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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章:定计,紫旗不见使人疑

    《离川外史·卷三楔语》:离川南北多歧路,费尽心思,总把好景误。迭代兴亡朝复暮,无甚凭据,流水龙知处。

    苟老道著《苟活只为了讲述》写道:只一百年,新地如旧,原先那股直爽爽的劲儿,那种人若犯我必诛之的血腥离川不见了,替换它的,自然是主地修士惯常的套路,彼此牵制、掣肘,暗地里动手,杀人也见血,却再不知动手的人是谁。

    气喘吁吁,飞葫芦也不用,【轻身符】一张接一张,风声在耳边呼呼作响,最隐秘的武器扣在手心,早捏出了汗。

    像回到了建宗那日,拜无登在他耳边说话的时候,像回到了刚出深山,在路边被散修拽了领口喝骂的时候。

    像回到得知自己乱本命,此生大概和大道无缘那一刻。

    “原来自己曾嗤笑过的师父是对的,老东西斤斤计较,抠那些劳什子细处,唠叨着走一步看三步,竟才是如败絮一般的修真界。”

    “宿景门内讧分家的事情估计早有念头,只是我来离川时日尚浅,只听说了游龙帮主破境失败的事,估计两方那时就在各自计划,终究是龙奇士技高一筹……不,如若他金丹未成,一切休提,所以还是境界决定了命运,智计只是辅助罢了。”

    “陈大声是内应,秃秦炎估计也是,说不定宿景门里也有叛徒,几百年的宿怨,分家不如斩草除根吧。”

    “是谁在算计我家呢?拜无登?这人在我建宗后销声匿迹了一般,若不是灰溜溜回了外海,就是躲躲起来伺机而动,我家这湖里到底有什么秘密值得他和我抢灵地呢?”

    “如果不是拜无登,还有谁?”

    “啊,我好想做一个无牵无挂的冷面人啊,走到哪修行到哪,此生绝不惹事,但也不怕事,只爱一个道侣,有二三红颜,哪里像现在,如此多牵挂,如此多闲事恶事阻碍大道……”

    胡思乱想,人已快翻过一座大山,几个猎户正在在两根树之间安放某种丝线类的陷阱,见到有仙师忽然跑过,吓得双手高举,几枚黄铜指环滚到杂草中。

    墨奈懒理杂事,翻过这座山,再穿过一座杂树林,也就是贾谷钰定计布阵的无名山谷隘口。

    踩过滋嘎作响的枯枝败叶,拂开遮了眼的黄藤,穿过密林,眼前忽然的开阔,远处目力的尽头:自家乌龟壳子一般的【玄武穿石阵】一阵阵的抖动,正是被人攻打的时候。

    墨奈眼眶一红,就要冲出去,恰好裤腿被刺龙柏的枝丫倒刺勾了一下,冷静下来。

    “我这样不明就里的冲出去,要有人埋伏拦截,十死无生。”

    远处的石头法阵隔几息就闪烁一下,没什么节奏,大概蓄力,攻击,再蓄力再攻击,不懈余力,但以他对自家法阵的了解,起码还能支撑一会儿。

    他蹲下来,深呼吸,开始思考接下来可能会遇见的局面。

    不多时,他拿出一锭金子,在掌心揉成金粉,烧一点草木灰,黑黄黑黄的粉末全抹在脸上,最后换了套普通的道袍,将邵家老仆的蓝珠子符宝塞进领口,朝着无名山谷行去。

    跑起来,喘起来,呼呼哧哧。

    演起来,扮起来,慌慌张张。

    大步跨过明溪,大步踩过紫荆,一个脏兮兮的低阶修士在修真界狂奔、在世间狂奔,裤子都被勾破了几个洞,鞋也掉了一只。

    还未接近大阵,就看到两个筑基修士斗法,一个使锏,五色的霞光炫目,另一个手托宝瓶,时不时将一道即将击中他的锐芒收入瓶中。

    他远远就在喊:“住手!二位高修请住手!”

    两个筑基修士,哪能被一个练气小厮给喝止,一道半月形的气劲劈出,被一尊瓶子拦住,乒的一声,瓶碎,芒尽。

    “住手!你们不要再打了……”

    他走到近前,单膝跪地:“小修宿景门宿可齐,特来通报!”

