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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三章:宴否,院宇窗轩皆弄弦

    《离川吝人录》曰:西离川修士甄,善灵植,更善与人争利,不分老幼、凡修,但凡有口热的,粪土也要上前闻一闻。

    《离川啬人录》曰:西离川有墨姓小修,善吞狼驱虎、卖主求荣、不劳而获,但凡是口稀的,也有用手指沾了尝尝。

    “墨大兄弟!咱们要发财了!”

    “咱们?”亲爹刚走的脸继续,墨奈此刻是鬼手湖最威风的修士。

    “哦哦,是大兄弟你要发财了。”

    展开说说。

    “嗨,简单,墨掌门不是喜事将近么?发帖子摆酒席啊,”甄志勇搂着墨奈肩膀亲昵的说,“走走走,回你大殿上边吃茶边说切,把你家人都喊上,且有的忙了。”

    墨奈轻轻挣脱:“甄前辈先给我透个底,不然我拿什么去和门人讲?”

    “嗨,你娶的是吕家的修士对吧?”三白眼直勾勾盯着墨奈。

    “是啊,练气修士,但同参的本命器出了问题,行功岔气,一直在静养调理,”墨奈纳闷了,“嘶?这事你不知道?”

    三白眼直了、圆了、亮了:“我的大兄弟诶!你早说啊,要不是吕家主亲自来一趟,我哪里猜得到这些?要只是嫁个吕家族人过来也还罢了,你这是娶了道侣的正妻,是大事,要大办啊!走走走,回你山门说去。”

    噢,明白了。

    刚才吕乌语说“我已经帮过你了”,再结合甄志勇的话,墨奈也就明白过来了,只是不知吕乌语卖的这个人情,对遂心宗,是好是坏是福是祸。

    大肆操办和吕家的婚事,最好弄得西离川皆知,那邵家想要下手,势必要多想想:他邵家用尽香火,迁到离川才一路畅通,可几年后呢?几十年后呢?

    初到宝地,讲的是有灵石的捧个灵石场,没灵石的捧个修士场,要是一搬家就和地头蛇的爱婿干起来,好说,不好听。

    想到此节,墨奈心情瞬间好多了,确实要办,要大办特办!

    “走走走,别发呆啦,吕家主来的事,就要传开,我刚才一上湖,就看到游龙帮的渔船开走了一艘,又不好动用飞行法器,才开船走的。”

    墨奈眯着眼朝湖上看了看,假装发现十几里外的游龙帮渔船少了一艘。

    山门大殿,被重新召集来的门人分坐下首。

    甄志勇唾沫横飞在讲。

    “结道侣的事可大可小,但四大家的修士就不一样了,哪怕是个病秧子,只要嫁了,就算正式联姻,不然香火如何来的?跟脚怎么出的?无非那几样。”

    “不操办?反而得罪人,同辈的还好,人筑基宗门一想,怎么着,筑基修士不是修士?我是少了几块灵材活不下去了,还是缺那几枚三阶呢,对!送礼要是给的二阶灵石,你都不好意思跟人打招呼!”

    “到时候只怕遂心宗不下帖子,周围邻居也得主动贴上来,不然你家婚宴上吕家来了狠人,一看酒桌,怎么才这几个阿猫阿狗,亲家脸往哪儿搁?墨掌门你是结亲,不是结仇啊。”

    “最后一桩,也是最重要一桩,墨兄弟娶的是吕家族女,四周邻里必是重礼相赠,这情确实要还,但是!”甄志勇一顿,再顿顿顿喝几口灵茶,“也得匹配不是?比如哪个阿猫阿狗娶了散修道侣,你遂心宗还礼就可以轻一些,要是凡世女子……这中间的差价,不用我说了吧?”

    一番话,说得众修士连连点头,墨奈脸上呢,门人一看就自以为懂的半推半就,当初偷纳黄欣,就这个样子。

    墨奈边听边思索,自家结个婚,这厮为什么如此热情。

    图的什么呢?

