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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二章 转瞬即逝之物(下)

    “乒!乒!咔嚓!咔嚓!”

    女巫与血腥园丁的战斗仍在继续。

    两人陷入僵局,盖得凯普以为吸血鬼的特性【黑暗毒素】能减缓女巫的速度,却不想对方对此混不在意。

    他混沌的大脑僵硬地转动着,意识到——对面可能不是普通的人类!

    不过,盖德凯普游刃有余。

    作为一次性储存大量能量的血族,最不怕的就是持久战。

    煮药女巫的攻势快速,气势汹汹的字符从手指飞出,化作天罗地网。

    “不管女巫甚至巫婆,我会杀了你……”

    盖得凯普低哑的嘶吼着,锐器划破空气的厉声传来,锋利的字符源源不绝,他舒展光秃秃的骨翼,以不可思议的姿势爬到一块破损的墙壁,闪过大多数攻击。

    伸出手,血雾化作盾牌,一面叠着一面。

    “咔嚓!”

    景象震动,血雾护盾被击碎两面,最贴近身体的则被字符砸出裂缝,宛如蛋壳般龟裂。

    假如盖德凯普是普通斗师,现在已是濒临斗气耗尽、弹尽粮绝的窘境,但吸血鬼不一样,只要储存的血量足够,他们就能压榨血囊的力量继续作战。

    拥有快速的恢复力的盖德凯普不在乎被女巫的字符刺上几下,在字符暴风骤雨的攻击达到尾声时,他左脚点地,骤然跳起,锄头当头劈下,想要将女巫从头到脚一分为二。

    “Escudo,Jechinti'letalamilo'ob!”

    “Je'elelle,YumKa’ankamiik”

    女巫念起有魔力的文字,转动的字符变大,一字排开地挡在身前。

    只听“噗嗤噗嗤”不绝于耳,她的精神力传来剧烈的疼痛,这是巫术被破坏产生的撕裂感。

    血腥园丁“啧”了一声,双手搅动,仿佛有人在女巫的脑袋里搅动脑浆,剧烈的疼痛几乎要将她吞没。

    她闷哼一声,旋转的字符一瞬间尽数黯淡,身影晃了晃,险些从空中落下。

    接下来是从侧面射来的草叉。

    盖得凯普一击得手,不再恋战,有预知般的向左跳开,落到地上,一柄锋利的字符长矛射了个空,崩碎在不远处。

    “还有什么手段?全部使出来!你很强大——但你的‘咒语’实在太少!我早就看腻了!”

    盖得凯普承认最初轻敌了。女巫的实力远超人族正式魔法师(依瓦诺只展现出【正式】的实力),可她的攻击手段太过匮乏,随着时间流逝,开始了重复。

    煮药女巫不是战斗女巫,尤其处于【正式】级别时,面对同等阶的超凡力量者非常吃亏。

    依瓦诺面无表情,女巫是智慧物种中最冷静的一支,意识到必败无疑的未来,她洒出一大片狂飙的字符,俯冲而下。

    盖得凯普刚支起防御护盾,见状愣了愣,察觉到不对劲。

    女巫要杀了亚伯?

    说来也怪,她的保护欲望来得莫名其妙……

    不,她的方向——这家伙的目的该不会是那个人——是路恩特·克里克!难道她知道了大人的秘密?

    “见鬼,巫术婊子,你胆敢碰他一下!我非把你挫骨扬灰不可!”

    盖德凯普立刻中断斗技,向依瓦诺猛扑而去。

    “呲呲呲、呲呲呲——”

    暗夜的斗气蒙蔽认知,从意想不到的角度,一个身影冷不丁地出现在盖德凯普背后。

    斗技【夜幕突袭】!

    “啊,看样子你健康得很嘛!”

    血腥园丁冷笑一声,血雾流转,覆盖手掌,凝结成一层散发出腥气的铠甲,他挥手一击,偷袭的武器刹那间被打得粉碎,气派的【滴血长钉】化作细碎的残片,散落成漫天反光的亮色。

    同一时间,下坠的依瓦诺转身,对着天空打了个响指。

    盖得凯普一僵,听到身后传来破空的声音,记起这是女巫的第二种招式——首次贯穿他的攻击。

    她控制失去凝聚力的字符飞镖般的回旋,令人措手不及,但击打能力弱,盖得凯普懒得躲开,血雾凝聚,遮住身体要害,节省过多的消耗。

    支起有些不稳的护盾,当血腥园丁意识到不对劲时,早已晚了。

    “噗嗤!噗嗤!噗嗤!”