    这句话一说,持锏修士讶异了,率先退出战圈,横锏身前惊异的问到:“宿景门?那游……”

    话说半句,跪地的练气修士一抬头,一道蓝芒极快的从他胸口飞出,没等持锏修士细想,蓝芒已他身前,持锏修士毕竟筑基,还有时间拦一拦,锏身华光乍现,体外的护盾护罩类法术也渐渐撑开成型。

    可是没用,无论法器还是道术,都被这道无声无息的蓝光消融一般,啪的击在他的胸口打了个对穿。

    “啊!”持锏修士吐出一口精血,飞起来,把手里【五彩泛霞锏】疯狂舞动,几记霞光没头没脑的刮出来,只打了几块石头几株野草。

    墨奈趴在地上,头几乎埋进了土里,还是吴正过去亲自把他搀扶起来。

    “呼!呼!呸!呸!大家没事吧!”

    “没事,那法阵估计还能再撑一会,我有意把这厮引开,他也有此意,只是到了这里,他再不肯走了,只好边打边等掌门过来。”

    吴正说的是不是实话,不重要,作为筑基修士一对一,他想逃跑对方是拦不住的,既还在斗法,墨奈只会感激。

    如若阵破了,宋旗或燕柒没有使用执中令旗,墨奈也不来,那说不得吴正就得回宗收拾行李。

    遂心宗掌门吐出几口沙子,快速将游龙山那边情况一讲,吴正就理解了墨奈刚才的用意:游龙帮黄雀在后,是稳赢的局面,这伙散修截杀随心中,肯定也是知情的,反倒是扮成宿景门修士,才会令对方错愕一时。

    “既然龙管事提醒过掌门,那这帮散修出手就不是他家的意思,我看掌门刚才那招极妙,故技重施也无不可,只是我对乔装打扮一道不甚精通,掌门何以教我……”

    这样啊……

    两个修士脑袋凑在一起,极快的商议起来。

    “诸位请住手!我乃宿景门宿可齐,有要事与各位通报!”

    话音未落,从半空中半跳半跌下来一个练气修士,面色黑黄黑黄的,不住的喘气。

    玉瓶法器上的吴正开了筑基灵压,直接将七八个围攻【玄武穿石阵】的练气散修逼停。

    领头的八字胡筑基修士单手举着短槊,也是楞了楞,但还是打了下去,再才收手,十分警惕的退出十丈。

    “我家琼道兄人呢?”

    走下玉瓶法器上的吴正含笑说道:“放心,你家道兄无碍,一切由这位宿修士来说吧。”

    墨奈仍旧单膝跪地:“我老祖早就疑心游龙帮有诈,反正已骗出他家执中令旗,故而我老祖将计就计,暗中请来援手,哪知那外海的龙奇士只是才入金丹,斗法却十分厉害,不慎让他走脱了,老祖担心局面失控,所以喊我等赶紧过来通报一声。”

    短槊修士既是趁乱来灭遂心宗,肯定知道宿景门与游龙帮的事情,但龙奇士是否成就金丹,他是不知情的。

    所以短槊修士问了第一个容易回答的问题:“龙帮主入金丹了?”

    “是。一条青龙,或青蛟,小修修为低下,辨不出。”

    第二个问题:“我找这帮散修讨个公道,和你们宿景门、游龙帮的恩怨,有什么干系?”

    “嗨!我老祖说,遂心宗掌门是我宿景门请去做见证的,如若全杀了也还罢了,可墨掌门也把执中令旗用了,前辈若这边打出事故,我宗门也要一同担责的,唉……”

    吴正接过话:“刚刚宿景门这位道友已将执中令旗拿出,所以你家单道友才与我罢斗,如今正去游龙帮探听虚实,稍事休息便知。”

    短槊修士冷哼一声:“呵呵,你说你的漂亮话,我干我的行侠仗义,不见我琼道兄,说什么都白搭。”

    说过这话,短槊修士又要动手,吴正手一动,一杆残破的紫旗拿在手中,紫是不再紫了,旗帜也不光鲜亮丽,三分颜色六分破败。

    短槊修士看着淡紫色的旗子,还是半信半疑,吴正有些急了:“单道友,万万不可,你要打死打伤,我一家老小都有大麻烦!我我都是受雇,那人是不是姓……”

    话说到这,场间无风胜有风,只是阴寒了些,又看到吴正脸色白得吓人,双目血红,正沉着双肩,仿佛顶着千万斤的枷锁似的。

    “【天道盟约】?”短槊修士有些动容。

    西离川的散修出来杀人滋事,多数受雇于人,又担心被人抓出问出来,所以既有专门的中人,也要立一个简单的天道盟约。

    吴正心急火燎,差一点透露信息,他这模样正是天道反噬!

