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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章 才出狼窝,又入虎穴

    春意雨蒙蒙,有点凉。

    五心山脉成五角星,弦门挨着正西黄粱门坐落在西南角。归去途中,山貌里一行十来人架虹疾行,那“质子吴醒”由于遁光太慢被段玉良之师托在法器上偷闲。这些人一路上还不打话,他憋闷之余,想想还不如挨着仙姑坐,搂着美人腰多美呀!无奈何,他只得抬头望天思绪回荡,自个儿耍着玩。

    当初,吴醒出刀却被驱逐出雾海寒潭之后,等记忆再接上时,难免会心惊石兆果然贼心不死,当即并不敢在此山林逗留,便拔腿向西南,欲借人间烟火遁走六丁城。

    途中,他依稀记得自己吃过石兆一记重拳,怎的如今生龙活虎?待内视五脏百脉,那叫个五气乱蹿,这只能说明那些外来的“灵源”不能受自身消化,如今积久恐成患。

    这一下子就让他想起了“蓄灵丹”,一番兜,果然自家存货少了两瓶。

    如此怪哉!他不记得自己服用过此丹,似乎连怎么从雾海寒潭里出来的也记不起来了。同时自吃了石兆那一记重拳之后好多事情变得模模糊糊,每每话就在嘴边,每每事就在眼前,却总是被那么一扇门挡着,看似一步之遥,而彼此却相隔千里之远,捕之不及。

    这回坏事,估摸着自家脑壳被打出故障来喽,当场断片,若多来几次恐酿成人间惨案。

    于是乎,充“质子”这功夫,他向段玉良之师求了些疗伤药,当场服下却不见好坏,而不是不见好转。如此最要命,丧如中医把脉于不言不语之中忽低眉变色最吓人。

    左思右想,难不成自家被打得“魂“与”魄”再次分离?而受重拳所伤之后,自家这具“尸壳”依本能做了某些事情,例如吞下蓄灵丹应敌?如此就麻烦喽,记忆这种东西向来不能与人共享,即便“魂“与”魄”原本是一体也不成。

    当然,这两者能够分离,于世间里吴小爷绝对是个例中的个例,属国宝重器级别,当高居博物馆陈列,受世人敬仰。

    人就怕胡思乱想,想想自家这具“尸壳”确实问题不少。当初被地府勾魂之后,这尸壳便留在人间独活山林中,待“六道还阳”之时,已成“尸气冲天”。照此说来,自己岂不成了“僵尸”一具?如今再活一世,实难接受自己是个“活死人”的说法。

    可是如若不是重伤欲昏迷之际尸壳自行动手,自己又怎会被挡在记忆那扇大门之外呢?

    百病愁自心,越想越荒唐,也不知除了“脑壳”之外,自身其它零部件是否还好使?可惜还阳十年魂魄需相融,方得圆满运道力却是时逢天地灭,才入昆仑三两月,耍玩不及怎有闲心顾及其它。如今他这目光已悄悄移到前方李仙姑那美人背之上,仅凭意淫,也能诊一诊大体零部件还听自家号令否,神啦。

    弦门距离此处山貌多有一日脚程,闲来无事,反正也没人打话,吴醒又回想种种,全然不忌他方才淫美人那等眼色招来牛掌门冷目警告之意。

    ……

    事前百兽林内欲夺路逃往六丁城,避一避石兆晦气。

    然而想了想,自调查小队出山早已一天一夜过去,期间自己使出浑身解数亦不能甩脱身后石家老字号那张“狗皮膏药”,定是当初在万家庄后山被种下“禁法”所致。如今再逃,即便进了六丁城,恐还是会被人于人群中一眼寻中。

    看起来这老实人当属十里八乡俊后生,面貌亲奇易认!可惜这种“得意”恐让人无福消受,多薄命。

    想想这事一时半刻也没法解决,倒不如就近折回十环山寻“段大公子”这枚免死金牌稳妥,如此折弯一路向东寻见九龙吐珠实妙地。

    很快,望山奔袭已见水龙声,却又总觉得时间过得很慢,日头东升至正中这块老表似乎略有故障不会走了。

    记得出山捕了一天猎,自次日晨起再次布陷井诱兽遇到那猫偷吃草还丹,到雾海寒潭招人驱驱逐,事发许多,却是眨么眼间来来回回没出半日功夫,让人有些恍惚胜似‘东西半球,时差难倒’:好么,爷这般来去忙似火轴,谁人在玩弄时间?

