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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

    翌日,晨曦雾重,封意寒平躺在床上,思绪总是稍不留神就滑到了昨夜的火树银花里,少年执拗的神情,倒映在锦城最著名的流波桥下,水纹揉皱月色,盈盈光彩蒸腾着悠悠冷泠,偶尔从桥下飘过几盏斑斓的许愿灯,上面描摹着有心人的年终情愿,随水波逐流。月色下少年的五官更加精致,较之他的兄长,多了不可言说的灼热活力,他看着她,脸上没有丝毫的玩笑,直射的目光就想把对方揉进身体里……

    封意寒控制不住的去想他当时的神情,原本应该是有很多话想要说的,最后都只字未提,默默的陪她走了一程。

    那种氛围,烟火倾尽繁华燃烧,月光温柔了万物,少年的眼里盛满星河,星河里映着自己的面孔……

    封意寒烦躁的拉上被子盖住脸,阻止自己再想下去,被褥下传出唉声叹气的纠结。

    直到房门被急促的拍响,她一骨碌的折起身子,单脚踩在床边,满是心烦意乱的瞪着声音之源。

    门外的人不知气馁,边拍边嚷嚷“封哥在吗?!快开门!封哥!有急事!哥!”

    这声音一听就知道是谁!

    他不停的在门外重复着,不确定房内有没有人,却一直坚持着拍喊,封意寒又烦躁又无奈的磨牙,大步上前开了门。

    门外的人拍的太起劲,若不是封意寒眼疾手快退了开,对方的巴掌就落在了她的脸上,当即没好气的开口。

    “怎么你想打我?”

    少年一个不稳,踉跄的跌进屋,他抬起眼,没空再和她嘻哈几句,语态更急“封哥,萧哥来了!”

    封意寒挑眉,以为自己听错了“萧哥?”

    沐阳扯过她的手就往外拉“你先跟我来!”

    他拉着她疾行,整个行动的过程中,她也只是听对方一个劲的催促她快一点,询问也不说,憋的封意寒心口的火气直线上升,在第三次求解未果的时候,她扣住了沐阳的后领,拉住了他的步伐,不耐烦的质问“到底出了什么事,再急你好歹也要说一声,让我有个心理准备。”

    沐阳急着脸,为难的看了眼四下,凑近她只小声的说了一句“叶姐姐不见了。”

    “什么?!”封意寒心底咚咚直响,不可置信。

    “嘘…具体的我也不知道,萧哥说他来的时候被人跟踪,怕附近有人监视,让我先把你找来了再说,在五哥房里……”

    对方如此一说,封意寒哪还有心思听下去,当即推开他,直奔第五的房间。

    推开门,她目光快速一扫,没有心情惊讶柳无恙为什么在这,忽视掉床侧站守的第五,直奔萧予安“什么情况?!什么叫叶子不见了?”

    一如不久前,她上第五府询问时渊时一样,只是这一次她更加着急。

    她的到来让凝重的气氛有了波动,予安看了眼里间,声音惭愧“抱歉将军,我也不知道,我派人找遍了整个别庄,下山的路口,出城的城门都有人留观,皇宫都夜探过了,可什么痕迹都没有找到,她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样……”

    “凭空消失…”封意寒重复着这四个字,心底升出一股冷意,思绪想到那一晚被无声无息下了药的叶子,想到那不知从何处聚集的毒物,面色难看,她心中有无数的担忧在啃食着内心,透过喉咙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捏着自己的眉心,掐着腰闭眼思考,再睁眼时才看到床上躺着的淮阳王赵时渊,进门时匆匆一瞥,她只注意到了第五,而忽略了他身后,猛然间看到他,情绪受到冲击,就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了。

    半响,才轻声问“你…你们…有没有什么想法?”

    赵时渊安静的可怕,他轻轻的抬头,向来温润的眼眸,此刻冷光沉沉,答非所问“我需要确认一件事。”

    思绪百转千回,她看向柳无恙和第五,没有人对他需要确认的事感到好奇和追问,封意寒忍了忍,咽下了想要一探究竟的声音。

    再度回到四方山,赵时渊将他们都留在了山脚处,独自一人朝他曾经被囚的破屋行去。

    沐阳凑到意寒身边低语,双手环抱,小心且好奇“王爷来这里干什么?”

    封意寒嫌弃的推开他的头,威胁性假笑“你觉得我长得很像蛔虫?”

    沐阳秒懂,讨好般的微笑,慢慢的远离她,退到柳无恙身边,低声与他纳闷“柳大哥,你说封哥这脾性到底像谁?怎么沟通起来这么吓人?!”

