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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金舞狂蛇

    这小年夜是哪天在四国七境中自有不同,这到底是哪天也是众说纷纭。老话有言“官三民四船五”,但在沧澜城里却是不分这个,连着三天都是小年,商家百姓都乐得图个热闹。

    木初九平常虽然也不说话,但她第一天不在这,这破窑场依旧冷清了不少。

    夜寂时分,小年夜的万家灯火渐黯淡了。

    木初九换上了一身黑色夜行袍,并把腰带紧束在腰间,腰带上前后各扣着一个铁环,右侧佩带着一柄普通的铁剑,长发随意地盘在脑后。洁白的长手上长着虎茧,手指也很长。

    木初九此时正心中暗骂道:这死老头,怎么还不走。木初九动了动手指,心里暗自说道。此刻她又藏在了老石庙的雪堆里。

    只是这一次,司空墨就这么静静地站在房顶之上。木初九自小就不喜欢戴着手套,觉得双手被冰雪冻得发麻。

    木初九见司空墨一动不动地站着,看来他是真不打算走了。

    忽然间,木初九藏身的雪堆中瞬间四散开来,激起了一阵白色的雪雾朝着司空墨袭去。只见司空墨握着一柄长刀,那把刀的刀柄上缠着一条铁蛇,司空墨单手握刀,对着面前的白雪儒雅地划了一道弧线,眼前的冰雪瞬时消散开来,只见那木初九已然朝着城西去了。

    夜千羽回到破窑场,躺在床上想到莫名其妙被人拿着刀追了一晚上,这小年夜过得还算不冷清,带着一壶桂花酒的酒气慢慢地睡着了。

    夜千羽在梦里似乎听见有人在叫他

    “夜千羽,你快起来!”木初九重重推着夜千羽,压着声音喊道:

    夜千羽睁眼望着木初九,半梦本醒地问道:“你怎么回来了,怎么了?”

    木初九见夜千羽醒了,站起身来有些心虚地说道:“我有个讨厌的师侄,现在他就在外面,你赶紧去帮我把他赶走。”

    夜千羽睡眼惺忪地朝窗外看了一眼,一时有些分不清情况,问道:“这人不是上次的老头吗?他头发都白了,这老头是你侄子?”

    “不是侄子而是我师侄,这事我以后再和你说,你先去把他赶走。”

    夜千羽无奈道:“那你们是同门,你还跑到那什么藏经阁偷东西,自己人的东西你也偷?”

    “我没偷东西。”木初九反驳道,正说到一般忽然脸色骤变,皱着眉头说道:“不对,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你...”

    夜千羽暗道完了,竟然说漏了。没等木初九说下去,夜千羽脸上连忙换上一副大义凛然地说道:“你尽管放心,这师侄不尊师重道,我帮你出去看看。”

    夜千羽心虚地缩了缩脖子,径直往门外走去。便见司空墨正在院子里静静地站着,那柄缠着黑蛇的长刀藏在了背后,谦逊地欠身行礼,说道:“我们又见面了。”

    见他那儒雅谦逊的样子,不就像是书上说的那谦谦君子模样,虽说常有人什么狗屁君子,不就是个酸文人,但为人谦逊就是不招人讨厌。那老张虽然粗鲁,但对着村里的老妇人,不也是点头哈腰地赔笑。

    夜千羽差点想请司空墨进门喝口茶了,但只得虚张声势地大声说道:“老头,你怎么又跑到我家来了,你这老头是不认识路吗?大晚上的跑到我家里来打扰我睡觉,你赶紧走吧。”

    司空墨摇摇头,轻声说道:“小兄弟得罪了,但这人我要带走。”

    夜千羽实在受不了司空墨一副礼数周全的样子,干脆说道:“她说不想跟你走。你这个小辈,怎么那么不懂事。既然在我这里,她不想走,人你便带不走。”说着,夜千羽随手拔了一把插在泥土里的桃木剑,同样反手藏在身后。

    司空墨看着夜千羽手里剑身歪歪扭扭的桃木剑,疑惑道:“都说道门擅长以柔克刚,桃木剑轻盈灵动,剑身却是曲折,莫非是暗藏太极之意?”.

