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小鬼入城
“沧水夜澜，天堑无涯，万里怒涛卷霜雪，蔽日群山立孤城。”江湖小调《问剑》之中的这几句，所说就是沧澜城，孤绝山脉之中的那一座著名孤城。
沧澜城西的旧街上，有一座破旧的老石庙，老庙西边的院墙已经塌了。夜晚时分，临近的百姓都会绕道远行，避开这家老石庙，因为人人都说石庙中住着一对怨魂。
据老人们说，从前这庙里住着一个年轻和尚。有一天，和尚到城外的护城河中取水，远远地见一个女子正往河中央走去。那和尚见有人在寻死，便赶紧跳下水去将她救了上来，把昏迷的女子带回了石庙中。
不久，那女子便渐渐清醒了过来。只是无论在和尚如何询问之下，这女子都是一言不发，只是一直呆呆地看着他。
和尚也无可奈何，只能将她留在石庙里住下了。于是在这朝夕相处中，女子对小和尚却是暗生情愫，那女子心中想着能如此在石庙中和那和尚终此一生，此生便再无所求了。
所以女子便一直在这石庙中住了下来，和尚为人和善，女子又有心，自然赶不走她。日久天长的，和尚倒也由着她住下了。
只可惜好景不长，原来那女子本是大户人家的小姐，不久她便被家人找到了，然后带回了家中。而两人的事情却也被发现了端疑。
附近的人忽然发现，往日都到河里打水的小和尚，竟数日不见了踪影。
而当人们再见到他时，只见小和尚脸上布满了血淋淋的刀痕，喉咙被烧红的铁块烫得发黑，已然说不出话了。被折磨得满身伤痕的和尚不久便死在了石庙之中。
而那大家的小姐知道之后，穿着一身红色的嫁衣。
她找到了小和尚的尸体，抱着他一同走入了护城河的中央。就像是又回到了，两人故事开始的地方。
据说第二天那大家小姐的继母，发了疯似的用刀戳在自己的身上，一连戳了十多刀。自那以后，人们在夜晚经过石庙，大家还时常会听到厉鬼般的哭声。
其实曾经也有人想过要拆了那座石庙，据说老庙的西墙便是当时给拆下来的。
但怪异的是，当年那石墙砸了一半，便见碎石中忽然间渗出了红色的鲜血，惊得众人吓出了一身冷汗。
就在众人惊魂未定之时，整个石墙哗的一下轰然倒塌，那拆墙的工人也被那倒塌的石墙砸死了，据说如今还埋石墙底下。
当年的往事，这些年已经很少被人提及了。但最近大家对那座诡异石庙的恐惧，又渐渐出现在众人之间，只因最近夜晚大家路过石庙附近，都能看见里面燃着诡异阴森的鬼火。
......
一个打着赤膊的瘦汉子，神秘兮兮地说道：“听说那大家小姐和那和尚死的那晚，恰巧就是七月十四。”
夜千羽听着人们在旁边说着石庙的灵异故事，心里感到一阵无奈，最近这半个月他都住在石庙里，晚上能没有火光吗？
看来再住在这石庙里，迟早被沧澜城的人当成鬼了，还得快点找个安定的地方住下才行。
夜千羽在桌子上放了二十个铜钱的面钱，和老板娘说了一声，便站起身来准备要走了。
只见老板娘连忙说道：“小夜，你先别走，我有事得和跟你说。”
这些天夜千羽常常来面摊吃东西，一来二去就和这老板娘也熟了，老板娘说道：“那旧窑厂的房东昨天我便又见到她了，那小姑娘说就照你意思的办，一贯钱一个月租给你了。”
听罢，夜千羽心中暗骂了句脏话。
夜千羽初到沧澜城，住在那座老石庙中，整个沧澜城西人人都说石庙里闹鬼了。
正巧老石庙附近有一个废弃的烧窑厂，地方倒还算大，夜千羽便想着把它给租下来。面店的老板娘在这已经城西开面馆已经十多年了，这城西各个门路的人估计她都认识，夜千羽想着托她去问一问肯定是没错的。
昨天老板娘便说，那破窑场的房东说是租下得两贯钱租一个月。夜千羽想着先砍一半价再说吧，哪知道人家马上就答应了，所以夜千羽顿时脸就黑了。
老板娘见他的样子，继续说道：“那小姑娘还让我告诉你，得想清楚些，一贯钱到底租不租？”
“我租了！”
老板娘望着夜千羽一副吃了大亏的神情，轻轻敲了敲他脑袋，笑道：“没想到还有你这个奸商吃亏的时候。”
