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迷 » 玄幻奇幻 » 蝶梦之魇 » 第二十二章 言语如刀

第二十二章 言语如刀

    第二关开始了。这一关是比试对联,限时半柱香。首先主办方提供了五个题目,编号一至五,然后入围的五人每人再出一个题目,编号六至十,组成十个题目,每个入围者在前五个题目中抽取一个,在后五个题目中抽取一个,共两个题目作答。当然,为了避免抽到自己出的题目以及彼此之间串通作弊的情况发生,事先采取了一些特殊手段。

    而此关胜负的规则是,有一题目答不出者,出局。而两个题目都答出者,自己出的题目未被答出者,优胜。如果胜出者不止一人,那么便要重新计时,这几人直面交锋,分出高低。

    众人抽签已毕,小厮按各位抽到的签号把已然重新滕抄过的题目捧给众人,然后点香计时。

    覃添痕抽到的题目一为:论语二十篇,惟乡党篇无子曰。他略微思索,便对句为:周易六四卦,独乾坤卦有文言。樊振恒的目光不经意的扫了一眼,心中断定该题目为那位招人恨的徐公子所出,也自忖自己对不上来。他第一次对古人深研到字的读书有了深刻认识。

    覃添痕展开另一题目,看得樊振恒有些茫然:乾八卦,坤八卦,八八六十四卦,卦卦乾坤已定。覃添痕却先是脸上一红,接着抬头看了樊振恒一眼,才提笔对道:鸾九声,凤九声,九九八十一声,声声鸾凤和鸣。看他对出上联,樊振恒这才了然其中意味。

    已然香烬,小厮收上众人答好的题目,老倌儿捡看时,发现刘夏与章蠡尚未对出主办方所出之联,其他三人属对都颇为工整。随后他公布了结果,刘章二人羞惭不已,徐冶才嘿嘿而笑,独孤策沉默不语,覃添痕被同桌恭贺得连喝数杯,弄得颇为狼狈。

    老倌儿将三人题目与对句念与众人与闻之后,便命点一炷香,令独孤策、徐冶才及覃添痕交互出句比试。出句者,可以指定人对句,也可以任二人同时对句,如同时向二人出句,却只需一人对上即可。应对上别人所出之句,出句难倒他人者胜出,限时一炷香,若彼时仍未分出胜负,则同时进入下一关。

    覃添痕正要站起来,段言给他出了个主意道:“覃兄,身在高楼,一言之势即可压诸人,不必多加纠缠。”吴一清道:“那姓徐的平日里嫉妒覃兄的才名,所以他今日一再地挑衅。此番他必然又想借机羞辱覃兄,覃兄之才高他太多,不必与他一般见识,让他的坏水泼不出来,憋死他。”仇云、朱华章也点头道:“速战速决,憋死那两个家伙。”荷香、紫苔二女嘻嘻而笑,直说四人真坏。原来,彼此之间切磋比试,最开始都是出些难度不大的题目试探对方,为彼此保留些脸面,再没有谁一开始便存了难倒对方的心思,那样于对方面上不好看得罪了人,对学问同样没有益处。覃添痕一一点头应允,然后把目光移向樊振恒,指望他说点什么,却见他神游物外,不知所想,不由得有些生气,推他一下道:“樊兄,你不对我说点什么吗?”

    樊振恒道:“你要上刑场吗?”

    “当然不是。”覃添痕嗔道。

    樊振恒道:“那有什么好说的?”

    其他几人毫不留情地哼哈怪笑。覃添痕讨了个没趣,悻悻地站起身。这时,香方点上,老倌儿征求众人的意见,覃添痕正在气头上,使性道:“该输的终究要输,让他们先出吧。”

    徐冶才也不客气,应声道:“油蘸蜡烛,烛内一心,心内有火。请覃公子应对。”

    覃添痕颇为着恼,只觉这家伙莫名其妙,恁地可恨,不客气地道:“纸糊灯笼,笼边多眼,眼里无珠!”

    众人大笑,徐冶才脸色难堪。独孤策心下不忍,咳嗽了一声,道:“七岁能书七字对。请覃兄指教。”

    覃添痕对道:“五年可读五车书。”

    独孤策道:“佩服。”

    覃添痕冷哼一声,道:“本公子所出之句,若两位有一人对出,本公子便认输了,接下去就不掺和了。两位请听好:杜宇啼血化杜鹃,杜鹃花开映山红。若与闻诸位有能对者,本公子也认输。”这话狂妄,也见出覃添痕的任性。他说完,也不待二人对句,便即坐下。众人都被他的话震得一呆,独徐冶才心内暗喜。他心里想,别人对不上,那老倌儿还能对不上吗?从来都只见他难倒人,何曾见过他被人难倒过?

