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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耳语

    我忍不住咳了出来:“咳咳,连师父你都敢开玩笑,胆子肥了呀你。”

    “苏淼淼,如果我没有开玩笑,如果本王真的想要你呢?”他严肃起来,因过于专注而眸中晶亮。

    我收了笑意,也不再看他,回道:“当然不行,我们说好了呀,我是你师父你是我徒弟,师父和徒弟怎么能有别的关系呢。”

    他闻言只是沉默,气氛冷了很久,直到他忽的笑出声来:“哈哈,是不是被本王唬住了,怎样,相比你,本王这演技如何?”

    我气的狠狠擂了他一拳:“好的不得了,我都想拜你为师了。”这厮果然胆肥,空口白牙就敢胡诌,那表情跟真的一样,好得我都想骂娘了。

    他如往常一般揉揉我的脸,笑得十分和煦:“你说回来有话跟徒儿说,是什么?”既然她不爱听,他就不提,他喜欢一个人的时候,宁愿自己为难,也不想令她为难。

    “也没什么,是我在中宫见过的一个人,像是故人。”

    说起他时,我的脑海中总是忍不住浮现往日照面,虽只略略一瞥,但久久难以忘怀。心中既希望他是,又希望他不是。

    “那是怎样的人?”他说。

    随后我将那日所见轻描淡写提起,司徒烈说他颇为可疑,我也这样认为。

    又过了两日,风平浪静。

    夜里我在浩淼阁温习剑谱,读到头昏脑胀时,有些困倦,忽然窗外涌进来一股呛鼻的烧焦气味,我捂住口鼻外出查看,隔壁一处院子燃了大火,噼里啪啦的响动。

    天空还挂着几颗星子,不见明月。风势助长火舌四蹿,火光映得半边天明艳如火,院里头七零八落,几乎快烧个干净,这动静不止惊了我一人,但凡府上活着的,无一个不来救火。

    我在惊慌的人堆里找不到司徒烈,心头有些不好的预感,即拉了几个和我一同去找。少顷又有人来与我说小王爷近几日都曾歇在里面,我吓得面色如土,忙揪住他领子问:“你断定他如今是在里面?”

    他身体抖得如同筛子,哭道:“小人不敢肯定。”

    我抢了两桶水来,一桶浇了自己,另一桶给他浇上,强拖着他就进了火场,几间相邻的屋子几乎化成了焦炭,还有散落四处的火苗,把里面花花草草一株不剩,挨个牵连。

    “你快说,司徒烈住那个屋子?”我能感觉到皮肤的滚烫,浓雾呛得我几乎挣不了眼开不了口。

    他憋了半天支吾其词,我只得捡最大的屋子钻了进去,里面热气蒸腾,烟雾熏得人无法呼吸,我挥开障眼乌烟,房梁已将一张大床压作两截,好在那上面并无人影。

    书架垮塌,炭灰飞溅,整个房间黑洞洞的如同地狱,我在烧黑的书案旁踩到了什么硬物,扒开来看是个人,不过面目炭黑难以分辨。

    我费劲将那滚烫的身体抱出火场,翻来一看却是血肉模糊,气息全无。那身形与司徒烈完全相像,我却有些不能相信,这时我发现眼睛痛得厉害,全身再无半点力气。

    众人也无心灭火,任小院烧个精光,只顾着扑在他身旁哭天抢地,哀嚎戚戚,我再没忍住,眼眶漫出泪珠,鼻头一阵酸涩。

    “师父……”悲痛欲绝的嘈杂人声中,我听见这轻飘飘的声音,仿佛从四面八方响起。

    那是再熟悉不过的声音,我的脑袋空白了片刻,猛然回身,司徒烈提着风灯而来,整个人沐浴在鹅黄柔光中,一袭白裳,如月下谪仙,仿佛随时将要远去,胸前的斑斑鲜血却破灭了这份美丽。

    我上前捧住他一张由于失血过多而苍白的脸左看右看,终于泣不成声:“太好了……太好了你没事!”

    我一直以为只是曾经伤害过他,心中有所歉疚,所以才回来弥补我的罪过,可是同多年前一样,我还是会害怕,还是会惴惴不安,不容他有任何闪失。

    “别哭师父,我没事。”

    “开什么玩笑,为师什么人,怎么会哭。”我紧拽着他染血的白袍,却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

    他苦笑:“既然如此,那是本王眼花了。”他捂着口鼻咳嗽了几声,口中尽是铁锈的滋味,血液从他指缝间慢慢透出,俱是黑紫,我慌不择路间抱着他就近歇在浩淼阁中。

    管事老头早命人去请郎中,是个高低眉毛的中年男子,据说在永安城小有名气。这个人很有自己的脾气,诊脉时不喜旁人在场,将我们全数轰了出去,更不许外边有半点人声。

    大管事与我一同守在门外,怀琴替我打水擦拭污浊的面目,灼伤的掌心起了大大小小的水泡,我却万分庆幸。怎能不庆幸,他还活着,这已是最大的幸运。

    我在院中踱步,大约过了半个时辰男人才背了药箱开门出来,我等着他诉说伤况,他却并不言语,凝重的面色令我忧心。

    “冷先生,这?”老头察觉他的欲言又止,深感恐慌。

    “小王爷请姑娘进去,只姑娘一人。”他挑了挑眉,我觉得他有些眼熟。

    “他伤势如何,有无性命之忧?”

    “姑娘进去自然知晓。”

    我真想问他为何拐弯抹角,眼下也只好顺从他的意愿。

    屋内,司徒烈一双漆黑的瞳孔映着跳动烛火,再不复当初的亮泽,此时只是静静望着我,唇边挂着一抹浅笑。

    虽然看上去无碍,不过那郎中古怪的言辞总令人不大愉快:“你还笑得出来?”我坐在他身旁。

    他朝我招招手。

    我问说:“是不是疼的没法说话了?”

    他只是摇摇头,一副昏昏欲睡的姿态。

    我听说他生来受不得烟火气,于是吹熄烛火,换上几颗明珠,生怕他一睡不醒,絮絮叨叨和他说话,尽管他无言语,偶尔也会应和我一两声。

    他的身体已然比初见时好上许多,不过在我看来,与同龄人仍有些差距,因不足月,又从娘胎里落下了余毒,不可避免更柔弱些。

    我想到这里,忧虑堆积,心中郁结。

    我解下贴身佩戴的半块红玉环放到他手中,这半块玉环我自幼伴我长大,从未离身,听我娘说从出生起就被我攥在手中,是我的护身符。

    我不愿他看见泪水,抬手拭去,心里依然觉得压抑。其实除了爹娘,大概要属他待我最好,我亦将他看作重要的人。

    弯月自云间探出一角,我正欲起身合上窗门,被他缓缓牵住手腕:“师父,你过来,我有话说。”

    我贴近他,听他在我耳边低喃:“再过来。”

    于是我微微俯下身听他耳语,他却扳正我的脸,蓦然吻下。

    “苏淼淼,你担心我,是不是说明你心中有我?”

    我哑口无言。

    他又说:“我告诉自己无论怎样都不能死,我还不曾告诉你我的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