但其实半贯银子的价钱租下这么那么一块地方，夜千羽倒是觉得还算可以的，只是这人忽然答应得这么快，总让夜千羽有种上当的感觉。
这让他想起了从前，他和自己那倒霉师父一同下山里到镇上去，打算在沿途卖些山货，然后换了钱给小师妹买件棉衣。只是进城之后，别人一看他们的打扮便知是乡人，手上的山货无论怎么卖，人家就是压你的价钱，就是算准了你不可能再背出来卖一趟，最后只能随便寻了个随和的卖家把山货给卖了。
倒霉师父见他垂头丧气的，便劝他道，这到了别人的地方，会吃点亏那是肯定的，只要自己觉得价钱能接受，那就无所谓吃亏了。
虽说夜千羽一向觉得他那倒霉师父事事不靠谱，但那次倒是说得有些道理的。
夜千羽给下了半年的租金，又留了老板娘一点碎钱，口袋里只剩了从山里带出来的那四个锈迹斑驳的铜钱和一两的碎银，准备往西门走去。夜千羽顿时只觉自己两手空空，此时心中不禁陷入了沉思，偷抢、绑票、当杀手、开赌场、讹钱、骗人......
这些能让人一夜暴富的事，似乎都不可行，干了就得被人关进大牢里。夜千羽叹了口气，想到自己还是安心摆弄自己的菜园子算了。
现在正是寒冬，夜千羽用道门术的离火阵诀布置在了庙前的院子里，用来种点青菜，估计下一批青菜过了今天就能够长出来了。
沧澜城的寒冬和山中山一般凛冽，现在这鬼天气能种出蔬菜的，也就只有他了。这十多天来，夜千羽就靠这个倒是赚了不少钱。
夜千羽一直觉得离火诀，就是为了在冬天种菜而生的。将离火诀布置在土地上，不但能在冬天保持温度，而且还能逆天地之道，让植物快速生长，也不知道是哪位智慧简朴的农人，创造出这么厉害的奇门术。
就是可惜，维持一个离火阵诀他就得累个半死了，还是倒霉师父厉害，能够轻松同时维持六个离火阵。
每天辰时，西城的军士们都会敲响那顶大钟。夜千羽和几家酒楼的老板们约好了，每天钟声一响起来，夜千羽就去给他们送菜，这样就免得要每天都到去菜市去蹲摊，然后等着别人来买了，尽管价钱会低得一些。
夜千羽也会卖一些去给面店的老板娘，顺道在那吃上一碗五文钱的素面。
夜千羽离开了面店，径直才沧澜城的西门出了城，见地上薄薄的映着一层阳光。夜千羽这些天靠着卖些青菜赚钱，哪曾做过亏本生意的，连老板娘都得夸他一句奸商。
但唯有西城门外的张铁匠那里，夜千羽天天都得送货上门，还不敢收他的钱。
今日也没什么不同，夜千羽径直出了西门。到了铁匠铺的时候，只见那精瘦的铁匠张老头正坐在门外的小马扎上，靠在墙根上晒太阳。
“老张，这是今天的青菜。”夜千羽把一扎青菜，放到他身边说道。
但那铁匠老头眼皮都没抬，不耐烦地说道：“嗯，你放下就是了，别挡着我的太阳。”
夜千羽蹲下来说道：“老张，我要的剑你到底什么时候打？”
“我没空，你过段时间再来吧。”
看着那铁匠老头的样子，夜千羽怒道：“你个屁的没空，你天天就在这门口晒太阳，顶天了就给附近的人打两把锄头。你他妈都快闲得长毛了，你今天不给我打剑，我就把你这烂铺子烧了。”
那铁匠睁开眼，咧开嘴嘿嘿笑道：“小子脾气见长了啊。这样，你把前些日子从老矿头手里拿到的那件墨貂披风给我，我这几天就先帮你打一把，让你凑合着用着。”
夜千羽摊开手说道：“你早说啊，我拿去送人了。”
“小子，那是墨貂的披风，你这个奸商竟然拿去卖了！我不想看见你，赶紧给老子滚，你要剑滚到别的地方去找人给你打吧。”
夜千羽连忙赔笑道：“别啊老张。送别人的东西，我总不能问人家要回来吧。”
那铁匠老头忽然直起身子，饶有兴致地问道：“真送人了，可是个女娃娃？”
“嗯！”
老头拍了拍夜千羽的肩膀，咧开傻笑道：“说说那姑娘好看吗，你们怎么认识的。”
夜千羽拨开他的手，说道：“你有病吧，老张你这么兴奋干嘛。回家催你的孙子成亲去。”
“他有个屁的女人喜欢，都快三十了就知道练武。给人家女孩送个首饰什么的，你买过去送了就是了，他倒好了，还去问人家要不要，人家能说要你的东西吗？那没用的东西要是有你小子一半精明，都不至于现在这样。”