    独孤策想了一会,颓然道:“覃公子高才,某认输。”

    徐冶才搜罗枯肠,到底茫无头绪,不甘心地坐下,目光却有意无意地看了看台上的老倌儿。老倌儿心里也在琢磨:“杜宇、杜鹃及杜鹃花,一人一鸟一花,三者俱皆关联,又映山红乃杜鹃花之别名,却道出其花之盛之色。杜鹃花固然不独红之一色,但此处言红者,因杜宇啼血之故。此对,难!若只是按字属对,倒可糊弄一二,若要词意皆工切,难!”

    眼见炉中香将烬,老倌儿开声道:“独孤公子已然认输,徐公子可有对句?”

    徐冶才老脸羞红道:“本公子尚无对句。”接着,他语气一转道:“不过,在场这么博学才子,比徐某高明的比比皆是,肯定有人已然对上。诸位但有肯道出对句者,徐某千金相酬。”说到后来,声音竟是拔高了许多,话里既是吹捧又许之以重利,他虽然平素眼高于顶看不起众人,此时却异常希望众人能站出来挫折一下覃添痕。

    老倌儿扫视了一周,高声问道:“徐公子的话各位都听见了,可有能对者?”

    众皆沉默,有人暗恨自己才疏学浅,不然千金唾手可得,殊不知出对应句固然与才华有关,却也极为讲究机缘之时,才高如苏东坡、纪晓岚之流还不是有被难倒的时候。覃添痕得此联句已有些时日,却一直未得对句,先前的话虽然任性,却也是出自他的真心。

    见众人不语,徐冶才心中鄙视,不死心道:“老倌,诸君束手,难道你竟也没有腹案吗?”

    老倌儿摇头道:“惭愧,老倌我苦思半晌,半句也没对上。”

    徐冶才如遭雷击,万分不甘心地看向覃添痕,一眼瞅樊振恒,不由恨道:“姓樊的,你不挺本事吗?怎么也哑口了?你倒是对呀。”

    老倌儿也不由眼前一亮,看向樊振恒。樊振恒简直杀人的心都有了,怒极反笑,起身指着徐冶才道:“在座众人作证,你准备好黄金,一字一千斤黄金,我一字一字地念给你听。你舍得黄金,我便能对。”一字一千斤,十四字那便是一万四千斤,也就是二十二万四千两,换成白银那是二百二十四万两,简直是一个相当可观的数字了。徐家未必没有如许家产,但让他拿来作为一次意气之争的代价,他既不愿又不敢了。所以,他恨恨地坐下。樊振恒也恨恨地坐下,一连吞了几杯酒也没有消气。

    这时,吴一清站了起来,高声道:“徐冶才徐兄,不才望月书院的吴一清,有一事不明,还请指教?”

    望月书院乃九通省最大的私学,其规模远超官学,更是易国境内唯一的一个当地的书院超过听松书院的。在座诸人中,泰半出自望月书院。覃添痕也出自私学,只不过他身在家中,乃父为其延聘书师而已。而徐冶才非本省人,没多少人知道他的底细。但他见吴一清抬出望月书院,虽然觉得来者不善,却不好得罪了他,便起身问道:“何事不明,吴兄请讲?”

    吴一清道:“之前覃兄、独孤兄、徐兄三人比试,覃兄对上二位各自出的题,而独孤兄、徐兄未曾对上覃兄题目,二位当然算作是输了。覃兄出题时曾说,有人对上他便认输。如果覃兄也输了,人选尽墨,这选婿佳会也就终止了,那么紫儿姑娘理所当然地奔赴下一站,这要传出去,我九通才子的声名也就这么毁了。”说到这里,他砰一拳捶在桌上,厉声道:“徐兄一意要置覃兄于败地,居心何在?”

    徐冶才本无此意,听他言语,冷汗骤涌,心中直骂,果然众人都愤怒地看向了他,大有若无合理解释便不罢休的架势。他刚要开口,段言怪笑一声道:“吴兄,徐公子并非我九通人氏,你不知道吗?”

    仇云道:“吴兄、段兄,徐公子是京畿听松书院总院的学子,更是师从当朝鸿儒,虽然只是著录弟子,但‘才高五斗’,加之相貌堂堂,并没有你们想象的那么不堪。”

    朱华章冷哼道:“满嘴巴仁义道德,一肚子男盗女娼说的是什么?说的就是姓徐的这样的家伙了!你们也太仁慈了,对待这种人就应该唾之驱之,诸位还等什么?!”

    眼见众人跃跃欲试,徐冶才气急攻心,一口血箭喷了出来,那里还顾得上辩解,仓皇而逃,与他同桌的几人也埋着头匆匆走了出去。

    众人大笑一阵停下来后,老倌儿宣布覃添痕进入第三关,然后走向后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