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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因缘线

    那日,花魁大会,群芳争奇斗艳,风流骚客俱都举杯畅饮。

    书生器宇轩昂,双眼似繁星,举止从容,在一众同窗的起哄下舔墨挥毫。

    书法遒劲,诗词卓绝,花魁当即一见倾心,特邀书生到红楼一叙。

    她以扇遮面,眉目含情,书生饮酒吃茶,挥毫泼墨,留画一幅,夜深之际飘然离去。

    自有记忆起就沦落教坊的花魁沦陷了,姐妹劝阻丝毫不顾,舍了细软与书生作为求学之资。

    ——

    十年寒窗就在今朝,当日,书生站在花魁面前说:“待我考上状元,必十里红妆娶你回家。”

    她羞红了脸,点了点头。

    书生出门,她倚着窗台,喃喃道:“好,等你。”

    殿试结束,满城喧嚣,书生做了状元,春风得意。

    花魁极力按捺,每日倚窗眺望。

    半月之后,十里红妆,状元大婚,京都欢庆。

    可是,身着嫁服的却是当朝宁安公主,她听人们说,“真是好一对珠联璧合的玉人。”

    有人给她送来一封信,“你半点朱唇万人尝,怎配我这状元郎。”

    呕心沥血缝出来的嫁衣被她剪了,往日一针一线压进去的相思金线,在此时竟格外的刺眼。

    她笑了笑,什么也没说。

    第二日,花魁一改往日的素面朝天,描眉涂粉,显得格外艳丽,笑得格外谄媚。

    逢场作戏的越发熟络,她成了真正的秦淮花魁,名声一时无二。

    随着名声越大,熟悉的恩客却越来越少,生人越来越多,淤青疼痛变成了家常便饭。

    老鸨得了财宝,每日躲在暗房点数银两。

    新的客人越发越的变态,血肉淋漓也变得常见了起来。

    老鸨不让她赎身,只说她挣来的钱还不够填补治伤的药钱。

    丫头帮助她逃跑,还没跑出两里地,就被人抓了回来。

    投水吧,初春的河水也比这些肮脏的烂心肺要暖和的多。

    “书生,水好暖啊。”

    ——

    走马灯短短几瞬就跑完了花魁的一生。

    “淦!”宋巳恶狠狠的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重重的砸向薄的惊人的木板。

    看看花魁,又看看义庄外黑的惊人的天空,宋巳暗骂,“凸!”

    手上一沉,一本书乍然出现在他面前。

    连贯的情绪被打断,即将脱口而出的‘祝福’被迫收回。

    低头一看,书皮似纸非纸,铁钩银划的刻着黑红色的因缘线三字。

    宋巳耳旁传来天外之声,眼睛沾到了书上再也拨转不开。

    天光初现的时候,他才将脑海中的诡异知识给完全消化理解。

    所谓因缘线,福祸无门,惟人自召;善恶之报,如影随形。昔有好事者求大道,攫天目,成书因缘线,除恶为善,终身死道消。

    身死道消之时,好事者发现他自己早就被因缘线给缠成了一个茧,悟得善恶有报,在于人们自己而不在于他,于是毁了因缘线这本书,只待下一世再求大道。

    睁目,法眼看因缘,花魁身上密密麻麻的因缘线几乎全都缠在一起,只有那么两道线单独的飘荡在一旁。

    一道连在宋巳的手腕,在他看去的时候一寸寸的在空中消散成灰。

    还有一道,放眼望去,秦淮河畔,小丫头一边搓洗,一边倔强的擦掉了眼泪。

    其余所有的因缘线结成一团,像是攀附纠缠的蛇群,扭曲且恶心,让人不适。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心人易变。

    骊山语罢清宵半,泪雨霖铃终不怨。何如薄幸锦衣郎,比翼连枝当日愿。

    去吧,下辈子,找个良人。”

    宋巳盖上白布,花魁的眼角划下两道触目惊心的眼泪,红的像是深秋的枫叶,晨起的太阳。

    一声叹息,似有实无。

    金鸡报晓,天光已然大亮。

    在掌握了因缘线之后,心中虽然还是充满了对渣男的鄙视,但是那点来自原身的愤恨却消散的无影无踪,心头像是卸去了千钧重担,无比轻松。

    老师教授殡葬知识的时候就说过:你们以后会见到许多生离死别,你们可以对死者充满无限同情与惋惜。

    但是永远都不要和生人或死者感同身受,我不想有一天得到你们消息时,是因为你们精神焦虑,然后和我阴阳相隔。

    我老了,我希望是你们送我最后一程,而不是让我来送你们。

    殓妆师就是这样的,宋巳一直也是这么做的。

    之前的愤恨来的离奇,离奇到他甚至想单枪匹马干掉书生,然后再同花魁共赴黄泉。

    “还是算了吧,好不容易获得新生,我想活得精彩一点,哪怕,心脏不能跳动。”

    打开义庄的门,宋巳决定上街,去看看着异世界封建王朝的风土人情。

    至于书生?

    因果线可不是什么高质量的东西,纠缠成那么扭曲的一团,快到断的时候喽。

    阳光洒在义庄的门前,紧跟着宋巳的脚跟,耀眼,且安定。

    ——

    大奉的京都,有些像大宋的都城。

    朝阳刚刚穿过稀薄的空气,市肆间已经是熙熙攘攘,各种不同的乡音交杂。

    宋巳自然而然的混进人群,感受难得的新生。

    东看看西摸摸,就像是一个傻子一样,看什么都新奇,丝毫不在乎摊主那鄙夷的目光。

    “嘿,要是在前世,想必这个点应该正在地铁上当沙丁鱼呢。”逃离了内卷还获得了新生,他笑得格外猖狂。

    有识得宋巳这个傻子的人,忙拉着周围的人远离开来,生怕他突然犯傻给自己造成伤害,一个天然的‘保护圈’出现在宋巳身边。

    当然,京都这么大,不是所有人都认识他,随着人群的流动,宋巳感受到大晋的热情。

    等到挤出人群,脸上多了些不知道哪里擦来的粉以及手中不知道哪个女子塞进来的香囊。

    ——

    “噗嗤~”一声傻笑,阳光下,宋巳容光焕发,胜似朝阳。

    手中的香囊唰的一下被顺走,然后一张热乎乎的大饼就塞到了他的手中。

    王三贱兮兮的看了看周围,小心翼翼的嗅了嗅香囊再揣进怀里,然后说道:“小傻子,真是白瞎你这么好看的一张脸,要是你不傻多好,那样我就能把妹子嫁给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