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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葬礼,魂归命动坟头草

    这回是真躲不过了。

    师父玉棺送回多时,墨奈从未去看,就连遇见王凡买回的墓石堆,他都绕道走。

    师门当初所存修士不少,争夺掌门之位的大把,师父再是聪慧敏锐,也只是个练气修士。

    但这个老东西,竟用个人修行发天道誓约,硬生生将掌门位置抢了过来。

    墨奈窃以小人之心猜度,师父大半辈子发了疯的筹划建宗,说是掌门职责,不如说更为他自己。

    不建宗不筑基,所以寿元不多的老东西慌了。

    而自己呢,不过是建立宗门的必备条件,一如筑基丹、传承功法什么的。

    “这种乱本命,既喜庆又吉祥,你说宗门里养一个,该多好。”

    王院使的话,犹在耳边。

    “魂兮!”

    “归兮!”

    陈猫猫、何昆两个小家伙,扯着嗓子在前面开路,宋旗、王凡、史禾、王砾四人抬着玉棺,向墓园走过来。

    这片墓地墨奈并未做什么改动,赤山白水,暮云苍翠,老东西肯定满意。

    墓园周围还设了白玉护栏,就算外敌攻打来了,看了这圈摆设也会绕开。

    说起来,修真界能顺利下葬的还真不多,摸走储物袋,大小火球术伺候是常态。

    清风徐徐,叶冠中飞入一只白鸟,隐在树荫。

    二十方步的墓穴中,一架玉棺慢慢落下,接着四人又捧了泥土填埋,简简单单一个高七尺的小冢,立上石碑,只“遂心宗眉文腾”六字。

    修真界里的入土为安,没有凡世的形制禄碣、韵语颂辞,只为体现一下修真传承的重要性。

    至于转世或轮回之说,各地各宗各有定论。

    万年以降,或多或少会遇见灵根、本命、样貌相似的修士,信与不信,只在修士自己大道。

    “魄兮!”

    “返兮!”

    墨奈与门人弟子行大礼,接着是荷花、万摇脂跪下磕头,最后贾谷钰也微微欠身,和眉文腾做了个生死礼数。

    礼成之后,陈猫猫何昆还有给墓冢围砖的事,却被墨奈喊住:“这事我给你们师祖做吧,你们先去。”

    丧葬一事掌门一直逃避,大家是知道的,这时只彼此交换眼色,就行礼退走。

    “师祖诶!”陈猫猫下山时嚎了一嗓子,惊走了白鸟。

    终于下葬了,现在是什么心情呢?

    能完成师父的遗嘱,心口大石落下,是喜吧;可一想起建宗时自己的种种遭遇,就丧;老三老四把掌门之位像臭牛肉一般扔给了他,是惑……

    而登岛后的林林总总了,是乱。

    这一切的源头,不就是你干的么师父啊。

    “但凡你留个接任遗嘱,也不至于!”

    见墨奈还在原地发呆,本不愿多言的贾谷钰忍不住说道:“你师父是聪明人。”

    “哼哼,这老东西奸猾如油,偏偏还自得其乐。生是聪明人,死是伶俐鬼。”

    贾谷钰又道:“你遂心宗建宗一事,什么最重要?”

    “呃,灵石?”墨奈歪头想了想,“活到死?”

    “我!”贾谷钰怒道。

    “贾老太,咱们这种关系,就没必要相互吹捧了吧。”

    贾谷钰恨铁不成钢地回他:“老身是说客卿最重要。”

    客卿?什么意思?

    修士、凡族和灵石,每一样的重要性都排客卿之前,但这些确实是师父生前安排好的,两个叛徒不过跑腿罢了。

    从这个角度看,以及贾老太登岛后的宗门变化,确实重要,可……

    “我家老头子说,如若建宗成功,你必是掌门,我还半信半疑,后来知道你那两个师弟的情况,就懂了,他俩也算聪明人,但不是做掌门的聪明人。”

    墨奈细品贾谷钰话中意思。

    无论洪九指、贾谷钰,亦或之前谈定的曾阿牛,都是经受历练、经验丰富的老散修。

    一个有能力的客卿,不说在宗门一呼百应,起码也是绝对助力,有这样人物做左膀右臂,即便争夺掌门,想输都难。

    加上传承《式辞卷》、【正冠】、【坟头草】……这些证据牢牢锁定着掌门一职。

    试想,如果贾谷钰是张吾澜找来的,门人还听自己的话吗?

