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3不随大流的反骨崽
在盘古大陆上，他生活的那个村子虽叫永宁村，却仿佛永无宁日。
人们晨出晚不归，如家常便饭。
被人抢去还算好的，起码能活着。
稍有不慎，幼童或许会被天上飞来的猛禽叼走，成人也会被妖魔捉去果腹。
对任何人来说，每一天的日子，都是提心吊胆的。
但在那盘古大陆，有法术有仙人，运气好如果碰到仙人，就能学到一身本领。
可惜的是，还没有哪个修行的人，能是那个世界凶顽妖魔的对手。
“起来！太阳照尻渠了还睡。”
父亲在他耳边的一声大喊，惊醒了还在草稞间睡觉的他。
自然，在文明世界的他，还没等到熄灯，就已经如昏死般睡了过去。
父亲那张因练邪门术法，只有皮没有肉的脸，让他感觉心疼，有时也让他感觉厌恶。
每次在这个蛮荒世界醒来，殷开天仿佛都要默叹一阵。
人族仿佛从来没想过，不再互害，不要“叼人”，跟修行者团结起来，别说兽族，或许可以与妖族和魔族一战。
或许自己的想法天真了。
那些妖魔，不止有可怕的力量，许多也有能瞬间屠尽人族的可怕妖法。
在这盘古大陆上生存的人族，仿佛就是那些妖魔豢养的口粮。
人们主宰不了自己的命运，他们仿佛也没想过要主宰自己的命运……
父亲笑问，“想啥呢？要有媳子了不高兴吗？”
“媳子算个啥？爹爹你知道我的志向。”
“那我管不着。……快起来，你可真能睡……如果胖的扛不动就挑瘦的，随便扛一个回来先过了成人礼再说。”
父亲不停催促，殷开天死活不起。
“快起来洗洗，吃个赤羽蛋拜过天君爹爹就带你走。”
“我不去，没媳子的日子多棒啊？干嘛要搭上命去抢？”
“听话，儿子，等你平安过了成年礼，爹爹还要找你娘亲去。”
盘古大陆上的人，把妈妈都叫娘亲，把伴侣称为媳子。
殷开天娘亲被人抢去之后不久，父亲偶遇玄门中人，学会了一种夺舍虫族灵魄的邪术。
他刀枪不入，力大无穷，能举起比自身还重一百倍的东西。
他倒是有心教殷开天，但殷开天不想学那邪门道法。
每次看父亲吃那些奇怪的虫蚁，一笑起来有时还像鸡叫一样，咯咯咯听着很瘆人。
殷开天总是怀疑，自己的父亲不是拜了一个鸡精为师，就是被一只鸡精夺舍了身躯。
但在这个世界，别说鸡精，根本就没有鸡那种生物。
唯一跟鸡外形还有点像的，是一种叫赤羽的巨大飞禽。
头上生着尖利的双角，鹦鹉一般的喙，成年后如牛犊一般大。
虽叫赤羽，羽毛却是七彩色的，周身艳丽，飞起来速度极快。
当它们掠过天际时，如一朵彩云飘过，格外好看。
也只有这种动物，以糟蹋农作物的蛇鼠为食。
赤鳞蛇和红毛鼠，大的如蟒如兔。
人们辛辛苦苦得来的收成，一多半都会进了这两种畜生之口。
蛇吃粮食不吃鼠，毒性虽不致命，被咬一口也会疼到生不如死。
在这盘古大陆，才是真正的蛇鼠一窝。
吃蛇鼠的赤羽，虽然有时会叼不满三岁，又没有成人在身边看护的小孩。
人们也经常猎杀它们，吃它们那比鸵鸟蛋还大，格外美味的赤羽蛋。
这让殷开天觉得，在这盘古大陆，一身彩色羽毛的赤羽，勉强能算得上人族的好朋友。
对人族生存威胁最大的，除了妖魔，就是被文明世界的人，当成吉祥圣物的龙。
但跟文明世界，那些或许是人类想象出来的龙不同。
它们长着硕大的，如同蝙蝠的翅膀，吻宽而长，四颗獠牙外露，如在凶顽的脸上，挂了四把明晃晃的弯刀。
肚子大一点，至于其他特征，就跟文明世界的龙没有区别了。
人要是遇上它，毫无反抗之力。
除非它不饿，还尚能逃过一劫，不然只有被它吃掉的份。
盘旋在盘古大陆上，这种人类的天敌，人们不知是出于敬畏，还是想赋予它仁慈点的渴望，给它起了一个格外好听的名字，叫天君。
除了这个好听又霸气的名字外，在这盘古大陆上，几乎有人的地方，都有天君庙的存在。
永宁村也有一座泥土夯起来的天君庙，殷开天去玩过，但从来没有去祭拜过。
他总觉得，人们该团结起来，只要遇见这种来吃人的凶兽，就该万箭齐发，就算射不死它，也要让它吃点苦头。
自己也偷摸训练了一支屠龙队，在永宁村也几乎是公开的秘密。
但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和天君正面交锋的机会。
好像除了他以外，就没有人这么想过。
甚至有人教训他，不能对天君不敬，甚至都不能说天君的坏话，越是敬爱它，被它吃掉的可能性就越小。