    吴正摆摆手,将旗慢慢朝对方渡过去,用沙哑的声音说道:“还是道友自行查验吧,我……”

    眼见这旗迎风招展,吴正也是感慨,当日正是着了这【伪·执中旗】的道儿,才有后来余升长逝、自己却意外破境的后续。

    如今,又要靠这假旗和当时受雇的誓约再次做局,真可谓,死生开阖眼,祸福翻覆手。

    另一头,墨奈心道,就看你见没见过世面了,同时嚼碎舌下的小半颗丹药,喉结一动,顿时满脸紫涨起来。

    短槊修士看着残破紫旗慢慢飞近,同时还要防备吴正偷袭,忽听有人呃呃呃了几声,声音不大,却显得十分痛苦,再是听到那宿景门修士声嘶力竭的低吼:“怎么……怎么会搞成这样?老祖,原来您是这样的……”

    嗯?事情还有反转?短槊修士不得不扭头看下了。

    墨奈双膝跪地,一张脸紫黑紫黑,话已经说不出来了,就指着游龙帮方向,从手指尖儿到整个身躯,都不停颤动,显是中了某种毒。

    就是这一刹那,紫旗要到未到,一束蓝芒速度极快的从吴正胸口激射而出,转眼就气势汹汹的到了短槊修士面前。

    和持刀修士不同,短槊修士被墨奈、余升二人一骗再骗,再起防御已是迟了。

    再说吴正、墨奈早知这蓝珠子符宝专破防御,当日他俩是靠着四处逃窜不给少年老仆再次运功出手的机会才躲过一劫。

    只听“噗”的一声,照旧是蓝芒穿胸而过,还有余力的飞出十数丈才消逝不见,而短槊修士满脸的不置信,软趴趴倒在地上。

    吴正胸口窸窸窣窣几声,挂在胸口的蓝珠符宝成了一粒粒极细的飞灰,尽数被吴正接在掌心,放回储物袋。

    短槊修士才死,墨奈已忍着腹中剧痛,大喝了一声:“出阵杀敌!不可走了一个!!”

    符宝既被人看到,就只有斩尽杀绝这一条路了。

    一干练气散修已被这翻来倒去的阵仗搞的不知所云,直到短槊修士倒地,他们才知大事不妙,仓皇的四散而逃。

    【玄武穿石阵】收,现出遂心宗众修士,都是面色苍白,刚才输送灵力维持法阵,已然强弩之末。

    还好墨奈、吴正及时赶到,贾谷钰令众人休息,独自支撑法阵,其他人才有不多的喘息机会。

    如今两个筑基散修死了,面前只一群丧家之犬,众人不顾灵力未复,都提了法器杀将出去,只留贾谷钰歪倒在地,却还知道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

    吴正飞得快,杀了两个之后,就只拿玉瓶阻断剩余散修去路,让众门人围拢捕杀。

    墨奈又吞了颗解毒丹药,半爬半滚的滑到贾谷钰身边问:“老太太您没事儿罢?”

    贾谷钰闭着眼,表情难得的痛苦:“你有这膀子力气说话,还不赶紧的去杀敌?你只是中毒,灵力却是最充裕的。”

    “哦,合着中毒不是受伤是吧?”墨奈还是躺着不动,直到十几息之后,丹丸化了些,才站得起来,再托了自己两个番天印法器,咬着牙说:“受死吧!”

    墨奈才走,贾谷钰就坐起身子,朝嘴里丢几颗丹药:“哎哟,我这是入的什么山门,一天天,尽是破事儿。”

    说归说,她担心出去杀敌的孩子们出,还是取来【玄武穿石阵】的阵枢,渡入仅存的灵力激活,一旦谁受了伤,还能第一时间退入阵中。

    她老眼朝阵外看了看,松了口气,嘴角也微微翘起。

    “给老身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