    雪白的金属被字符推进,宛若凛冽的墓地之风般划破了盖得凯普的小腿和肩膀,一股不属于他腐朽枯血的炽热液体顺着伤口流入。

    刚刚被他击碎的剑刃涂满了某种药水!

    盖得凯普的瞳孔缩成针尖!

    他忽然全身发冷,像坠入冬日之湖的冰窖,刺骨的冰霜将他包围,把四肢冻成乌黑铁青的颜色,脆得随时能掰下来一小节,血液如同冰块般凝固,每一个组织都彻底坏死。

    不间断的絮语、深海的巨鲸、古老的恐怖之物、交替的幻觉……慢慢靠近,在耳边如水琴般发出悠长空灵的叫声。

    “呜呜零——呜呜呜——零——”

    不可名状的神灵张开嘴,牙齿尖锐、密密麻麻地聚在一起,刺破口腔,一口咬在自己的脖子上。

    冰冷的窒息感……

    ——叶法兰!

    “哈啊……哈啊……”

    盖德凯普像一条得了狂犬病的狗般喘着气,踉跄地落在地上,溅起满地雾蒙蒙的灰尘,那对赤红嗜血的双眼变得浑浑噩噩,园丁看看左边,再看看右边,视线越来越失真。

    女巫飞回天空,被盖德凯普打飞的年轻人就地一滚,再次站起,抽出腰间的另一把剑,对准园丁的方向。

    “恢复记忆了吗,老兄。”亚伯问了一遍曾经的问题,带着不同往常的心情,“你为什么会丧失它们呢?”

    盖德凯普颤颤巍巍地起身,血雾濒临溃散,草叉从他颤抖的指尖落下,显出能量的原型,迅速钻回他的胸口的血囊里。

    “这是什么魔药,你个和女巫狼狈为奸的小兔崽子!”

    “【勿忘我】。”

    亚伯的斗气绚丽爆发,如同一盏蜡烛,照亮了盖德凯普满是褶皱的脸。

    “那些狱卒说得不对,你的本性是善良的,只是太胆小了。既受不了被人遗忘的孤独,又无法承受作恶带来的后果和愧疚,因为你的自我认知建立在‘我是个好人’的基础上。”

    血腥园丁用手盖住满是血丝的眼珠,露出半张狰狞的脸。

    “哈,胡说八道!选择性遗忘细枝末节,因为我活了太久、太久……没必要记下微不足道的小事。”

    园丁的口吻信誓旦旦,模样截然相反,不顾一切地用精神力压制住乱窜的能量,气喘如牛,饶是如此,他的血囊活动紊乱,濒临瓦解的边缘。

    智慧物种想要保持自我,除了神格,另一个重要性不输于信仰的就是人格本身,也就是“自我认知”的力量。

    十分钟前,亚伯疑惑地咀嚼着这个奇妙的词汇。

    “自我认知?”

    “没错,‘认识你自己’。”苏沧竖起手指,“意思是保持本性。修炼过程中,超凡力量者会经历各种各样的事件,小到杀人放火,大到改变信仰。但切记,不要否定自己。”

    “‘我’造就了我?”

    “那些将你与其他分开的特质,塑造了你的人格;那些定义‘我是谁’的东西,增加了你的人性。”苏沧晃动着跟李伊雅交换的魔药,“你猜他为什么失忆了?”

    “盖德凯普的行为……背叛了灵魂?”

    “他过去做出违反本心的举动,又被人消除或篡改了一些记忆,以此保持超凡位格的稳定。”

    “真的能改变记忆吗?”

    “甚至不需要超凡力量。人类脆弱的记忆一直在重组,它们被安放在潜意识里,每次被忆起时都会发生变化,更别提用超凡力量去误导了。”

    亚伯明白了苏沧的计划。

    “记忆恢复后,由于人格不稳定,盖德凯普会暴走……类似魔物化?”

    “光是损毁人格,离魔物化远着呢。总之在这瓶魔药的作用下,血腥园丁将丧失90%的战斗力,加上被依瓦诺阁下消耗的精力,差不多是正式斗师能对付的境界,接下来看你的本事。”

    亚伯望向步履蹒跚、跌跌撞撞向他走来的园丁,看起来又可悲又癫狂。

    饶是能量紊乱,血爵士压迫感十足,仿佛一头怒气冲冲、重达千钧的雄牛,步伐踩得大地震颤,站在对面的亚伯像个微不足道的步行斗牛士。

    “我配不上她。世界上所有人,无论好坏,都有所顾忌,即使为了他们的所爱。而我没有。没有神,没有道德准则,没有信仰。除了她。她是我的宗教。我会做任何她要求的。我会为她战斗、偷窃、杀戮。”

    亚伯深吸一口气,将冰雪复仇者举过头顶。

    “还记得《玫瑰经》吗?我们聊过,祈祷不是学习经文,也不是询问神灵,而是心灵的向往。有一颗没有言语的心,总比有一堆没有心的言语要好。”

    不知盖德凯普听没听见亚伯这句话,草叉从他的指尖“长出”,手腕一转,园丁把它扔向迎面而来的亚伯。

    “哐当!”