夜千羽同情的拍了拍他的肩膀，看来张老头真的被他那孙子搞魔怔了，夜千羽安慰道：“没事，我以后帮你看看，有什么人适合他的。”
铁匠老头靠着墙头悠悠说道：“夜小子，不是我不想给你打剑。而是现在不是时候，要打一把好剑，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如今入了寒冬，风雪已至，现在我给你打剑，就是废了你的那块混沌玄铁，等半年后盛夏了我再给你打吧。”
“不是吧，要等上半年这么久。”
铁匠摊开手掌说道：“你不想等也行啊，离火阵心诀能够逆转阴阳四时，当年离火剑仙天珩道人一剑使大江冰雪消融，独挡北方百万铁骑。也就是你功夫不到家，竟拿离火阵心诀来种菜。要不你也学着来一剑，逆转天地四时，我今天就可以帮你打剑。”
夜千羽想了想，就凭他对道门功夫的造诣，想用离火阵心诀逆转四时，还是算了吧。
铁匠瞄了一眼夜千羽，说道：“你小子别垮着个臭脸了。要不这样，你进去选一把剑，肯定是不如混沌玄铁打出来的剑器贴合你的剑法了，但你先凑合用着吧。”
夜千羽忽然警戒地望着他，说道：“老张，我们明人不说暗话，你这么好心想干嘛？”
“你爱要不要，给我滚远点。”铁匠老头怒道。
夜千羽没脸没皮的嘿嘿一笑，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快步踏进了这间破破烂烂的铁匠铺，说道：“不要白不要。”
“你选归选，别一剑把我的铁匠铺给拆了。”
“你放心，我可没钱赔给你。”夜千羽搓了搓手掌，跨过了铁匠铺门前的台阶，兴奋地说道：“让我看看老张你到底藏了什么好东西。”
这沧澜城西外的这间不起眼的破烂铁匠铺里，东边有一间小房子，里面藏着十六个剑匣，左边六个剑匣刻纹古朴粗狂，放着六柄重剑名为：招魂、御鬼、戾战、定缺、沉石、惊殇；右边六个剑匣细腻修长，放着六柄长剑：寻风、轻语、皓月、飞星、云影、流华。
夜千羽只是随意地看了看左右的十二柄剑，目光定在了中间高台的四柄短剑之上。老铁匠嘿嘿一笑，开心地说道：“好小子，果然有些眼光。”
其实夜千羽一直待在山中山，就没见过世上的好剑，不拿上手试一试，根本就看不懂。哪里是什么好眼光，只是他喜欢用短剑罢了。
但老张只是以为他懂行，兴奋地站中间的高台上，缓缓说道：“中间有四短剑，一曰凌隐，剑重四斤七两，通体漆黑如夜，剑身上有一对半圆穿孔，极尽轻巧，剑柄下铸有一个索魂铃；二曰诛邪，剑重刚好六斤，剑身古朴长直，隐放青光，故剑名诛邪；三曰秋水，剑重五斤九两，剑身碧绿，形意潇洒若水，细腻绵长。”
见老张不再说下去了，夜千羽指着最后一把，问道：“老张，不是还有一把吗？我不管，我就要那把了。”
铁匠老张摇摇头，说道：“臭小子，还真是个小人之心。此剑名叫枯藤，这剑在潇湘棺山之中，用毒树见血封喉木上伴生的古藤造成，这古藤历过数十年浸泡后质轻而坚韧，配古木为柄，方造而为剑。此剑长二尺六寸，剑身宽厚，却仅重一斤六两，你用这枯藤剑却是太轻了。”
不合适归不合适，夜千羽还是第一次见到用古藤做成的剑，还当真是巧夺天工。
看见夜千羽拿这那枯藤剑左看右看，不愿意放手，这柄枯藤虽暗合他的千叶剑法之意，但毕竟刚猛不足，若是个女子用倒是绝配了，铁匠只能无奈说道：“你这个奸商，见了什么好的都要拿。罢了罢了，这柄枯藤也藏在这破烂的铁匠铺中，蒙尘十载有余了，估计也没什么人会再来我这个破铁匠铺了。这把枯藤就送你了吧，然后你拿选一把，一并拿着滚蛋吧。”
夜千羽见老张话说得似乎有些悲怆，笑道：“老张，放心吧。只有你觉得没活够，阎王爷也要不了你的命。”
“胡说八道，人总得要死的，哪能说想活多久就活多久的？活到我这个岁数，什么看不开的。就是这些剑我得早点送出去，我让你拿你拿着就是了。”