殷开天总觉得拜天君就如老鼠给猫上贡品呢。
还不如把自己当外卖送过去，人拜天敌有个卵用？
在那个文明世界的殷开天，最希望的就是考一所好大学，将来找个好工作孝敬自己那单亲妈妈。
在这盘古大陆最想做的事，是学一身道法，再找到天君聚集繁衍的地方，将它们除个干净，让这种只以人为食，对人族生存威胁最大的凶残生物彻底绝种。
可惜的是，在自己身边，唯一会术法的人就是自己的村霸父亲。
而他那邪门道法，需要夺舍昆虫灵魄，一经修炼，吃虫子就会变成家常便饭。
尽管如此，也只是皮肤厚力气大，跳得高跑的快，不会飞就没有消灭天君的可能性。
每次看到父亲的食物，就感觉恶心反胃。
觉得他就像那文明世界的大猩猩一样，甚至比大猩猩吃的食物还让人感觉恶心。
因此父亲生吃那些昆虫时，也会刻意避开他。
在这盘古大陆，成人礼不看年纪，只看身高。
这里也没有侏儒，没有天生的残疾人，长到跟父亲差不多时，就算成年。
恰好是农闲时节，父亲打算，今日就让他和村子里其他少年完成成人礼。
照惯例，需要先去天君庙祭拜一下。
但殷开天就是死活不愿意去，在草稞铺出的地毯上撒泼打滚。
父亲厉声训斥道，“不拜天君遇上它了怎么办？你想被它吃掉啊？”
在这个盘古大陆，叼人仿佛是生存必要的手段。
这座永宁村，也常被其他村子的男人来叼。
亲眼目睹过他们掠过村子时，人们的那种无助与凄惨。
也亲历过娘亲被人抢去时，一身伤痕的父亲，用血淋淋的臂膀抱着年幼的他，哭的撕心裂肺的场景。
他怕自己做过强盗后，会被正道的玄门中人嫌弃，从此他就与正法仙术无缘了。
殷开天翻身跪下，向一脸严肃的父亲哀求说，“可以不去吗？我不想去叼人。”
父亲仰头望着屋顶，默叹一声，“唉！天儿啊，你不去叼人就没有媳子，没媳子就会被伍芳姑抓去。可能不会死，但你看看那些活着回来的人，个个面黄肌瘦，没了男人的样子，而且再也生不出孩子。你如果变成他们那个样，有朝一日你娘亲回来，我怎么向她交代？”
“你现在都吃虫子了，娘亲还愿意回你身边吗？再说了，她失踪那么多年，跟别的男人肯定生过孩子了，她能舍下自己的孩子，回我们这个家吗？”
“大不了我把她和孩子一起抢回来，再把那抢她的男人一把拍死。”
父亲说着就仰起头，噙住了即将流出眼眶的泪水。
“唉！可惜啊，我练那夺舍虫族灵魄的术法，就为了抢回你的娘亲。可我找了这么多年，为此还去求过那妖女伍芳姑，都不知道你娘亲在哪。”
“大不了我以后不出门了，让我去叼人，我实在做不到。”
“伍芳姑会妖法，你不出门她照样能发现你。”
“那又怎么样？我宁愿豁出命和那个妖女一斗，死就死，我不带怕的。想吸我阳魄修炼，她想都别想。”
父亲气的一双大眼通红，仿佛眼珠就要从眼眶里蹦出来。
“你不去由不得你！”
说着就将他拦腰抱起，夹在了胳肢窝下。
以殷开天的气力，在力能开山碎石的父亲面前，根本挣脱不掉。
他只能被父亲当个麻袋夹着，去祭拜他一心想消灭的天君。
自己虽然天生异相，被村子里的人都当不祥之物，但父亲从没想过要抛弃他，对他是百般呵护。
在这盘古大陆，人族可能唯一能强过那文明世界人们的一点，或许就是，这个世界的人，从来都不会打孩子。哪怕是一定会被人抢走，此生可能不会再见的女儿。
那个文明世界的妈妈苏丽君，尽管人很美很温柔，原来打他可是一点不手软。
因此上，尽管盘古大陆上这个父亲，有时训斥他很严厉，练过邪术后长相还有点可怕，但他绝对不会怕，十七岁了有时还像个孩子一样撒娇耍赖。
“呦，霸爷，你怎么把天儿当草席样夹在胳肢窝下？”
正往那天君庙而去，同村一个黑脸的青年，笑盈盈问道。
这盘古大陆上，没有国家，只有村子，有些村子的规模还大过文明世界的许多国家。
在每个村子，都有个村长一样的人物，不过这个世界没有村长这个称呼。
凡是带领村民去叼人的男子，都会被村民们尊称一声霸爷。
因炼那邪门道法，导致脸上无肉，容貌像骷髅病鬼的父亲，却有一个听起来就很仙的名字，叫木灵枫。
木灵枫向那男子笑说，“叫跟父亲肩膀一样齐的后生都过来，拜过天君我就送他们出村。”
那男子笑问，“霸爷打算去哪个村子？”
木灵枫不假思索，“云桑村吧。给后生们都说一声，谁今天抢的女人多，回来我还有赏。”
“我听说伍芳姑最近就在那个村子，要不去英华村吧？”