    事说清楚之后,甄志勇继续灌灵茶,墨奈摆出掌门架势说道:“甄前辈算是把话掰碎了说的,我作为掌门,再拿架子也不是个事儿,这件婚事就当成单次特例的宗门营生处理,就交给……”

    正思量,宋旗站了出来:“掌门,我即刻出发去大仙坊替王师弟回来,这事他办最合适。”

    墨奈点点头,这事确实需要王凡一张甜嘴去做了,“只是辛苦你又不得修行。”

    宋旗苦笑说:“不妨事的,我这修为,不得寸进,也想开了,还不如去求个道法自然。”

    甄志勇拍拍大腿:“着啊!就是要这么去想才会通达,宋道友,我看好你哟。”

    墨奈翻个白眼,转脸就打算端茶送客,甄志勇起身挽他袖子,硬要他到山下。

    嗯,正题儿来了。

    一路无语,直到出了护山大阵,甄志勇才不好意思的说:“墨兄弟,有个不情之请。”

    “甄前辈说吧,挣灵石的事,不丢脸。”

    甄志勇收起虚伪嘴脸,开怀大笑的拉过美妾小丽,朝墨奈那边一推,墨奈哪防得住筑基修士这一手,顿时将小丽抱入怀中。

    他是修士,又是过来人,当美人入怀时,触及的肌肤如软玉、如冰雪,嗅到的是处子之香。

    甄志勇眨眨眼,确认了这一点。

    小丽羞红了脸,宛若清新的茉莉,娇不艳,柔不媚的推开墨奈,逃回女人堆的。

    哟?这时候害什么羞?当初还在大仙坊卖过灵果呢。

    番薯修士也不藏着掖着了:“我与小丽天上一对地上一双,你别看她行事不羁,其实有凡人道心,老夫一直想给她一个名分,故而想借墨兄弟大婚时,借贵宗宝地,来个双喜临门!”

    这也可以?墨奈倒真没想到甄志勇为了一点灵石可以这么不要脸。

    没等墨奈回复,番薯修士一把将墨奈拉到一旁,暗道:“怎么说?这女子如何?”

    他眨眨眼,装傻:小修不懂。

    他眨眨三白眼,抬抬番薯下巴暗示:这个你拿去,我家里多的是……

    唉,修士纳妾也好、娶妻也好,哪里有大道重要?别说大道,哪怕是和一些灵材灵宝相比,这些凡人女子也不如罢。

    这矮胖筑基修士过来帮他解惑,又答应未来出手对付封家,自家的婚事也只好让他蹭蹭了。

    “甄前辈难得对晚辈开口,晚辈自当尽力而为,只是修士的婚宴小修是头一遭,我又不好出面,许多关节还请甄前辈照顾。”

    嗯?亲爹脸不见了?

    蹭婚事挣灵石,聪明点的外人一眼就能看破,这事情多少会对墨奈的品行有点影响,所以这厮为什么答应的这么痛快?

    甄志勇三白眼转一转,想不通,但目的已经达到,至于墨奈对小丽无意,就不能来硬的。

    他喊来小丽,和墨奈二哥、嫂嫂的亲热几句,就拿出【灵鹤石盘】,载爱妾们回甄家了。

    “甄前辈、嫂嫂们慢走……诶,前辈,你的牙舟法器呢?”

    远远的一声长叹:“唉,早就送给吕管事啦,不然哪里能愉快和墨兄弟合伙灵鱼生意。”

    啊,筑基修士也苦啊,有点原谅他了。

    哼,个个都比我像个无情的修真之人,成何体统!

    有了对策,墨奈心里舒坦些,只是此事到了吕乌语都要亲自跑一趟的地步,怎样都算件大事。

    且又是一件不能和门人提及的!

    唉,又慢慢从青石板子铺就的台阶慢慢回山,这回他终于敢绕到山门牌匾那一侧了:被封丹师、陈伤熊打坏的小拱桥被贾谷钰修缮好了,远远就听到潺潺流水声。

    红花、绿叶却未再种下去,就空在那里——若是不小心遇见了新花绽放,如何不忆及史禾?

    其实就算空置着,又如何不记得呢?

    转个弯,却看到挺着大肚子的史家娘子,拿个小铲子正在挖土,史禾的女儿香片儿,不过两岁,也乖巧的坐在一旁,也拿个木头铲子在那里玩沙。

    “诶!史家弟妹,你这……有什么事让下面人来做啊!”墨奈快走几步,用灵力将史家娘子的身体缓缓托起。

    史香片儿看到墨奈过来,丢了铲子,小肥腿噔噔跑过来,一把抓住墨奈衣襟不松。

    “举高高,举高高……”

    墨奈立马换了亲爷爷脸,点了丝丝灵力,把小丫头上下抛起、接住,逗得咯咯咯的笑。

    史家娘子抹抹额头上的汗,在一旁微笑说:“我每日散步,看见这么好的地却抛着荒,总有点不舒服。我知道大伙儿是不舍得种新花,怕也只有我来了。”

    “唉!”墨奈也有些失意,轻轻放下小姑娘喊道:“老太太在吗?老太太?”

