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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三章 行吾

    “不是我说你,鸿光君你也忒不够意思,我如此地奋不顾身,舍身为己,我这是为了谁,还不都是为了你啊,你就说个谢谢就完事了?我听说你和厨司冰止有些交情,你回去以后好歹弄两碟新菜给我尝尝嘛。”

    我揪住他的耳朵:“正事要紧,你少啰嗦,将天帝召来,你俩不在其位司其职的事败露出去,还想不想活了?”

    流光君躲一边大哭:“呜……你们合伙欺负我……”

    我说:“既然她不信我是火神,那我亲自来告诉她,我今日定要行吾神君出来见我。”

    说罢掐诀,指尖一丝火星迅速窜上了洞门。

    三昧真火是我初初学会化人时领悟的,这么些年过去,早已从星星之火长成了燎原大火,非凡水可以浇熄。

    “行吾神君,我知道你在里面,今日我来找你要个说法。你若不想出来,那就跟你这洞府一起沐浴火海,化为灰烬吧。”负心薄幸之人,其罪当诛,罪无可恕。

    鸿光君道:“如意,天规明令不许神仙私斗,还是不要将事情闹大的好。”

    “今日不论发生何事,都有我担待着。你们退的远些,以免伤着。”

    我就是要将他逼出来,爱也罢,不爱也罢,总要做个了断。

    只见那神君凌空而起,风中而立,怀中抱了一物,云里雾里,不见真容。

    “火烧神仙洞府,你们未免欺人太甚。”他愤怒极了,眸中盛焰比之三昧真火更甚。

    我说:“你若不是有过,本神何故欺你!”

    “你们天界个个仗势欺人,行吾不屑为伍。”说罢他扬手风中断发,“碧若仙子的事,我自会给天帝一个交代,不劳你们费心!”

    “究竟是谁仗势欺人?你可知你一句不爱,我九妹付出了怎样的代价?日后可还有谁敢要她?”

    他突然笑了出来,目光悲伤却绝决:“都说碧若仙子有千般好,可是谁曾问过我的感受,谁曾问过她的感受,强加的爱如何能快乐?”

    “做了就是做了,你不必多言,今日一战难免,来吧。我若输了任凭处置,你若输了,日后真心待我妹妹也就是了。”

    行吾没有应答。

    我说:“一场表亲,你若输了,我也不会拿你怎样,你大可放心。”

    我那时到底太年轻,认定什么便是什么,如今回过头看,大打出手真真的过于鲁莽。

    我与鸿光君将行吾重创,最后他自动请命看守锁月台,自此后再无人见过他的模样。

    此番激战在流光君的日志中多有记载,说那日天昏地暗,日月无光,三大神从天而降,金光熠熠,吓得那行吾神君痛哭流涕,屁滚尿流,连洞府也不顾,长此以往躲在锁月台闭门不出。

    便是从那日起,我的恶名远播。

    我实不知当日妄为竟造就了今日的因果。

    小九默默捂泪:“都是我不好,若不是我,姐姐也不会和他结怨。”

    我捏捏她的脸:“这世上没人能欺负我妹妹,何况,也是我当时太过冲动,吃些苦头也是应当,他若要解气,我任由他处置。”

    璇姬对我说:“行吾神君有一神兽,勇猛非常,这东西你带着防身,兴许用得上。”她递过来一个小盒。

    我却没有去接,长渊与天界的过往我虽然不清楚,但是仔细想一想,慕白是父帝的儿子,慕白的娘亲本该为天妃,却陨落于诛仙台,这其中显然发生了许多不为人知的事。

    都说天帝长情,待我娘亲万年如一日,我却说天帝无情,他只在乎他在乎的。

    “璇姬仙子,慕白有你这样的姨娘,是他的幸事,我不在的日子,劳烦你多费心。”我接了她的盒子,驾云没有回头。

    那时我得了鸿光君的助力,这才堪堪将行吾击伤,可是我的修为会增长,难道他的修为就停滞不前?

    答案不言而喻,但这一战不可避免。

    锁月台设三千白玉石阶,浮云蔽月,隐世安宁,仿佛落在了六界之外,极致的白,不染尘埃。

    我在云中观望一阵,远远从那茫茫的云霭中望见了行吾,然而几千年不见,当初桀骜不驯的神君,实在叫我不敢相认。

    那身量虽说依然挺拔,可是不整的衣衫辨不出原来的颜色,似乎刮蹭了一块块显眼的黑污,胡子拉碴,面容消瘦,哪里还有一处像当初狂傲不羁的神君?

    他闭上眼睛,半靠在一颗开满花的玉兰树下,松散的鬓发间嵌了好些花叶,似乎睡了很久的模样,我原先真的那样以为。

    不过待我落在他身前,发觉他周身沉淀的华泽浮动,他不过是在闭目养神当中。

    我距他一步之遥时,忽然,他怀中一白团动了动,紧接着,一对大耳朵竖了起来。

    行吾不疾不徐睁眼,有一番思索:“哦,原来是天界的火神殿下,你来此处有何贵干?”

    “我自知从前对神君有过苛待,甚是歉疚,特来赔罪。”我俯首作揖。

    “赔罪便罢了,可不要再烧了我的洞府。”他摸了摸怀中雪狐的毛发,眼中一丝慵懒闪过。

    “此番我来,一是为了谢罪,二是为了向你求取锁月台中存放的长渊天姬的内丹救人性命,神君若肯行个方便,你要什么我都愿与你换。”

    “你来求我?高高在上的火神殿下,你也有求人的时候?”他看不出悲喜,良久,闭上眼睛,一幅不大想搭理我的样子。

    我知道以前荒唐过分,于是也没放在心上,将手中一坛流霞饮兑了清露给他,坐在他边上:“往事不堪回首,咱们做神仙的,也要向前看的嘛。”

    行吾仿佛回想起过去种种,只是望向我时笑了笑,推开了我的酒:“她不喜欢我饮酒。”但很快想到什么,笑意戛然而止。

    “她是谁?”我心知问了一个不该问的问题。

    行吾没有回答,他怀中的雪狐却怒目圆睁,看上去竟像是在瞪我。如此有灵性的小东西,恐怕就是璇姬口中的神兽。

    我心想能动口解决的事情,还是不要动手,顿时没再多言。

    “一位故人。”行吾却出乎我意料地开口,他的目光异常的柔和,“火神殿下,你动过心动过情吗?”

    “自然……是有的。”纵然心心念念不得,纵然尝尽苦涩,依然是有的。

    “那么倘若有一日,你动心动情的人奄奄一息躺在你怀中,你无能为力时,又当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