一听到伍芳姑，木灵枫脸上的笑容瞬间就没了。
“伍芳姑？她不是只喜欢长得英俊的男子吗？去云桑村干啥？”
那男子笑说，“或许她现在口味变了，就喜欢长得奇形怪状的。”
看那木灵枫胳肢窝下，已经不再挣扎的殷开天一眼，那男子也收起了笑容。
要说奇形怪状，再没有比殷开天这个孩子奇怪的了。
这盘古大陆上的人，仿佛永远都不会老，不会老头发就不会白。
可惜的是，也许没有人活一百多岁，还能逃过妖魔与天君的迫害。
殷开天也只是听说过，有些玄门隐士，活了几千年，还是须眉乌黑，一幅年轻人的模样。
这盘古大陆上的人，或许只要能避过种种灾难，就永远是一幅年轻的模样，并且会永远活着。
因此长着灰白头发的人，或许就只有殷开天一个。
木灵枫虽然力能拔山，但对同村的人都格外亲切。
看那青年盯着自己腋下的天儿看了一眼，跟他对视时，眼里又流漏出对自己的恐惧。
木灵枫冲他笑说，“伍芳姑要抓人，谁也逃不掉，就去云桑村。”
那男子看看殷开天又笑问，“天儿也要去吗？”
“去，这小王八蛋还不愿意，我这不逮来了嘛？”
“哈哈，抢媳子多好的事啊？天儿记住啊，把你媳子家里的男人最好杀光，免得麻烦。”
殷开天暗戳戳骂到，“卧槽，你是个狠人啊！”
……
这盘古大陆，人虽然野蛮到跟文明好像丝毫不沾边。
但他们普遍力气大，手也灵巧。
木石建筑，金玉弄器，丝质服装被他们玩的明明白白。
永宁村虽是个小村子，各家的木石房屋也是格外漂亮。
只是没有超过二层的房屋，也没有睡床的习惯。
他们都认为地上有灵气，坐要席地，睡觉也要躺在茅草铺上。
还说人入睡时如果离开地面，皮肤就会渐渐松弛枯黄，骨瘦如柴，慢慢就会死去。
殷开天也是难辨其中真假。
在文明世界，睡地上只会沾染湿气，病得快死的快，还说啥沾灵气？
但这盘古大陆上的人确实容颜不老，也没有自然死亡的先例。
人们仿佛也不会生病，只有他这个双生人，曾经有过感冒发烧的症状。
这里的人都穿着丝质的华丽服装，即便是下田干活时穿的衣服，也是一身华彩。
不得不承认，在这蛮荒世界，旖旎风光远非文明世界可比。
若是现代人来到这里，看到这幅景象，还以为自己进了山水仙侠剧的拍摄现场。
殷开天被夹在父亲的胳肢窝下，往那村子中心，祭拜天君的灵台走去。
一路上遇到的村民，跟村霸木灵枫打过招呼后，都在背后议论纷纷指指点点。
殷开天瞥见他们在取笑自己，就想让父亲放他下来。
木灵枫向下一望，并没有停下脚步。
“别嘟嘟啷啷瞎叫唤，我看你不是不想要媳子，就是不想拜天君。”
木灵枫不止一次听儿子说过，他要将天君诛杀干净。
他也觉得儿子说的没错，拜那家伙根本就不管用。
有人拜它只不过是图个心安，有人是希望不要遇上它，有人则是希望，不幸遇上天君，去吃别人别吃自己就好。
自己带儿子和一帮少年来，不图心安，也不抱不会遇上天君的侥幸。
不愿听儿子的拆了这难看又占地方的天君庙，只是希望去叼人之前，男人们拜过天君后，能多点勇气，少点胆怯。
所有的天君庙，墙都是黄土夯成，顶上才会用到木材，但还要用泥土将木材完全包裹起来。
几乎每个村子，最高建筑就是那天君庙，最丑陋的也是那天君庙。
就如在华丽低矮的古建群中，平地夯起了一个高高的土台子，上面建着个又丑陋又高大的土房子。
到了天君庙前，木灵枫才把殷开天放了下来。
殷开天仰头，望望夯土台上那个高高在上的天君庙一眼。
他笑问木灵枫，“爹爹，天君庙咋都这么丑？”
“嘘，不要乱说。”
木灵枫让他闭嘴，又在他耳边小声说，“据说天君住在云里的天柱上，喜土怕水，遇木放火，见金吃人。”
殷开天暗想，看来这和龙还是不一样啊，龙那可是云里水里都去得。
关于天君的传言他早就听到过。
遇木放火，那就说明它也许会吐火。
但不曾听说过，天君吃人还要烤熟了。
何况也不曾见过哪片林子被天君吐火烧过。
或许就是谁的亲人被它吃了，那人一怒之下就放火烧掉了木制的天君庙，才有啥遇木放火的谣言传出来。
见金吃人，这个或许是可信的。
但很有可能，是它们也挺聪明，知道先把可能会反抗自己，手里有致命兵刃的人先消灭掉。
人们只看到天君先吃了拿兵刃的人，却没想过它为啥要先吃拿兵刃的。
反而觉得遇见它，放下兵刃才是对的。
因此殷开天觉得，那天君也不像传说中那么可怕。
不过这个世界的动物，真的就那么好收拾吗？
人不在食物链的顶端，还能偷偷摸摸练道法。
