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苏丽君大闹火葬场
蔺高中学有段很离奇的传说。
高一三班有个叫殷开天的同学，被他妈妈一脚踢死了。
更离奇的是，他被送去了火葬场，烧了五个多小时毫发无损，就连衣服都没燎着。
隔壁高一四班的晚自习上，许多同学都在偷偷议论这件事。
“好扯淡，踢一下还能死？”
“是真的，许多人亲眼看见的，就在学校南巷。”
“那没准是踢在了要害上，这样的妈也太狠了。”
“听说那个叫殷开天的本来就不健康，估计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嘘，白老师来了。”
一个戴金丝眼镜，身材细柳高挑的女教师进来。
她叫白茹，皮肤又白又嫩，人如其名。
跟同学们预想的一样，这个故意装凶的女老师，进门又是那一句，“全校就你们班说话声音最大，能不能安静点！？”
语气虽凶，但那张圆圆的娃娃脸，配一头齐肩短发，嫩嫩的苹果肌上顶着一副，金丝红腿的眼镜。平时很随和，凶起来奶奶的，学生们也不觉得胆怯。
一个同学问到，“白老师，听说你们班殷开天，被送到火葬场烧了好几个小时都没事，真的假的？”
“这你们也信？火化炉那温度比太上老君那丹炉还厉害，哪有人五个多小时还烧不掉的？”
“白老师，听说你当天也去了，到底真的假的？”
“你怎么知道我去了？”
“那你怎么知道他被烧了五个多小时？”
“呃，这个……”
另一个同学笑道，“白老师，你为人师表可不能说假话。”
她灵机一动说，“是火葬场那个火化炉坏了。”
突然觉得当老师太难了，这帮小男人小女子太鸡贼了，也幸亏自己机智。
“他是被他妈妈一脚踢夭折的吗？”
“童子涵！”
她冲那老问个没完的同学喊，“你有完没完？以后出社会了不许说我白茹是你的语文老师，十二岁之前死了的才叫夭折，你瞎用什么？”
“那他现在怎么样了？”
“跟你有什么关系？”
那叫童子涵的学生噤了声，其他学生又在偷摸议论。
“同学们，我知道最近你们都在传殷开天的事。他有原因不明的嗜睡症是真，被他妈妈一脚踢死那是谣言，火化炉烧不掉更是谣言。”
那个童子涵又笑问，“白老师，你相信这世上有神仙吗？”
“我的看法跟牛顿和爱因斯坦一致。”
又一个同学问，“那牛顿和爱因斯坦认为这个世界上有神仙吗？”
“自己查去，我是教语文的不是教修仙的。”
她推推眼镜，又一本正经地说，“我不指望把你们一个个教成卧龙凤雏，文采斐然，智谋过人。但我希望你们出社会后，做个冷静，有自助判断力的人。都在说殷开天那些奇闻，他有嗜睡症还努力学习，稍微好了点就很用功。他本来是垫底的，刚刚的月考在我们班都进了前五名，这些你们怎么不议论？”
她说完就走了，没有留给学生继续提问的机会。
刚出门学生们又偷偷议论开了。
“前五名？最近月考过吗？”
“没有啊，不就月考了一次吗？”
“唉，纯纯又可爱的白老师学坏了啊，都开始骗我们了。”
“那叫善意的谎言，你小声点她可能没走。”
晚自习监堂的老师基本只维护纪律，这一节白茹监管着高一四个班。
她听四班的悄悄话渐渐没了，又故意摆出一副黑脸，推开了三班的门。
“真是我带过最差的一届，全校最我们班说话声大，知不知道……”
害臊两个字还没出口，就发现自己多余说了。
一班五十多个同学，安安静静的根本没说话，好些个还红着眼睛。
有一个同学遭遇变故，心思单纯又心地善良的他们，一个个都感觉好像失去了自己一个亲人一样，气氛格外悲凉。