老张摆了摆手，又心中暗道，“况且这世界上又有几人能够成就太虚玄境呢？”
夜千羽嘿嘿一笑，说道：“那我不客气了。”
老铁匠一手抱着一个剑匣，说道：“拿上剩下的那两柄剑，到外面去试试吧。”
夜千羽一副发财的模样，嘿嘿笑道：“好，先试试。”
但这夜千羽出了那间东边的小房，却是先往那堆着破铜烂铁角落走去，试剑的事还得先放一边。
老张往常帮附近村民们打锄头、铁锹、镰刀、铁犁的，要剩了些边角铁料都在那了，老张都懒得去收拾。但这夜千羽像是捡到宝了一样，每天都往那堆东西里凑。
老张望着正蹲在地上的夜千羽半天，问道：“小子，你每天就这么在我这铁匠铺里摆弄那堆破铜烂铁干嘛？我的剑多少人求都求不来，在你小子眼里却还不如这堆破烂。”
夜千羽拿起一把菜刀，笑道：“这太贵的东西，卖了是得惹麻烦的，你的剑就是，当然是不如这菜刀。小爷打算把这些菜刀拿去卖了，我要卖上个好价钱。”
“这些个破菜刀能卖出个什么钱，顶天了卖个三四十文钱，所以我也就扔在那了，你费那功夫干嘛？”
夜千羽不以为然地说道：“你懂什么？这刀我得卖一两银子一把，只有能卖出去两三把就值我这几天费的功夫了。”
老张倒是不怀疑夜千羽说的话，说道：“也不知道哪个倒霉蛋会信你的鬼话。”
这些个菜刀据说是老张那孙子张琦小时候练习时打的，老张说张琦连把菜刀都打得不成样子，那刀背打得不是太厚、就是太薄，而且刀间衡点不正，难以下力，淬火更是一塌糊涂。老张也不知道，他们张家怎么会出了这么根木头。
其实不就是把破菜刀吗，也就是老张这人矫情，夜千羽将他这两天镶了刀柄的十多把菜刀捆了起来，背在身后说道：“菜刀们，先等小爷试试从老张那白捡来的好剑，再把你们给卖出去。”
从沧澜西边的城头极目远眺，远远地便能见到一处高起的峭壁，比得周围的都高出数十丈。这山腰上有一怪石嶙峋的乱石坪，腊月已经蓄满了冬日的清雪。
老张站在后面，只见夜千羽腰间挂着秋水、诛邪、凌影三把剑，缓缓走上乱石坪，踏雪试剑。
一剑秋水卷漫天风雪。
只见满天的白雪狂舞，如流水一般肆意平展，风雪围着夜千羽的剑尖所指，如影随形。
一剑诛邪冰石碎。
青色剑光争寒风之冷冽，藏在雪中的巨石被破裂成千万碎石，随着夜千羽的一剑，夹着这冰与雪的碎石化尘而去，气凌山岳。
一剑凌影苍山泣。
最后这一剑，风雪未起，天地无声。只见寂静间冰雪轰然倒塌，冰雪在山巅上夹杂这山石如同洪流一般坠入深渊，过后山河俱寂。
唯有凌影的索魂铃响起几声幽冥般的低鸣，如夜鬼索魂。
夜千羽收剑入鞘，只留下一柄凌影，将那秋水、诛邪递给老铁匠，说道：“这把凌影倒是更适合我一些，其余两把却是差点意思。”
老张点了点头，秋水和诛邪都收回了剑匣之中，嘿嘿笑道：“只是可惜我老张家只出铁匠，却出不了你这般人物。”
沧澜城西的旧街上，有一座破旧的老石庙，老庙西边的院墙已经塌了。夜晚时分，临近的百姓都会绕道远行，避开这家老石庙，因为人人都说石庙中住着一对怨魂。
据老人们说，从前这庙里住着一个年轻和尚。有一天，和尚到城外的护城河中取水，远远地见一个女子正往河中央走去。那和尚见有人在寻死，便赶紧跳下水去将她救了上来，把昏迷的女子带回了石庙中。
不久，那女子便渐渐清醒了过来。只是无论在和尚如何询问之下，这女子都是一言不发，只是一直呆呆地看着他。
和尚也无可奈何，只能将她留在石庙里住下了。于是在这朝夕相处中，女子对小和尚却是暗生情愫，那女子心中想着能如此在石庙中和那和尚终此一生，此生便再无所求了。
所以女子便一直在这石庙中住了下来，和尚为人和善，女子又有心，自然赶不走她。日久天长的，和尚倒也由着她住下了。
只可惜好景不长，原来那女子本是大户人家的小姐，不久她便被家人找到了，然后带回了家中。而两人的事情却也被发现了端疑。
附近的人忽然发现，往日都到河里打水的小和尚，竟数日不见了踪影。