    谁成想,早些初见十环山还夸“仙境妙地”,这才时隔一天不见,怎成了阴风罩群岭,依稀只能辨得此处乃十环山第三峰。外加山里山外这一串串小鼓声敲得还挺有节奏,却是各处林丛里忽冒出“漫山腥目如灯盏,兽吼遍野封山路”实不美,当下稀里糊涂自闯入绝地,欲退恐晚矣。

    更没想到,同于西面闯山者不只吴醒一人,忽那天顶水龙之巅、彩虹架桥之上猛激起五道宝光,是杂碎们。闻琴声渐急,乱而无章法,转瞬又声声渐低,已是喋血水龙柱,甚感世事无常。

    佛说:死亡为孽始,为涅,如车轮无始终。今油未尽灯已灭,唯临灭时光明格外绚烂。善哉善哉。无量天尊。

    这回糟糕,老鬼杀到,已摘五颗人头!此不免让吴醒于林中藏身抬望之余一阵唏嘘,怜那瘦道人骆英老眼昏花,喝那史正粗浅本事胆敢与虎谋皮,笑那壮牛落水有归根,赞那胖道人骆崖真的坠了崖。

    霎时间,水龙柱上腥风落巨爪掀山林,惊得跳猴猛咋舌,果然如他所料,自家身上被人做了手脚。当下交锋实下策,人影蹬树夺向下坡路,直将尸山兽岭充人海,较一较谁家命数硬,小爷可是从千军万马中闯出来的,教得身后老鬼直应战。

    阴风罩群岭,迎兽吼极目茫茫,两人前遁后追,不知哪家欢。

    那杀阵里,吴耗儿如钻风箱,几乎前后两头受气,倚仗个“双灵皆出八方动”,蹿了这头避去那头,每每喜迎利爪剃头赌时运。

    然而,老鬼斗阎罗,双煞齐出显威能,玄阶法力斗天塌,杀得血尸血海昏天黑地,似要赛一赛,既千军万马相阻,同为“煞”,你有刀,我有器,视谁家为峰,“小儿有种莫躲,来回身走上一招!”

    “好不知羞,小爷道力实伪功,您家玄阶老鬼御双煞,要与小爷赛个谁家强?您老搞错对象啦。”

    此番嚷嚷,无异于杀人诛心,噎得人哑言一时,背地里老鬼直发狂笑似已癫:你娃该杀呀。

    好长一段时间里,西山谷内各方血尸向心涌,越聚越多围“吼猴”,似懂人言,又似欺软怕硬,势必先捡他这个软柿子来捏,半分不愿沾染尸潮外那老鬼道法频出横勇无敌。

    完啦!四面合围望不尽尸海起起落落,登天无路入地无门,已是山穷水尽,吴小爷真要回去与“许秀才”斗酒喽。

    随山里山外鼓声渐急十分可恼,尸海列阵打旋如巨兽吞天,可卷走一切生灵。直让人于海难中被水力咬住身不由己,一应随波逐流,难做命悬一线,乃必死之局。

    好么,如此海力拖拽之下,老鬼竟不讶异血尸旅祸牲口尔尔何以能摆出如此兵阵之威,硬是要旱地拔葱而起逆流而上,实牵挂几近被卷入漩涡中心位置那门中小儿之性命。如此凶顽,那般岁月消磨他这眼里究竟还能容下何物?兴许只能在夏一灵那小丫头面前才见一丝良知吧。这就是魂师,道门里的极端之流。

    是啊,与人斗其乐无穷,就是一口气的事。之前让这老鬼见了‘那一刀’,若不亲自手刃了小儿,待归山之后恐道心不稳!况且还能顺手摘得此宝,美哉美哉。

    不错,吴小爷舍得一身剐当世狠人,他已做好再入地府白雾岭与这么一片杂碎们斗斗牙口的准备。这便要吞丹入腹,饮血祭刀,哪怕会被“小蛇白破”吸得尸骨无存。

    然而,忙中出错,兜里零八碎太多,玩世牵挂纷扰,“蓄灵丹”掏做“樟脑丸”,好发神勇大口吞,赛比‘壮士一去兮不复还’实英勇。泪声里更发美梦:古来世人从不寂寞,前有妖王冰封万里镇江海,后有小爷绝命霸刀威四方,人生如棋从无同局,皆乃千古佳话!众,随我叫开黄泉之门:‘二斩人间道’。

    同时亦搏来掠顶老鬼高声叫好,自家暂且驻一驻身形,让那厮把力齐发,“铸我道心不灭,来!”