这种悲凉气氛，或许就是殷开天的“死党”，吴长海和李俊凯他们带起来的，尤其是跟他最要好的蒙阳，听说他昨天被送去火化了，跟没魂了一样。
她走近蒙阳，看着他身边的空座位，心里五味杂陈，伸手在蒙阳肩头轻轻拍了下。
蒙阳被这突如其来的关心，惹的眼泪刷一下就下来了。
白茹愣愣抽回手，从口袋掏出半包纸巾，放在了他手边。
出了自己班的门，又听隔壁四班的学生在议论。
“听说殷开天他妈美的要命，看起来就像她姐姐，不会是个妖精吧？”
“瞎说，要相信科学。我觉得应该是个精灵。”
“精灵就科学了？”
“不重要。听说有个高一学生在追她。”
“我去！这瓜我有兴趣尝尝，快说快说，这是哪路英雄好汉？”
“我不造啊，造还不告诉你吗？”
“造造造，造你奶奶个三花淡奶。不会是你吧？”
“大哥，我是女的你看不出来吗？”
“哪谁知道？”
“混蛋你往哪瞧呢？”
“没啥瞧的，三班那个王轩不说话也被人当女的，你还没他好看呢。”
啪！
白茹明显听到了手掌跟后背猛然撞击了下的声音。
听着几个学生在小声闲聊，白茹也没心情进去阻止。
这些天发生的事对她的冲击太大了。
苏丽君从一个温文尔雅的美女，变成了一个泼妇。
被她的小叔子嚷嚷着要送去精神病院，不是自己阻拦或许她就完了。
跟自己学生的家长苏丽君，虽认识时间并不长，但跟她接触过几次，两人就有了好感。
想起她拼了命护儿子的场景就心酸不已，当初自己也以为她是早年丧夫又中年突然丧子，太悲痛没了理智。
可那殷开天火化炉都烧不坏，身子都硬了还有呼吸和心跳，真是怪事。
难不成自己出现幻觉了？还是活着就是场错觉？
听四班说话声越来越大，渐渐嘈杂，她推门进去，直接坐在了讲台上。
“说！我看着你们说！”
她一声训斥，顿时鸦雀无声。
忽然又觉得自己的行为好荒唐，有椅子不坐坐讲桌。
望着眼前一帮，把自己埋在高高垒起的课本中的孩子们，觉得自己就像个山大王。
坐在讲桌上的这个行为，又像个猴群中的首领，感觉好滑稽。心想也许是被苏丽君最近那疯癫的行为传染了吧？
……
当晚苏丽君一脚把儿子踹的不省人事。
感觉他没呼吸没心跳了，一下吓的仿佛神经失常了，在路边抱着儿子哭的惨绝人寰。
有人远远看看就走了，有人还感觉晦气，也有人驻足当热闹看。
是有一些热心人上前问情况，夜幕下的苏丽君抱着儿子，不是哭就是痴傻，根本问不出什么来。
直到下晚自习时，学生们出来，才有人帮她打了急救电话。
有个女孩认出了那女人怀里的少年，是自己同班同学殷开天，就告诉了白茹。
白茹表扬了她，顺便没收了她的手机。
白茹来时，殷开天的室友也都来了，同时来的还有救护车。
原来跟殷开天同宿舍的一帮少年，看着苏丽君悲泣的模样，以为自己的兄弟殷开天死了都哭了。
医生把殷开天抬上了救护车，白茹见那苏丽君，仿佛听到了什么，抬眼斜望着天很快环视一周，又迅速钻上了救护车。
没到医院，医生就宣布殷开天死亡了。
苏丽君是死活不信，不同意推殷开天去太平间。
白茹更是感觉疑惑，儿子死了，明明苏丽君自己当时也说过。
到了医院，殷开天已经没了生命迹象，医生也不再做啥急救，直接推到了临时停尸房。
白茹以为苏丽君会大吵大闹，不然就下跪悲泣，哀求医生救她儿子。
只见她握着儿子的手，趴在他胸前静静待着，一直待了一个多钟头。
之后她就去医院卫生间洗了下头脸，还补了个美美的妆。
白茹还从没见过苏丽君化妆。
她进了停尸房冲白茹一笑，白茹一下感觉脊背发凉。
心想这个女人或许绝望了。
“你要想开点。”
白茹眼含热泪安慰了她一句，又看向了自己的学生殷开天。
