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天云之会（二）
听完天云的讲述，夭若轮低头，脸上看不出什么。
“无事了，你可以离去了，至于庆明，没有人会记得我们出现过的。”
说罢，夭若轮拂袖准备离去。
“等等！”
天云突然伸出手，拉住了夭若轮的衣角。
“怎么？真要我杀人灭口？”
夭若轮回头，好奇地看着这个公主，毕竟能够在见识过他的实力后，还有胆子拉住他的人，好像只有绣儿姐了。
“不，不是，我只是想问你，久叔，真的有病吗？”
说着，天云的声音慢慢小下去，身为医部侍郎，久叔的医术自然高超，一个医者，若是患上了病，还是常人所不知的。
大抵，是不治之症了吧。
“说是病，不如说是一场交易。”
天云有些惊讶地抬起头，她不解夭若轮的话。
夭若轮难得对除了绣儿以外的女孩子温柔地笑了，“他选择用生命交换了力量，大概，是为了某些重要的人吧。”
天云怔然，等到回神，夭若轮已经消失不见。
这个家伙，就这么走了。
鬼灵世界，不管什么时候，永恒的白月一直挂在暗色的天空中。
夭若轮回来，没有去找绣儿，而是一人走进了竹林。
说来也奇怪，这千年翠绿的竹林里，突兀地生长着一株血红的枫树，在清风吹拂下，发出和萧瑟竹叶别无二致的飒飒声。
一袭白底红纹祥云袍，坐在红枫下，焚香静坐。
帝鬼这家伙，在生活上，总有些讲究。
“来了呀。”
帝鬼悠闲地换了个姿势，结束了静坐，宽大的袖袍一挥，无端显现出一副精致的茶具。
“是的，话说，这枫树，倒真的能发芽生长。”
夭若轮跪坐在软垫上，平息心中浮动，回归静态。
“既然那久远的怨恨不曾散去，这枫树即使只剩下残叶，也总有一天会再度发芽。”
帝鬼很是娴熟地冲泡，微微的茶香，随着焚烧殆尽的灰尘，一同落下。
“帝鬼，我问你，造物者已经存在了如此久，流派如这树枝般众多。却不曾探寻出一条出路，真的只是天道所限制吗？”
在见过久叔后，夭若轮对造物者这个组织越来越好奇。
一个掌握了极其深奥的生命技术，有能力也有希望追求永恒的存在，为什么连表面上的永恒，都做不到。
即使是陈鸿通那样的神王，也只能靠械化躯体来减缓衰老。
帝鬼慢慢饮尽杯中清茶，不语，拿出来一块石头。
用力捏碎，极其普通的石头在帝鬼手中化作尘埃落下。
“这就是原因，一块石头，即使是混元，也可以捏碎，神王也可以，但也只能是捏碎。”
帝鬼抖了抖手，那灰白的尘灰随风流去，在枫树下散开，消失。
“摒弃血肉，追求械化身体，以此逃避时间对人类的磨损，但再怎么械化改造，人类的灵魂终究存在，那么灵魂衰老的那一天，也终会到来。”
“毕竟，就连天道，也会在时间的消磨下更迭，而时间自己，也在被新的时间不断取代，这世间宇宙，从来没有过真正的永恒。”
“那为什么，那些人依旧在追寻永恒？”
看着夭若轮不解地模样，帝鬼莞尔一笑。
“因为一个梦，一个被叫做噩梦的美梦。”
噩梦！？
夭若轮回忆起，在气脉天穹里见到了那座墓碑，那个被捆绑在异形机器上的少女。
记得我吗？我是您最成功的也是最失败的造物啊。
吾名噩梦，此身，即杀戮之刀，为万物所惧，为天地所厌。
刀刃无情，兵器不爱，我不应仁慈。
失败，因为仁慈，这本是造物主所极力追求并赋予生灵的天赋。
成功，因为有情，此即造物者所求，让造物有情，真正与生灵无二。
一切散去，徒留枯墓。
夭若轮的心中，莫名响起少女的声音，却又如泡沫般转瞬破碎无踪。
帝鬼像是没注意到夭若轮的不对劲，起身，走到红枫树下，摇起扇子。
“噩梦，乃是千古未来最为成功的兵器，刃锋所指，神王饮恨，火炮散开，群星黯淡。她是所有造物者的偶像，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比肩了天道造物之力的存在。”
“她是最为无情的生灵，也是最为成功的造物，可以说，噩梦也是所有造物者追求永恒途中的噩梦，因为她标志着无法跨越的极致。”
“但是，若是噩梦真的如您所说那般强大，她，为什么会陨灭？”
