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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无妄之灾

    等待着叶凌恩的,一定是一个悲剧。

    他看着眼前早已失去呼吸的母女俩,久久不敢相信。明明前日还活蹦乱跳敲自己脑壳的姐姐,此刻已经冰冷的躺在了义庄的木床上,盖着一层发黄的白布。

    叶凌恩给了义庄主人一些银两打点,将宋晴晴和素未谋面的外甥穿戴好了衣物,整整齐齐的摆放在他所能支付起最贵的棺材里面,从怀中掏出剩下的一块琅琊酥糖放在了她的手心,少年拖着疲惫的身躯,小心驾驶着马车朝着兴武城走去。

    “姐姐,你不会怪我把你带到兴武城下葬而不是东阳吧。”

    “姐姐,我今早给你买了琅琊酥糖,可惜被路边的老汉吃去了大半,等下次我再给你多买一些。”

    “姐姐,你怎么能就这样抛下我了呢...”叶凌恩狠狠的咬着嘴唇,可是眼泪还是止不住的从眼眶溢了出来,吧嗒吧嗒掉在衣襟上,风一吹,疼得他张不开眼睛。

    “为什么不跟我说...就算是你想要回到原来的家庭,就算你不想要我这个弟弟,我也不希望你。”死了两个字对于叶凌恩来讲还是太过残忍,他驾驶的马车很慢,慢到路过的行人险些超越了他,这条路是他与姐姐最后一起结伴而行,如果可以,他宁愿走一辈子。

    “你回来了。”正在书房写字的凌段彬并没有抬头,只是用毛笔的尾端指了桌边洗好的果子。

    程忠将盘子中的水果削好皮,切成大小匀称的丁递到了凌段彬的面前,凌段彬吃了一口,剩下的便全给了对方。

    “查到什么了?”

    “都转运盐使司陆仟早年间与钱德跃曾经有过来往。”程忠将怀中的叠放整齐的信件递给了凌段彬,随后站在了他的侧面。

    “所以当时联系宋志高的人果然都不是善茬。”凌段彬并没有把证据收起来,而是随手用砚台掩住了。他甩了甩衣袖,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向着庭院走去。“你觉得为什么蝶思县的凶手一直抓不到?”

    “钱德跃做官无为。”

    “只是如此吗?”凌段彬突然停住脚步转过头饶有兴致的看向程忠,手中打开了一把空面折扇。

    程忠看着这把空面折扇大概也明白了他的意图,无论是与不是这都是钱德跃的故意之为。“那属下这就去处理。”

    “先不急,有更急的事情。”

    凌段彬合上了折扇,穿着宝蓝底玄色步步高升团花的茧绸直裰,将叶碧给他坟前的玉石打磨成玉坠系在腰间,拍了拍门外等候的程忠。

    “去趟柳月楼。”

    “是,大人。”

    八角处的翡翠圆珠、观台席护栏镶嵌的金线、金边牌匾、玉雕大门,每一样都令站在门外的凌段彬熟悉不已,几年前的论诗大会恍然昨日。

    “这位客官,这位客官?”店小二看着眼前的客人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一声一声的唤着,直到感受到程忠凶狠的目光,这才悻悻离开。

    “放松点。”凌段彬回了神,打开折扇扇了扇。“就当我们现在是来寻欢作乐的公子哥。”

    “是,大人。”

    “也不用叫大人,叫卢兄。”

    “是,大...”程忠还是改不了口,索性闭上嘴跟着凌段彬上了二楼围栏处的散台。

    一上楼,凌段彬便被人群深处一抹红色吸引,最近他偶然间还会想起过往与宋晴晴的种种,只是那一点点眷恋根本无法进入他的心,改变他现在的一切。

    “一壶玉酿,一碟桃酥。”

    “得嘞。”

    “等等,”凌段彬看着眼神中皆是戒备的程忠,招呼他和自己一起坐下。“给这位小哥来一碟蜜饯,挑甜的。”

    店小二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满脸黑线的程忠,笑吟吟的跑去后厨。看着满脸无辜的凌段彬,程忠实在是有苦说不出,这蜜饯明明都是给小孩子打牙的零食,给他一个八尺男儿算怎么回事。

    “程忠,你看那人是不是有些眼熟。”凌段彬端起了刚上的酒杯,仔细看着对面穿着红色长裙的女子,怎么都觉得有些眼熟。

    “是前些日子游学归来的韩府嫡女,韩玉竹。”

    “韩玉竹?”凌段彬敲了敲桌子,想起了当时宴会上蹴鞠表演的也是她。“女子来着烟柳之地做什么。”

    “是否需要属下打探一下?”

