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正值炎夏，金陵宛如蒸炉一般。紫宸殿四周安置了数十台冰鉴，才抑住了向内涌动的热气。
但压不住人内心的燥热。
“选妃？我才多大呀？您饶了我吧！”
陈萧萧毫不理会上蹿下跳的梁臻，专心看着折子。
见她无动于衷，梁臻换上殷勤的笑脸，跑到她身后捏肩捶背：“我的好姨姨，您也知道，我每天批折子批到深夜，那么辛苦，您忍心看着我再受后宫的折磨吗？”
陈萧萧总算有了反应：“从年初到现在，我那压了六七十本要你选秀的折子。本计划待你弱冠后再选，没想到燕国又整出这么个幺蛾子。”
五日前，她收到了燕国密函。燕帝将遣七皇子为使节，与大渝建交。
看到此处，陈萧萧只觉得头疼。如今朝堂上鱼龙混杂，暗流涌动，连自家都没扫干净呢又让她迎客。
这哪是建交，分明就是添乱！
想要短时间内平衡朝局，在前朝不能大刀阔斧，那就只能从后宫下手。
“这是我能想到最好的办法。入秋便选秀，在燕使到金陵之前一定要把该拔的钉子拔干净。”
梁臻分得清轻重缓急，即使心中百般不愿，也只能接受。
见他点头，陈萧萧接着道：“选秀的事由我一手包办，你就踏踏实实等着美人进宫吧。”
梁臻嗤笑：“美人？您怕是会给我送一窝毒蛇进来吧。”
陈萧萧倒是难得起了兴致：“把毒蛇塞进一个笼子里，让她们互相撕咬，岂不是更有意思？”
闻言，梁臻嘴角抽了抽。他的清净日子算是到头了……
自此珩王府更不清净。
选秀的消息一出，各门各族纷纷递上自家适龄女子的名帖。听闻此次秀女由陈萧萧代选时，曾与她有过节的大臣们只能豁出去老脸，纷纷登门致歉。
一时间珩王府门庭若市。
陈萧萧自然没功夫一一接待，只能由青虹代劳，连轴转了好些天。
深夜，陈萧萧看完折子，正准备回房休息，青虹连蹦带跳的冲进来。
“快快快！徐太守派人抬来了五百两白银！殿下您快去看看！”
“才五百两有什么好看的。”她揉揉肩颈，一心只想回去睡觉。
青虹讪笑道：“难得发一笔横财，不小心高兴过头了。”
陈萧萧看着她那副财迷的模样，计上心头，一把揽住她的肩膀：“那你想不想再发一笔大的？”
青虹不知所云：“当然想啊！”
“那我教你一招。你晚上悄悄把消息送到各府，就说徐太守给我送了一千两白银。我保证明天让你赚十倍。”
看着青虹又兴高采烈的蹦哒出去，陈萧萧眼底的笑意烟消云散。她扫了一眼案头上垒成山的名帖，心中又有了另一番思量。
这滩浑水应当再乱些。
还没待她想出法子，又有人夜访珩王府。
“殿下，姑娘说要见您。”
陈涵？这么晚怎么还乱跑。
陈萧萧扶额，无奈道：“带她过来吧。”
看见来者一袭夜行衣，陈萧萧也是哭笑不得：“你还真是长能耐了。”
陈涵没有向往常一样撒娇卖乖，而是猛的跪下：“求姨姨成全小涵！”
陈萧萧一愣，随即明白过来。她盯着陈涵，心里五味杂陈。
陈涵的心思她早就明白。也正是因为明白，这些年她才明里暗里阻止二人相见。
这两年再未听她提起过他的名字，陈萧萧以为她已经忘记了，没想到已生出如此执念。
陈萧萧长叹一口气：“你想好了吗？”
“我想好了。我只是陈家领养的宗族之女，与他无亲缘之系，有入选的资格。”陈涵知道她的姨姨最护着她，一定愿意成全她，又重重磕了个头：“求姨姨说服父亲！只有您能帮我了。”
一提到陈涵父亲，陈萧萧又是满面愁容。她这个二哥最是顽固不化，又对她颇有微词，多年不愿与她往来。说服他，难如登天啊……
她看着地上这个从小看着长大的小丫头，不忍心拒绝。
“行吧，明日我去一趟将军府。夜深了，我找人送你回去。”
两回折腾，陈萧萧又是一夜无眠。
一下朝，她便提着两壶陈酿直奔将军府。
上一次登门，还是在她刚回金陵，受珩王位的时候。
他说是她抢走了本该属于他的一切。父亲的宠爱，长姐的照拂，万人之上的地位。
金陵皆传着他的笑料，明明是嫡子，却被两个女子踩在脚底。长姐乃一朝之后，小妹乃执政候王，而他却是一个小小三品将军。此实乃空前绝后一大奇观。
他说他高攀不起珩王府，让她再也不要屈尊驾临。