一想起那座寂寥的墓碑，夭若轮没有想到过，这就是那尊被称作天道噩梦的最后归宿。
“谁知道呢，噩梦为什么出现，是什么人打造了这尊几乎粉碎了整个宇宙，差点杀死了天道的造物，最后又是谁扼杀她？”
夭若轮低下头，是啊，谁又能想到，终结噩梦的，正是创造出噩梦的人。
“不过说来，噩梦出现，正是在新旧天道交替之时，她是旧道的产物，偏偏差点将新道消灭。”
帝鬼收起扇子，说道：“也是因为这个时间点，有人把噩梦称为旧道余辉，也有人把她叫做新道黎明之前的黑暗。”
“原来如此。”
夭若轮起身，有些失神。
“怎么了，若轮？”
“无碍。”
夭若轮慢慢向竹林外走去，从背影看，平日里极有风度的他，走得竟然很是踉跄。
帝鬼回头，看着一树红叶，此刻，香已焚尽，唯有丝丝余香在飘摇着。
“奇怪，为什么他会突然问起造物者的事情，只是因为见到了那个久叔吗？”
月色下，本来不大得竹林，夭若轮却走了许久。
怎么回事，那座墓碑，真的是噩梦的葬身之处吗？
那个在自己混沌之时出现的少女，就是当年几乎毁灭了天道秩序的，噩梦。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会出现在自己的气脉天穹里？
不知不觉，月色已经退去，脚下青葱的蔓草，也变成了冷硬的黑石。
灰色的眼中，那座枯败的墓碑，安静地坐落在夭若轮身前。
突然，心脏，扭曲的痛楚喷发出来，就像是那一天被陈鸿通重伤后，自己所经历的梦境里，胸口被塞进齿轮的那一刻。
令人恐惧的吱呀声，从身体里响起，夭若轮感觉到自己的胸口里，转动的声音，在加快。
“啊啊啊————”
恐怖的力量倾泻而出，在墓碑前，夭若轮单膝跪地，无数红丝从四肢衍生而出，在空中乱舞。
噩梦，究竟，怎么死的？
噩梦，为什么被创造？
我，是谁？
我是，你的造物吗？！
狰狞的疤痕自夭若轮俊秀的脸上盛开，蛛网般，网住他的身体。
灼烧的痛，心脏空洞的回声，被红丝牵住的身体。
在烈火中被抛弃的偶人，就连流下的泪水，也会被蒸发。
少女低声的吟诵猛然响起。
视线在模糊，意识在沉沦，只有那黑色的墓碑，越来越近，那时而高昂时而悲戚的吟诵，越发清晰。
祂曾在绚烂的舞台上高歌，为主人献上最诚挚的表演。
祂是主人最好的偶人，如此完美，再无后者。
为什么啊？
在灰色的火中，一点点变得碎弱。
在无上天舞动，在九幽河吟唱。
最为完美，最为成功。
终究是偶人——
白色衣裙，被无数红丝纠缠在沾满了鲜血的异形机械上。
被亲手取下核心，被放在无边的火中熔炼，成为新的躯壳。
主人啊，我于你，是最为完美的偶人，对吧？
成为你的兵器，再成为你的身体，
这样，我与主人，就永生永世，不曾分别。
这就是最为完美的偶人。
噩梦之身，既是此身，噩梦残魄，葬落心魂。
瞬间，少女的高歌断绝，夭若轮身上的红线扯裂。
跌坐于地，像是落入泥尘的碎屑。
夭若轮吃力的支起身体，灰色的眸子在这个时候，混沌无光。
但他还是看到了，自己面前，坐着一个肮脏的偶人。
它如此简陋，甚至脸也只是一块白布加上几笔墨点。
焦黑的疤痕在它身上肆意爬行，时隔许久，仍能感受到绝望的温度。
无形之火焚烧这偶人毫无生机的脸，在落下集聚的灰埃里，偶人生锈的核心齿轮发出清脆的破碎声。
红丝自齿轮发芽，交织成美丽的少女，可转瞬，又在黑色的火中再一次化作尘埃。
那已经被焚烧过两次的齿轮，缓缓浮起，猛地扎进夭若轮的胸口里。
在血肉里转动，拉扯着肌肉。
夭若轮明白了什么，他不知道噩梦为什么被毁灭，但噩梦的身体被焚烧后，变成了自己身体的原料。
原来，自己也是一具偶人，一具真正的偶人，比噩梦更加高级，因为，他已经是真正的生灵了。
这也就是为什么在夭若轮的气脉里会有噩梦的墓碑。
噩梦之身，即是此身，噩梦残魄，葬落心魂。
那个在自己心底哭泣的少女啊，原来，你就是我。
在没有被丢入火中熔烧前，没有我，在被打造出来后，我就是从你的身体生长出来第二个噩梦。