丧葬公司的业务员看没人哭了，接二连三往里闯。
识趣的放下名片就走了，走时无一例外的拿走同行名片，流利地撕个稀烂。
不识趣的，业务介绍个没完，说啥风水宝地，说啥丧葬一条龙，都被白茹骂走了。
苏丽君笑冲她说，“白老师，天不早了你回去吧。”
白茹看看那双笑眯眯的眼，在那张脸上看不出哀伤，仿佛自己才是需要安慰的人。
“丽君姐，你可别想不开。”
“我有啥想不开的？你先走吧。对了，情况你都看见了，我还不知道殷开天啥时候醒，等他能来上课我再给他补假条。”
“没了呼吸没了心跳，他还能醒过来吗？”
这是白茹心里的话。但当着苏丽君的面，她不忍心说出来。
天色已经很晚，难过是难过，困也是真困了，白茹一下不知道怎么料理眼下的处境。
“唉！人要是不用睡觉多好啊？丽君姐我们是老朋友了，我也就不做作了。我是真困了，要不我们一起走？”
“不，我要照顾儿子，你先走。”
“唉！你要坚强，其实我的命比你好不了多少。我明天再来看你。”
白茹走后，苏丽君背起殷开天，趁夜“逃”了。
只有她觉得儿子殷开天没死，但是她的证据不足以取信任何人。
她牢记着当时儿子没了呼吸心跳后，不知道谁说的那句话。
“苏丽君，你儿子殷开天没死，切记不要火化。切记，切记。”
把殷开天背回了住处，安置在床上，自己也躺在了他身边。
之后她什么也不干，手放在了儿子心口，用以确认是不是自己曾出现了个幻觉。
在停尸房时，自己明显感觉到儿子心脏跳动了一下，不过也就仅有一下。
经过一晚上观察，她确认儿子没死，只是一个多时辰心才会跳一下。
心跳时也伴着很浅的呼或者吸，也都是伴着心跳出现的。
但殷开天的体温骤降了，浑身冰冷四肢僵直。
苏丽君所担心的，一是不知道儿子啥时候醒，二是怕被房东赶出去。
第一个担心还没答案，也不知道去哪问答案，第二个担心第二天就发生了。
县城就那么大，还发生在住处附近，房东自然知道了。
但房东会赶她，殷开天的叔叔殷建民，和他的奶奶任亚娟可是“功不可没”。
当儿子出现这个情况。苏丽君除了想照顾儿子也没了别的心思，连自己那倒在路边的小餐车也不推回来。
不知道谁捅到了自己的小叔子殷建民那里去。
他带着殷开天的奶奶过来，老人家还没进大门就扯起了哭腔。
“我滴孙娃娃呀～。我苦命的孙子呀～。建军啊～你咋这么狠心，把我的小孙孙也带去啦～……”
呜呜哇哇，后面的就听不真切了。
她的唱哭声也引来了一堆人。
苏丽君开门来接，见了她就笑的一脸灿烂。
“妈你哭啥呢？小天就是病了。”
“姓苏的，你个黄蜂尻子蝎子尾～呀！克死我儿害我孙啊～！你这不老的狐狸精啊！我殷家跟你有啥仇啊～！”
这针对苏丽君的哭唱，瞬间让她心烦意乱。
老人家哭久了就晕厥了。
殷建民搀扶着晕厥的老母亲就先回去了。
房东把苏丽君叫去说，“搬走吧，我把你交的所有钱都退给你。”
苏丽君没拒绝也没答应，她知道求他也是徒劳。
她也想过先把儿子带回家去，司机看到她背着个“死人”，根本不让她上车。
在县城的远近亲戚都求遍，也没人愿意收留他们。
夜宿南山下的废弃水泥管道内，白天背着儿子找房子，折腾了一个多礼拜。
万般无奈之际，她找上了殷开天的班主任白茹。
白茹起初也不想帮她，可不是善不善良的问题，她也怕啊。
苏丽君给她解释说儿子没死，还告诉白茹自己的儿子是个双生人，一个灵魂支配着两个世界两幅躯体。
白茹根本不相信，还是跟着她去看了。
离学校不远处的南山脚下，有一个残破的照壁，墙皮脱落上面的字也已经看不清楚。
照壁后杂草丛生，里面躺着一堆废弃的水泥管。
看着学生被藏在一节破水泥管中，里面还堆着母子两许多行李。
