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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孤风蓑影,刀剑无声(自传章)(下)

    那人说完,一把扼住我的手腕,眼中流露一丝狠辣。

    那人一根一根、一根一根掰断了我所有的手指,掰到最后一根,他捏住指根,将其一扯而下。我全身被汗水浸透,但仍坚持咬着牙,一声不吭!

    直娘贼,今天若能苟活,来日,我定杀你全家!

    “为民除害,送你上路!”八个字从来人面罩之下缓缓吐出,字里行间充满了一种舒服的快感。

    那人袖中匕首再现,直接刺向我的面门,眼见我是活不了了。

    妈的!老子活了十八年,还没摸过女人呢!这个悔哦!悲哀!悲哀啊!

    生死存亡之际,一只‘昏死’在我身边的许坚突然身形一滚,将手中刀横了过来。

    这死胖子,真够能装的!

    许坚这一突兀横扫,正中其背,那人吃痛大喊一声,便抬起匕首,意欲快速了结了我。我匆忙提刀,吃力地将那支寒芒闪动的匕首挡下。

    就在两相僵持之际,被我布置在前庭的侍卫及街道暗桩纷纷闻声赶来,那人见状,自知今日刺杀不成,一脚踹翻许坚,立刻收匕拾箭,翻墙而走。

    许坚不肯就此罢休,便踉踉跄跄起身,带人追了出去。

    我在意识弥留之际,隐约看着被那人收拾干净的庭院,心中充满了尊敬与蔑视: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这是个好刺客!但不敢舍己,何谈杀人?如果方才能够拼死刺下,

    这次,我和三年前一样,在混乱中昏死了过去!

    ......

    权钱开路好办事,七日前,大哥重金许利,求得曲州首府太昊城姜神医出面为我诊伤,姜神医手段高明,仅仅七天,除了那断掉的一根小指,我已与之前无异,不出几日,便可行动如常人。

    我的好大哥,又救了我一命!

    今日,汉历340年,十月十五!

    在名医调教下,我伤势痊愈,或许大哥性质使然,便在清晨准备车舆,硬拉着我出城赏景。

    他说要给我瞧一个好物件!帮我消消心中火气!

    我虽心不甘情不愿,但也不愿违背大哥心意,便随了他去。

    大哥了解我的秉性,所以我乘坐的香车内一改繁华装饰,摆设简洁。

    仅仅在榻下陈了一张白兔毛毡,边角挂了一枚黄神越章印,以做驱邪之用。

    除此之外,再无他物。

    我手捧暖炉,身披雕裘,头扎樊哙冠,正坐其中,时不时拉开窗帘,呼吸几口久违的山野空气。

    一行马队由许坚领队,大哥骑马居中,我的车舆紧随其后,镖师和仆役混成一队,二百余人,气势汹汹,一路无话!

    这般阵仗,总让我心中焦躁不安,隐约觉得一会定有大事发生。

    行至凌源城外九里的张家村,一行人停车下马。

    大哥为首我为次,徒步入村。

    家仆和镖师们紧随在后,很快散于村内要道。

    而此时的张家村,所有的村民都聚于村口。

    “大公子,劳您大驾,小老儿心里不好受啊!”张家村领头一人从村民中急急走出,向大哥行大礼,抚摸颅顶,献媚说道。

    “不当事,不当事,张老,全村人可都到齐?德生此次受父命,为张村百姓发放钱粮,没人一百株,这要是少发一人,德生可是要受父亲责罚的呦!”大哥大步上前,紧握那双长满老茧的手,一脸真诚。

    我在旁看得那叫一个云里雾里,心中狐疑:凌源刘家那是出了名的铁公鸡,他们什么时候这么阔绰了?

    刘家在华兴郡那就是天,刘家的长公子,在华兴郡,那就是太子爷。

    所以,本就农户出身的张老哪见过刘家长公子这般架势,被感动的差一点就老泪纵横,立马从怀中掏出籍册,回头大喊,“刘公子给大家发钱粮来啦!叫到名字的,知呼一声,发不到手的可别眼馋呐!”

    随后,激动不已的张老当着大哥的面儿,一人一人叫了起来,村民早就知道此事,纷纷笑意盈盈,一个一个的大声回答!

    “大公子,人已到齐!您用不用再点点?”张老小跑着向大哥复命,抬手奉上籍册,褶皱的脸上堆满了笑意。

    德生大哥突然大嘴一咧,披头散发,向前两步,骤然厉声喝道,“张祀,几日前你受命于人,前来杀我。今日,是你死?还是他们死?”

    话音一落,全场哗然。

    疑惑、愤怒、猜忌、惊恐,神情各异。不一会儿,村民中走出一人,是一名并不算魁梧的男子,他少了一根手指,单薄麻衣渗出一道血槽。

    方才听到大哥说话,我便渐渐明白了些什么,此刻这名男子从人群中走出,我恍然大悟。

    是他,没错!这就是几日前在轻音阁后庭差点要了我小命的杀手。

    原来,他叫张祀啊。

    张祀走到距离大哥十步,止步朗声说道,“刘大公子,阁我闯,人我杀,江湖事,江湖了,一人做事一人当,望你莫要为难他人!”

    大哥微微点头,张祀也不啰嗦,掏出袖中匕首,利落地抹了自己的脖子!

    我了解大哥那斩草除根的脾气,看着前方憨厚农民和老弱妇孺,我规劝道,“大哥,河清不可恃,人命不可延,罪不及父母、祸不及妻儿,给他们出些钱银,咱们走吧!”

    我站在大哥身侧,和颜悦色地劝道。

    德生大哥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笑如春风和煦,“盼休,这几日,在你的梦中,你总说要杀他全家。今日,大哥就代劳了!不仅要杀他全家,今天,大哥还要杀他全族!兄弟,俗话说斩草要除根,哥哥今日所做一切,可都是为了你今后能过上安生日子,希望你不要忘我大德、思我小怨呐。”

    大哥手一挥,家仆和镖师们一拥而上,挥刀!挥刀!再挥刀!

    仿佛村民是一群待宰的猪羊。

    我大声制止,可不仅家仆们不听使唤,就连我镖局中的镖师,对我的喝令也置若罔闻。

    我脑中顿如电闪雷鸣,我,被架空了!

    这一刻,我终于明白,凌源镖局已经不行杨了,它已经改姓刘啦。

    两盏茶后,村里已经血流成河,村长张老汉用一番欢喜,换了个死不瞑目,村子里的男女老幼被家仆和镖师,屠了个一干二净。

    我愣在一旁,既无法阻止,也没有参与!

    放火烧村之际,大哥扔下了那枚被冰块包裹的睚眦羊脂玉!

    而我,扔下了心中的江湖!

    ......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再大哥的推波助澜洗啊,当日下午,凌源街巷,一首小诗便被朗朗上口地传出:刘家老二真性情,拖鹰拽马江湖行。杀婴屠妇豪气荡,张村羊脂显英名!

    看来,刘二公子是要背负屠村的罪名喽。

    砰砰砰!

    一通鼓响,将我从深思唤回了现实。

    此刻,我正坐于望北楼三层客座,听着那伤势渐愈的东方春生诵书,只见东方春生义愤填膺,眼中怒火蒸腾,大吼一声,“各位看官,今日书名为:刘瑞生张村行暴,华兴郡风雨飘摇。”

    看着窗外,我不言不语。

    年轻时圣明如神的东方春生,也在无意间成为了大哥的棋子,更何况是我呢?

    哎!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兮、雨雪霏霏!

    这,才是杨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