这一块你贴身放好,对你身体有好处。”

    我一边在冼心路上辗转腾挪一边嘀咕:“当初师父是蒙我的吧?就这么三里路一步比一步累,我就是狂奔三天都没这个累。”

    翻过最后一块水脂玉,擦了擦额头的汗水,抬眼向远处天人宫望去,只看了一眼我便大惊失色,丢下手里的麻袋包袱边往里冲边喊道:“师父快跑,地龙翻身啦!”

    就见远处天人宫主殿时起时伏,引动的气流吹的院中的几棵大树也是晃晃悠悠。可当我再仔细看两眼的时候便发觉了不对劲,这怎么地龙就可着主殿拱呢?还拱的特别有规律,就差我在旁边喊一二一了。

    我奔过殿门,扫了一眼便忍不住愤然道:“玩儿呢?师父!”只见一位......嗯,怎么说呢?就是一具肌肉虬结的身子上装了一个英朗俊逸的头。只见这脸:天庭蕴紫气,剑眉入云间;眸如无尽渊,鼻挺如山巅。好一个器宇不凡的修士,这要是让大姑娘小媳妇看一眼都得捂着胸膛晕过去。

    “回来了三儿?”师父抬头打量了我一眼,然后伸手将天人宫抛在地上,那一身虬结如猛龙抬头的肌肉迅速归于平静,将一件玄衣披在身上后道:“让你找的好水呢?”

    我一看他这一副轻描淡写的样儿我就来气:“不是,师父您这闹着玩呢?炼体也不能用天人殿吧?你就不怕各位祖宗从香火桌上跳下来打你?”这天人殿可是供奉各位飞升大能的,这要是某位被颠醒了没起床气的还好,这但凡有点起床气,一看你小子非但没点屁事反倒拿我的灵牌在这练手,你说他能不上火?

    “修道寻长生,自然而近道,天真而自然,孩童自天真。”师父一边说着一边将我的麻袋打开翻找着:“天人宫里的各位道爷飞升时心性天真可爱,我给他们抱抱举高高他们绝对十分欢喜,不会生气的。”真是这样?我小小的眼睛里满是大大的疑惑。为什么我小时候要去亲近各位大佬的时候你就揍我呢?难道是我表达敬仰的姿势不对?还是真得要举高高才行?

    “三儿你这壶水不错,从哪取的?”只见师父眼眸微睁,一脸欣喜的望着手中的青皮葫芦。这一声三儿将我从如何同各位飞升大能拉好关系的思绪中打断,望着师父手中的青皮葫芦回忆道:“西荒边界镇子上的一处深井里,半夜打那儿过,顺手装了一壶。”

    师父敷衍的点了点头,完全没听我在说什么,一门心思放在手上的青皮葫芦上,只见他打开壶嘴闻了闻一脸陶醉道:“隔着葫芦我就感觉这水不一般,这一打开真是不一般!”听您一句话,胜似一句话!我在旁边翻着白眼心里嘀咕着。

    “这井必然极深,底层水质清冽,灵气蕴而不发。”师父一边赞叹一边掏出一把大茶壶。我心想可不是嘛,一握钓龙丝都不够长,实在没办法了把裤腰带解下来续上才够到井底。

    我这边回忆着取水的艰辛,师父那边也没闲着,单手一招大茶壶便稳稳的落在小泥炉上。壶是蒸腾大瀑壶,盖如祥云,壶若流瀑,每有水从壶嘴流出便水汽氤氲,宛如身临其境。炉是地火焰心炉,一豆天蓝焰心无风飘摇,每每与炉壁碰撞便会迸溅出明金色火焰,煞是好看。

    眨眼间壶中水便沸腾,水汽并未喷射而出,而是转了个弯儿尽数被壶盖吸了去,就见那小小的壶盖慢慢蓬松舒展,吸足了水汽之后便如一小片云朵在壶上升腾,后续的水汽又如雨水般落入壶中,之后整个壶盖周围居然出现了一圈彩虹!

    看到这一幕我顿时目眦欲裂,扬起拳头大喊道:“太机老贼,纳命来!今日这天人宫有我没你!”却见对面那贼子不慌不忙,左手抄壶,右手并指如剑点到我身前,同时口中轻轻吐出一字:“缚!”我顿感身周一凉,之后四肢便再也动弹不得。

    “玄朔呐,莫生气,师父不过是借用了点金乌绒,至于欺师灭祖嘛?来来来,坐下喝杯茶消消气~”对面这贼子丝毫不见生气,伸手一按我便坐倒在蒲团上,这屁股上传来的触感......不对劲!