身下是一床被泥土染得污黑的软被，课本书籍练习册，凌乱的放在他身边。
白茹一下感觉胸腔如灌满浓醋，浸的她的心又酸又痛，漫过胸腔化作了热泪涌出。
她抹抹泪，隐忍下对苏丽君说，“走，孩子不能放这里。”
“他真的没死，白老师我不骗你。”
“唉！我的学生又有什么好怕的，你收拾东西，我背着他走。”
白茹把殷开天背在背上时，明显感觉他心跳了一下。
那强有力的一下心跳，冲撞着她的背，脖颈和耳朵明显感觉到殷开天呼了口气。
她是既惊又喜，但也三观一下凌乱了。
“唉，丽君姐，我早该信你的。他虽然有点疆但还有温度，哪有死人会是这样的？”
“我没骗你吧？可惜我也不知道他啥时候会醒。”
“这说出去了恐怕谁也不信。没事，我搬教室公寓去，你们母子就先待我家。”
白茹搬到了教师公寓，把自己房间让给了苏丽君。
殷建民四处打听苏丽君将侄子的“遗体”带去了哪里。
白茹为人光明磊落，当他找上自己时，也就告诉了他。
殷建民找上门就在门口骂，“苏丽君！你把我侄子交出来！把他放的生蛆了你就满意了？”
苏丽君在门内说，“建民你冷静点。我没疯，小天没死怎么能火化？”
“不是我不同情理，这事我们该理智。停尸也没有停半个月的，我还要在村里活人呢，不让小天下葬，这传出去多难听？嫂子你不让小天火化，也不让他入土为安，我和妈心上都过不去。”
“把我活着的儿子烧了你就过得去了？殷家的种你不心疼，我当娘的心疼。”
跟他隔门对骂了好久，殷建民无奈说，“嫂子，你再不交他我就报警了。”
“你报去！”
在夜里，殷建民带了几个本家亲戚，撬了门锁偷偷把殷开天弄走了。
苏丽君醒来发现儿子没了，又见白茹家的门锁被撬，就知道是殷建军偷走了。
打电话问不出什么来，又急忙告诉了白茹。
这时的殷开天，被他叔叔殷建民送到了火葬场，还给他添置了一身挺昂贵的西装。从里到外从上到下都给他换了新。
等到苏丽君和白茹来时，得知殷开天早就被送进了火化炉。
苏丽君气的一下晕厥，被白茹一把搂住。
她醒了之后，大哭大闹，殴打工作人员，谩骂自己亲人，抠下路边的小地砖砸火葬场玻璃。
俨然像个失控的疯子般，力气大的根本控制不住。
把那火葬场主任拽着领口一下抡倒，单腿压着哭喊着要他还自己儿子。
几个瘦弱的保安根本控制不住她。
逼问不出儿子下落，她就嚎啕大哭，向他们哭诉自己儿子是双生人，会道法还有两条命。
殷建民觉得她疯了，又觉得她让自己丢了脸。
他情急之下，脱下自己的黄胶鞋，冲着苏丽君的脸猛地抽了一下。
苏丽君被那结实的黄胶鞋底一下打蒙了，嘴角鲜血直流。
那主任挣脱开，急忙起身逃到了一边。
殷建民冲来送葬的亲戚们说，“我嫂子疯了，你们先控制住她，我接了小天骨灰就来。”
一帮男人上去就扭胳膊抱腿，一个个仿佛英武非凡，抱腿搂腰拽裤腰带，又趁机乱摸。
苏丽君挣扎着大声哭喊，“你们这帮色鬼托生的畜生！摸，老娘脱光了给你们摸！”
说着就拼命撕扯自己的衣服，那帮在她面前逞凶的亲戚一下都懵了。
白茹被眼前一幕吓得刚回过神来，急忙上去护住，又帮她把衣服整好。
苏丽君气的大骂，“殷建民你不是人！以前的事我都不跟你计较，你还得寸进尺！你敢烧我儿子，我日你妈！”
殷建民又要打，白茹护住厉声高喊，“你敢！？”
“我家的事关你屁事？”
“苏丽君才是殷开天的监护人，你已经违法。你还撬了我家门，我要是报警你想想你会怎么样？”
殷建民一下嚣张气焰就没了。
这时火葬场的工作人员过来，在殷建民耳边耳语了几句。
他吓得脸色一下就变了。
高一三班有个叫殷开天的同学，被他妈妈一脚踢死了。