那天君可是人的天敌，它难道就没有点超自然的能力吗？
屠龙少年可是没有那么好做的。
但没准自己杀死一只天君，就会带给人们消灭它的希望。
不过那样或许自己就有去无回了，还会变成愣头青式的反面教材。不起好作用，还让人族更惧怕那凶兽。
而且自己不能轻易死掉。
在那个文明世界，他爸爸殷建军早死，尽管妈妈苏丽君一直瞒他，他还是知道叔叔殷建民老是暗戳戳欺负他们母子。
他是妈妈苏丽君唯一的依靠，如果自己死了她可怎么办？
最好的办法，就是找到一具刚死不久的天君尸体。
再在它身上砍几刀，把它那吓人的大牙卸下来。
告诉人们是自己杀死的，然后跟他们团结起来，去剿除这种人族的天敌。
又一想，这有点腹黑的计划是最完美的，可惜的是，还从没有谁发现过天君的死尸。
村子里的少年陆陆续续都来了。
在木灵枫的带领下，一千多人在天君庙前跪的整整齐齐。
在最前排，立在木灵枫身旁的殷开天，望着那里面泥塑的巨大天君像，死活不愿意下跪。
木灵枫想拉他跪下，又怕自己收不住力气，将他胳膊拽疼了。
他起身在儿子耳边小声说，“天儿，别人都拜你不拜，你不是不给爹爹面子，是不想合群啊。”
老吃虫子的父亲，切近他说话时就一嘴腥臭气。
殷开天虽然有时会讨厌杀人不眨眼的父亲，但内心也爱他，也从不会嫌弃他。
他装作若无其事地憋着气，扭过头向一帮少年走近几步，才张嘴暗暗吸了几口新鲜空气。
望着眼前跪着的人，都是跟他一般大，跟另外一个世界，自己那些高中同学相差无几的少年。
一个个目光清澈，脸庞虽显稚嫩，但身躯已经显现成年人的样子。
他对一帮跪着的少年说，“弟兄们，有谁亲人是被天君吃掉的，麻烦你们先站一下。”
木灵枫惊讶地问，“天儿你要干啥？”
殷开天扭头笑笑，“爹爹你别管，你们大人根本没前途，只想去哪个村子抢点什么回来，打劫的胆子越来越大，在天君面前胆子越来越小。”
他又向一帮少年笑说，“先站起来啊，一会儿跪来得及。”
一个，两个，三个，五个，二十个……
陆陆续续，眼看有一多半人站了起来。
在殷开天眼里，站起来的不是即将成人的少年，而是一桩桩，与那天君的血海深仇。
“你们被吃的亲人，从没有拜过天君的请跪下。”
数百站着的少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却没有一个跪下的。
“既然拜它还会被它吃掉，我们为什么还要拜它？”
少年们都看向厉声高喊的殷开天。
听他又说，“你们如果还有点勇气，就都站起来。在这盘古大陆上，弱肉强食，没勇气的男人等同废物。就算你们今日活着把媳子抢回来，你们也护不住她们，舍命去抢她们有什么意义？还不如被那伍芳姑抓去蹂躏，你们也算活过一回男人了。你们要拜就拜，但拜完之后，我要搞一个火祭仪式，烧掉那天君像，你们谁也不许拦我。”
人群中一个少年笑说，“天哥，天君像是泥塑的根本烧不着。”
殷开天咧嘴一笑，“不重要，那么大的像都是草木胎，翅膀还是丝织的，待会儿我让爹爹打它几拳泥就掉了。”
“好！好！好！……”
木灵枫愣愣望望儿子，又看看一帮起身叫好的少年。
想想也罢，反正就只为搞一个仪式，给这帮小子壮壮胆。
也希望他们能团结一点，去抢媳子时别只顾着给自己抢，发扬下父辈们互相关照互相礼让的精神，更重要的是，得关照下同伴的生死。
至于是拜天君还是烧天君……
不重要！！！
“好！既然如此，我们就火祭！”
木灵枫上前，高高跃起，如一只力大无穷，又格外灵活的黑蚂蚱，掀了庙顶砸了墙，又把那天尊像打了个稀烂。
一阵黄土飞扬后，又点起了一捧大火。
望望瞅着那捧大火微笑的儿子，木灵枫第一次觉得，这个长相奇异的儿子，还真有点当村霸的潜力。
虽然他力气不足，煽动人的本领还真是一流，自己或许都比不上。
又看着一帮欢呼雀跃的少年，不免担忧起来。
这成人礼，对他们大多数人来说，那就意味着死亡。
那伍芳姑虽从不杀人，但她会劫掠少年男子。
她现在在那云桑村，是不是在等鱼儿上钩？
可不去云桑村，那英华村的男人个个雄壮威武，箭也射的极准，这帮孩子能活着回来的就更少了。
若再去远点，天黑前又回不来，他们又难逃在夜晚出没的妖族毒手。
可要不让他们今天去，那伍芳姑若来，没有媳子的少年就只能尽她挑去了。
仰头望望，见日头快上中天，他扯着嗓子冲一帮少年大喊了声，“出发~！叼人了~！”