    师父见我眼珠子瞪的通红,头上青筋暴起,许是怕我憋坏了就解开了我头上的束缚,我刚觉嘴上一松便破口大骂:“老鸡贼!我......”刚要说话,便有觉得嘴巴一紧,瞬间声音也变成了不可名状的唔唔声。

    老鸡贼似笑非笑的看着我道:“哟,三儿,这几个月不见,怎么变的娇滴滴的了?”我只是瞪着他,也不说话(实际上也说不了),心里可将这老鸡贼骂翻天了,我才出去几个月这家就被偷了?这壶盖以前虽然神奇但绝不会出现这色彩斑斓的彩虹,能出现这种效果的方法不少,比如水法中练习细微控制的法术,还有元法中的幻术也可以达到同样效果,但我坚信这老鸡贼定是拿我的金乌绒填进了壶盖里。不用问为什么,因为了解!这老贼是个物尽其用的主儿,只不过方向偏的南辕北辙!

    呼~吸!冷静,三儿你要冷静,这是你师父,你是他徒弟,不就是“借用”了点金乌绒嘛?不就是以后飞舟以后飞不了那么快么?没关系!屁股底下应该是用自己半炼的借风帆裁出来的蒲团吧?没关系,风帆那么大呐,“孝敬”师父点也没关系,不就是晚几年才能飞嘛?这么多年都过来了,大不了再忍一阵......当即运起抱一存想法,配合三三呼吸功,强行压下这些纷杂的情绪。

    “呦,三儿这么快就放弃抵抗了?”老鸡贼说着便往我面前的茶盏里弹了两片叶子,一脸挑衅的说道:“来尝尝为师前些日子找到的蹑空草,用这草芽炮制的茶,闻之让人身体轻盈,喝一口便飘飘欲仙呐。”

    听了这话,顿觉有什么东西模糊了我的视野,努力往上翻着眼睛不让我的倔强流下!

    蹑空草,仙品下,食之能让凡人腾空而行,修士则元神轻灵。但腾空而行对普通人来说并非好事,飞太高容易摔死,飞太远容易给猛兽送饭,直接送到嗓子眼。这颗仙草最主要的作用还是在其腾空的特性,以独特的炼制手法埋在飞舟内壁,以达到减重的目的,当数量足够且布局合理时,足以清风一缕而飞舟已过万重山!

    老鸡贼我与你不共戴天!

    痛!心痛!正当我心里努力的咒骂老鸡贼以缓解心中苦楚时,只觉得身上一松。老鸡贼适时将滚了三滚的井水冲在茶盏中,两片蹑空草嫩芽在盏中转了两圈便消失不见,唯留下一盏青绿的茶水。

    老鸡贼伸掌往我面前一推,和颜悦色的引诱我道:“快趁热尝尝,你看这茶颜色诱人,滋味更是绝顶,前味微苦而后甘绵长,滋味繁复且变化无穷,实在是不可多得的无上妙品!”

    我一脸凝重的看了看盏中那绿了吧唧所谓的“茶水”,又仔细打量了一番老鸡贼那一脸期待的表情,最后又细细分析了他说的话。不对劲,这里面有诈!

    我刚要开口,正要吐气开声之时只见一道白影闪过,只觉下巴一麻便有什么东西倒进自己的嘴里。就见老鸡贼一手掐着我的下巴一手端着茶盏直接就将那绿了吧唧的东西泼进我的嘴里。口中还念叨着:“非要逼为师来硬的。”

    苦,说不上来的苦。就那滋味一瞬间就窜上了我的天灵盖,然后在我天灵盖上蠕动扭曲挣扎。刚想去抄茶壶里的清水,却觉得四肢又被缚住。只是这一瞬间我便投降了,那委屈、痛苦、不甘的泪水奔涌而出,心湖传音向老鸡贼道:“师父我错了!快给徒儿解了这毒吧,要命了呐!”

    “说什么胡话呢,为师怎么可能向你下毒。来,跟师父说说你错哪了?”就见老鸡贼一脸兴奋的掏出他的灵宝拓天镜,对准正在抽搐中的我说道:“表情自然点,为师当时喝的时候也不过是皱了皱眉头而已,这让你师兄师姐看到你这个表情还以为为师虐待你呢。来来来,三儿,笑一个~”

    我笑你大爷太机老贼!这不是虐待我这是什么?合着滋味绝顶就是这要洞穿脑门的苦涩是吗?