    结果,丹力未起效,跺地一脚实英姿,扬臂一甩而刀却拔不出来,哪怕瞪目咬碎牙根也无用,反倒是嘴中樟脑丸臭味向天冲,招来群尸转目低鸣阵阵,似见琼浆玉露,胜似饥肠辘辘。

    果真“山穷水尽疑无路”!吴小爷闻四外低鸣而大喜,就说您家活尸何以嗅起来如此“亲切”,于这人山人海、人挤人之中却不咬人,原来是冤魂聚敛之怪。

    急一把仙豆撒人间,真如“晴,池塘水波不兴多神爽,一把鱼饵投去,鲤瞬息疯似翻江倒海、沸水滚滚”,该爷施号令,黄泉路引谁敢不从,“众,传我军令,弄死老贼。”

    “哈,你算哪根葱?”

    旋水海力兵阵乱,任山外鼓声亡命催,恐有全军哗变之兆,急教阴风罩岭换沙尘,欲封山。

    将将沙尘起,奈何小儿已提裤朝东蹿,又有群兽章法乱,为口吃食认死理,缠得石兆实恼火。另迎鼓声里外围尸潮刮起一阵排山倒海滚滚来,急思:坏啦,一群牲口真听调令,莫非中他诱兵之计?再要纠缠,恐坏老夫性命!绕山凭脚程,当要在半路将小儿截下。

    一念思计定,石兆法决一催,一煞已归位,二煞急开路,当要御空遁走时,却迎来天降五指山按落第三峰,竟有暗手藏山!一时间不容多想,周遭阴风四起,嗡嗡响响,两强道法相撞,徒然散做沙尘暴!随昏暗中一道火光冲天,杀阵一起,万法皆诛。

    与此同时,十环山东面兽群移兵乱石岗,刚巧与再次渡河增援的包不俗等人遭遇,这才让吴醒一路顺利遁走大运河。可惜前方无关卡,他屁股后边却有追兵不少,看来封山者鼓起沙尘暴并不想放走任何活口。

    ……

    这一日。

    “真小气。”吴醒拉着脸从一出塔楼里败兴而出。好家伙,他这名“质子”才来弦门没两天,竟把人家藏经阁之方位摸了个清楚。

    当下,某人有些想念地府斗兽城了,那里的藏经阁要多少功法给多少,闲来没事还能与管事斗斗嘴、扯会儿皮。如今倒好,楞让两把门的一哼一哈给撵了出来,这叫什么世道?质子也得有人权,凭什么不让人看书。

    说到“人权”,李仙姑已格外开恩。就着这两天应付牛掌门催促,教段玉良二人入圣女泉疗伤这功夫,弦门并未限制吴醒的人身自由,且任他在门中四处闲逛,赏花又赏鸟。

    说起来,藏经阁坐落在这处小山谷之内,掩于山林中,绿植遍地,山高不见顶。随吴小爷踩着稀碎的日光漫步林间,山风徐徐,他正恼那些飞鸟戏林,却偶尔小蜂采蜜方歇,窥得天露淋蚁穴,忽见蚁兵行,立时偶有所感,叫人挠头:“蚂蚁尚且知道按部就班,是该做些打算喽,再晃下去可不成,爷不想落个‘压寨夫人’的名声,寒碜。”

    自刚到弦门那一夜,屋中思绪繁杂,他也想谋条生路,可是“美师姐”这五人不能轻易提起。怎么说也是一桩命案,凭李仙姑之前那般表现多为暴躁,若知内里隐情,恐连他这位“沾包者”一并做了,实是冤得紧。

    受时势所迫,想想又没旁的本事,自家还是个穷光蛋,无钱无势上下疏通不得,恐差不动“牛大掌门”言声好。再者,他隐隐觉出李仙姑追查“美师姐等死因”并未如表面上那么简单。如此即便寻到“保人”恐无大用,自家安危还是攥在别人手中,可谓凶多吉少,更显时日无多。

    所谓:求人不如求己。正如眼前蚁穴被露水所淹,哪怕蚁兵足底沾胶还是会挣扎着出来。

    当即忽灵光一现,拼本事人家弦门多的是人才,得使自己于旁人眼中有大用,方可留任保得一命,那就只有“技艺”一项喽。

    不自觉地,天目晶石跳出掌心,此番下意识的动作,无形之中好似赏了他一记响亮的耳光。就自家铸得那些“金箍棒”,一旦亮于人前恐死得更快,头一个打骂的必是炼器行那些老不休:棒槌棒槌,朽木不可雕也。

    赶着有意改投山门一事恐做不成,又正值天光放晴,索性他也不急着回去,便于林中席地而坐翻起兜来,似乎想寻摸些“四大邪术”那些科技玩意,兴许能唬人!怎么说李仙姑也是一代美人,这套玩意正好对症,试问哪家女子会嫌美中更美上一分呢?

