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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入幕之宾

    “五”,陈林月朗声道,垂下拇指,随后踏出一步。

    台下议论声不断。

    “这人要干嘛”。

    “此人莫非在哗众取宠”。

    “四”,陈林月声音更显高亢,食指紧握,随后再踏出一步。

    这时议论声稍减。

    “但见此人萧萧肃肃,爽朗清举,也不像那种低俗之人”。

    “且观其所为”。

    台上花魁也是颇为好奇,示意下方噤声。

    陈林月接着倒数,数到一时,台下已是落针可闻。只见他左手抱娃,右拳紧握,五步过后,已然行至大厅中央。

    他满脸深沉,声音低哑,“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而后陡然高亢,狂放不羁,“我欲乘风归去”,接着声音渐低,“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最后归于平淡,他嘴角含笑,“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此刻现场鸦雀无声,众人满脸震惊。李政难以置信,“这还是我认识的陈兄吗”,台上花魁眉黛青山,双瞳剪水,深深望着那道身影。

    青年双眸轻阖,面色平静,久久无言,似乎在酝酿什么。

    待耳边传来窃窃私语,他缓缓睁眼,怅然若失,神色落寞,“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随后语调悲凄到了极点,“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

    众人受到感染,不免悲从中来,花魁更是几欲掩面而泣。

    但看此时陈林月已经收敛情绪,面色平静,如同一位历经人世沧桑的老者,“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最后他双眼饱含期待,神色郑重,“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一词作罢,陈林月似乎还未缓过神来,呆立在原地,众人也不催促。

    “阿爹”,陈司南有点担心。

    小丫头这么一喊,陈林月自然不能继续装深沉了,他望着台上女子,先是故作迷茫之色,随后言辞恳切,“姑娘,这首水调歌头可还行”。

    那花魁不由有些慌乱,她低眉垂眼,低声称赞道,“那自是极好的”。

    “小样,还害羞”,陈林月暗笑,随后朗声道,“承蒙夸奖了”。

    接着他看向众人,“我已结束,你们继续”,说罢便回了座位。

    陈林月丝毫不担心,毕竟唐宋八大家之一的东坡居士,要是能被这群酒囊饭袋,饱暖思**的家伙比下去,那他棺材板都该压不住了。

    果然没过多久,陆续就有人上交笔墨纸砚,拱手认输。毕竟先不说作品如何,单就这五步成词的气势,便压垮了大多数人的心理防线。

    但仍有寥寥几人在作答,不过身旁众人却面露嗤笑,就连台上花魁也神色不耐,显得兴趣缺缺。

    终于半柱香过后,一布衣男子拍桌而起,也是踏出五步,行至舞台中央,朗声道,“阁前明月光,好似地上霜,抬头看明月,低头看家乡”。

    说罢那男子故作悲怆,正欲开口,耳边传来阵阵讥讽。

    “哈哈哈,这叫什么,东施效颦,还是HD学步,乐死我了”。

    “叫你模仿,没让你超越啊,哈哈~”。

    台上花魁也是轻纱掩嘴,眉目含笑。

    那人直接社死当场,还在执笔苦思的几人见状赶忙将大作塞入袖口。

    “可还有其它作品”,花魁见无人应答,便朝陈林月望去,“公子可愿上楼一叙”。

    陈林月故作推辞,“我可没钱消费”。

    少女忍俊不禁,“不用公子付钱”。

    “好”。陈林月转头向李政挤了挤眼睛,而后便跟着她上楼。

    李政满脸复杂,内心积郁,却也是心悦诚服。

    陈林月被带到一处寝殿,推门便见一片珍珠帘幕,抚在脸上,清清凉凉的。

    跨过帘幕,进入房间,陈林月细细打量,寝殿不大却温馨精致。

    房顶悬挂琉璃为灯,四周以画作装饰,或人物,或山水,颇为雅丽。紫金楠木制成的衣橱呈于前方,古朴厚重。

    中间摆放着一张圆桌,两把椅子南北而对,桌上摆放着茶水点心,还有一株莲花。前世陈林月作为一名外科医生,廉洁奉公,从未贪污受贿,不正如“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的莲一样吗,他深深嗅了嗅,随后往右望去。

    右侧是一方案台,上面摆放着一架古筝和一块棋盘。

    “这姑娘果真是个文化人”,陈林月不由高看几分。

    靠门是梳妆台,上面铜镜光可鉴人,下方则是许多小巧精致的罐子,这便是胭脂水粉吧。

    最里面则是五尺宽的红木阔床,边上悬着轻纱幔帐,罗帐上鸳鸯嬉水,倒是挡住了里面的风光旖旎,陈林月不免有些失望。

    “小女子陈灵儿,不知公子如何称呼”,陈灵儿主动开口了。

    陈林月顺着她的话,一番交谈也算互有了解。

    陈灵儿是天南行省一名富商庶女,因家族攀附权贵要把她送给总督的小儿子,她不甘心嫁给一个傻子,这才牺牲名节来此做花魁。

    陈林月眉头微蹙,暗自思忖。

    “四周的画,虽然有山有水,但都颇为秀气,悬于闺房,显然是她所作。再看摆在案台上的古筝和棋盘,用料考究且都上了年份,还有她听完水调歌头便请我上楼一叙,这样一个懂琴棋,画作上佳,能鉴赏文学之人出身肯定是非富即贵的”。

    “如果是富商庶女,甚至是用来联姻的庶女,在家中肯定是不受待见的。看她方才示意噤声时所透露出来的自信和气场,显然在家中地位很高。大胆猜测的话,他可能是某个官宦世家的掌上明珠。”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就扑朔迷离了。毕竟苍龙国的法律是为那群官员服务的,你一个当官的欺负欺负普通商人也就罢了,但你要欺负同僚,对方说不得就要参你一本。”

    “如果这一切子虚乌有,那她来此当花魁又是为何呢”?

    这般想着,但陈林月却也没傻到主动挑明,毕竟自己还是一个四处漂泊的孤儿呢,对方不也没有异议吗。

    人生嘛,难得糊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