    “无妨。”凌段彬并不想节外生枝,今日他想等的人并不是她。

    熟悉的身影一进入大厅,凌段彬便瞟到了。他看着喝的醉醺醺的钱恃晨,被四五个女子围着上了三楼,眉毛都快拧在了一起,想象着叶碧此刻在家以泪洗面独守空闺的样子,他周身的气场便又冷了一度。

    程忠看着面前的大人心里已是清楚来者何意,只是这大人究竟是为了叶碧还是为了钱德跃,或是两者皆有,他就不得而知了。

    “程忠,你说有些男人是不需要三条腿的吧。”凌段彬摇晃了已经见底的酒壶,面色红润,眼神却冷如冰霜。

    “属下愚见,一条应该就够了。”

    “去吧,干净点。”

    “是。”

    看着离去的程忠,凌段彬又叫了两三壶玉酿,一杯接着一杯,叹息也一声接着一声,直到手中的酒杯被人夺走,恍然间他看见了一抹红色。

    “晴晴?”再一定睛,发现是韩玉竹拿走了他的酒杯,将所有的酒尽数喝下。

    “卢大人,好久不见。”韩玉竹爽快的将空酒杯放在桌上,自顾自的坐在了凌段彬的对面。

    “韩府小姐,别来无恙。”凌段彬打起了精神,饶有兴致的上下打量着对面的女子,散花蝴蝶红裙,燃红玛瑙玉坠,照比晴晴还是多了一丝温婉。

    “刚刚小女子看大人自己过量独酌,心有不忍,一时冲动夺了大人的酒杯,大人,不会怪罪吧。”

    凌段彬看着此刻才想起装可怜的韩玉竹,有些欣赏的看着这个敢在知州面前抢酒喝的女子,不免话也多了两句。

    “自然不会,本官还要多谢才是。”

    “醒酒汤来了。”店小二把醒酒汤放在了凌段彬面前,将空空如也的酒壶系数端走。

    “大人不打算请小女子喝杯茶吗?”韩玉竹看着面前的男子,不经意的拨弄了一下颈肩的头发。

    “这柳月楼的茶虽好,但也不是女子该来的地方。”凌段彬将面前的杯子续了半杯,推到了韩玉竹的面前。

    “那大人也不像是寻欢作乐的登徒子。”韩玉竹用指尖点了点杯中茶,放入口腔吮吸了一下。“凡事不可用常理定性。”

    看着面前的女子有些不同寻常的想法,凌段彬倒也没恼,反而将自己最近的疑问抛了出去。

    “那以韩小姐之见,该用什么呢?”

    “大禹治水,在疏而不在堵。家中有事小女子先行告退,今日拙见还请大人不要记挂在心上。”韩玉竹起身对着凌段彬行了一礼,摇曳着身姿离去了。

    凌段彬看着韩玉竹走的方向,口中却不停地念叨着‘在疏不在堵’...

    自从发生了那件事,叶碧便住进了偏房不再出门,整日吃斋念佛,几月如一日不再过问其他,一门心思都放在了禅道之上,起初青婷还每日在外面叩首祈求原谅,随着她忏悔的声音越来越小,久而久之便也不再出现在叶碧的耳边,一日三餐都由小顺送到窗前。这日小顺晚餐没能及时送来,叶碧便站在门内仔细听着府中的动态。

    两名马夫从推车上把钱恃晨丢在了小钱府的门口,便扬长而去。钱恃晨拖着一瘸一拐的身体,从满是泥土的地面上,咬着牙才勉强坐在了地面上,根本没有力气站起身。

    小顺听到了门外的动静,以为是老爷又喝醉了酒,他满脸埋怨的推门出来却发现钱恃晨下半身多半被血色浸透,吓得他差点从楼梯上滚了下去。

    “老爷,老爷你怎么了?”小顺跑到了钱恃晨的身边,轻轻的将他扶了起来。用了力量的加持,钱恃晨扭动自己的胯将身体正了过来。

    “被小人暗算了,嗝~”钱恃晨一个酒嗝,差点把不喝酒的小顺熏晕过去,小顺小心翼翼的将钱恃晨扶上了台阶,出来迎接的青婷看见血迹当即昏了过去。

    “这一个一个的,能不能有让我省心的。”小顺这句话夹杂着哭腔,这个家现在这副模样,是他从未想到过的。

    小顺和府内几个还未离开的仆人将钱恃晨和青婷各自都搬弄到了床上,又连夜敲了好几家的门才请来个郎中愿意登门看病。叶碧看着府中来来往往的人和地上的血迹,终究还是控制住了自己内心的冲动,没有走出房门一步。

    “郎中,我家老爷身体怎么样了?”小顺急切的问着郎中,往对方手里塞了一锭白银。郎中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从怀中掏出纸笔便开始写着方子,一边写一边思索,密密麻麻写了两张纸。

    “腰为肾之府,你家老爷肾气亏虚抓几副汤药本可以调理,但是如今....”

    “郎中,你快说啊。”

    “如今这龙阳之物已是损坏,再补也无济于事啊。老朽开了两个房方子,一个是益气补血,一个是治疗这腿伤,剩下的就听天由命吧,我也无能为力了。”郎中将银子揣进怀中,满脸无奈。

    小顺呆坐在地上,久久不能平复,自己老爷究竟是做错了什么,如今竟然会遭此厄运。

    “不过小兄弟,这个方子你要特殊记好。”郎中从怀里掏出了一个折叠好的药方。“煮给刚刚晕倒的那位小姐。”

    “这是?”

    “养神安胎的方子。”

    “安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