更离奇的是，他被送去了火葬场，烧了五个多小时毫发无损，就连衣服都没燎着。
隔壁高一四班的晚自习上，许多同学都在偷偷议论这件事。
“好扯淡，踢一下还能死？”
“是真的，许多人亲眼看见的，就在学校南巷。”
“那没准是踢在了要害上，这样的妈也太狠了。”
“听说那个叫殷开天的本来就不健康，估计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嘘，白老师来了。”
一个戴金丝眼镜，身材细柳高挑的女教师进来。
她叫白茹，皮肤又白又嫩，人如其名。
跟同学们预想的一样，这个故意装凶的女老师，进门又是那一句，“全校就你们班说话声音最大，能不能安静点！？”
语气虽凶，但那张圆圆的娃娃脸，配一头齐肩短发，嫩嫩的苹果肌上顶着一副，金丝红腿的眼镜。平时很随和，凶起来奶奶的，学生们也不觉得胆怯。
一个同学问到，“白老师，听说你们班殷开天，被送到火葬场烧了好几个小时都没事，真的假的？”
“这你们也信？火化炉那温度比太上老君那丹炉还厉害，哪有人五个多小时还烧不掉的？”
“白老师，听说你当天也去了，到底真的假的？”
“你怎么知道我去了？”
“那你怎么知道他被烧了五个多小时？”
“呃，这个……”
另一个同学笑道，“白老师，你为人师表可不能说假话。”
她灵机一动说，“是火葬场那个火化炉坏了。”
突然觉得当老师太难了，这帮小男人小女子太鸡贼了，也幸亏自己机智。
“他是被他妈妈一脚踢夭折的吗？”
“童子涵！”
她冲那老问个没完的同学喊，“你有完没完？以后出社会了不许说我白茹是你的语文老师，十二岁之前死了的才叫夭折，你瞎用什么？”
“那他现在怎么样了？”
“跟你有什么关系？”
那叫童子涵的学生噤了声，其他学生又在偷摸议论。
“同学们，我知道最近你们都在传殷开天的事。他有原因不明的嗜睡症是真，被他妈妈一脚踢死那是谣言，火化炉烧不掉更是谣言。”
那个童子涵又笑问，“白老师，你相信这世上有神仙吗？”
“我的看法跟牛顿和爱因斯坦一致。”
又一个同学问，“那牛顿和爱因斯坦认为这个世界上有神仙吗？”
“自己查去，我是教语文的不是教修仙的。”
她推推眼镜，又一本正经地说，“我不指望把你们一个个教成卧龙凤雏，文采斐然，智谋过人。但我希望你们出社会后，做个冷静，有自助判断力的人。都在说殷开天那些奇闻，他有嗜睡症还努力学习，稍微好了点就很用功。他本来是垫底的，刚刚的月考在我们班都进了前五名，这些你们怎么不议论？”
她说完就走了，没有留给学生继续提问的机会。
刚出门学生们又偷偷议论开了。
“前五名？最近月考过吗？”
“没有啊，不就月考了一次吗？”
“唉，纯纯又可爱的白老师学坏了啊，都开始骗我们了。”
“那叫善意的谎言，你小声点她可能没走。”
晚自习监堂的老师基本只维护纪律，这一节白茹监管着高一四个班。
她听四班的悄悄话渐渐没了，又故意摆出一副黑脸，推开了三班的门。
“真是我带过最差的一届，全校最我们班说话声大，知不知道……”
害臊两个字还没出口，就发现自己多余说了。
一班五十多个同学，安安静静的根本没说话，好些个还红着眼睛。
有一个同学遭遇变故，心思单纯又心地善良的他们，一个个都感觉好像失去了自己一个亲人一样，气氛格外悲凉。
这种悲凉气氛，或许就是殷开天的“死党”，吴长海和李俊凯他们带起来的，尤其是跟他最要好的蒙阳，听说他昨天被送去火化了，跟没魂了一样。
她走近蒙阳，看着他身边的空座位，心里五味杂陈，伸手在蒙阳肩头轻轻拍了下。