人们晨出晚不归，如家常便饭。
被人抢去还算好的，起码能活着。
稍有不慎，幼童或许会被天上飞来的猛禽叼走，成人也会被妖魔捉去果腹。
对任何人来说，每一天的日子，都是提心吊胆的。
但在那盘古大陆，有法术有仙人，运气好如果碰到仙人，就能学到一身本领。
可惜的是，还没有哪个修行的人，能是那个世界凶顽妖魔的对手。
“起来！太阳照尻渠了还睡。”
父亲在他耳边的一声大喊，惊醒了还在草稞间睡觉的他。
自然，在文明世界的他，还没等到熄灯，就已经如昏死般睡了过去。
父亲那张因练邪门术法，只有皮没有肉的脸，让他感觉心疼，有时也让他感觉厌恶。
每次在这个蛮荒世界醒来，殷开天仿佛都要默叹一阵。
人族仿佛从来没想过，不再互害，不要“叼人”，跟修行者团结起来，别说兽族，或许可以与妖族和魔族一战。
或许自己的想法天真了。
那些妖魔，不止有可怕的力量，许多也有能瞬间屠尽人族的可怕妖法。
在这盘古大陆上生存的人族，仿佛就是那些妖魔豢养的口粮。
人们主宰不了自己的命运，他们仿佛也没想过要主宰自己的命运……
父亲笑问，“想啥呢？要有媳子了不高兴吗？”
“媳子算个啥？爹爹你知道我的志向。”
“那我管不着。……快起来，你可真能睡……如果胖的扛不动就挑瘦的，随便扛一个回来先过了成人礼再说。”
父亲不停催促，殷开天死活不起。
“快起来洗洗，吃个赤羽蛋拜过天君爹爹就带你走。”
“我不去，没媳子的日子多棒啊？干嘛要搭上命去抢？”
“听话，儿子，等你平安过了成年礼，爹爹还要找你娘亲去。”
盘古大陆上的人，把妈妈都叫娘亲，把伴侣称为媳子。
殷开天娘亲被人抢去之后不久，父亲偶遇玄门中人，学会了一种夺舍虫族灵魄的邪术。
他刀枪不入，力大无穷，能举起比自身还重一百倍的东西。
他倒是有心教殷开天，但殷开天不想学那邪门道法。
每次看父亲吃那些奇怪的虫蚁，一笑起来有时还像鸡叫一样，咯咯咯听着很瘆人。
殷开天总是怀疑，自己的父亲不是拜了一个鸡精为师，就是被一只鸡精夺舍了身躯。
但在这个世界，别说鸡精，根本就没有鸡那种生物。
唯一跟鸡外形还有点像的，是一种叫赤羽的巨大飞禽。
头上生着尖利的双角，鹦鹉一般的喙，成年后如牛犊一般大。
虽叫赤羽，羽毛却是七彩色的，周身艳丽，飞起来速度极快。
当它们掠过天际时，如一朵彩云飘过，格外好看。
也只有这种动物，以糟蹋农作物的蛇鼠为食。
赤鳞蛇和红毛鼠，大的如蟒如兔。
人们辛辛苦苦得来的收成，一多半都会进了这两种畜生之口。
蛇吃粮食不吃鼠，毒性虽不致命，被咬一口也会疼到生不如死。
在这盘古大陆，才是真正的蛇鼠一窝。
吃蛇鼠的赤羽，虽然有时会叼不满三岁，又没有成人在身边看护的小孩。
人们也经常猎杀它们，吃它们那比鸵鸟蛋还大，格外美味的赤羽蛋。
这让殷开天觉得，在这盘古大陆，一身彩色羽毛的赤羽，勉强能算得上人族的好朋友。
对人族生存威胁最大的，除了妖魔，就是被文明世界的人，当成吉祥圣物的龙。
但跟文明世界，那些或许是人类想象出来的龙不同。
它们长着硕大的，如同蝙蝠的翅膀，吻宽而长，四颗獠牙外露，如在凶顽的脸上，挂了四把明晃晃的弯刀。
肚子大一点，至于其他特征，就跟文明世界的龙没有区别了。
人要是遇上它，毫无反抗之力。
除非它不饿，还尚能逃过一劫，不然只有被它吃掉的份。
盘旋在盘古大陆上，这种人类的天敌，人们不知是出于敬畏，还是想赋予它仁慈点的渴望，给它起了一个格外好听的名字，叫天君。
除了这个好听又霸气的名字外，在这盘古大陆上，几乎有人的地方，都有天君庙的存在。
永宁村也有一座泥土夯起来的天君庙，殷开天去玩过，但从来没有去祭拜过。
他总觉得，人们该团结起来，只要遇见这种来吃人的凶兽，就该万箭齐发，就算射不死它，也要让它吃点苦头。
自己也偷摸训练了一支屠龙队，在永宁村也几乎是公开的秘密。
但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和天君正面交锋的机会。
好像除了他以外，就没有人这么想过。
甚至有人教训他，不能对天君不敬，甚至都不能说天君的坏话，越是敬爱它，被它吃掉的可能性就越小。
殷开天总觉得拜天君就如老鼠给猫上贡品呢。
还不如把自己当外卖送过去，人拜天敌有个卵用？
在那个文明世界的殷开天，最希望的就是考一所好大学，将来找个好工作孝敬自己那单亲妈妈。