    亚伯凝结出斗气盾将它挡开,血雾和暗夜斗气碰撞,一连串的元素波动的涟漪向外扩散,凝固的斗气盾像是不堪一击的蛋壳,撑了一秒后骤然破碎,亚伯早有准备,横过冰雪复仇者。

    纵使苏沧声称盖德凯普的实力和正式斗师差不多,但亚伯知道,对方比自己高了两个小境界,再怎么虚弱,也不是好对付的。

    光是破空一击,挡下足足损耗了亚伯两个斗气单元。

    盖德凯普缩回手臂,身后血雾凝结的骨翼扑棱了两下,似乎想飞,却因为能量过于不稳定而失败了。

    他粗重地喘息两口,血囊不停燃烧,可用的能量攀上拳头,盖了一层防护手套,边缘锯齿般粗糙,肉眼可见地扭曲了空间。

    不用想,一旦被园丁命中身体,迎接亚伯的恐怕是死路一条。

    所幸由于意识混乱,他的攻击角度像喝醉了酒,摇摇晃晃,亚伯向上一跳,同时抽出【耀星之弩】,在废墟的一块三角形石头上站稳。

    “轰隆!”

    园丁的拳头擦过亚伯原先的立身之所,能量暴走,尘土飞扬,扬起一阵沙尘暴,沙砾扑扑簌簌打地向四面八方,破碎的玻璃和木板叮叮当当响个不停。

    不等他从七荤八素的视野中找出亚伯的所在地,一根锐利的箭破开迷雾,带起冰蓝色的残影,“嗖!”向他的小腿射来。

    “不堪一击!”

    盖德凯普冷哼一声,血雾膨胀,刹那间将这根【急冻之矢】从物理到能量绞成了齑粉,3魔晶的输出对于萦绕在他周身的血雾来说,甚至无法破防。

    然而,更多的箭矢接踵而至,瞄准了同一地方。

    “你以为量变就能引起质变吗?哼,无用的挣扎!”

    盖德凯普咬紧后槽牙,稳住翻涌的能量,一扬手,扇形血雾飞去,箭矢在真正伤害到他的肉体前破碎殆尽,冰晶哗啦啦地掉落在地。

    亚伯眯起眼,对结果丝毫不惊讶。

    三、二、一……

    “哐当!”

    当盖德凯普确定了他的位置,再次发起冲锋时,忽然脚下一踉跄,原来短时间内大量的冰元素聚集,导致凭空长出的、不规则的冰晶出现在地上,冷不丁绊了盖德凯普一跤。

    机会来了!

    冰雪复仇者对着盖德凯普的血囊直刺而去。

    吸血鬼的力量来自血囊,换做平常,这是他们最大的弱点,却是最难被伤到的地方,环绕血囊附近的能量远比其他地方更精纯、更磅礴,然而此刻盖德凯普能量极其不稳,血囊的保护力度随之下降。

    与其攻击其他部位,不如直接刺穿血囊!

    猝不及防之下,盖德凯普的神色大变,只得放弃突刺,抓住剑刃向下一压,不等血雾接触到自己,亚伯马上变招,灵活地在半空中翻了个身,整个人倒立,双脚踹向园丁的脑袋。

    不得不提,盖德凯普的战斗意识远不如亚伯,大概是直来直去惯了,他以为亚伯每次攻击的目的都是一目了然的。

    血雾防护盾结结实实地护住头颅,园丁轻松地挡下攻击。

    下一刻,亚伯重心向后,竟避而不攻。

    园丁的瞳孔缩小,不明白他到底要做什么之际,一道难以察觉、却亮得耀眼的小小光束灼伤了他的眼睛,只见年轻人微微弯曲了左手的小拇指,覆盖着【忏悔】神术气息的小刀从项链里弹了出来。

    原来盖德凯普被亚伯暴风骤雨般的佯攻吸引了注意,完全没发现他的真实目的是使用这枚神术物品!

    他也不想想,亚伯根本不敢用斗气和血雾直接接触,又怎会直接用双腿踹他呢?

    “滋滋!”