    可惜了,他是个大男人怎会终日涂脂抹粉,更无随身带着“四大邪术”那套玩意随时变脸唬一唬自己。完犊子喽,这兜快翻到底了,才觉出自家真无一技之长,能活到这个岁数全凭气运,不自觉地这脸皮臊红臊红的。

    忽地,他摸到一块硬邦邦,从兜里掏出来一看“似石似玉”,这才一拍脑门,“哟,这一忙活全给忘了个干净,是万长老所赐秘法玉简。且让爷瞧瞧,这是何本事?保不齐凭爷这等悟性,神功自成,届时也混个门中人才之名声,一鸣惊人之下定叫那牛鼻子甘愿来保。”

    细观瞧之下,他这悟性悟大发喽,直教嚷骂惊飞林中鸟,“开颅做手术?万长老您可真‘器重’小爷,还要命否?这算哪路宗门秘法,还用子母玉简裹得如此严实,呸,假货吧!”

    且看文中记载:分魂法。

    分魂法,幽冥,选武不御灵。人天眼开霸体成,闯幽冥玄关时洞悉乾坤,灵魂出窍遁于虚空之中,引大道之力壮我神魂,是为人一生仅一次触碰天道之时机。而此时,为了平衡自身霸体暴涨,神魂会变得极为壮大,随后会迅速逐步递减回归常人状态。

    分魂法便是利用这个“时机”,利用神魂壮大之机创出来的“偷天之术”!换而言之,人一生仅有一次机会练就此法,错过幽冥再无分魂。

    具体表现为,当神魂壮大之机,强行剥离一小部分魂魄藏于“灵池(元神)”之内。此部分随日益壮大可为“分化体”不死不灭,虽仅存数息之效,但可离体伤敌,乃攻敌不备之秘法。

    “好么,人家幽冥开天眼,爷先裂脑壳?鬼才愿意修。”吴醒坐在那儿骂骂咧咧足足一刻钟,骂着骂着把自己逗乐了,他自己不就是鬼嘛。

    想想这分魂法于旁人来说比较棘手,对于他来说倒不受“幽冥方可修行”这个条件约束。

    据文中所述,欲练此功,一需魂魄壮大,二需分割灵魂。两样条件他都具备,试问地府炼狱统共十八层,天天下油锅、入刀山火海、煎炒烹炸样样齐全,谁家魂魄能比他更殷实?再有,当初误食幽冥果,结果被这东西寄居体内夺去“二魂六魄”,导致自家元神裂过不只一次,若练此功应该会事半功倍。

    可惜吴小爷天生不是用功的料,看看他三分热度耍炼器便知,遇事有不顺敢把炉推倒。

    再瞧瞧他那歪脑筋,修行在于一朝一夕不断积累根基,他倒好敢舍去一身家当,当天便寻了“星斗天罡阵”强行加速修炼伪功,导致至今那肚皮就未曾吃鼓过,脸比菜叶绿。

    人才呀!这便是过了今天不看明天的主,全然不顾后果,教他用功,唯有太阳打西边出来。

    “誒!不对哦。记得昨日路过矮驼峰,远远听得一丝丝兽吼声,事后听小徒们嚷嚷,她这弦门似乎要励精图治谋个精兵强将,时不常会差人进林子里小小闹一闹,引来兽王帐下小妖时常堵门骂街,届时这‘友谊赛’可就要打响喽。”

    自言自语到了这儿,吴小爷忽人来疯巴掌拍得欢,“嘿,有啦!小爷若依‘分魂法’在这友谊赛中不慎‘身亡’,哈哈,哈哈,哈哈!”说做就做,结果当他翻找分魂法后续修行法门时,却没找到从灵魂中分割出来的小灵体如何修炼,这便又骂上喽,“万长老您好大方哦,这还是个残本,次品!难为您老人家没私吞哪,我呸。”

    想想也是,就算没接触过这一类法门,千年老鬼于修行上阅历不差的,晓得这灵魂分割些许出来之后必然派不上用场,需独家法门进行一番精雕细琢之后方有效用。

    如今缺了“胳膊肘”,如何在友谊赛中当人充数呢?

    话说回来,只要有了方向,办法总比困难多。这弦门大宗派里多多少少会藏着一些这类门道吧?这便是吴醒迈步往回走时自宽心之法。

    想想时间还有一些,俗话说“伤筋动骨一百天”,那段玉良二人若想从重伤中苏醒过来,不折腾个两三个月恐不成事。借着这个空挡先于弦门中谋些炼魂法门,再小小用心练上一练,那吴小爷有充分的自信玩上一出“狸猫换太子”,唬一唬众生眼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