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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章 来自不应存在于世界上的呼唤(6)

    “但是你知道的,小惠的妈妈在那之前就和我离婚了,”我并不知道,“我的小惠是个很聪明的女孩,她有着非常聪明的头脑,我在其他女孩子身上从来没有看见过的聪明头脑,她可以去念大学,还是大学里最困难的数学系!我的小惠得找一个好丈夫,一个身家、地位都配得上她这高智商的好丈夫。但是如果我在退休之前被银行辞退,成了无业游民,我就会成为她达成这一目标的最大阻碍,即便我还可以靠着一些手艺继续生活下去,但是我的小惠,她将会嫁给什么样的人啊?他们会帮她安排相亲,她可能会嫁给一个印刷厂的工人,一个普通公司的小职员,或者干脆和我一样只开个小店糊口,也许就是那边卖鲷鱼烧家的小子,嫁给那种人,嫁给像我一样的下等人,一想到这里我就彻夜难寐。我的小惠,她需要一个更高的起点,一个更好的平台,所以我就去求牛山先生,我说我可以一句话都不说地离开,这是我们这么多年主仆情分使然,但是牛山先生,我一定要求求你,求求你将我的女儿收入银行中,让她有一个体面的开始,这也是我离开帝银之前最后的请求了。我跪在地上哭着求他,这是我作为一个父亲,在那个时候,唯一能为她的未来所做的事情。”

    1983年秋,时年22岁,刚从RB静冈大学(国立)数学教育系毕业的铃木惠理佳,放弃了可能的数学教师生涯甚至是数学研究学者生涯,进入帝国银行成为了一名专职秘书。

    他絮絮叨叨地说了一大通,其实汇总起来也就是那么几句有意义的话。他的眼神逐渐暗淡下去,也许是因为现实与他所料的不同,他的女儿,铃木惠理佳似乎并没有如他预期的那样,因为他恳求得来的机会而走上光明大道。

    “您想说什么呢?”终于铃木老板不再说了,话停在他对女儿的担忧上。

    “我,”他犹豫着,“我希望你能停止对牛山董事的调查。”

    “什么?”前有桃谷樱,后有这个莫名其妙的铃木老头,他们想干嘛?

    “收手吧!”他低下头,“收手吧!为了小惠!”

    “这和她又有什么关系?”

    “你不可能查出什么结果来的。”他低声嘟囔道。

    我忽然意识到,铃木老板在某些事情上似乎知道地比我更多:“你的意思是,就好像这次拍摄出来的照片一样?”

    “照片?”他好像一时忘了那些“灵异照片”,“啊啊,不是照片,那些照片我也不理解,是别的。”

    “到底为什么?”

    他不安地在坐垫上挪动着屁股:“你,知道GHQ吗?”

    GHQ?我本能地想到是不是又一家邪教组织?

    “就是GeneralHeadQuarters,”从他嘴里蹦出来几个我完全不明白的英文单词,他看我一脸迷惑,“唉,现在的年轻人都不知道了吗,就是驻日美军总司令部。”

    战后的RB,受驻日美军的直接统治。所谓GHQ就是驻日美军总司令部的简称,当时担任GHQ最高长官的就是那位二战历史上赫赫有名的麦克阿瑟将军。

    根据《波兹坦公告》,盟军对RB宣布占领,在RB设立接管的总司令部。当然,由于二战后两极对立的实际国际格局,美国政府在与原邪恶轴心国RB原政府进行媾和之后,代替盟军对RB实行了单独的占领,在RB驻军并将RB全境纳入到美军的军事保护之下。而RB政府则被要求进行诸多改革,这些改革的目的总而言之就是为了方便GHQ透过RB政府对RB社会实施“直接统治”而进行的。

    所以话说回来,发生在1948年的“帝银事件”其侦破过程之所以会如此扑朔迷离,并最后有那样不知所谓的结局,在铃木老板看来全是GHQ在幕后操纵所故。

    “那时有个警部补,叫平塚什么的,好像是个很有名气的家伙,跑到我们支行来做询问。那天他和牛山董事单独在行长办公室里,我听到里面爆发出很大的争吵声,那个警察最后摔门而去,牛山董事则一副非常害怕的样子,他看到我说,‘啊,铃木,我身体不舒服要回去了,你帮我和副行长说一下’,就回去了。当时我有一种不好的预感,第二天果然就有更多的警察来调查他,牛山董事也称病告假没来上班,一时间到处都是风言风语,但是到那周四,对,是周四,我在茶水间外听到那个叫平塚的家伙对另一个陌生警察大发雷霆,他咆哮着,‘什么!让我不要调查他!凭什么!为什么!你们算哪根葱敢这么要求我!’然后我听到那个人说这是来自GHQ的命令,他要求平塚立刻停止对原军方人士的调查,立刻回到正确的调查方向上去。”

    原军方?臭名昭著的旧RB皇军?