“无事了，你可以离去了，至于庆明，没有人会记得我们出现过的。”
说罢，夭若轮拂袖准备离去。
“等等！”
天云突然伸出手，拉住了夭若轮的衣角。
“怎么？真要我杀人灭口？”
夭若轮回头，好奇地看着这个公主，毕竟能够在见识过他的实力后，还有胆子拉住他的人，好像只有绣儿姐了。
“不，不是，我只是想问你，久叔，真的有病吗？”
说着，天云的声音慢慢小下去，身为医部侍郎，久叔的医术自然高超，一个医者，若是患上了病，还是常人所不知的。
大抵，是不治之症了吧。
“说是病，不如说是一场交易。”
天云有些惊讶地抬起头，她不解夭若轮的话。
夭若轮难得对除了绣儿以外的女孩子温柔地笑了，“他选择用生命交换了力量，大概，是为了某些重要的人吧。”
天云怔然，等到回神，夭若轮已经消失不见。
这个家伙，就这么走了。
鬼灵世界，不管什么时候，永恒的白月一直挂在暗色的天空中。
夭若轮回来，没有去找绣儿，而是一人走进了竹林。
说来也奇怪，这千年翠绿的竹林里，突兀地生长着一株血红的枫树，在清风吹拂下，发出和萧瑟竹叶别无二致的飒飒声。
一袭白底红纹祥云袍，坐在红枫下，焚香静坐。
帝鬼这家伙，在生活上，总有些讲究。
“来了呀。”
帝鬼悠闲地换了个姿势，结束了静坐，宽大的袖袍一挥，无端显现出一副精致的茶具。
“是的，话说，这枫树，倒真的能发芽生长。”
夭若轮跪坐在软垫上，平息心中浮动，回归静态。
“既然那久远的怨恨不曾散去，这枫树即使只剩下残叶，也总有一天会再度发芽。”
帝鬼很是娴熟地冲泡，微微的茶香，随着焚烧殆尽的灰尘，一同落下。
“帝鬼，我问你，造物者已经存在了如此久，流派如这树枝般众多。却不曾探寻出一条出路，真的只是天道所限制吗？”
在见过久叔后，夭若轮对造物者这个组织越来越好奇。
一个掌握了极其深奥的生命技术，有能力也有希望追求永恒的存在，为什么连表面上的永恒，都做不到。
即使是陈鸿通那样的神王，也只能靠械化躯体来减缓衰老。
帝鬼慢慢饮尽杯中清茶，不语，拿出来一块石头。
用力捏碎，极其普通的石头在帝鬼手中化作尘埃落下。
“这就是原因，一块石头，即使是混元，也可以捏碎，神王也可以，但也只能是捏碎。”
帝鬼抖了抖手，那灰白的尘灰随风流去，在枫树下散开，消失。
“摒弃血肉，追求械化身体，以此逃避时间对人类的磨损，但再怎么械化改造，人类的灵魂终究存在，那么灵魂衰老的那一天，也终会到来。”
“毕竟，就连天道，也会在时间的消磨下更迭，而时间自己，也在被新的时间不断取代，这世间宇宙，从来没有过真正的永恒。”
“那为什么，那些人依旧在追寻永恒？”
看着夭若轮不解地模样，帝鬼莞尔一笑。
“因为一个梦，一个被叫做噩梦的美梦。”
噩梦！？
夭若轮回忆起，在气脉天穹里见到了那座墓碑，那个被捆绑在异形机器上的少女。
记得我吗？我是您最成功的也是最失败的造物啊。
吾名噩梦，此身，即杀戮之刀，为万物所惧，为天地所厌。
刀刃无情，兵器不爱，我不应仁慈。
失败，因为仁慈，这本是造物主所极力追求并赋予生灵的天赋。
成功，因为有情，此即造物者所求，让造物有情，真正与生灵无二。
一切散去，徒留枯墓。
夭若轮的心中，莫名响起少女的声音，却又如泡沫般转瞬破碎无踪。
帝鬼像是没注意到夭若轮的不对劲，起身，走到红枫树下，摇起扇子。
“噩梦，乃是千古未来最为成功的兵器，刃锋所指，神王饮恨，火炮散开，群星黯淡。她是所有造物者的偶像，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比肩了天道造物之力的存在。”
“她是最为无情的生灵，也是最为成功的造物，可以说，噩梦也是所有造物者追求永恒途中的噩梦，因为她标志着无法跨越的极致。”
“但是，若是噩梦真的如您所说那般强大，她，为什么会陨灭？”
一想起那座寂寥的墓碑，夭若轮没有想到过，这就是那尊被称作天道噩梦的最后归宿。
“谁知道呢，噩梦为什么出现，是什么人打造了这尊几乎粉碎了整个宇宙，差点杀死了天道的造物，最后又是谁扼杀她？”
