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一）

    “不用了，我习惯独来独往，你找别人吧。”

    赵云柳实在有些费解，周琦为什么会来招惹自己，明明自己就是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普通人。

    于是她又加了一句，“我就是个普通人，没什么特别的，要是有什么地方让你误会了，那我道歉，我没有别的意思。”

    这句话已经说得够明显了，但周琦没放心上，反而赵云柳越是退让，他越觉得这个人与众不同。

    直觉告诉他，赵云柳和他先前遇到的那些高高在上的精英阶层的女生不一样。

    他问，“你觉得交朋友需要门当户对吗？如果需要，那这是合理的吗？”

    “不需要，也不合理。”

    周琦狡黠一笑，“所以我们还是可以交朋友的不是吗？”

    对于周琦这番话，赵云柳并不觉得感动，相反，她觉得冒犯，她知道周琦一定看出自己的出身了。

    这世上，贫穷和咳嗽是不可掩盖的，哪怕赵云柳早已离开家乡，努力去模仿着做一个城里人，但与生俱来的东西是藏不住的。

    大约是“恼羞成怒”，赵云柳回道：“当然不是，我们没法做朋友，三观不同，我不喜欢你这种自以为是高高在上的性格，就这样，不要再打扰我了。”

    对于赵云柳莫名其妙的生气，周琦有些摸不着头脑。至于高高在上，他更觉得莫名其妙。在赵云柳面前，他已将姿态放得够低，何来高高在上。

    他把手机放到一边，转头问高原，“你说，咱们和苏启文真没法做朋友吗？”

    对于苏启文，高原一面惊叹于他的出身，一面又瞧不上他书呆子式的木讷，“没有吧，他的脑回路我反正理解不了，要不是他有个厉害的爷爷和爹，谁愿意搭理他。”

    高原说得直白，周琦倒没有附和，笑了笑，“他挺纯粹的，一颗心都在科研上，也许他天生适合做这些。”

    在苏启文那碰了好几次壁，高原有些怨气，撇嘴道：“也许吧，反正情商不怎么样。”

    周琦觉得，赵云柳和苏启文有些地方还挺像的。一样的心无旁骛，一样的充满神秘感。

    赵云柳当然不知道周琦对自己的误解。心无旁骛并非自己热爱，而是没有退路可走。充满神秘感也并非不喜与人交往，而是不愿别人知道自己的出身。

    赵云柳回宿舍的路上接到了家里的来电。距离上次和赵母通话已是一个多月前，算了一下时间，还有两天就要高考了。

    电话里，赵母一改往日的咄咄逼人，小心翼翼道：“给你打电话没什么别的意思，就是给你说一声，风扬马上高考了。”

    赵云柳漠然地道：“那祝他顺利，希望能考个好点的学校，也不枉费你的心血。”

    赵母犹豫了一下，道：“要不明天找个时间，你们姐弟俩通个电话，他最近心态不好，我担心他到时候出问题，你觉得呢？”

    破天荒地，自己这个亲妈竟然会征求自己的意见，赵云柳感到意外，“那我说我不想和他打电话呢，你会怎么样？”

    似乎是意料之中，赵母没什么特别的反应，“那就不打，我能怎么样你。”

    赵母态度突然软和下来，赵云柳反而觉得无所适从，她僵硬地回了句，“那没事就挂了，我还要忙。”然后就立即挂了电话。

    放下手机后，赵云柳又不自觉地想到赵母的语气，总觉得有些不落忍。

    犹豫了半天，她到底没再给她打过去，赵风杨的事就让赵风杨自己管吧，他已经成年了。

    赵风杨最近心态确实不太好，一方面来自高考的压力，另一方面则来自女朋友的压力。

    还有两天就要高考了，越是这种时候，他越是学不进去。

    他的腿已经拆了石膏，除了不能剧烈运动，他已经和正常人没什么区别。

    这个点，赵母已经睡下，他扔掉手中的笔，起身进了客厅，不知道怎么回事，他总觉得心慌气短。

    去冰箱里翻出来一瓶冰水喝了一口，他感觉好了一些。

    赵风杨的动静吵醒了赵母，这个房子是个一室一厅，平常她就睡在客厅的沙发上。

    她揉了揉眼睛，看向阴影中的赵风杨，“风杨，怎么还不睡啊？这都快一点钟了吧。”

    赵风杨突然一屁股坐在地上，捂住脸呜咽道：“妈，我压力好大，我要是考不上黔州理工怎么办？”

    赵母心疼坏了，她从来不知道自己这个儿子的目标院校是黔州最好的学校，对于普通黔州人来说，这就是除北华以外最好的学校。赵风杨的成绩，赵母是知道的，她急忙宽慰儿子，“真没事，考不上又没什么，你就算只考了大专，我也不会责骂你，这有什么的呀，哎呀，不要哭呀！”

    考黔州理工的理由是个秘密，压在赵风杨心里，让他觉得窒息。但他又不能告诉别人。

    他用力搓了搓脸，调整好情绪，道：“我没事了，我进去睡了。”

    赵母第一次觉得儿子长大了，能扛住事了，她不知道自己应该心酸还是应该欣慰，她只是心里打定好了主意，明天无论如何都要让赵云柳给赵风杨通个电话，让她跟儿子谈谈心讲讲经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