    “呦,心里骂为师呢?”老鸡贼将拓天镜杵到我的脸上:“来,冲这儿骂,记录下你的风采英姿。”这时却见老鸡贼手里的拓天镜抖了抖嗡嗡出声:“三孙子救命!大孝子又炼我啦!三孙子救命~”

    我与老鸡贼脸色俱是一黑,就见师父尴尬的摸着鼻子道:“咳咳,最近为师又重新为拓天镜加炼了一番,许是天拓镜脑子出了点问题,回头为师再回炉重新炼制一番,给他开开窍。”说着便手腕一拧强行将悬在空中的拓天镜摘下,翻手间便消失不见。

    我望着师父,师父望着我,连天人宫的灵气流转都有那么一瞬间的凝滞。“啪!”一个脑瓜崩响在我的前额上,我当即在地上弹了两弹,眼前一黑差点没昏过去。果然是要谋杀亲徒吧,果然是因为私炼传宗灵宝又被我发现要杀人灭口吧......

    我躺在地上翻着白眼看着师父整了整本就十分平滑的袖子,抬手捂嘴轻咳一声道:“这事......”还没等老鸡贼说完我便抢答道:“师父,三儿啥也没见,啥也没听到,这拓天镜肯定是师爷用的时候出了岔子,导致现在灵镜蒙尘,需要师父您出手修补一番。”

    老鸡贼瞬间转头,向我投来赞许的目光道:“然也,善哉!”

    “那师父您能不能给徒儿解了这.......茶?”我三儿是什么人呐,这么好机会还不抓紧保住自己的小命?虽说现在没有了刚才的难受劲,但依然是满嘴苦涩。

    师父闻言瞪了我一眼道:“不识好歹,这可是为师辛苦炼制出来过五味关用的,分你两片还不领情。”

    “五味关?我又不打算炼丹,我过五味关做什么?而且过五味关需要祸祸蹑空草吗?等等......师父,不要啊,快给我解开......”我灵光一闪一脸惊恐的看着面前这一脸和煦的男子,立马求饶道。

    所谓五味关是指“酸甜苦咸鲜”五种味道关隘,突破之后对五味的敏锐度大大提升,不过也就是对一心炼丹制药的修士有大用,在浅尝药材时能更精准的分辨年份、质地、药力等。细微的细节便关系到能否成丹。对一心想飞来飞去无心炼丹的我来说完全是暴殄天物,而且一想到我还得再经历四次折磨时顿觉心中苦涩。

    “解开?你早说嘛,为师刚才已经帮你度过了一层关隘,现在怕是晚了。”老鸡贼乐呵呵的坐回他的位子,好整以暇的给自己冲了杯茶,看叶片的样子完全不是我喝的那种。

    天人宫内,茶香满殿,闻之让人心神宁静,我望着眼前泛着星光点点的茶汤,知道这是师父自己栽种的寒山种,以此树炮制的茶对元神裨益非常。可惜,现在嘴中依旧苦涩,那种“漱雪爽喉”的滋味是体会不到了,权当吃补药吧。

    师父见我连汤带茶一口闷,轻哼了声:“俗!”我吧唧吧唧嘴,只觉嘴中苦味又去了几分,居然还有丝丝凉意,顿时臊眉耷眼的冲师父伸手道:“师父这茶不错呐,分徒儿两斤。”

    “滚~”

    “二两也成呐。”我见师父拒绝的如此干脆,顿时降低了一下标准,有总比没有强不是。

    “寒山给你喝我还不如拿去喂猪,猪还知道砸吧两下嘴。”

    “得,合着徒弟在您这儿连头猪都不如,唉,伤心了。走了,我找师兄师姐去。”在师父这要不到,师兄师姐那肯定有,师兄师姐的东西那不就是他们乖巧可爱小师弟的嘛。

    这话说完,向师父行了一礼我是转身欲走,毕竟这嘴巴的问题不解决估计以后吃饭都不香。心里正琢磨师兄师姐那有多少存货时却被师父以心湖传音叫住。我转身看着品茶品的一脸荡漾的师父,不禁嘀咕:“这茶威力有这么大吗?看他那一脸春色满园关不住的样子,莫不是回忆起某位仙子?也是,毕竟光棍这么多年了,绽放第二春也是应该。师父长相还过的去,就是这烦人的性子恐不招仙子待见呐,毕竟师父比那些事事儿的仙子可事儿多啦。”

    心里琢磨了好一阵,这寻仙宗上上下下还真找不出一个适龄的仙子。正要打其他宗门主意的时候,一抬头看见师父还在那陶然自得的时候忍不住道:“您还有事儿没事儿?”