    嗯,他们一定会叛变的。

    见墨奈眼神清澈,贾谷钰拍拍小辈肩膀,独自下山。

    之前墨奈一直觉得师父将他收入门中只是利用,醒悟,过往的不满愤懑一扫而空不说,反倒多了对师父的愧疚。

    再说,他何尝不知自小被师父养大,宠溺或许没有,但关爱、教育、责骂、呵护半分不少。

    他心中百感交集,吭哧半天,一口气松懈下来,再也忍不住地放声大哭起来。

    “师父诶,徒弟这几年过得苦哇。”

    墨奈摊开双腿,一屁股坐在眉文腾坟边,熟练的打出【隔音符】,如凡人哭丧般,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嚎啕大哭起来。

    “您是不知道我这些时日怎么过来的呀……”他如同在外遭人欺负的孩子,憋着伤痛眼泪,回家看到大人才敢发泄出来。

    “你前脚刚死,老三老四那两个浓眉大眼的就叛出师门了……”

    委屈往事之于墨奈,已是张口就来了。

    什么找客卿被散修辱骂,什么红尘迷醉欲作青楼薄幸人,又是执中院被几千人嘲讽、为买阵只能扮作外道妖人,还有门人不屑、师弟背叛……

    既是告状,也算一种倾述。

    哭了许久,嚎了多时,纵是修士也没了精神,他靠着师父的墓碑大喘气。

    “得勒,反正您也到家了,如今就在咱宗门帮我死死盯着,百年之后,徒弟我就在您隔壁刨坑埋了,死后继续做师徒父子。”

    本来泪干了的,说道到这句,墨奈又是鼻子一酸,无声垂泪起来。

    多少时日了,哪怕师父逝世他也没掉过眼泪,修士么,讲究忘断。

    “你这老东西,死了也不消停,我好歹是掌门身份,平添这些情绪好么……多的话不说了,我给你这洞府围一围,别给泥水冲去了。”

    墨奈拿袖子拭着眼泪,却怎么也擦不净,如同他想报答师父养育之恩,也无从下手,也只能将墓砖砌好,稍作弥补。

    他拿起第一块墓砖,重重拍在师父坟边。

    忽地神识一闪,脑中出现一副画面:蓝天白云之间,只一座孤冢,近前一株无名荑稗似动非动。

    《掌门谈话录》有云:我先以为是凡心作祟,比如师父显灵或者闹鬼,谁家老头三年才下葬,都想变鬼修算了。

    他再转念一想,咿,这画面有点熟啊,随即按捺激动的心,微微颤颤又拿起一块墓砖码了上去。

    这次没有。

    “嘿嘿,这一幕再也无法伤害到我了。”十余年寻获本命器失败,已经不痛不痒。

    他回忆刚才悲苦、伤心的悲悯,慢慢进入那种无我无他的放松,再摸起一口墓砖,“嗡”地一声,识海中画面再现。

    一座坟,一株草。

    画面虽极为短暂,一瞬而过,墨奈仍然激动得热泪盈眶:你咋才来呢,这多少年了。

    墨奈多试几次,时灵时不灵,这就得去问人了,他跪倒在师父墓前,老老实实告罪。

    “托您的福,我好像找着本命器了,这墓围子我先放在这,将事情问清楚就给您砌起来,您真别生气,我刚才没在坟头蹦……起三尺高,就算对得住您了。”

    他抱了一堆墓砖就走。

    遂心宗正殿,小几上茶香四溢,两排原木桌椅上,只坐着贾谷钰、燕柒。

    贾谷钰见多识广:“这墓砖孕育不够,是为不灵,你这本命器确实有些奇怪,居然与鬼修、魂器相似,又不尽然。”

    墨奈讪讪说道:“咳,应该不是鬼修一路的法器,我……以前试过少许,也不对。”

    “你可长点心罢,真要能契合鬼物也不要碰!好好活着不行吗?”贾谷钰一点面子不给。

    魔修鬼修一途,世间不容,执中院之建立实为肃清鬼魔外道。

    这千百年往往一个魔修,连累亲族一片,一个好下场的都没有。

    “知道知道,这墓砖又不是什么坏东西,老太太你快给我指条明路,起码给个方向啊,我这都蹉跎多少年了。”

    “上古至今,许多失灵碎片、一些有年头的凡物都可以助修士同参,既然你对墓砖有感觉,可以去遣家驿一个地方看看。”

    贾谷钰取了西离川的地图册子,西北角上画了个圈儿:“大致在这个位置,老身五十年前去那边呆过,你慢慢找罢。”

    墨奈盯着那个圈:“这么大范围么?是什么东西呢?”

    贾谷钰冷笑:“你可以不去。那物件既和你本命相关,我就不能细说了,你去摸一摸悟一悟才知道。”

    墨奈迟疑一下,对燕柒说,“这次我就一个人去了,毕竟是撞机缘。”

    “原本也没这打算。”燕柒冷冷地说。

    墨奈被噎了一回,讨好着说,“正好,帮我打理宗门,别等我回了……”

    “不做。”

    贾谷钰说道:“我登岛之前,是王凡给我递送的消息,你也别怪他。”

    墨奈恍然大悟,他一直以为背影是宋旗,很是冷落了他,没想到是王凡这个狗腿子干的。

    “行吧,那劳烦老太太告知宋旗,让他管下庶务,”墨奈又对燕柒说,“那你做个执法长老,帮我暗中查探门里作奸犯科、调皮捣蛋之徒。”

    这回燕柒默认,贾老太看了她一眼,什么都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