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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四章 我们的战士很普通

    “城主大人!请您饶恕我的亲人们!”

    ‘亲人们’三个字眼涌进邱寻的思绪,这老一套为别人挺身而出的理由对邱寻很生效。

    “亲人?”

    邱寻发声疑问,马哈德跪求连连。

    “我自幼孤苦伶仃,全赖亲朋好友们养大,于我而言,佩雷斯大叔,马尔兹大叔,维托大叔,杰西大婶!他们便是我最至亲至爱的人了!”

    这番话术邱寻有些熟悉,曾几何时自己是否也这样说过?

    求饶者们纷纷跪地。

    直面邱寻的几人根本不敢反抗,他们惶恐不安的眸子在象征绝望的邱寻和象征希望的马哈德两人间徘徊。

    “诸位,为何叛逃?”

    “城...城主大人!”

    四人唯唯诺诺的磕头,无法给出回答。

    在希冀的目光注视下,象征众人希望的马哈德鼓起勇气触怒龙颜。

    “这是权衡后的决定,我的亲人们想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什么??这是什么理由?”

    这不算理由的理由被马哈德提了出来,紧随其后的四人纷纷点头跟答。

    “这是我们自愿的选择!我们希望能离开北三镇生活,以一个普通人的身份!”

    “那你们应该等待战争结束,等一切安定下来,你们的去留全都随心所欲!”

    “招降书上写的很...很诱人。”

    四人对招降书上的内容很是相信。

    当他们想到招降书上内容时眼神都开始发光,咽喉中也吞咽起了美妙的美食。

    “愚蠢!真的有那么蠢吗!”

    邱寻如同劝告固执于买保健品的老人家那样,即便怎么劝阻都没用,可还是继续劝着。

    “鹰派不是那么有信用的人!在他们眼里我们都是逆党!你们去到那里就是上了他们的当,无法向他们展露对等的价值,他们哪里肯让你们分掉他们的羮瑶!”

    双方僵持不下,属于马哈德至亲们的四人眼中贪婪始终不曾消散。

    “马哈德,他们看不懂你还看不懂吗?为何不相劝?”

    “我已尽力劝阻了,城主大人。”

    马哈德眼中闪露的狡黠被邱寻捕捉到了,他知晓连马哈德都对招降书上描绘的人生巅峰也抱有一丝侥幸...

    那招降书上写的东西这么具备诱惑力吗?

    邱寻只注意到那张纸边框镀了金,里面的文字并未去细读。

    双方觉得彼此都很执拗,这本是在商议临场叛变的大事无由的有了一丝唠家常的争吵味道。

    “难道鹰派比我可靠吗?”

    “大人...”

    每每关键时刻四人都不去言语,往往需要马哈德来为亲人们做出答复。

    “大人,城中出现了一场很小的风暴,这是一起针对诽谤您的事迹。可能在小部分人眼里跟着你...跟着您是死路一条。”

    马哈德这番言论令邱寻炸了眨眼,邱寻很怀疑自己听错了什么。

    ‘跟着自己死路一条’,这样的标签是何时打在自己身上的?

    或许是觉得邱寻会无比愤怒,佩雷斯,马尔兹,维托,杰西当即又磕起了头。

    此时,邱寻开始怀疑自己的廉政包含的善意在城民们眼里到底是个怎样的形象了!

    难道自己表露的善意真让城民们觉得自己有利可图吗?

    “马哈德,城民们眼里的我很不堪吗?”

    “城主大人,对您有意见的只是一小部分,总是有人会被美好生活宠到失去理智的。”

    “我要具体听听这小部分人的想法。”

    邱寻追根问底,马哈德四下张望了一阵,他整理了许久的语言。

    “有人揣测您是在利用城民们进行战争,这种阴谋论的来由是城中总是有您的眼线,还有您表现的太过于友善的...这和城民们印象中的统治者不一样。”

    “你的意思是认可我是好人,可你们不相信好人?”

    邱寻脑海中血气上涌,他没想过自己的城民们这么不可理喻!

    “在您未曾露面的那段日子里,城里面总是有人以暴力手段治理着城镇。那都是您手底下的人...或是韦拉札诺大人的人,或是您的女性恶魔们。”

    “女恶魔?泽诺比垭?”

    “还有其她人,她们替您盯梢着整座城。”

    “以我对她们的了解,我觉得她们只会做必须要做的事情。”

    在邱寻口中,他始终维护着岗萨雷斯和十万大山的人。

    同样出处的自己人,邱寻不相信她们是肆意妄为之人。

    “城中秩序多数由她们负责管辖了,这是不争的事实。尤其是在贵族们还活着的那段时间,为制止城中的乱子时常能看到几位恶魔东奔西跑。”

    “那就是了!她们维护着城中的秩序,这是没有错的。”

    “可在多心人的眼里,这等同于监视,城主大人。”

    “那在更多人眼里,我的人带来的秩序和安宁更该被认可!”