    “像她自己。”柳无恙看着女子百无聊赖中透着焦灼的背影,低头背手用脚摆弄着地上的石子,莫名的就回想起他们初见…

    七岁那年他被告知自己有了小未婚妻,起初因为年岁太小,他也不曾在意过,九岁那年初见,她还是一个粉雕玉镯的奶娃娃,却已极会说话,一双眼睛扑闪扑闪着像个精灵,逗的双方长辈都乐呵呵的喜爱的不得了,她曾经也在自己身后甜腻腻的喊着小哥哥,眼中盛着笑意,可他却觉得小丫头的笑总带着莫名的假意和刻意,对方太过早成,稚嫩的语音说出的歪道理总是一套又一套,就连她舅舅都意想不到。她似乎没有哭过,至少在他的印象里是没有见过,记得有一次他见她摔在假山后面也不曾流泪,反倒自己爬起来安慰自己加油,那个时候她也才四岁,完全没有小丫头该有的娇软憨弱。后来他早早外出游历拜师求学,起初提出退婚只是觉得两人年岁相差太大,意志也非是坚定,只是后来在情窦初开的时候,遇见了与他年岁相仿的姑娘,才下了决心……

    这十年的岁月流转,从他游历到她失踪再到南境重遇相认,不论中间关系是友好还是敌对,封意寒都从未再唤过他一声哥哥,起初冷嘲热讽到后来百般嫌弃的共事,曾有一度他也在想,若是当年,他们相处提前到在遇见那个人之时,他还会不会那么坚定的要去退婚,可惜念头一想就被自己打断,毕竟感情从来没有后悔可言,逝过的流光也不可能再给他们重回过去的假设,但如今……,祖父病重在身,心中唯有一愿是众人皆知的,所以当她在京都府养伤时,他才会一连几日准时去准时回,为的不仅仅是应付祖父,他也想给自己一次机会,他深知封意寒值得,若余生他爱不上她,想来以后也不会再爱上别人……

    思绪至此停顿,看着女子越来越焦躁担忧,柳无恙转开目光,余下的心思,唯有眼前之事解决了才适合思考和提起。

    赵时渊返回时,封意寒正耐心耗尽打算抬步去找他,抬眼见他归来时神思稍松,心里的问题憋不住的想往外蹦,刚启唇,目光触到对方冰冷的容颜时,声音卡在了喉咙里,没有发出声来。

    赵时渊没有停顿,越过他们时直接说了一声走,就再没多说一个字。

    封意寒下意识看向柳无恙,只见他盯着时渊的背影若有所思,察觉到她的目光后也毫不避讳的对上,然后跟了上去。

    那一眼疑云重重,颇多思虑。

    她忍不住回头望向那个破屋的地方,等待间她想了很多种可能,小叶子此时下落不明,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或事,能让向来重视对方的爱人在这个紧要关头,还亲自来此一趟?

    除非……

    封意寒越想越觉得不对劲,自打回京再到锦城,事情就像欲破茧的蝶,越遇越勇,采花贼还没抓到,丝雨案的凶手情况不明,她被什么人装棺材送的京都府也不可知,时渊受险背后的主谋所意为何,每一件她似乎都没有清晰的结果,下一件事便接踵而来,昨日因事乱了思绪,本想着今日再与时渊接着昨日的问题好好交流一番的,现下小叶子失踪,他们不仅没了时间更没了心思再去沟通,她堵在心口的疑虑,总让她觉得事情好似都有某种隐蔽的关联,只是他们没想到而己……

    山中残屋,黑衣人负手而立,暴露在外的那双眼,睿智且锋利,无数黑暗的光在他的眼里星星成火,燃烧着恨意和疯狂,他所望的方向,正是时渊离开的行径。

    空中有破空之声响起,随机他身后有灰衣人乍然而现“人都走了。”

    来者声音沧桑且冷淡,容颜一览无余,是个儒雅的青年,年约三十左右。

    “把消息传出去,让他们随时准备。”

    后者似有疑虑,半响没有回应,黑衣人转身,冷眸中戾气上涨“怎么,有问题?”

    后者筹措思语,叹息一声,最终还是将心中的迟疑和盘脱出“真要这么做吗?计划一旦实施,那个姑娘多半必死无疑。”

    “你心疼?”黑衣人冷笑“听六子说,这一路,你对她颇加照顾。”

    来人神色依旧冷淡,只是眉目间不自觉的透露出一丝丝与众不同的清高“不是,只是…看见她便想起了我姐姐。”

    黑衣人甩袖转身,用现实提醒他“可你姐姐已经死了,死了十多年了,她的心善换来的是什么,受人凌辱,人头落地。”黑衣人越说语态越厉“顾思舟,我们都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人,你想报仇,就收起你的好心,四方山不需要良心未泯的人。”

    这话触及顾思舟㡳线,他苍白着脸沉声反驳“别人不管,那四方山底的弟兄们呢,他们如今都是有妻有子的人,你想让赵时渊做复仇的刀,就一定要让他们成为刀下亡魂,为复仇铺路吗!”

    “为何不可?”黑衣人冷笑“当年他们深受太子大恩,如今以命相报不是应该的?”

    “你魔障了!”对方已经到了不可理喻的地步,顾思舟只觉得痛心“当年的上京清贵,情深意重的叶二公子,为何会变成你现在这个模样?!”

    “那是因为我经过了地狱!”黑衣人,当年与老定国公三公子瑞王府世子爷齐名的上京三公子之一的叶焕颜如恶魔般嘶吼着,就连眼里的光都如同是从黑暗里射出的幽冥利刃“你身上担着的只是你姐姐一个人的命,可我身体里住着的却都是我叶氏上上下下几百口的冤灵,顾思舟,我当年救你,可不是为了让你现在提醒我!”

    话语说到最后已经充满了毫不隐藏的警告,顾思舟闭上眼睛,任凭思绪在纠结痛苦中与迷茫冲撞,最后睁开双眼目视远方,神色又恢复来之前的冷淡,叹息“从少时到现在,我的愿望便是为姐姐报仇,拿回属于我们的一切,你大可放心,我阻不了自己,更不会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