    贾谷钰果然从某个阴影里钻出来,咄咄咄的拄拐走过来,抱起史香片儿不住的亲。

    “您费费力,把这园子重新种起来吧,种什么问问史家娘子。”

    贾谷钰翻个白眼:“要不是你天天唉声叹气,这山门前早就花花绿绿了。”

    哦,感情我悼念史禾还有错了?

    墨奈心里本就有事,被贾谷钰一挤兑,就是要走,却被老太太拦住,史家娘子很是识趣的抱走香片儿,留下二人。

    贾谷钰问:“我看你眉头紧锁的,是有什么事么?”

    为了更好的见风使舵,老太太察言观色的本事一向是出众的。

    只是他此时无心嘲讽她,老实回答说:“确实有个烦心事,而且不能和人商量。”

    贾谷钰咧嘴笑道:“和皮亮那个事一样?又看上哪家闺女了?你这没几个月就要大婚的人了,别做傻事。”

    墨奈一滞:“什么跟什么?!不是那种的,而且更麻烦。”

    老太太一听是麻烦事,嘴里嘟嘟囔囔的就要走。

    “贾老太,老太,你等等,等等哈,”墨奈也想找人问问,“老太太,你说当初要是老三来做掌门会如何?要是我师父活着的话,是不是咱家没这么多事?”

    老太太皱着眉头说:“这两位道友我都不认识,就不评价了。以老身看,所谓修行,不是说找个宗门在里面呆着,每天行功打坐就大道可期的。想想廉前辈,你说被他拖下了水,他儿子说老爹受你牵连……我看哪,一切都是廉前辈自己的修行。一如你读不懂《黄庭经》某一节,他就要在遣家驿受苦,有什么区别?都是修行路上的困境,越过去,就高一些……修真一途本就多舛,命和运加在一起,是为大道。”

    仿佛是把一切都归咎给大道、给修行的关系,墨奈立刻浑身一轻:“嗬!老太太可以啊,讲经说法张嘴就来。”

    “吴正、余升两位道友我是聊过几回的,如果那次不带你去蛮荒,余升或不会死,那吴正也一定筑不了基,问他二人要不要再来一次,只有活人告诉你答案。”

    墨奈点点头,树下沉思,贾谷钰慢慢退走。

    老太太在远处的大树后面等了半晌,看到墨奈龇着牙笑起来,像个偷情的汉子一样,朝他自家洞府跑去。

    她翻了个白眼:“还以为又能破境!白等了!”

    墨奈刚是回了自家院子,就听房中有人在抽泣。

    “怎么啦怎么啦?”此时他心情大好,甩着袖子推门而入,“我哪里又得罪你了?”

    黄欣以袖掩面:“你是一家之主,是掌门,哪里能得罪我这样一个凡尘女子,是我自己心里苦。”

    真是操不完的心。

    “我惹你了?”

    黄欣边哭边说:“我在老家就听人说,宁愿在苦修士的洞府里哭,也不在宰相爷的后花园里笑,我心说,能嫁给修士有什么好哭的?现在知道,也太好哭了。”

    请展开说说。

    “墨郎是马上要和修士结成道侣的人了,日后是几十年、上百年的姻缘,而我……再过三五年也老了,那时掌门还不将小女子弃之如敝履?也不知来的大妇好不好相与,若是跟来个恶狠的嬷嬷,天天拿小针扎我,可能还要不了三五年……”

    “什么嬷嬷?哪里有嬷嬷的事了?”

    “就算没有嬷嬷,也有梅姐姐、瓶妹妹的通房丫头……”黄欣一拭泪,凶狠狠的眼神瞪着墨奈,脸蛋儿红扑扑的,又哭得梨花带雨,甚是好看。

    “嗤!”墨奈立刻英雄起来,“算甚么事?我告诉你,她吕家但凡有人进咱俩的院子,我当场就杀了!”

    狠话说了就后悔,心里马上盘算能不能杀、好不好杀,黄欣已经破涕为笑:“那墨郎的意思是我不用搬走?”

    呃……是哦,吕家姑娘来了住哪儿还没计较呢……

    “不搬不搬!”此刻也只有先哄了眼前人。

    “那好!”

    黄欣破涕为笑,起身在墨奈脸颊上啄一下,对着青铜镜子擦几下抹几下,“那我即刻去找老太太,请她老人家在那边再起一座楼……”

    话说一半,香影已闪出门外,走远了。

    嗬!这是哪个泼妇给出的主意?

    墨奈叉着腰,站在院子中央大声问:“贾老太!是不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