而当人们再见到他时，只见小和尚脸上布满了血淋淋的刀痕，喉咙被烧红的铁块烫得发黑，已然说不出话了。被折磨得满身伤痕的和尚不久便死在了石庙之中。
而那大家的小姐知道之后，穿着一身红色的嫁衣。
她找到了小和尚的尸体，抱着他一同走入了护城河的中央。就像是又回到了，两人故事开始的地方。
据说第二天那大家小姐的继母，发了疯似的用刀戳在自己的身上，一连戳了十多刀。自那以后，人们在夜晚经过石庙，大家还时常会听到厉鬼般的哭声。
其实曾经也有人想过要拆了那座石庙，据说老庙的西墙便是当时给拆下来的。
但怪异的是，当年那石墙砸了一半，便见碎石中忽然间渗出了红色的鲜血，惊得众人吓出了一身冷汗。
就在众人惊魂未定之时，整个石墙哗的一下轰然倒塌，那拆墙的工人也被那倒塌的石墙砸死了，据说如今还埋石墙底下。
当年的往事，这些年已经很少被人提及了。但最近大家对那座诡异石庙的恐惧，又渐渐出现在众人之间，只因最近夜晚大家路过石庙附近，都能看见里面燃着诡异阴森的鬼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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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打着赤膊的瘦汉子，神秘兮兮地说道：“听说那大家小姐和那和尚死的那晚，恰巧就是七月十四。”
夜千羽听着人们在旁边说着石庙的灵异故事，心里感到一阵无奈，最近这半个月他都住在石庙里，晚上能没有火光吗？
看来再住在这石庙里，迟早被沧澜城的人当成鬼了，还得快点找个安定的地方住下才行。
夜千羽在桌子上放了二十个铜钱的面钱，和老板娘说了一声，便站起身来准备要走了。
只见老板娘连忙说道：“小夜，你先别走，我有事得和跟你说。”
这些天夜千羽常常来面摊吃东西，一来二去就和这老板娘也熟了，老板娘说道：“那旧窑厂的房东昨天我便又见到她了，那小姑娘说就照你意思的办，一贯钱一个月租给你了。”
听罢，夜千羽心中暗骂了句脏话。
夜千羽初到沧澜城，住在那座老石庙中，整个沧澜城西人人都说石庙里闹鬼了。
正巧老石庙附近有一个废弃的烧窑厂，地方倒还算大，夜千羽便想着把它给租下来。面店的老板娘在这已经城西开面馆已经十多年了，这城西各个门路的人估计她都认识，夜千羽想着托她去问一问肯定是没错的。
昨天老板娘便说，那破窑场的房东说是租下得两贯钱租一个月。夜千羽想着先砍一半价再说吧，哪知道人家马上就答应了，所以夜千羽顿时脸就黑了。
老板娘见他的样子，继续说道：“那小姑娘还让我告诉你，得想清楚些，一贯钱到底租不租？”
“我租了！”
老板娘望着夜千羽一副吃了大亏的神情，轻轻敲了敲他脑袋，笑道：“没想到还有你这个奸商吃亏的时候。”
但其实半贯银子的价钱租下这么那么一块地方，夜千羽倒是觉得还算可以的，只是这人忽然答应得这么快，总让夜千羽有种上当的感觉。
这让他想起了从前，他和自己那倒霉师父一同下山里到镇上去，打算在沿途卖些山货，然后换了钱给小师妹买件棉衣。只是进城之后，别人一看他们的打扮便知是乡人，手上的山货无论怎么卖，人家就是压你的价钱，就是算准了你不可能再背出来卖一趟，最后只能随便寻了个随和的卖家把山货给卖了。
倒霉师父见他垂头丧气的，便劝他道，这到了别人的地方，会吃点亏那是肯定的，只要自己觉得价钱能接受，那就无所谓吃亏了。
虽说夜千羽一向觉得他那倒霉师父事事不靠谱，但那次倒是说得有些道理的。
夜千羽给下了半年的租金，又留了老板娘一点碎钱，口袋里只剩了从山里带出来的那四个锈迹斑驳的铜钱和一两的碎银，准备往西门走去。夜千羽顿时只觉自己两手空空，此时心中不禁陷入了沉思，偷抢、绑票、当杀手、开赌场、讹钱、骗人......