蒙阳被这突如其来的关心，惹的眼泪刷一下就下来了。
白茹愣愣抽回手，从口袋掏出半包纸巾，放在了他手边。
出了自己班的门，又听隔壁四班的学生在议论。
“听说殷开天他妈美的要命，看起来就像她姐姐，不会是个妖精吧？”
“瞎说，要相信科学。我觉得应该是个精灵。”
“精灵就科学了？”
“不重要。听说有个高一学生在追她。”
“我去！这瓜我有兴趣尝尝，快说快说，这是哪路英雄好汉？”
“我不造啊，造还不告诉你吗？”
“造造造，造你奶奶个三花淡奶。不会是你吧？”
“大哥，我是女的你看不出来吗？”
“哪谁知道？”
“混蛋你往哪瞧呢？”
“没啥瞧的，三班那个王轩不说话也被人当女的，你还没他好看呢。”
啪！
白茹明显听到了手掌跟后背猛然撞击了下的声音。
听着几个学生在小声闲聊，白茹也没心情进去阻止。
这些天发生的事对她的冲击太大了。
苏丽君从一个温文尔雅的美女，变成了一个泼妇。
被她的小叔子嚷嚷着要送去精神病院，不是自己阻拦或许她就完了。
跟自己学生的家长苏丽君，虽认识时间并不长，但跟她接触过几次，两人就有了好感。
想起她拼了命护儿子的场景就心酸不已，当初自己也以为她是早年丧夫又中年突然丧子，太悲痛没了理智。
可那殷开天火化炉都烧不坏，身子都硬了还有呼吸和心跳，真是怪事。
难不成自己出现幻觉了？还是活着就是场错觉？
听四班说话声越来越大，渐渐嘈杂，她推门进去，直接坐在了讲台上。
“说！我看着你们说！”
她一声训斥，顿时鸦雀无声。
忽然又觉得自己的行为好荒唐，有椅子不坐坐讲桌。
望着眼前一帮，把自己埋在高高垒起的课本中的孩子们，觉得自己就像个山大王。
坐在讲桌上的这个行为，又像个猴群中的首领，感觉好滑稽。心想也许是被苏丽君最近那疯癫的行为传染了吧？
……
当晚苏丽君一脚把儿子踹的不省人事。
感觉他没呼吸没心跳了，一下吓的仿佛神经失常了，在路边抱着儿子哭的惨绝人寰。
有人远远看看就走了，有人还感觉晦气，也有人驻足当热闹看。
是有一些热心人上前问情况，夜幕下的苏丽君抱着儿子，不是哭就是痴傻，根本问不出什么来。
直到下晚自习时，学生们出来，才有人帮她打了急救电话。
有个女孩认出了那女人怀里的少年，是自己同班同学殷开天，就告诉了白茹。
白茹表扬了她，顺便没收了她的手机。
白茹来时，殷开天的室友也都来了，同时来的还有救护车。
原来跟殷开天同宿舍的一帮少年，看着苏丽君悲泣的模样，以为自己的兄弟殷开天死了都哭了。
医生把殷开天抬上了救护车，白茹见那苏丽君，仿佛听到了什么，抬眼斜望着天很快环视一周，又迅速钻上了救护车。
没到医院，医生就宣布殷开天死亡了。
苏丽君是死活不信，不同意推殷开天去太平间。
白茹更是感觉疑惑，儿子死了，明明苏丽君自己当时也说过。
到了医院，殷开天已经没了生命迹象，医生也不再做啥急救，直接推到了临时停尸房。
白茹以为苏丽君会大吵大闹，不然就下跪悲泣，哀求医生救她儿子。
只见她握着儿子的手，趴在他胸前静静待着，一直待了一个多钟头。
之后她就去医院卫生间洗了下头脸，还补了个美美的妆。
白茹还从没见过苏丽君化妆。
她进了停尸房冲白茹一笑，白茹一下感觉脊背发凉。
心想这个女人或许绝望了。
“你要想开点。”
白茹眼含热泪安慰了她一句，又看向了自己的学生殷开天。
丧葬公司的业务员看没人哭了，接二连三往里闯。
识趣的放下名片就走了，走时无一例外的拿走同行名片，流利地撕个稀烂。
不识趣的，业务介绍个没完，说啥风水宝地，说啥丧葬一条龙，都被白茹骂走了。
