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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娇娘爆料

    听闻苏然排行第四,张婉婉的称呼都变了。

    “四郎,你听我背地对不对?”

    说完,张婉婉就开始“独怜幽草涧边生,上有黄鹂……”

    苏然自顾往河畔去,张婉婉就在后面追着叨叨,只见西风正在晨光缓缓入水,再往远处,就是西湖。

    苏醒中的西湖,仿佛一张偌大的床,载着依湖而活的那些人的梦。

    腥湿味钻进鼻孔,苏然不知不觉已经跑进河滩的泥里,朝逐渐平稳的西风挥手。

    “小郎!”

    一个女子的声音穿透薄雾,循声望去,苏然认出是那日靠在船栏杆上说话的娘子。

    西风的绳索系好,篙师正里外忙活。

    张柳走来对那女子道:“娇娘,这次补船的钱可不能再欠了。”

    苏然再看这名叫娇娘的,梳洗地很整齐,通体下来,虽然有些风尘味道,却也干净清爽。

    娇娘嗔怪:“这话跟田罗锅说去,关我何事?”

    张柳皱了皱眉:“谁不知道你俩……”

    “知道甚?哪个张口就来的?”娇娘眼神能杀人似的。

    张柳无奈地后退两步,娇娘再次转向苏然调侃:“你这小郎,原是张师傅徒儿!那日一眼就看出西风破绽,张师傅也不见得有这本事!”

    张柳愕然地瞪大眼睛:“你是说,那日一眼看出西风旧痕开裂的是他?”

    娇娘点头:“难道是你?”

    苏然也堵不住娇娘的嘴,她爆豆一样,噼噼啪啪说个不停。

    张柳瞧瞧小个子苏然,还有昨日之事,越发觉得这小郎不简单。

    可又……

    娇娘数着铜钱,不屑地开口:“想来也不是你能教出来的,西风来来回回地补还不是四处漏!”

    眼见铜钱拿到手,苏然替张柳打抱不平:“这船怕是比我师傅年纪还大,能补上也是手艺了得。换去别家,补都不肯补!”

    娇娘眼睛一瞪:“哼,那是人家不缺我这几个钱!下次我就换一家,仔细何娘子罚你蹲火盆!”

    何娘子说话间就赶来了,她笑笑道:“这哪是我家徒弟,是我给婉娘寻的小先生,你也唬不住他。”

    何娘子一个眼神,张婉婉就扑棱棱地开口:“一叶渔船两小童,收篙停棹坐船中。怪生无雨都张伞,不是遮头是使风……”

    娇娘忍不住笑起来:“好嫂子,你这算盘我可听懂了!小郎牙尖嘴利,还懂投其所好——到底是这诗写地好,我拿来现成地贴在西风上。”

    苏然佯装不懂,转而对张婉婉道:“背错了,等下要罚站——原本先生就是这么罚我的。”

    何娘子掩口笑,对苏然道:“可别小看娇娘,原来也是武林园阁儿上的主儿,琴棋书画哪个不会些!我几次三番央她教习婉娘,推三阻四地,如今好了,被你教训一顿,往后也要跟我这里收敛些。”

    虽是说笑,苏然瞧见船里的罗锅男子,也明白了几分。

    娇娘嗔笑,领着张婉婉教她杨万里那首诗,说“不是遮头是使风”那句真真是绝了。

    白日,苏然的那些活儿,轻巧的就是他和张婉婉一起,又脏又累的,譬如挑粪浇田,则还是赵六郎和卢川。

    往日对赵六郎还不错的张婉婉,如今也时常读着诗,从他面前目不斜视地走过,任凭赵六郎如何喊她也不搭理。

    张柳对苏然诸多疑心,但何娘子非常满意,苏然眼见就胖了些。

    端午节前三天,船场巷家家都忙碌不已,张柳准备携一家人回村,便没接什么活计。

    何娘子正在商量张柳带苏然一起返乡,外面忽然传来一阵嘈杂。

    何娘子的亲爹,站在一艘两仗长的船头,用力呼喊着他们。

    “爹,这是咋了?我们明儿就要回去定山南荡。”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晚回一日又如何?”

    何老翁从船上跳下,原是这艘从明州来的货船升降舵给磕坏了。

    “浙东运河水浅,纤夫拉地不仔细。”船主如是说:“这事不能过端午,不吉利。”

    何老翁气愤:“我那忙地三头六臂也不够用,你们嫌地转圈拉屎!”

    何老翁若有所指。算起来,张柳也算半个入赘女婿,这时候要回乡也不是不行,何老翁总觉得有钱不赚心里别扭。

    他凑近何娘子低声道:“明州来的大老板,价钱翻倍,人家就要尽快修好。”

    苏然忍不住扑哧笑了出来。

    何老翁正色瞧他:“听说你是婉娘的小先生,怎地这番没规矩?”

    苏然笑,是高兴,想多些时间说服何娘子不带他一起回乡,哪知何老翁把对女婿的气想往他身上撒。

    何娘子瞧眼张柳,张柳面色不好看,转身就回去:“我去喊人。”

    何娘子拉住苏然低声道:“去劝劝阿郎,你该懂他心思。”

    苏然愣住,寻思自己可没想入赘,咋就把他跟张柳比了呢?

    不过,他还是追去,毕竟何娘子才是这家决定他命运的人。

    果不其然,张柳并没准备修这船,而是无端训斥张任和赵六郎,说他们不上进,只知道吃,没事就转圈拉屎。。

    俩人被没由头骂地一愣一愣地。

    “东家!”苏然上前:“这船要修也快,不耽误回乡日程。”

    张柳转身,见苏然这个被娘子选中的“赘婿”更加愤恨,握拳道:“你以为是缝补衣服,那是艘船!你懂个屁!”

    苏然蹙眉:“不就是二百料的乌稍船吗?去掉船头船尾,也就五米三……嗯,十五尺长、四尺阔……”

    “够了!”张柳怒斥:“既然你懂,你去把这船给我修了!”

    苏然被这一声呵吓了一跳,若不是如今身子骨又小又弱,肯定要武力外交一下。

    他看眼张任和赵六郎:“走,跟我一起去看看,否则没办法跟何娘子交差。”

    俩人乖乖跟苏然离去,还喊了躲在外面拔草的卢川一起。

    何老翁已经喊了几个自己的工匠过来,见张柳不露面,咬地牙根直响。

    船舵在底部,要修理容易,要把船舵露出来不容易。

    苏然合计,大概是苏家船场太忙,才把这活打法出来——费人还不赚钱,可不是商人的好买卖。

    听闻价格,的确是个好买卖,只不过周围作坊的工匠更借口忙碌不来帮忙,何老翁见只有这么几个人,气地直骂街。

    “今儿眼红我不来搭把手,往后但凡帮你们我都是龟孙!”

    骂归骂,这几个人想把这船拉至修船庄固定起来,难度可想而知。

    何娘子准备出面跟船主摊牌,哪知那人说自家兄弟在明州市舶司,别看他船小,贩过来的可都是海外回来的。

    汉译汉翻译过来,这人就是有钱还有势,你帮不帮吧。

    何娘子也气张柳,可是眼下这活是不能不接了。

    “一起拉!”何娘子撸胳膊挽袖子下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