    见邱寻语气愈发激昂,马哈德刻意让自己的声音变低缓。

    “是这样的,城主大人,而现在您眼前的便是那小部分信奉阴谋论的人儿。”

    “我们希望能获得自由,大人!”

    顺着马哈德的话语,他的至亲四人表达了愿景。

    自由二字砸在邱寻脑门,迎面而来的是四双赤诚的目光。

    “诸位,自由和鹰派不挂钩。”

    “可面对这样一场胜算不大的战争,我们很...恐惧。”

    四人将话题绕回来,这句话令邱寻脑门受到重创,他感觉自己开始脑淤血了。

    ‘咚咚咚’

    磕头声代替了秒针计时器,邱寻抬头求索着什么,他尽力平复着翻涌的内心。

    但凡换个统治者,这屋子里的人都被砍了头。

    “诸位,你们不是厌战,这是怯战,这是背叛!”

    “大人,大人!我们真的很想离开北三镇去国都内生活!以一个合法的国家公民的身份活下去,总是好过于面对这样一场不知尽头的战火要好!生活明明那么美好了,我们都有了家产,熬出头的我们不想这样死去!”

    ‘咚咚咚’

    四人用发表遗言的决断述说了心中的愿望。

    同时,地面也流淌出了鲜血,四人磕头磕到头破血流。

    “谁不是呢?城中的人谁想死?所有人不正是为了活下去才跟我上的战场么?为何得到了无忧无虑的生活保障后尔等却畏战了?”

    邱寻有些失了神,他一昧灌输着自己的神圣观念。

    马哈德则是说出了至理名言,并解答了邱寻内心的困惑与不甘。

    “我们的战士并不是拥有伟大志向的有志青年,他们只是一群想安稳过上好日子的普通人。”

    北三镇民众自受到原城主格雷厄姆和原贵族们的压迫下,迫不得已选择了反抗,恰好邱寻此时登场了。

    城民们又为了美好的日子上了战场立军功,这些举动的意图都很明确,且并不神圣。

    正如马哈德所描述的那样,我们的战士都是普通人,他们起初只是为了美好生活而战,当美好日子得手后便在想着安度晚年了。

    并不是每个战士都跟邱寻一样有着必须战斗下去的理由!

    在城民们眼里,邱寻一昧拉着所有人上战场的行迹,还真就有拉人为他陪葬的意图。

    邱寻的双眼逐渐浑浊,他被眼前景象蒙蔽了。

    一厢情愿的信任过于神圣,从一开始就该搞清利益关系。

    邱寻提前给予了城民们不缺物资的好日子,也让城民闲置的内心大幅度乱想。

    有一丝冰寒的鲜血流到了邱寻的鞋底,伴随倒地的声音,佩雷斯大叔为向邱寻求情付出了他的神智。

    其余三人赶忙去搀扶,抬头间皆是成了血人儿。

    ‘唉’

    邱寻叹息,他不再强求。

    想要阻止别人去做他们梦寐以求的事,这本身也不太可能办到。

    颇为独特的邱寻选择了理解眼前这几人的做法,即便邱寻本不该去尝试理解。

    当至亲之人的血还未被邱寻审判便流光时,本还驻足于边上的马哈德彻底失态了。

    “城主大人!让我们做一笔交易吧!”

    “交易。”

    邱寻深邃的眸子望着马哈德,马哈德紧张发出了吞噬唾沫的拉丝声。

    “您放过我的至亲们,让他们出城!我帮助您召集反抗军加入您的军队!”

    马哈德用稚嫩的想法提出交易,他好似忘记了连同他的权力都是邱寻给的。

    对邱寻来说或许马哈德的权力带来的交易并不值一谈。

    可经过方才一通富有各自价值观的交谈后,邱寻的态度平淡了许多。

    两人用目光对峙着...

    马哈德内心无比渴求的挨个祈祷了诸神的大名,迫切希望诸神让邱寻同意自己的交易。

    ‘嘎吱’

    房门打开,想要逃离此地的人们感受到了希望的眷顾。

    邱寻有些无奈,他本以为是大爱无疆感化同道中人,没想到最后还是成了利益交换。

    “走吧,离开这里。”

    在得到邱寻放行的命令后,佩雷斯,马尔兹,维托,杰西搀扶着彼此慌忙向门外进军。

    只是临门一脚时,有一只手中途截断了四人的希望。

    几乎是本能反应,四人又将磕头下跪。

    或许是血流的太多了,在这突如其来的惊吓下,四人的身子都有些不稳,脑袋昏昏,心里想着下跪可身体已受不起折腾了。

    好在邱寻并没有去在意他们跪不跪的,邱寻只是向他们宣判了放逐的命令。

    “马哈德,城中所有想离开的人都可以离开。但这不是欢送,而是驱逐!只要踏出了城门外,以后就不要想着回来了!”