苏丽君笑冲她说，“白老师，天不早了你回去吧。”
白茹看看那双笑眯眯的眼，在那张脸上看不出哀伤，仿佛自己才是需要安慰的人。
“丽君姐，你可别想不开。”
“我有啥想不开的？你先走吧。对了，情况你都看见了，我还不知道殷开天啥时候醒，等他能来上课我再给他补假条。”
“没了呼吸没了心跳，他还能醒过来吗？”
这是白茹心里的话。但当着苏丽君的面，她不忍心说出来。
天色已经很晚，难过是难过，困也是真困了，白茹一下不知道怎么料理眼下的处境。
“唉！人要是不用睡觉多好啊？丽君姐我们是老朋友了，我也就不做作了。我是真困了，要不我们一起走？”
“不，我要照顾儿子，你先走。”
“唉！你要坚强，其实我的命比你好不了多少。我明天再来看你。”
白茹走后，苏丽君背起殷开天，趁夜“逃”了。
只有她觉得儿子殷开天没死，但是她的证据不足以取信任何人。
她牢记着当时儿子没了呼吸心跳后，不知道谁说的那句话。
“苏丽君，你儿子殷开天没死，切记不要火化。切记，切记。”
把殷开天背回了住处，安置在床上，自己也躺在了他身边。
之后她什么也不干，手放在了儿子心口，用以确认是不是自己曾出现了个幻觉。
在停尸房时，自己明显感觉到儿子心脏跳动了一下，不过也就仅有一下。
经过一晚上观察，她确认儿子没死，只是一个多时辰心才会跳一下。
心跳时也伴着很浅的呼或者吸，也都是伴着心跳出现的。
但殷开天的体温骤降了，浑身冰冷四肢僵直。
苏丽君所担心的，一是不知道儿子啥时候醒，二是怕被房东赶出去。
第一个担心还没答案，也不知道去哪问答案，第二个担心第二天就发生了。
县城就那么大，还发生在住处附近，房东自然知道了。
但房东会赶她，殷开天的叔叔殷建民，和他的奶奶任亚娟可是“功不可没”。
当儿子出现这个情况。苏丽君除了想照顾儿子也没了别的心思，连自己那倒在路边的小餐车也不推回来。
不知道谁捅到了自己的小叔子殷建民那里去。
他带着殷开天的奶奶过来，老人家还没进大门就扯起了哭腔。
“我滴孙娃娃呀～。我苦命的孙子呀～。建军啊～你咋这么狠心，把我的小孙孙也带去啦～……”
呜呜哇哇，后面的就听不真切了。
她的唱哭声也引来了一堆人。
苏丽君开门来接，见了她就笑的一脸灿烂。
“妈你哭啥呢？小天就是病了。”
“姓苏的，你个黄蜂尻子蝎子尾～呀！克死我儿害我孙啊～！你这不老的狐狸精啊！我殷家跟你有啥仇啊～！”
这针对苏丽君的哭唱，瞬间让她心烦意乱。
老人家哭久了就晕厥了。
殷建民搀扶着晕厥的老母亲就先回去了。
房东把苏丽君叫去说，“搬走吧，我把你交的所有钱都退给你。”
苏丽君没拒绝也没答应，她知道求他也是徒劳。
她也想过先把儿子带回家去，司机看到她背着个“死人”，根本不让她上车。
在县城的远近亲戚都求遍，也没人愿意收留他们。
夜宿南山下的废弃水泥管道内，白天背着儿子找房子，折腾了一个多礼拜。
万般无奈之际，她找上了殷开天的班主任白茹。
白茹起初也不想帮她，可不是善不善良的问题，她也怕啊。
苏丽君给她解释说儿子没死，还告诉白茹自己的儿子是个双生人，一个灵魂支配着两个世界两幅躯体。
白茹根本不相信，还是跟着她去看了。
离学校不远处的南山脚下，有一个残破的照壁，墙皮脱落上面的字也已经看不清楚。
照壁后杂草丛生，里面躺着一堆废弃的水泥管。
看着学生被藏在一节破水泥管中，里面还堆着母子两许多行李。
身下是一床被泥土染得污黑的软被，课本书籍练习册，凌乱的放在他身边。
白茹一下感觉胸腔如灌满浓醋，浸的她的心又酸又痛，漫过胸腔化作了热泪涌出。