    夜千羽站着想了想,得意地说道:“你这人果然是有些眼光,倒是被你看出来了。”听得藏在房间里的木初九暗自鄙夷。

    “有些意思,”司空墨将长刀翻转在前,说道,“司空墨执刀问剑,请教道门离火阵、桃木剑。”

    说罢,司空墨便踏步上前,手中长刀波澜不惊地垂着,但夜千羽知道蛇要咬人前最安静,凝神望着不紧不慢走来的司空墨。司空墨猛然间气势忽涨,施展身法骤然向前,长刀自下而上向夜千羽挥去。

    司空墨一刀挥出,却见夜千羽竟然拿着手里的桃木剑,就敢直迎着自己的狂蛇而来。只见夜千羽横剑用剑身去挡,右手握剑,左手扶着刀身,硬生生将这一刀的力道卸了下来。

    夜千羽一招得手,只觉长刀力道偏转,夜千羽得势之下,将木剑一转顺着刀刃向司空墨刺去。

    此时夜千羽手握桃木剑,一招过后转守为攻,顺势而为,真如行云流水一般。司空墨也是一惊,连忙将狂蛇刀抽了回来挡了一剑,而且此时司空墨长刀一压,同时也朝着夜千羽对攻而去。

    但夜千羽买的便宜货哪能和司空墨的狂蛇想把,两人相持之下,夜千羽只见手里的的桃木剑顿时被长刀没入了一半,眼看手里的木剑就要折了

    夜千羽也不敢再去用力,只能用卸力的左手化掌,朝着司空墨的面门打去,逼得司空墨后撤开去。但司空墨顺势把长刀一转,夜千羽手里的桃木剑便折成了两半。

    但对面的司空墨却是暗自惊讶,此人年纪随轻,他这一招转守为攻极尽太极之意,化力无形,顺势而攻,就凭此意只怕道门中鲜有人能望其项背,只是奇怪的是他这内力却是不像道门的痕迹,而且招式走险,里外透着诡秘的邪性。

    司空墨问道:“你不是道门的人。”

    这是夜千羽下山之后第一次和别人交手,夜千羽望着手里的断剑,忽然想起师父说的话,你终归是在山中山里什么都没见过,所以桃木剑以极尽道门阴阳太极之理的剑法,怎么也练不到到家。

    夜千羽挠了挠头,把手里的木剑一扔,斜斜地插进了泥土里,随手又拿起了一把桃木剑,心中想到不如趁这机会跟这老头打一场。

    “我没说过我是什么道门的人,是你以为我是而已。”夜千羽说道。

    司空墨再次反转长刀藏在身后,笑道:“确是如此。只是小兄弟为何假装道门之人?”

    夜千羽试探着说道:“我不假装道门的人,怎么让她心甘情愿放下戒备呢?”

    司空墨听了心头一惊,双目一改刚才的儒雅有礼,只觉心底戾气如同骇浪一般惊涌,沉声说道:“你想干什么?”

    夜千羽带着邪性地说道:“你觉得我想干嘛?她走不了,你也走不了。”

    夜千羽觉得司空墨人不错,夜千羽虽然有些不忍心,但这老头一副风度翩翩、与世无争的鬼样子,实在是有涵养得都有点老实了。

    只见司空墨的手握狂蛇,刀上骤然升起金色的刀罡,在白雪中映出奇异的光芒,缠绕在司空墨刀柄上黑蛇如同活了一般,变得诡异又张狂地盘踞着刀上。夜千羽站在院中离火阵的阵心之中,手里的桃木剑外也升起了离火剑罡,但只是淡淡的,隐秘而不诡异。

    司空墨怒号一声,忽然挥刀朝着夜千羽欺去,依旧自下而上挥刀而出,但这次夜千羽真切的觉得,司空墨的长刀真如一条凶猛而迅捷的长蛇忽然袭来。

    这一刀名为惊蛇。

    这一招来的太过鬼魅,夜千羽只能一边施展身法后退,同时以离火剑罡强接那长刀。只见刀剑相触,夜千羽手里的桃木剑瞬时便折断了,夜千羽被司空墨的刀罡之力震荡得倒飞开去,胸中气血翻涌。