    就见师父缓缓睁开眼睛,双唇轻启便呵出一簇冰雾,随即伸了个懒腰冲我道:“走吧,随我出宗一趟。”

    “走?去哪?”我小小的眼睛里满是大大的疑惑,我这一出宗门大半年,今天刚回来,屁股都没坐热呢就让我出宗?我不去,我还没去见见师兄师姐还有师爷师奶呢。

    还没等我拒绝的话说出口,虽然知道说了也没用,但心里能舒坦点不是?只觉被人揪住脖领子瞬间便到了半空。那突如起来的拉扯感瞬间让我觉得自己的脑膏缩了三寸三,眯缝着眼往下看仿佛能看见自己的魂儿在拼命的追赶自己的肉体!

    晕眩、腿软、手抖、心寒......这几种感觉交织叠加,感觉十分糟糕。想大口呼吸却被锁住脖子,张嘴欲吐却被衣领卡住喉咙,我感觉自己现在像是一只鸬鹚......

    “师父......要死了.....”无奈,我只能向师父求救,虽说向始作俑者求救有些耻辱,但.....大丈夫能屈能伸!

    “这就不行了?”师父将手劲松了几分,见我面色由红转白干呕连连的时候又瞬间加力给我勒了回去!一脸嫌弃的说道:“可不能在天人宫上吐,一想到你污染过这方水土,为师就觉得恶心。”

    得,您清高,您雅致。我这鬼样子还不是拜您所赐?

    “看你那一脸那委屈的样子,就这副脆弱的小身板还想着飞?”师父见我已经压下刚才的不适开口问我道:“为师且问你,你想造的飞舟能飞多快?”

    这个可难不倒我,随口便答道:“慢时日行三万六,快时日行八万八。”

    师父见我一脸得意,将我抖了抖打击道:“一瞬不过百丈都受不了的小身板还想日行三万六?”

    “那我就不能慢点飞嘛?”心说师父什么时候这么不开窍了。似乎师父就在等我这句话,只见他单袖一挥,只见身旁便多了一艘飞舟。

    “师父这是你的飞舟?看起来......”我努力转动脖子看向师父,心里十分不确定。眼前的飞舟只能说中规中矩,一点也不符合师父那独特的气质。

    “不,是你的飞舟。”师父将我一把拎到甲板上,指了指飞舟的灵枢台道:“你来操控一下试试。”

    闻言我顿时心中一喜,是腿也不颤了心也不寒了立马喜笑颜开道:“谢谢师父,瞧好吧您呐!”心中只顾着高兴,却没发觉师父的嘴角勾起一抹坏笑。

    一只手立马放在灵枢台上,脑海中快速回忆着那些飞舟理论知识。其中《遨天录》有云:元神勾连飞舟,手覆灵枢注以灵气,驰也。我当即照做,识海中元神将飞舟整个包裹,手中以些微灵气注入灵枢台上先试探试探。随着丝丝缕缕的灵气注入,灵枢台是除了点点荧光之外毫无反应,飞舟自然也是纹丝不动。正要扭头问问师父飞舟是不是坏了的时候,就觉着脚底一股巨力传来,脚底下的飞舟猛的向斜上方蹿去,而自己则飞快的向后倒去。路过师父时我还看到他一脸幸灾乐祸的冲我眨了眨眼!

    “嘭”的一声我只觉的后背与桅杆来了个亲密接触,疼倒是不疼,就是有些愣神。这时只听师父的声音传来语气轻飘的说道:“下盘不稳。”我当即眼睛一亮,几步回到灵枢台前,心中默念“稳”字诀:脚如盘根,体如礁石,立身大地,我自托天!

    站定姿势的我又一次探手摸向灵枢台,是那么的轻柔、专注和小心,灵气透过手掌丝丝缕缕的向灵枢台注入,不敢有一丝大意。这次只觉身躯一震,脚下飞舟斜斜向天空飞去,只是这感觉怎么感觉不对劲......