夭若轮低下头，是啊，谁又能想到，终结噩梦的，正是创造出噩梦的人。
“不过说来，噩梦出现，正是在新旧天道交替之时，她是旧道的产物，偏偏差点将新道消灭。”
帝鬼收起扇子，说道：“也是因为这个时间点，有人把噩梦称为旧道余辉，也有人把她叫做新道黎明之前的黑暗。”
“原来如此。”
夭若轮起身，有些失神。
“怎么了，若轮？”
“无碍。”
夭若轮慢慢向竹林外走去，从背影看，平日里极有风度的他，走得竟然很是踉跄。
帝鬼回头，看着一树红叶，此刻，香已焚尽，唯有丝丝余香在飘摇着。
“奇怪，为什么他会突然问起造物者的事情，只是因为见到了那个久叔吗？”
月色下，本来不大得竹林，夭若轮却走了许久。
怎么回事，那座墓碑，真的是噩梦的葬身之处吗？
那个在自己混沌之时出现的少女，就是当年几乎毁灭了天道秩序的，噩梦。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会出现在自己的气脉天穹里？
不知不觉，月色已经退去，脚下青葱的蔓草，也变成了冷硬的黑石。
灰色的眼中，那座枯败的墓碑，安静地坐落在夭若轮身前。
突然，心脏，扭曲的痛楚喷发出来，就像是那一天被陈鸿通重伤后，自己所经历的梦境里，胸口被塞进齿轮的那一刻。
令人恐惧的吱呀声，从身体里响起，夭若轮感觉到自己的胸口里，转动的声音，在加快。
“啊啊啊————”
恐怖的力量倾泻而出，在墓碑前，夭若轮单膝跪地，无数红丝从四肢衍生而出，在空中乱舞。
噩梦，究竟，怎么死的？
噩梦，为什么被创造？
我，是谁？
我是，你的造物吗？！
狰狞的疤痕自夭若轮俊秀的脸上盛开，蛛网般，网住他的身体。
灼烧的痛，心脏空洞的回声，被红丝牵住的身体。
在烈火中被抛弃的偶人，就连流下的泪水，也会被蒸发。
少女低声的吟诵猛然响起。
视线在模糊，意识在沉沦，只有那黑色的墓碑，越来越近，那时而高昂时而悲戚的吟诵，越发清晰。
祂曾在绚烂的舞台上高歌，为主人献上最诚挚的表演。
祂是主人最好的偶人，如此完美，再无后者。
为什么啊？
在灰色的火中，一点点变得碎弱。
在无上天舞动，在九幽河吟唱。
最为完美，最为成功。
终究是偶人——
白色衣裙，被无数红丝纠缠在沾满了鲜血的异形机械上。
被亲手取下核心，被放在无边的火中熔炼，成为新的躯壳。
主人啊，我于你，是最为完美的偶人，对吧？
成为你的兵器，再成为你的身体，
这样，我与主人，就永生永世，不曾分别。
这就是最为完美的偶人。
噩梦之身，既是此身，噩梦残魄，葬落心魂。
瞬间，少女的高歌断绝，夭若轮身上的红线扯裂。
跌坐于地，像是落入泥尘的碎屑。
夭若轮吃力的支起身体，灰色的眸子在这个时候，混沌无光。
但他还是看到了，自己面前，坐着一个肮脏的偶人。
它如此简陋，甚至脸也只是一块白布加上几笔墨点。
焦黑的疤痕在它身上肆意爬行，时隔许久，仍能感受到绝望的温度。
无形之火焚烧这偶人毫无生机的脸，在落下集聚的灰埃里，偶人生锈的核心齿轮发出清脆的破碎声。
红丝自齿轮发芽，交织成美丽的少女，可转瞬，又在黑色的火中再一次化作尘埃。
那已经被焚烧过两次的齿轮，缓缓浮起，猛地扎进夭若轮的胸口里。
在血肉里转动，拉扯着肌肉。
夭若轮明白了什么，他不知道噩梦为什么被毁灭，但噩梦的身体被焚烧后，变成了自己身体的原料。
原来，自己也是一具偶人，一具真正的偶人，比噩梦更加高级，因为，他已经是真正的生灵了。
这也就是为什么在夭若轮的气脉里会有噩梦的墓碑。
噩梦之身，即是此身，噩梦残魄，葬落心魂。
那个在自己心底哭泣的少女啊，原来，你就是我。
在没有被丢入火中熔烧前，没有我，在被打造出来后，我就是从你的身体生长出来第二个噩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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