她抹抹泪，隐忍下对苏丽君说，“走，孩子不能放这里。”
“他真的没死，白老师我不骗你。”
“唉！我的学生又有什么好怕的，你收拾东西，我背着他走。”
白茹把殷开天背在背上时，明显感觉他心跳了一下。
那强有力的一下心跳，冲撞着她的背，脖颈和耳朵明显感觉到殷开天呼了口气。
她是既惊又喜，但也三观一下凌乱了。
“唉，丽君姐，我早该信你的。他虽然有点疆但还有温度，哪有死人会是这样的？”
“我没骗你吧？可惜我也不知道他啥时候会醒。”
“这说出去了恐怕谁也不信。没事，我搬教室公寓去，你们母子就先待我家。”
白茹搬到了教师公寓，把自己房间让给了苏丽君。
殷建民四处打听苏丽君将侄子的“遗体”带去了哪里。
白茹为人光明磊落，当他找上自己时，也就告诉了他。
殷建民找上门就在门口骂，“苏丽君！你把我侄子交出来！把他放的生蛆了你就满意了？”
苏丽君在门内说，“建民你冷静点。我没疯，小天没死怎么能火化？”
“不是我不同情理，这事我们该理智。停尸也没有停半个月的，我还要在村里活人呢，不让小天下葬，这传出去多难听？嫂子你不让小天火化，也不让他入土为安，我和妈心上都过不去。”
“把我活着的儿子烧了你就过得去了？殷家的种你不心疼，我当娘的心疼。”
跟他隔门对骂了好久，殷建民无奈说，“嫂子，你再不交他我就报警了。”
“你报去！”
在夜里，殷建民带了几个本家亲戚，撬了门锁偷偷把殷开天弄走了。
苏丽君醒来发现儿子没了，又见白茹家的门锁被撬，就知道是殷建军偷走了。
打电话问不出什么来，又急忙告诉了白茹。
这时的殷开天，被他叔叔殷建民送到了火葬场，还给他添置了一身挺昂贵的西装。从里到外从上到下都给他换了新。
等到苏丽君和白茹来时，得知殷开天早就被送进了火化炉。
苏丽君气的一下晕厥，被白茹一把搂住。
她醒了之后，大哭大闹，殴打工作人员，谩骂自己亲人，抠下路边的小地砖砸火葬场玻璃。
俨然像个失控的疯子般，力气大的根本控制不住。
把那火葬场主任拽着领口一下抡倒，单腿压着哭喊着要他还自己儿子。
几个瘦弱的保安根本控制不住她。
逼问不出儿子下落，她就嚎啕大哭，向他们哭诉自己儿子是双生人，会道法还有两条命。
殷建民觉得她疯了，又觉得她让自己丢了脸。
他情急之下，脱下自己的黄胶鞋，冲着苏丽君的脸猛地抽了一下。
苏丽君被那结实的黄胶鞋底一下打蒙了，嘴角鲜血直流。
那主任挣脱开，急忙起身逃到了一边。
殷建民冲来送葬的亲戚们说，“我嫂子疯了，你们先控制住她，我接了小天骨灰就来。”
一帮男人上去就扭胳膊抱腿，一个个仿佛英武非凡，抱腿搂腰拽裤腰带，又趁机乱摸。
苏丽君挣扎着大声哭喊，“你们这帮色鬼托生的畜生！摸，老娘脱光了给你们摸！”
说着就拼命撕扯自己的衣服，那帮在她面前逞凶的亲戚一下都懵了。
白茹被眼前一幕吓得刚回过神来，急忙上去护住，又帮她把衣服整好。
苏丽君气的大骂，“殷建民你不是人！以前的事我都不跟你计较，你还得寸进尺！你敢烧我儿子，我日你妈！”
殷建民又要打，白茹护住厉声高喊，“你敢！？”
“我家的事关你屁事？”
“苏丽君才是殷开天的监护人，你已经违法。你还撬了我家门，我要是报警你想想你会怎么样？”
殷建民一下嚣张气焰就没了。
这时火葬场的工作人员过来，在殷建民耳边耳语了几句。
他吓得脸色一下就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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