这些能让人一夜暴富的事，似乎都不可行，干了就得被人关进大牢里。夜千羽叹了口气，想到自己还是安心摆弄自己的菜园子算了。
现在正是寒冬，夜千羽用道门术的离火阵诀布置在了庙前的院子里，用来种点青菜，估计下一批青菜过了今天就能够长出来了。
沧澜城的寒冬和山中山一般凛冽，现在这鬼天气能种出蔬菜的，也就只有他了。这十多天来，夜千羽就靠这个倒是赚了不少钱。
夜千羽一直觉得离火诀，就是为了在冬天种菜而生的。将离火诀布置在土地上，不但能在冬天保持温度，而且还能逆天地之道，让植物快速生长，也不知道是哪位智慧简朴的农人，创造出这么厉害的奇门术。
就是可惜，维持一个离火阵诀他就得累个半死了，还是倒霉师父厉害，能够轻松同时维持六个离火阵。
每天辰时，西城的军士们都会敲响那顶大钟。夜千羽和几家酒楼的老板们约好了，每天钟声一响起来，夜千羽就去给他们送菜，这样就免得要每天都到去菜市去蹲摊，然后等着别人来买了，尽管价钱会低得一些。
夜千羽也会卖一些去给面店的老板娘，顺道在那吃上一碗五文钱的素面。
夜千羽离开了面店，径直才沧澜城的西门出了城，见地上薄薄的映着一层阳光。夜千羽这些天靠着卖些青菜赚钱，哪曾做过亏本生意的，连老板娘都得夸他一句奸商。
但唯有西城门外的张铁匠那里，夜千羽天天都得送货上门，还不敢收他的钱。
今日也没什么不同，夜千羽径直出了西门。到了铁匠铺的时候，只见那精瘦的铁匠张老头正坐在门外的小马扎上，靠在墙根上晒太阳。
“老张，这是今天的青菜。”夜千羽把一扎青菜，放到他身边说道。
但那铁匠老头眼皮都没抬，不耐烦地说道：“嗯，你放下就是了，别挡着我的太阳。”
夜千羽蹲下来说道：“老张，我要的剑你到底什么时候打？”
“我没空，你过段时间再来吧。”
看着那铁匠老头的样子，夜千羽怒道：“你个屁的没空，你天天就在这门口晒太阳，顶天了就给附近的人打两把锄头。你他妈都快闲得长毛了，你今天不给我打剑，我就把你这烂铺子烧了。”
那铁匠睁开眼，咧开嘴嘿嘿笑道：“小子脾气见长了啊。这样，你把前些日子从老矿头手里拿到的那件墨貂披风给我，我这几天就先帮你打一把，让你凑合着用着。”
夜千羽摊开手说道：“你早说啊，我拿去送人了。”
“小子，那是墨貂的披风，你这个奸商竟然拿去卖了！我不想看见你，赶紧给老子滚，你要剑滚到别的地方去找人给你打吧。”
夜千羽连忙赔笑道：“别啊老张。送别人的东西，我总不能问人家要回来吧。”
那铁匠老头忽然直起身子，饶有兴致地问道：“真送人了，可是个女娃娃？”
“嗯！”
老头拍了拍夜千羽的肩膀，咧开傻笑道：“说说那姑娘好看吗，你们怎么认识的。”
夜千羽拨开他的手，说道：“你有病吧，老张你这么兴奋干嘛。回家催你的孙子成亲去。”
“他有个屁的女人喜欢，都快三十了就知道练武。给人家女孩送个首饰什么的，你买过去送了就是了，他倒好了，还去问人家要不要，人家能说要你的东西吗？那没用的东西要是有你小子一半精明，都不至于现在这样。”
夜千羽同情的拍了拍他的肩膀，看来张老头真的被他那孙子搞魔怔了，夜千羽安慰道：“没事，我以后帮你看看，有什么人适合他的。”