    邱寻的话语说的很重,重到连去意已定的四人都商量了一下。

    尽管最终四人还是选择了离开...

    目送这些人离去,屋内只剩下了马哈德独自面对邱寻。

    毫无疑问,马哈德对邱寻处于十分畏惧的状态,他巴不得邱寻赶紧下达些狠活让他去干,好歹这样还算是证明自己有作用。

    “马哈德,城民这种想法是一时有的还是有了许久了?”

    马哈德沉默了一会。

    “回禀城主大人,拥有这种想法的人早就有了。”

    邱寻微微皱眉。

    “那为何现在才显露出来?”

    马哈德酝酿了一会话术,他的眼中多了一丝坦然。

    “一是因为鹰派的招降书恰好递进城内,二是因为女恶魔们盯梢的很严,无人敢传播这种想法。”

    邱寻不动神色掩盖了一丝内心里惊诧,原来泽诺比垭她们一直替自己完成着这样的工作。

    “鹰派的招降书是如何送到你手里的?”

    “这...城中捡到的...”

    马哈德脸色的变化一眼可以看出,他在说谎。

    邱寻识破了他的敷衍。

    “你身边那两个人是吧?我未曾谋面就被你提拔的新指挥官们?”

    “大人,他们是无辜的。”

    “是啊,人人都是无辜的...”

    邱寻富有深意的向马哈德挥手告别,他有些迷惘,这一走他走的有点败犬。

    对于一位理想主义战士而言,最可怕的便是信念的坍塌。

    他无法想象所有人都只是为了利益在战斗,要是这样的话,那么自己不是跟着演戏的人了么?

    “大人!我们什么展开一场激动人心的演讲,我知道很多强壮的战士都在等待重赏!”

    正所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马哈德深切的明白有多少人找他商量过想上战场赚军功和物资的强烈愿景。

    上一次战场便可以衣食无忧,这就是邱寻给出的待遇。

    这大概是所有军队里面最为鼎盛的待遇了!当然,这一切都是由贵族们的财产进行买单。

    经过很多次分赃,属于城内可以调配的家底越来越少了,甚至无法支持下一次战争继续下去。

    “等我通知你吧,马哈德。”

    邱寻第一次敷衍了马哈德的提议,他迈着轻浮的步伐往楼下走去。

    他不想再当一次飞檐走壁的蝙蝠了,他感觉内心的信仰之力在渐渐逝去。

    本想真心换真心,可换来的却是交易。

    他越想越气,走路的步伐越来越快,然后他被眼前的这一幕给震惊了!

    后方马哈德的身影匆忙追过来,他突然明白自己遗漏了什么,屋子里的金屋藏娇不该被邱寻看到。

    可最终还是于事无补,满屋子的宝藏落在了邱寻眼巴前。

    这琳琅满目的金制品熠熠闪光,凭借着一丝微弱的烛火便可以散发出足以耀眼的华贵气质。

    “马哈德啊,马哈德。”

    邱寻往前走了几步,后头的马哈德如大祸临头般扯着邱寻的衣袖,犹如为自己的遮羞布打掩护。

    马哈德家中堆满了黄金,还有各类珠宝。

    昔日励志屠龙的人喜爱上了龙族爱的闪闪发光之物,这些都是人世间的宝藏。

    有些奇怪的想法涌上邱寻心头,他恍然大悟,原来马哈德口中的‘做贼心虚’是指这些玩意。

    “城主大人,我为此忏悔!”

    马哈德长跪于地,继他的至亲们恳求邱寻大发慈悲后,此时轮到马哈德践行跪地求饶之道了。

    面对此景,邱寻显得格外的平静。

    “或许不止是你,还有韦拉札诺也是这样。”

    “拖贵族们的灭亡,我们分配到了足够多的物资,每家每户都有了可以传家的宝藏,尊敬的邱寻大人。”

    “是啊...美好的人生啊...”

    宝藏本身是无辜的,宝藏能让人生变得美好,邱寻明白这一点。

    “我们的战士这么富有,还有什么理由能让他们上战场呢?”

    马哈德为邱寻出谋划策。

    “那些没有上战场领过功勋的,还有向往有地方使用所拥有宝藏的人。在北三镇,宝藏无法发挥它最大的作用!”

    邱寻留下一句话后离开了。

    “那我更情愿相信那些自愿上战场的人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