她只能选择不再打扰。
五年后，她又站在了这里。
门口的小厮是个机灵人，远远看着像陈萧萧，便急忙进去通报。
“萧萧？她来做什么？”陈艾扔下手上的兵器，急冲冲赶到门口。
就在开门的瞬间，他又换上了一张不耐烦的脸。
“参见珩王殿下。不知有何贵干。”
陈萧萧早已做足了心理准备，丝毫不被影响：“有些事想与二哥商议，顺带给嫂子带了两坛酒，我记得她最爱喝这个。”
陈艾冷哼一声，转身就走。陈萧萧紧跟在身后。
待陈艾喝退了侍从，陈萧萧这才开口：“知道二哥不愿见我，那我便开门见山。小涵想进宫，请二哥能成全她一段情谊。”
陈艾脸色愈发阴沉：“不可能。”
陈萧萧也毫不退让：“二哥可以放心，我会尽我所能报她周全。我可以用我的性命担保不会让她受到一点伤害。”
“原来珩王不是来说情的，是来通知我的。”
陈萧萧心一横：“是。无论你同不同意，小涵进宫都是我一句话的事。既然她决定了，我就帮她走下去。”
陈艾沉默许久。他也不愿见小涵伤怀，可是后宫实乃龙潭虎穴，她从小被娇惯着，哪能应付得了。
“珩王请回吧。”
陈萧萧知道他还需要时间考虑，便不再多言，起身回府。
陈艾一动不动的在那坐了一天。
直到许妍瑾风风火火的闯了进来。
“萧萧呢？怎么不见人呢？”
听到她的声音，陈艾压抑的心情这才缓和一二，“早都走了。”
许妍瑾悔不当初：“怎么偏偏赶上去寺上添香呢。早一日晚一日都不耽误，偏偏是今日！”
陈艾笑道：“见我都没见萧萧赶的勤，你可真是个好夫人。”
许妍瑾娇嗔道：“你可别在这说风凉话。你日日上朝都能见到萧萧，当然不知我心中牵挂。若让你几个月见一面估计比我还疯。”
陈艾的笑渐渐添上几分苦涩。虽是相见，却不复相知。陈萧萧本就深陷权柄的漩涡之中，人人都盯着她伺机而动。萧萧重情，所以他绝对不能成为她的软肋，拖她的后腿。
许妍瑾看到了他眼底的挣扎，安抚他：“待一切都过去，我们一家人就能在一块好好过日子了。”
陈艾看着不断西沉的红日，心中默默祈祷。
但愿那一日能早些到来。
但压不住人内心的燥热。
“选妃？我才多大呀？您饶了我吧！”
陈萧萧毫不理会上蹿下跳的梁臻，专心看着折子。
见她无动于衷，梁臻换上殷勤的笑脸，跑到她身后捏肩捶背：“我的好姨姨，您也知道，我每天批折子批到深夜，那么辛苦，您忍心看着我再受后宫的折磨吗？”
陈萧萧总算有了反应：“从年初到现在，我那压了六七十本要你选秀的折子。本计划待你弱冠后再选，没想到燕国又整出这么个幺蛾子。”
五日前，她收到了燕国密函。燕帝将遣七皇子为使节，与大渝建交。
看到此处，陈萧萧只觉得头疼。如今朝堂上鱼龙混杂，暗流涌动，连自家都没扫干净呢又让她迎客。
这哪是建交，分明就是添乱！
想要短时间内平衡朝局，在前朝不能大刀阔斧，那就只能从后宫下手。
“这是我能想到最好的办法。入秋便选秀，在燕使到金陵之前一定要把该拔的钉子拔干净。”
梁臻分得清轻重缓急，即使心中百般不愿，也只能接受。
见他点头，陈萧萧接着道：“选秀的事由我一手包办，你就踏踏实实等着美人进宫吧。”
梁臻嗤笑：“美人？您怕是会给我送一窝毒蛇进来吧。”
陈萧萧倒是难得起了兴致：“把毒蛇塞进一个笼子里，让她们互相撕咬，岂不是更有意思？”
闻言，梁臻嘴角抽了抽。他的清净日子算是到头了……
自此珩王府更不清净。
选秀的消息一出，各门各族纷纷递上自家适龄女子的名帖。听闻此次秀女由陈萧萧代选时，曾与她有过节的大臣们只能豁出去老脸，纷纷登门致歉。
一时间珩王府门庭若市。
陈萧萧自然没功夫一一接待，只能由青虹代劳，连轴转了好些天。
深夜，陈萧萧看完折子，正准备回房休息，青虹连蹦带跳的冲进来。
“快快快！徐太守派人抬来了五百两白银！殿下您快去看看！”
“才五百两有什么好看的。”她揉揉肩颈，一心只想回去睡觉。
青虹讪笑道：“难得发一笔横财，不小心高兴过头了。”
陈萧萧看着她那副财迷的模样，计上心头，一把揽住她的肩膀：“那你想不想再发一笔大的？”
青虹不知所云：“当然想啊！”