    司空墨却见夜千羽倒退而去,顺势从地上又拿了一把地上的桃木剑,司空墨趁着夜千羽站势未稳,司空墨便继续挥刀向前朝着夜千羽手臂砍去。

    这次夜千羽却是早有防备,看着司空墨的长刀,木剑斜刺向刀背想击开长刀,因为长刀虽不如夜千羽的木剑灵动,夜千羽一剑便把司空墨的长刀打了开去。

    司空墨手中的狂蛇,此时真刀如其名一般,霸道、暴戾、张狂,而且这狂蛇最霸道的就是,其刀势如同张狂的怒蛇一般,不绝不舍不断。

    司空墨一刀斩空,但刀势不断,司空墨长刀横转,又横刀朝着夜千羽挥去,却陡然幻化出了数十道刀影,狂怒地向夜千羽袭去。

    藏在房里的木初九暗道,一出惊蛇如风雷,影蛇杯弓千万重。

    夜千羽见着浩浩荡荡的数十道刀影,心中暗道,要不是我手里拿的是桃木剑,我倒是想试试这刀影如何。夜千羽从前曾见过师父用过能幻化重影的剑罡,任你能使出百千刀影,但无论万变千幻根基却是始终在那。所以夜千羽不进不退,直接将手中桃木剑射出,径直向着司空墨的手腕打去。

    司空墨见飞剑直接朝他的手腕打来,长刀一挥将那飞剑又斩成了两截,但这一刀的气势已然断绝,刀影顿时如风消散而去。

    在山中山,夜野总是说,这世间武学多端,诸家修为,各有所长。他在山中山藏着,最乏见识,所以倒霉师父便让夜千羽辅习各门派名家的武学机理,从道门太极阴阳之意、山水剑的狂放恣意、兵家枪法之一线中正、佛陀拳棍的刚凛巍峨,以及林林总总的数十类武学意象。

    倒霉师父认为天下武学最终通途异路,但夜千羽觉得不然,只因各派武学虽有神似而各有不同根基,最后所得途径意境便不可能相同。

    所以夜千羽虽习得各派武学意象,却其实无根无凭,所以倒霉师父每次教他一门新法,他都会在想把其中根基脉络补全,可是世间武学何其繁杂,他一个人怎么可能尽数补全。就是退一万步来说,这些都让他做到了,那也夜千羽穷尽一生也练不完啊。

    所以夜千羽心中困惑,只能不情不愿地去请教夜野,夜野敲着只有八九岁的夜千羽脑袋说道,你选两三个你喜欢的不就行了,你平时不是说自己聪明吗,怎么现在就不太灵光了。但是让夜野没想到的是,夜千羽这人天性谨慎,用夜千云的话说是胆小,后来竟创了一套诡异而带着邪气的法门,倒是让他无奈。

    但是夜野也觉得其实这和夜千羽的确最为契合,而且夜千羽脑袋却是天生的好用,刚习武便有了自己的见解,让他辅习了各派武学意象之后,夜千羽便更显天赋异禀了,能自创一门功法,那是多少人可能穷尽一生都无法成就的。所以夜野也由得他了。

    而夜千羽倒是不以为然,但同时也有些失望,可能就做不成话本上说的那些大侠了,照倒霉师父的说法是,走这路子容易听到别人狗叫。

    夜千羽看着地上的两把断剑,这是他自来到沧澜城以来,都是遇事先就想躲,今天是他第一次想和天下高手一决高下。他握着第四把木剑,司空墨和刚才一般,再使了一遍一样的惊蛇,夜千羽依旧没能躲过去,向后退掠之下,桃木剑依旧被司空墨的刀罡斩成了两截,左肩上被划出了一道血淋淋的刀痕。

    但木初九只见夜千羽从地上拿起了第三把桃木剑,笑望着司空墨笑道:“要不再来?”夜千羽平常里胆小狡猾但又随和,木初九还是第一次见他眼里这样,透着一股邪魅的狂热。

    木初九在屋里看着,却是有些心惊,再打下去这傻子该被砍成两截了。

    木初九正要推门出去时,只见两人脚下的离火剑阵中,余下的一十四把木剑,忽然从泥土中凌空而起。司空墨只见这一十四把木剑,渐渐聚拢在夜千羽的身边,虽只有一十四把,却如萤焰着漫天星辰一般。

    夜千羽忍着肩上的剧痛,说道:“老头,有本事你就把这十四把飞剑都砍断。”

    一语未毕,一十四把桃木剑像化作星辰一般瞬时倾斜而下,月落星沉,银河耿耿。

    木初九看着夜千羽飞剑化玄星,向着司空墨强袭而去,不觉呆呆地停下了脚步。司空墨此时眼前虽只有一十四把桃木剑,却如同万千星辰一般,司空墨握紧了手里的狂蛇,昂头似乎不惧,将手中的狂蛇裹挟着金色的剑罡张狂地飞舞着。