在这盘古大陆最想做的事，是学一身道法，再找到天君聚集繁衍的地方，将它们除个干净，让这种只以人为食，对人族生存威胁最大的凶残生物彻底绝种。
可惜的是，在自己身边，唯一会术法的人就是自己的村霸父亲。
而他那邪门道法，需要夺舍昆虫灵魄，一经修炼，吃虫子就会变成家常便饭。
尽管如此，也只是皮肤厚力气大，跳得高跑的快，不会飞就没有消灭天君的可能性。
每次看到父亲的食物，就感觉恶心反胃。
觉得他就像那文明世界的大猩猩一样，甚至比大猩猩吃的食物还让人感觉恶心。
因此父亲生吃那些昆虫时，也会刻意避开他。
在这盘古大陆，成人礼不看年纪，只看身高。
这里也没有侏儒，没有天生的残疾人，长到跟父亲差不多时，就算成年。
恰好是农闲时节，父亲打算，今日就让他和村子里其他少年完成成人礼。
照惯例，需要先去天君庙祭拜一下。
但殷开天就是死活不愿意去，在草稞铺出的地毯上撒泼打滚。
父亲厉声训斥道，“不拜天君遇上它了怎么办？你想被它吃掉啊？”
在这个盘古大陆，叼人仿佛是生存必要的手段。
这座永宁村，也常被其他村子的男人来叼。
亲眼目睹过他们掠过村子时，人们的那种无助与凄惨。
也亲历过娘亲被人抢去时，一身伤痕的父亲，用血淋淋的臂膀抱着年幼的他，哭的撕心裂肺的场景。
他怕自己做过强盗后，会被正道的玄门中人嫌弃，从此他就与正法仙术无缘了。
殷开天翻身跪下，向一脸严肃的父亲哀求说，“可以不去吗？我不想去叼人。”
父亲仰头望着屋顶，默叹一声，“唉！天儿啊，你不去叼人就没有媳子，没媳子就会被伍芳姑抓去。可能不会死，但你看看那些活着回来的人，个个面黄肌瘦，没了男人的样子，而且再也生不出孩子。你如果变成他们那个样，有朝一日你娘亲回来，我怎么向她交代？”
“你现在都吃虫子了，娘亲还愿意回你身边吗？再说了，她失踪那么多年，跟别的男人肯定生过孩子了，她能舍下自己的孩子，回我们这个家吗？”
“大不了我把她和孩子一起抢回来，再把那抢她的男人一把拍死。”
父亲说着就仰起头，噙住了即将流出眼眶的泪水。
“唉！可惜啊，我练那夺舍虫族灵魄的术法，就为了抢回你的娘亲。可我找了这么多年，为此还去求过那妖女伍芳姑，都不知道你娘亲在哪。”
“大不了我以后不出门了，让我去叼人，我实在做不到。”
“伍芳姑会妖法，你不出门她照样能发现你。”
“那又怎么样？我宁愿豁出命和那个妖女一斗，死就死，我不带怕的。想吸我阳魄修炼，她想都别想。”
父亲气的一双大眼通红，仿佛眼珠就要从眼眶里蹦出来。
“你不去由不得你！”
说着就将他拦腰抱起，夹在了胳肢窝下。
以殷开天的气力，在力能开山碎石的父亲面前，根本挣脱不掉。
他只能被父亲当个麻袋夹着，去祭拜他一心想消灭的天君。
自己虽然天生异相，被村子里的人都当不祥之物，但父亲从没想过要抛弃他，对他是百般呵护。
在这盘古大陆，人族可能唯一能强过那文明世界人们的一点，或许就是，这个世界的人，从来都不会打孩子。哪怕是一定会被人抢走，此生可能不会再见的女儿。
那个文明世界的妈妈苏丽君，尽管人很美很温柔，原来打他可是一点不手软。
因此上，尽管盘古大陆上这个父亲，有时训斥他很严厉，练过邪术后长相还有点可怕，但他绝对不会怕，十七岁了有时还像个孩子一样撒娇耍赖。
“呦，霸爷，你怎么把天儿当草席样夹在胳肢窝下？”
正往那天君庙而去，同村一个黑脸的青年，笑盈盈问道。
这盘古大陆上，没有国家，只有村子，有些村子的规模还大过文明世界的许多国家。
在每个村子，都有个村长一样的人物，不过这个世界没有村长这个称呼。
凡是带领村民去叼人的男子，都会被村民们尊称一声霸爷。
因炼那邪门道法，导致脸上无肉，容貌像骷髅病鬼的父亲，却有一个听起来就很仙的名字，叫木灵枫。
木灵枫向那男子笑说，“叫跟父亲肩膀一样齐的后生都过来，拜过天君我就送他们出村。”
那男子笑问，“霸爷打算去哪个村子？”
木灵枫不假思索，“云桑村吧。给后生们都说一声，谁今天抢的女人多，回来我还有赏。”
“我听说伍芳姑最近就在那个村子，要不去英华村吧？”
一听到伍芳姑，木灵枫脸上的笑容瞬间就没了。
“伍芳姑？她不是只喜欢长得英俊的男子吗？去云桑村干啥？”
那男子笑说，“或许她现在口味变了，就喜欢长得奇形怪状的。”
看那木灵枫胳肢窝下，已经不再挣扎的殷开天一眼，那男子也收起了笑容。