铁匠老头靠着墙头悠悠说道：“夜小子，不是我不想给你打剑。而是现在不是时候，要打一把好剑，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如今入了寒冬，风雪已至，现在我给你打剑，就是废了你的那块混沌玄铁，等半年后盛夏了我再给你打吧。”
“不是吧，要等上半年这么久。”
铁匠摊开手掌说道：“你不想等也行啊，离火阵心诀能够逆转阴阳四时，当年离火剑仙天珩道人一剑使大江冰雪消融，独挡北方百万铁骑。也就是你功夫不到家，竟拿离火阵心诀来种菜。要不你也学着来一剑，逆转天地四时，我今天就可以帮你打剑。”
夜千羽想了想，就凭他对道门功夫的造诣，想用离火阵心诀逆转四时，还是算了吧。
铁匠瞄了一眼夜千羽，说道：“你小子别垮着个臭脸了。要不这样，你进去选一把剑，肯定是不如混沌玄铁打出来的剑器贴合你的剑法了，但你先凑合用着吧。”
夜千羽忽然警戒地望着他，说道：“老张，我们明人不说暗话，你这么好心想干嘛？”
“你爱要不要，给我滚远点。”铁匠老头怒道。
夜千羽没脸没皮的嘿嘿一笑，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快步踏进了这间破破烂烂的铁匠铺，说道：“不要白不要。”
“你选归选，别一剑把我的铁匠铺给拆了。”
“你放心，我可没钱赔给你。”夜千羽搓了搓手掌，跨过了铁匠铺门前的台阶，兴奋地说道：“让我看看老张你到底藏了什么好东西。”
这沧澜城西外的这间不起眼的破烂铁匠铺里，东边有一间小房子，里面藏着十六个剑匣，左边六个剑匣刻纹古朴粗狂，放着六柄重剑名为：招魂、御鬼、戾战、定缺、沉石、惊殇；右边六个剑匣细腻修长，放着六柄长剑：寻风、轻语、皓月、飞星、云影、流华。
夜千羽只是随意地看了看左右的十二柄剑，目光定在了中间高台的四柄短剑之上。老铁匠嘿嘿一笑，开心地说道：“好小子，果然有些眼光。”
其实夜千羽一直待在山中山，就没见过世上的好剑，不拿上手试一试，根本就看不懂。哪里是什么好眼光，只是他喜欢用短剑罢了。
但老张只是以为他懂行，兴奋地站中间的高台上，缓缓说道：“中间有四短剑，一曰凌隐，剑重四斤七两，通体漆黑如夜，剑身上有一对半圆穿孔，极尽轻巧，剑柄下铸有一个索魂铃；二曰诛邪，剑重刚好六斤，剑身古朴长直，隐放青光，故剑名诛邪；三曰秋水，剑重五斤九两，剑身碧绿，形意潇洒若水，细腻绵长。”
见老张不再说下去了，夜千羽指着最后一把，问道：“老张，不是还有一把吗？我不管，我就要那把了。”
铁匠老张摇摇头，说道：“臭小子，还真是个小人之心。此剑名叫枯藤，这剑在潇湘棺山之中，用毒树见血封喉木上伴生的古藤造成，这古藤历过数十年浸泡后质轻而坚韧，配古木为柄，方造而为剑。此剑长二尺六寸，剑身宽厚，却仅重一斤六两，你用这枯藤剑却是太轻了。”
不合适归不合适，夜千羽还是第一次见到用古藤做成的剑，还当真是巧夺天工。
看见夜千羽拿这那枯藤剑左看右看，不愿意放手，这柄枯藤虽暗合他的千叶剑法之意，但毕竟刚猛不足，若是个女子用倒是绝配了，铁匠只能无奈说道：“你这个奸商，见了什么好的都要拿。罢了罢了，这柄枯藤也藏在这破烂的铁匠铺中，蒙尘十载有余了，估计也没什么人会再来我这个破铁匠铺了。这把枯藤就送你了吧，然后你拿选一把，一并拿着滚蛋吧。”