    此刀为司空墨的金舞狂蛇,虽然已是精妙绝伦,木初九却觉这金舞狂蛇,有些黯然失色。

    木初九推开门,说道:“夜千羽别打了。”

    “哦。”夜千羽有些失落地应了一声,空中的木剑应声倒地,只余被卷起的清雪如雾悬空,久久没有散去,夜千羽有些不满地说道:“你怎么跑出来了?上次你和怖屠打架,我也让你打完了。”

    木初九拿开夜千羽左肩上的大手,看了看他肩上的刀痕,说道,“我再不出来,你们两个都得伤了,这事我可受不起。”

    见木初九径直走向了夜千羽,司空墨连忙问道:“小师叔,你没事吧?”

    “我能有什么事。那浑人刚才是诈你的,想让你和他动手,你也信他的鬼话。”

    被木初九说破了,夜千羽缩了缩脖子,心道伸手不打笑脸人,连忙开口夸赞道:“都说沧澜北城主的金舞狂蛇如怒沧狂澜,今日一见当真是惊为天人。我这十四把飞剑又断了三把,再打一会,只怕要被你狂蛇全部斩断了。”

    木初九拿着手帕,用了地拍在夜千羽的肩上,用两个人才听得见的声音说道:“你倒是会说话。你自己把这伤口捂上,我懒得理你。”

    且说书香世间,这读书人有涵养呢,只见司空墨明白过来,周身戾气顿然消散而去,行礼说道:“小兄弟剑术高明,墨心中自愧不如。若是小兄弟有一把好剑,只怕就不同了。”

    夜千羽摇摇头说道:“万千何为法?天高万里道无穷,一寸桃木逆阴阳。道门的桃木之意讲究的是道法自然,剑下离火逆转四时,比肩天地,本来是离火阵心诀是何等的大气磅礴。但我这飞剑用得牛头不对马嘴,看着厉害,其实就是徒有声势,打不过其实和剑也没什么关系。”

    司空墨听了心中惊异,刚才他那一招已经惊艳绝伦,但是只怕此等见解更是让他吃了一惊,此时此人未来坦途。但在江湖从未听说有过这等人物,司空墨暗自想到,此人只怕是些隐世之人。

    于是司空墨拱手问道:“小兄弟,不知刚才的飞剑可有名目?”

    夜千羽耸耸肩说道:“哪有什么名目,这是我那倒霉师父的飞剑,他这人话不投机就得骂娘,能取什么好名字就怪了。他还说什么自己已经剑术通神,所以懒得取了。也就后来说话实在也不方便,他就拿人家夸他的好话拿过来,安了个名字,这剑阵我们都叫清都斗魁阵。”

    司空墨听了,又拱手说道:“谢过小兄弟愿意告知。”

    但夜千羽哪里司空墨把他当成了隐世高人,一般这隐世的门派,都不愿透露自己性命、师承、武功名目的。夜千羽心中只觉得这司空墨还真客气,这才是高人风范,彬彬有礼得都有些毛病了,哪像自己师父那样整天骂娘的。

    夜千羽肃然起敬地看着司空墨,拱手说道:“不客气,不客气。”然后又赶紧捂着肩膀上的伤口。

    这木初九只觉两人莫名其妙,对夜千羽说道:“你再不赶紧去治一治你这胳膊,就要折了。”

    “哦,那行。我现在就进去,保证什么都听不见,你们尽管聊。”

    木初九看着此时和平常一般狡猾的夜千羽,不禁掩嘴轻笑,转头说道:“别把这事告诉我师父,不然我把藏经阁烧了。”

    司空墨愁眉苦脸地说道:“小师叔,我们商量一下,可不可以不烧。其实上次你偷进藏经阁被我遇上了,然后第二天北苍便传来消息,镇国七武之一被重刃击伤。所以很多天钱,就已经猜到玄武太虚诀是你拿了。”

    木初九悠悠说道:“然后你就告诉我师父了?”

    司空墨点头说道:“小师叔聪敏,师祖传信说让师叔先回崁山,等以后找个机会再回沧澜。”

    木初九叹了口气说道:“师父不在崁山,我不想回去。你还是说一个让我不烧藏经阁的理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