    “丝......福.....这......秃噜秃噜,风是不是有点不对劲啊?”面前的风实在有点大,嘴皮子被吹的跟个布袋一样,一张嘴就兜风,眼睛就更不用说了,现在都被泪水糊住,不得以只能蹲在灵枢台下面回头问师父。

    “风对不对劲为师不知道,不过你要是再不停下,一会你就不对劲喽。”就见师父抱着臂膀老神在在的说道。

    我抻出头往外一看,就见护宗大阵的荧光就在百丈前闪烁,这刹飞舟怎么做来着?好像书上没写啊,这玩意也不像马有根缰绳一拉它就停。一拉就停?要不试试?本着死马当活马医的态度手中灵气猝然发力拽向灵枢台,然后又觉的脚下猛的一蹿,手中似乎抓着什么东西就向后飞去!

    再次路过师父的时候,就见抱着双臂看好戏的师父冲我翘了个大拇指,我不知道这是嘲讽呢,还是嘲讽呢?

    “嘭”的一声闷响,高速行驶的飞舟结实的撞在护宗大阵的内结界上,原本被拍在风帆上正模糊的我这次向前冲去,又又又路过师父的时候许是怕我看不清,这次换了只手给我点赞!您可真是贴心呐,就不知道拉我一把!

    “啪叽”一声,我就觉得自己像是一只被拍在墙上的蚊子,或许癞蛤蟆更贴切一些。原本丰神俊朗的五官现在变的有些扭曲,挺拔的鼻子歪向一旁,被拍的五迷三道的我本着求生本能使出游墙壁虎功这才没从结界上坠落下去,不过结界终究太滑,虽然整个身体已经是紧贴结界,但依旧是止不住的往下滑,于是就在结界上留下了一道清晰的鼻血痕。

    “哟,三儿,挺有格调嘛,这是打算在结界上写个到此一游?有想法!”一根大拇指杵在我的眼前,师父收回手摩挲着下巴道:“不过就写了个一是不是对结界不太尊重?要不写全了它?你这一笔写了差不多有三尺长,也不知道你的血够不够用?”师父一边琢磨还一边用手比比划划,估计是很认真的在思考这三个问题。

    我这时候全凭一口真气提着,丝毫不敢张嘴,不得以只能心湖传音求饶道:“师父我错啦,放徒儿下来吧。”

    “噢?错哪了?”使劲扭头观察师父的神情,见他掏出一根两尺余长的小棍时我便慌了神。正疯狂催动心神回忆哪做的不好时就觉得屁股上一痛!

    “哎呦!”倒不是我装腔作势和不吃痛,而是这棍子名唤“逾距”。意思有两层:一是他出现时就代表弟子犯了错;二是这棍子不守规矩,什么护体真气护身灵力在他面前统统无用。最邪门的就是他能放大痛觉,能在你灵魂上刻画上那种刻骨铭心的疼。一见他我魂儿都抖了三抖。

    “让你一门心思想飞!让你不好好炼体!听说还让人捅了个透明窟窿?你怎么不让人捅死在外面?”师父每说一句便是一棍子,这四棍疼的我是呜嗷乱叫,四肢不自觉的在空中划拉,可惜被师父死死的按在结界上。

    “饶命啊师父,谁这么大嘴巴胡咧咧,我那就受了点皮外伤。”我这话不说还好,这一说完师父便又提起棍子啪啪给了我两下,边打边骂:“逾距之下也敢扯谎?”

    我现在是无语问苍天,悔恨的泪水止不住的流,疼痛让我直抽抽根本无力反驳。许是打累了,师父收起棍子道:“贴在结界上不准动,不背完《山训》不准下来!”

    《山训》?上万字呐师父,可见师父面色不善,我只得将心里的话硬生生的憋回弟子里,然后在结界上凄惨的背诵着《山训》:

    天地初开,万物有灵,灵蕴慧者,始诞神明。

    无德神明,役使众生,世皆厌之,称之为魔。

    神魔相争,地碎天崩,神归九天,魔潜九渊。

    神路晦暗,魔道不显,祖师大能,始创仙法。

    成仙路遥,唯现三法,书之于山,与君共勉。

    首一炼体,灵之承载,魂之容器,不可懈怠。

    若体不坚,施法滞涩,元神孱弱,走火入魔。

    其二修法,阴阳变化,天地伟力,不可轻尝。

    最后淬魂,魂之奥妙,在于自悟,最是难言。

    炼体三诀,稳如泰岳,准在毫厘,狠时搏命。

    ......

    背着背着我便理解了师父的用意,这是嫌我炼体不够呐。罢了,我的遨游天地梦,且先放放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