要说奇形怪状，再没有比殷开天这个孩子奇怪的了。
这盘古大陆上的人，仿佛永远都不会老，不会老头发就不会白。
可惜的是，也许没有人活一百多岁，还能逃过妖魔与天君的迫害。
殷开天也只是听说过，有些玄门隐士，活了几千年，还是须眉乌黑，一幅年轻人的模样。
这盘古大陆上的人，或许只要能避过种种灾难，就永远是一幅年轻的模样，并且会永远活着。
因此长着灰白头发的人，或许就只有殷开天一个。
木灵枫虽然力能拔山，但对同村的人都格外亲切。
看那青年盯着自己腋下的天儿看了一眼，跟他对视时，眼里又流漏出对自己的恐惧。
木灵枫冲他笑说，“伍芳姑要抓人，谁也逃不掉，就去云桑村。”
那男子看看殷开天又笑问，“天儿也要去吗？”
“去，这小王八蛋还不愿意，我这不逮来了嘛？”
“哈哈，抢媳子多好的事啊？天儿记住啊，把你媳子家里的男人最好杀光，免得麻烦。”
殷开天暗戳戳骂到，“卧槽，你是个狠人啊！”
……
这盘古大陆，人虽然野蛮到跟文明好像丝毫不沾边。
但他们普遍力气大，手也灵巧。
木石建筑，金玉弄器，丝质服装被他们玩的明明白白。
永宁村虽是个小村子，各家的木石房屋也是格外漂亮。
只是没有超过二层的房屋，也没有睡床的习惯。
他们都认为地上有灵气，坐要席地，睡觉也要躺在茅草铺上。
还说人入睡时如果离开地面，皮肤就会渐渐松弛枯黄，骨瘦如柴，慢慢就会死去。
殷开天也是难辨其中真假。
在文明世界，睡地上只会沾染湿气，病得快死的快，还说啥沾灵气？
但这盘古大陆上的人确实容颜不老，也没有自然死亡的先例。
人们仿佛也不会生病，只有他这个双生人，曾经有过感冒发烧的症状。
这里的人都穿着丝质的华丽服装，即便是下田干活时穿的衣服，也是一身华彩。
不得不承认，在这蛮荒世界，旖旎风光远非文明世界可比。
若是现代人来到这里，看到这幅景象，还以为自己进了山水仙侠剧的拍摄现场。
殷开天被夹在父亲的胳肢窝下，往那村子中心，祭拜天君的灵台走去。
一路上遇到的村民，跟村霸木灵枫打过招呼后，都在背后议论纷纷指指点点。
殷开天瞥见他们在取笑自己，就想让父亲放他下来。
木灵枫向下一望，并没有停下脚步。
“别嘟嘟啷啷瞎叫唤，我看你不是不想要媳子，就是不想拜天君。”
木灵枫不止一次听儿子说过，他要将天君诛杀干净。
他也觉得儿子说的没错，拜那家伙根本就不管用。
有人拜它只不过是图个心安，有人是希望不要遇上它，有人则是希望，不幸遇上天君，去吃别人别吃自己就好。
自己带儿子和一帮少年来，不图心安，也不抱不会遇上天君的侥幸。
不愿听儿子的拆了这难看又占地方的天君庙，只是希望去叼人之前，男人们拜过天君后，能多点勇气，少点胆怯。
所有的天君庙，墙都是黄土夯成，顶上才会用到木材，但还要用泥土将木材完全包裹起来。
几乎每个村子，最高建筑就是那天君庙，最丑陋的也是那天君庙。
就如在华丽低矮的古建群中，平地夯起了一个高高的土台子，上面建着个又丑陋又高大的土房子。
到了天君庙前，木灵枫才把殷开天放了下来。
殷开天仰头，望望夯土台上那个高高在上的天君庙一眼。
他笑问木灵枫，“爹爹，天君庙咋都这么丑？”
“嘘，不要乱说。”
木灵枫让他闭嘴，又在他耳边小声说，“据说天君住在云里的天柱上，喜土怕水，遇木放火，见金吃人。”
殷开天暗想，看来这和龙还是不一样啊，龙那可是云里水里都去得。
关于天君的传言他早就听到过。
遇木放火，那就说明它也许会吐火。
但不曾听说过，天君吃人还要烤熟了。
何况也不曾见过哪片林子被天君吐火烧过。
或许就是谁的亲人被它吃了，那人一怒之下就放火烧掉了木制的天君庙，才有啥遇木放火的谣言传出来。
见金吃人，这个或许是可信的。
但很有可能，是它们也挺聪明，知道先把可能会反抗自己，手里有致命兵刃的人先消灭掉。
人们只看到天君先吃了拿兵刃的人，却没想过它为啥要先吃拿兵刃的。
反而觉得遇见它，放下兵刃才是对的。
因此殷开天觉得，那天君也不像传说中那么可怕。
不过这个世界的动物，真的就那么好收拾吗？
人不在食物链的顶端，还能偷偷摸摸练道法。
那天君可是人的天敌，它难道就没有点超自然的能力吗？
屠龙少年可是没有那么好做的。
但没准自己杀死一只天君，就会带给人们消灭它的希望。
不过那样或许自己就有去无回了，还会变成愣头青式的反面教材。不起好作用，还让人族更惧怕那凶兽。