    弹弓似的,忏悔神术从下方戳来,“嗤”地穿透血雾,致命气息令盖德凯普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避无可避,只得收紧肌肉,死死卡住它的刃口,让它不至于穿透整个血囊。

    饶是如此,剧痛从胸口扩散,两根肋骨之间的神术几欲捣碎园丁的灵魂,炽热的灼烧感撕心裂肺,蛛网般的痛楚顺着失控的能量,侵蚀了他的大脑。

    “啊啊啊啊啊啊!”

    他发出凄厉的惨叫,如同火刑。

    忏悔神术无法继续深入,亚伯抽身而退。

    随着小刀抽离,吸血鬼粘稠的血“滴答”落在地上,被暴雨冲得崩溃的河堤似的哗啦啦淌了一地。

    “……不、你别想逃!”

    亚伯没想到的是,盖得凯普强撑着足以让任何人崩溃的疼痛,一边战栗地咳出粘稠的黑血,一边一巴掌刷地挥出,亚伯在恐怖的血雾面前简直毫无反手之力,被扇得倒飞而出,。

    背后猛烈地撞击着碎石块,只听“噗嗤”一声,亚伯全身一震,暴露的木条戳穿了他的肚子,滚烫的鲜血从肺部和胃里涌上。

    他上气不接下气地把血呕出,望着屹立不倒的盖得凯普,浓重的绝望浮上心头:难道,我要死在这里?

    不!绝不!

    我不会向命运低头!

    他一咬牙,抓起冰雪复仇者,努力把身体从木条中拔出,鲜血流了一地,感官逐渐模糊,然而,万物黯然失色的灵性视野中,唯独盖德凯普的气场尤其深刻,亚伯死死瞪着他。

    我要杀了这个黑暗的怪物,走向未来!

    哪怕盖得凯普看似毫发无伤,神术已开始生效,比女巫的字符更猛烈地摧残起他的身体组织,似乎有一把大手在体内胡乱搅动,园丁恍惚间成了一堆盆栽,被人拿园艺剪刀修剪树枝和杂草般破坏着。

    作为和【黑暗生物】处在对立面的【大地生物】,人族神术对血族是致命的,同理,吸血鬼的【黑暗毒素】只要流入血液,也会对人类超凡力量者造成难以治愈的麻痹效果。

    而属于【祭祀生物】的女巫不参与这两方的克制,字符造成的伤害无论用血族的恢复能力或【治愈】神术都能恢复。

    亚伯虽身受重伤,盖得凯普也不好过,喘着粗气,眼神嗜血而暴怒。

    他忘了上次如此愤怒是什么时候,或许是母亲抛弃他的时候,或许是弟弟妹妹被债主杀死的时候,或许是听说小姐和另一个男人订婚时——以及高高在上的审判者们用石块把他砸得遍体鳞伤时!

    “我。从没有……主动犯错!当你们剥夺了所有相信的生活的权利时,我别无选择,只能成为一名亡命之徒……现在,最后的希望,你们也要夺走吗!”

    毫无章法的、愚蠢又疯狂的哭泣从园丁喉咙里吼出,他捏紧锄头,虎口因过度用力而迸裂,本人却无知无觉。

    血雾愈发浓稠,几欲化作实质的血泪。

    他冲向企图站起的亚伯。

    重伤的少年登时命悬一线,空中的女巫抱着手臂,一言不发地俯视下方,宛如一朵雨后的彩霞,躲在一旁的李伊雅倒吸一口凉气,禁不住闭上眼睛,不忍看接下来的惨状。

    忽然,大量星星点点的冰元素浮现在园丁身边,急冻的元素扭结在一起,以迅疾又优雅的速度化作暴风雪。

    寒风凛冽,为决斗者和观展者的睫毛覆盖了一层冰晶。

    符文,【珈蓝之雪】!

    盖德凯普的冲锋顿时慢了下来,他自虐地捏紧自己受伤的部位,眉头拧成戈尔迪乌姆之结,牙龈咬得出血,但动作全然不断,宛若在沼泽里行走,锋利的锄头高举,向亚伯重重劈下。

    那豁出性命、孤注一掷的架势,不知为何,令人悲哀。

    暴风雪中,盖德凯普看见了一双绿眼睛,它们和自己不一样,寂静如雪,充斥着怜悯与爱怜,如同一面仁慈的镜面,倒映出园丁扭曲到可笑的脸庞。

    “老兄,消失、死亡、遗忘是很正常的。当有人说他们的爱永不消亡时,这意味着他们的爱是不真实的,因为所有真实的东西都会死去,你心底明明很清楚的。”

    年轻人清亮的声音嗡嗡回荡,盖得凯普怒目圆瞪,青筋暴起,狂怒地大吼。

    “闭嘴!闭嘴闭嘴闭嘴!你们都是伪君子!根本不明白!你们享受着家庭和社会的爱,不像我,只要死了,就不可能有人记得存在过!”