夜千羽见老张话说得似乎有些悲怆，笑道：“老张，放心吧。只有你觉得没活够，阎王爷也要不了你的命。”
“胡说八道，人总得要死的，哪能说想活多久就活多久的？活到我这个岁数，什么看不开的。就是这些剑我得早点送出去，我让你拿你拿着就是了。”
老张摆了摆手，又心中暗道，“况且这世界上又有几人能够成就太虚玄境呢？”
夜千羽嘿嘿一笑，说道：“那我不客气了。”
老铁匠一手抱着一个剑匣，说道：“拿上剩下的那两柄剑，到外面去试试吧。”
夜千羽一副发财的模样，嘿嘿笑道：“好，先试试。”
但这夜千羽出了那间东边的小房，却是先往那堆着破铜烂铁角落走去，试剑的事还得先放一边。
老张往常帮附近村民们打锄头、铁锹、镰刀、铁犁的，要剩了些边角铁料都在那了，老张都懒得去收拾。但这夜千羽像是捡到宝了一样，每天都往那堆东西里凑。
老张望着正蹲在地上的夜千羽半天，问道：“小子，你每天就这么在我这铁匠铺里摆弄那堆破铜烂铁干嘛？我的剑多少人求都求不来，在你小子眼里却还不如这堆破烂。”
夜千羽拿起一把菜刀，笑道：“这太贵的东西，卖了是得惹麻烦的，你的剑就是，当然是不如这菜刀。小爷打算把这些菜刀拿去卖了，我要卖上个好价钱。”
“这些个破菜刀能卖出个什么钱，顶天了卖个三四十文钱，所以我也就扔在那了，你费那功夫干嘛？”
夜千羽不以为然地说道：“你懂什么？这刀我得卖一两银子一把，只有能卖出去两三把就值我这几天费的功夫了。”
老张倒是不怀疑夜千羽说的话，说道：“也不知道哪个倒霉蛋会信你的鬼话。”
这些个菜刀据说是老张那孙子张琦小时候练习时打的，老张说张琦连把菜刀都打得不成样子，那刀背打得不是太厚、就是太薄，而且刀间衡点不正，难以下力，淬火更是一塌糊涂。老张也不知道，他们张家怎么会出了这么根木头。
其实不就是把破菜刀吗，也就是老张这人矫情，夜千羽将他这两天镶了刀柄的十多把菜刀捆了起来，背在身后说道：“菜刀们，先等小爷试试从老张那白捡来的好剑，再把你们给卖出去。”
从沧澜西边的城头极目远眺，远远地便能见到一处高起的峭壁，比得周围的都高出数十丈。这山腰上有一怪石嶙峋的乱石坪，腊月已经蓄满了冬日的清雪。
老张站在后面，只见夜千羽腰间挂着秋水、诛邪、凌影三把剑，缓缓走上乱石坪，踏雪试剑。
一剑秋水卷漫天风雪。
只见满天的白雪狂舞，如流水一般肆意平展，风雪围着夜千羽的剑尖所指，如影随形。
一剑诛邪冰石碎。
青色剑光争寒风之冷冽，藏在雪中的巨石被破裂成千万碎石，随着夜千羽的一剑，夹着这冰与雪的碎石化尘而去，气凌山岳。
一剑凌影苍山泣。
最后这一剑，风雪未起，天地无声。只见寂静间冰雪轰然倒塌，冰雪在山巅上夹杂这山石如同洪流一般坠入深渊，过后山河俱寂。
唯有凌影的索魂铃响起几声幽冥般的低鸣，如夜鬼索魂。
夜千羽收剑入鞘，只留下一柄凌影，将那秋水、诛邪递给老铁匠，说道：“这把凌影倒是更适合我一些，其余两把却是差点意思。”
老张点了点头，秋水和诛邪都收回了剑匣之中，嘿嘿笑道：“只是可惜我老张家只出铁匠，却出不了你这般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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