“那我教你一招。你晚上悄悄把消息送到各府，就说徐太守给我送了一千两白银。我保证明天让你赚十倍。”
看着青虹又兴高采烈的蹦哒出去，陈萧萧眼底的笑意烟消云散。她扫了一眼案头上垒成山的名帖，心中又有了另一番思量。
这滩浑水应当再乱些。
还没待她想出法子，又有人夜访珩王府。
“殿下，姑娘说要见您。”
陈涵？这么晚怎么还乱跑。
陈萧萧扶额，无奈道：“带她过来吧。”
看见来者一袭夜行衣，陈萧萧也是哭笑不得：“你还真是长能耐了。”
陈涵没有向往常一样撒娇卖乖，而是猛的跪下：“求姨姨成全小涵！”
陈萧萧一愣，随即明白过来。她盯着陈涵，心里五味杂陈。
陈涵的心思她早就明白。也正是因为明白，这些年她才明里暗里阻止二人相见。
这两年再未听她提起过他的名字，陈萧萧以为她已经忘记了，没想到已生出如此执念。
陈萧萧长叹一口气：“你想好了吗？”
“我想好了。我只是陈家领养的宗族之女，与他无亲缘之系，有入选的资格。”陈涵知道她的姨姨最护着她，一定愿意成全她，又重重磕了个头：“求姨姨说服父亲！只有您能帮我了。”
一提到陈涵父亲，陈萧萧又是满面愁容。她这个二哥最是顽固不化，又对她颇有微词，多年不愿与她往来。说服他，难如登天啊……
她看着地上这个从小看着长大的小丫头，不忍心拒绝。
“行吧，明日我去一趟将军府。夜深了，我找人送你回去。”
两回折腾，陈萧萧又是一夜无眠。
一下朝，她便提着两壶陈酿直奔将军府。
上一次登门，还是在她刚回金陵，受珩王位的时候。
他说是她抢走了本该属于他的一切。父亲的宠爱，长姐的照拂，万人之上的地位。
金陵皆传着他的笑料，明明是嫡子，却被两个女子踩在脚底。长姐乃一朝之后，小妹乃执政候王，而他却是一个小小三品将军。此实乃空前绝后一大奇观。
他说他高攀不起珩王府，让她再也不要屈尊驾临。
她只能选择不再打扰。
五年后，她又站在了这里。
门口的小厮是个机灵人，远远看着像陈萧萧，便急忙进去通报。
“萧萧？她来做什么？”陈艾扔下手上的兵器，急冲冲赶到门口。
就在开门的瞬间，他又换上了一张不耐烦的脸。
“参见珩王殿下。不知有何贵干。”
陈萧萧早已做足了心理准备，丝毫不被影响：“有些事想与二哥商议，顺带给嫂子带了两坛酒，我记得她最爱喝这个。”
陈艾冷哼一声，转身就走。陈萧萧紧跟在身后。
待陈艾喝退了侍从，陈萧萧这才开口：“知道二哥不愿见我，那我便开门见山。小涵想进宫，请二哥能成全她一段情谊。”
陈艾脸色愈发阴沉：“不可能。”
陈萧萧也毫不退让：“二哥可以放心，我会尽我所能报她周全。我可以用我的性命担保不会让她受到一点伤害。”
“原来珩王不是来说情的，是来通知我的。”
陈萧萧心一横：“是。无论你同不同意，小涵进宫都是我一句话的事。既然她决定了，我就帮她走下去。”
陈艾沉默许久。他也不愿见小涵伤怀，可是后宫实乃龙潭虎穴，她从小被娇惯着，哪能应付得了。
“珩王请回吧。”
陈萧萧知道他还需要时间考虑，便不再多言，起身回府。
陈艾一动不动的在那坐了一天。
直到许妍瑾风风火火的闯了进来。
“萧萧呢？怎么不见人呢？”
听到她的声音，陈艾压抑的心情这才缓和一二，“早都走了。”
许妍瑾悔不当初：“怎么偏偏赶上去寺上添香呢。早一日晚一日都不耽误，偏偏是今日！”
陈艾笑道：“见我都没见萧萧赶的勤，你可真是个好夫人。”
许妍瑾娇嗔道：“你可别在这说风凉话。你日日上朝都能见到萧萧，当然不知我心中牵挂。若让你几个月见一面估计比我还疯。”
陈艾的笑渐渐添上几分苦涩。虽是相见，却不复相知。陈萧萧本就深陷权柄的漩涡之中，人人都盯着她伺机而动。萧萧重情，所以他绝对不能成为她的软肋，拖她的后腿。
许妍瑾看到了他眼底的挣扎，安抚他：“待一切都过去，我们一家人就能在一块好好过日子了。”
陈艾看着不断西沉的红日，心中默默祈祷。
但愿那一日能早些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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