    换做平常的园丁,压根不会被这些话影响,可过往的回忆无比清晰地浮现,身体的脆弱让他的精神满是破绽,被死死压在灵魂深处的善良如牛奶般翻出,倒在他淤泥般的灵魂上,晕出斑驳的纠葛。

    不!

    他答应了她!

    永不会再倒向软弱!

    一声叹息散落在晚风之中,园丁听到亚伯淡淡地回答。

    “没必要恐惧。死亡不是来吓唬你的,而是为了让你知道,什么事情是值得的。”

    “闭嘴!”

    “哐!”

    锄头重重落下,砸在年轻人的身上,镜面破碎了,只剩下水底的河沙。

    盖德凯普混沌的脑海里,忽然多出一个空虚的黑洞,一点点吸收着其他的情绪,不等他多想,破碎的身影重新凝聚,亚伯向他刺出一剑。

    这一剑在盖德凯普眼里相当缓慢,而且破绽百出,但他惊讶地发现,自己的全身竟直直僵硬住,任由剑尖碰到他的胸口,周围的一切黑暗下来,他仿佛被沉入冰冷的河水里,看不到光源,触碰不到任何温暖。

    沉浸式的幻觉转瞬即逝,盖德凯普愕然发现亚伯已刺穿了他的血雾!

    斗技,【午夜侵蚀】!

    这是【暗夜】系列的第二个斗技,使用者先能量散开,包裹住敌人全身,释放出【暗夜】能量的另一特性——吞噬。

    在这期间,使用者能短暂地截断目标跟自身能量的联系,伴随着短暂的幻象,让目标“暂时性的无法催动能量”。

    如果亚伯输入的能量够多,它的持续时间将变得更长,也能对更高级的目标使用。

    盖得凯普的血雾并非被击碎了,而是那一小块被暗夜能量包围,和本体切断了联系!

    不到一秒的空隙,已宣判了园丁的死刑!

    “喀嚓!”

    亚伯一剑砍下了盖得凯普的脑袋。

    无头的尸体顿在原地几秒,鲜血狂飙,将此地染上纯粹的红色。

    “噶噶、噶……”

    盖得凯普向前走了几步,喉管微微颤抖,想要控诉什么似的发出怪异的漏气声,随后轰然倒地、不断抽搐。

    断裂的头颅从脖颈上滚落下来,血族顽强的生命力令园丁意识清醒,倘若有人将他放回身体,再给他大量活人的鲜血,不出几小时,盖德凯普又能生龙活虎起来。

    可惜环顾四周,没人是他的同伴。

    从来——

    “——没有什么是永恒的。”

    吟游诗人捧起血腥园丁的头颅,将额头贴住他的额头。

    “树木年年倒下,山峦翻滚,星系像高高的牛油蜡烛一样燃烧殆尽。宇宙的毯子渐渐薄了,时间是一座无尽的矿井;人类和非人类角色被固定在时间上,就像蝴蝶标本固定在钉子上一样——虽然翅膀尚未凋零,但无法飞行。”

    盖得凯普费力望向远方,透过缥缈的云朵,看见了风景秀丽的葛汉特农庄,看见了他那个温馨的、小小的家乡。

    “我们不能踏进同一条河流,那也不是同一个人了。”

    回忆土崩瓦解,冰冷的金属面具和那名青涩的少女重叠,她笑颜如花,纯真得宛如清晨的露珠,纯净剔透,不含杂质,念他的名字宛若用舌尖含着玫瑰般醉人。

    她说:谢谢你的花——你能一直给我送花吗?

    而他永远不可能拥有那个瞬间的她,正如他无法让一朵鲜花永远绽放。

    自然的第一抹新绿是金,

    她最难以保留的色调。

    自然的早叶是一朵花;

    只能持续若此刹那。

    随后如花美眷沦落为过往;

    月亮之国环绕着忧伤悲切;

    当天光乍亮黎明破晓;

    没有人能从岁月手上留住宝贵之物。

    美景易逝,良辰难留。

    为什么眼前血红一片……

    明明当初他只想守护那一瞬间的美好……

    盖德凯普直勾勾地看向葛汉特的方向,直到空间魔法将他炸成碎片。

    这场战斗后来成了下城区经久不衰的谈资。

    大地在三小时后停止了战栗,陷入可怖的寂静,唯有带着海盐的潮湿的秋风萧索吹过,呜呜咽咽的声音中,白日之月已消瘦黯淡,宛若半裁信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