而且自己不能轻易死掉。
在那个文明世界，他爸爸殷建军早死，尽管妈妈苏丽君一直瞒他，他还是知道叔叔殷建民老是暗戳戳欺负他们母子。
他是妈妈苏丽君唯一的依靠，如果自己死了她可怎么办？
最好的办法，就是找到一具刚死不久的天君尸体。
再在它身上砍几刀，把它那吓人的大牙卸下来。
告诉人们是自己杀死的，然后跟他们团结起来，去剿除这种人族的天敌。
又一想，这有点腹黑的计划是最完美的，可惜的是，还从没有谁发现过天君的死尸。
村子里的少年陆陆续续都来了。
在木灵枫的带领下，一千多人在天君庙前跪的整整齐齐。
在最前排，立在木灵枫身旁的殷开天，望着那里面泥塑的巨大天君像，死活不愿意下跪。
木灵枫想拉他跪下，又怕自己收不住力气，将他胳膊拽疼了。
他起身在儿子耳边小声说，“天儿，别人都拜你不拜，你不是不给爹爹面子，是不想合群啊。”
老吃虫子的父亲，切近他说话时就一嘴腥臭气。
殷开天虽然有时会讨厌杀人不眨眼的父亲，但内心也爱他，也从不会嫌弃他。
他装作若无其事地憋着气，扭过头向一帮少年走近几步，才张嘴暗暗吸了几口新鲜空气。
望着眼前跪着的人，都是跟他一般大，跟另外一个世界，自己那些高中同学相差无几的少年。
一个个目光清澈，脸庞虽显稚嫩，但身躯已经显现成年人的样子。
他对一帮跪着的少年说，“弟兄们，有谁亲人是被天君吃掉的，麻烦你们先站一下。”
木灵枫惊讶地问，“天儿你要干啥？”
殷开天扭头笑笑，“爹爹你别管，你们大人根本没前途，只想去哪个村子抢点什么回来，打劫的胆子越来越大，在天君面前胆子越来越小。”
他又向一帮少年笑说，“先站起来啊，一会儿跪来得及。”
一个，两个，三个，五个，二十个……
陆陆续续，眼看有一多半人站了起来。
在殷开天眼里，站起来的不是即将成人的少年，而是一桩桩，与那天君的血海深仇。
“你们被吃的亲人，从没有拜过天君的请跪下。”
数百站着的少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却没有一个跪下的。
“既然拜它还会被它吃掉，我们为什么还要拜它？”
少年们都看向厉声高喊的殷开天。
听他又说，“你们如果还有点勇气，就都站起来。在这盘古大陆上，弱肉强食，没勇气的男人等同废物。就算你们今日活着把媳子抢回来，你们也护不住她们，舍命去抢她们有什么意义？还不如被那伍芳姑抓去蹂躏，你们也算活过一回男人了。你们要拜就拜，但拜完之后，我要搞一个火祭仪式，烧掉那天君像，你们谁也不许拦我。”
人群中一个少年笑说，“天哥，天君像是泥塑的根本烧不着。”
殷开天咧嘴一笑，“不重要，那么大的像都是草木胎，翅膀还是丝织的，待会儿我让爹爹打它几拳泥就掉了。”
“好！好！好！……”
木灵枫愣愣望望儿子，又看看一帮起身叫好的少年。
想想也罢，反正就只为搞一个仪式，给这帮小子壮壮胆。
也希望他们能团结一点，去抢媳子时别只顾着给自己抢，发扬下父辈们互相关照互相礼让的精神，更重要的是，得关照下同伴的生死。
至于是拜天君还是烧天君……
不重要！！！
“好！既然如此，我们就火祭！”
木灵枫上前，高高跃起，如一只力大无穷，又格外灵活的黑蚂蚱，掀了庙顶砸了墙，又把那天尊像打了个稀烂。
一阵黄土飞扬后，又点起了一捧大火。
望望瞅着那捧大火微笑的儿子，木灵枫第一次觉得，这个长相奇异的儿子，还真有点当村霸的潜力。
虽然他力气不足，煽动人的本领还真是一流，自己或许都比不上。
又看着一帮欢呼雀跃的少年，不免担忧起来。
这成人礼，对他们大多数人来说，那就意味着死亡。
那伍芳姑虽从不杀人，但她会劫掠少年男子。
她现在在那云桑村，是不是在等鱼儿上钩？
可不去云桑村，那英华村的男人个个雄壮威武，箭也射的极准，这帮孩子能活着回来的就更少了。
若再去远点，天黑前又回不来，他们又难逃在夜晚出没的妖族毒手。
可要不让他们今天去，那伍芳姑若来，没有媳子的少年就只能尽她挑去了。
仰头望望，见日头快上中天，他扯着嗓子冲一帮少年大喊了声，“出发~！叼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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