    我张大了嘴。

    牛山有原军方背景?所以我刚才瞎猜的没错?森田的确是在自己的兴趣圈子里发现了牛山的把柄?

    “后来那群警察只留下句‘我们调查错方向了,这段时间麻烦你们了’就灰溜溜地走了,牛山董事也和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回来上班。”他沉默了一会,“当时我们都觉得那件事的确和牛山董事有关系,但是既然那个警部补都这么说了,也许真的只是误会吧。”

    “可今时不同往日。”我犹豫起来。

    “话虽然这么说,但是这个事情一旦泄露出去对谁都没有好处吧!对你自不必说,你想想小惠呢?她还在帝银工作,这件事一旦被重新翻起必然引发层层巨浪,帝银虽然是个身量庞大的巨人,可是它能不能经得住这样的撼动?小惠还需要这个平台,她已经快三十岁了,你是喜欢她的,对吧?对吧?你得为她考虑,对吧?”

    我觉得有些泄气:“你说的没错,我得为惠理佳考虑。”即便不考虑惠理佳这一层,我也得清楚一点那就是美国大兵还在RB好好呆着呢!美军的F16战斗机真的就停在横须贺港里!

    虽然现在已经很少会听说驻日美军直接插手RB社会政治事务的事情,可是我刚来RB时就曾发生过一起美国大兵强奸RB女高中生的案件,一时甚嚣尘上可到最后还是不了了之。当然,我的手里的确也没有什么可称之为证据的东西,我本来也没有打算要调查牛山或者“帝银事件”的真相。

    虽然我没有直接答应他停止调查的请求,不过他似乎已经从我的回答中听出了我内心中的怯懦——那不是我搞得定的事情。铃木老板似乎因为我的怯懦而快活起来,他站起身从客厅的橱柜里掏出烟盒:“你要来一支吗?小惠在家的时候我根本不敢抽。”

    我下意识地接过烟来:“所以这件事?”

    他摇摇头:“不要谈吧,年轻人要珍惜自己。”

    我就随便问起惠理佳这次回来是参加谁的葬礼,他说是惠理佳母亲家那边的亲戚,他和铃木太太离婚多年,离婚后没多久铃木太太就病故了:“因为什么而离婚呢?”我看到客厅里没有放置祭坛,看来他对前妻并没有什么挂念。

    “那时我在行里正混得风生水起,”他不好意思地笑着,“为了能往上爬得更高一点,我一时鬼迷心窍相信了一个什么大师,然后加入了他们,那时候我挣来的钱大都扔进了那个无底洞里面,老婆当然接受不了,她原本打算带着小惠回娘家去,可是她娘家很穷的,根本抚养不起小惠,所以就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大师?”又是什么神棍,“是什么组织?”

    “不是组织,”他摆手,“是道场,神仙瑜伽道场。”

    这个名字略让我觉得耳熟:“您现在还在那个组织里吗?”

    “早没有了。”

    从铃木家出来,我觉得这夏末的太阳有些晃眼,等回到旅馆我在房间里又坐了一会,心中有点起伏不定——我有些想要知道牛山和“帝银事件”之间到底有什么牵连,他到底在里面扮演了怎么样的不光彩角色,还想知道旧RB军方在其中又是什么样的角色。

    如今那份文件我是肯定看不到了,从“红龙银行”突然出现的这个情况来看,我肯定牛山家一定加强了相关的保险措施。但也不是完全没有机会,王德贵曾看过那些资料,他在前天夜里的表现现在仔细想来也颇让我觉得有些可疑,但是我实在不想再去和他有什么接触。

    到前台我借了电话打到桃谷宅,响了三声之后接电话的是一个陌生的中年女人声音。

    “请问桃谷夫人在家吗?”我用一种沉稳的、商业化的声调说。

    “太太不在。”那边大概以为我是推销电话,立刻挂断了。

    我本想和她联系关于照片的事,看来只能另找时间点联系或者想别的办法。和旅馆结完账之后,我就此离开丰岛区,踏上回程的电车,但是我不想就这么回公寓补觉,我想再等一等,等到惠理佳下班再找她谈谈。此时是下午一点,还有好几个小时的时间,我琢磨着可以去一趟图书馆,找找“帝银事件”的相关资料来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