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 意料之外（四）
“公子有心，曾望在此谢过。”
“不再考虑？”
“不了。”
“行，我会尽全力将她带走。”
“公子大恩，曾望无以为报。”
......
湖州城内，离刺史府不远的一条街道上，一位男子正背着一位小女孩缓慢走着。小女孩趴在男子背上刚睡着不久，其眼角还带有泪水，像是刚哭过。
一轮明月当空，月光笼罩人间。
此时的人间某处正发生着一场毫不留情的厮杀，看似双方旗鼓相当，实则其中一方已是困兽之斗，举步艰难。
半个时辰过后，随着最后一人应声倒地，这场厮杀落下了帷幕。
湖州刺史府内。
“鬼影名不虚传，多亏了有几位出手，本将在此谢过。”董汝舟坐在主位之上，举杯笑道，随即一饮而尽。
“将军客气。”一身儒衫的聂青举杯笑道，坐在客位上的其余鬼影众人也都举杯回应。
这次大功一件，让董汝舟心情不错。
“凌公子不愧是左相后人，后生可畏啊。”董汝舟笑道。
“此次没有董将军出力，凌朗还办不成这件大事。”凌朗谦虚道。
“不知凌公子何日回京复命？”董汝舟问道。
“明日就回。”
“大局已定，剩下的事情我们就不再插手，有劳董将军善后。”凌朗拱手笑道。
“朝堂那边，就拜托凌公子了。”董汝舟举杯笑道。
凌朗举杯回道：“都是自家人。”
二者对视而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在先前的那场厮杀中，以董汝舟所统领的湖州驻军为主力，负责以军阵之力围剿那些企图逃离的大燕暗子，其中一位踏足玄门境的死士更是被随军武夫修士联手设局围杀而死。
原本得知湖州刺史府内有一位不知身份的高人担任刺史的贴身护卫，不曾想这只是个幌子，这位实则是大燕派来的死士被围杀之时，竟是又有两人冒了出来，帮其解围。
若不是早已恭候多时的鬼影众人出手，迅速将那两人合力斩杀，恐怕湖州驻军的损失远不止如此。那两人一位是玄门境中期，一位是玄门境后期。
董汝舟看见那两人出现之时，不禁言道：“宗师人物就这么不值钱？老子身边还就一个呢，他曾望还能有三个宗师承当死士？！”
董汝舟身后一位老者摸了摸胡须，不屑言道：“什么狗屁宗师，三个玄门境的小崽子罢了。”
董汝舟闻言大笑几声，说道：“米老您这可就是倚老卖老了。”
被称作米老的老者笑道：“老头子我这个岁数的时候，还不知道他们在不在娘胎里呢，恐怕他们的娘都没在娘胎里吧。”
此言一出，二者一同大笑。
“这几个小崽子杀人的技术活倒是不错，有点那几个老鬼的意思了。”米老一边说着，一边看向正在收割人头的鬼影众人。
董汝舟问道：“您要是对上他们，他们能抗下几招？”
米老笑而不答，反问道：“你不应该问我能不能挡住他们的联手杀阵？”
“那我也太看不起十大宗师的份量了。”
“那都是老黄历咯，不值一提。”
米老看向夜空中的那一轮明月，隐约察觉到了什么，皱了皱眉头，但并没有任何发现，便不再在意。
董汝舟见状也有些疑惑，米老摆了摆手，董汝舟就此作罢，继续关注着场上局势。
“大局已定，收官。”
……
梁李从外边回来时天色已晚，袁纵见状上前询问道需不需要准备些吃食，看见梁李背着一位小姑娘也没有多言，梁李表示今晚就不用准备了，明早倒是需要多准备一份，袁纵答应下来，随后带着梁李二人回到房间，为其打开房门点完灯后小声问道：“公子需要多拿一床被褥么？”
“不用了，谢谢。”梁李回道。
“公子不必客气。”袁纵说完便不再打扰，轻声关门后离去。
梁李将小女孩放在床上安顿好后，坐在了床边地上，摆好打坐姿势后稳住心神扫除杂念，逐渐进入冥想状态。
深夜里，小女孩猛然惊醒，眼角还带有泪滴，打量着四周陌生的环境，有几分惶恐。
“做噩梦了？放心睡吧，有我在。”梁李轻声说道。
小女孩带有几分哭腔问道：“哥哥你是好人么？”
梁李认真思量了一会儿，回道：“好人和坏人，要看你自己心中是如何定义的。”
“那爹爹是好人么？”
“那些人为什么要抓走爹爹？”
“我想娘亲了。”
梁李沉默不语，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想起了当初自己和妹妹也有过类似的经历，心中愈发同情了几分。
“苏柔是听话的好孩子对么？”梁李抚摸了一下小女孩的头。
“嗯。”小女孩擦了擦眼泪。
“哥哥会保护好苏柔的，苏柔也要听哥哥的话好么？”
小女孩点了点头，回道：“苏柔很乖的。”
“那苏柔先乖乖睡觉，明早我们吃好吃的。”
“苏柔有点怕，哥哥会陪着苏柔么？”
“会的。”
小女孩在梁李的安抚下很快睡去，而后小女孩又反复醒来了几次，看见了床边地上正打坐着的梁李，便心安了几分，继续坠入梦乡。
梁李看着窗外的明月，心中增添了几分思绪。
“两国之争，苦的终究是百姓。”
“如今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第二日清早，梁李结束了修炼，来到庭院内打拳，每一次出拳都不快，没有弄出多大动静，那股气势恢弘的武意也没有出现，但此时的庭院之中隐约透露出一股还未成型的拳意。
小女孩早早醒来，透过屋内窗户可以看见庭院里正在打拳的梁李，出了房门后小女孩并未出言打扰，轻手轻脚地搬了把椅子坐下，静静地看着，心神宁和。
梁李见小女孩已经醒来，便收起拳架，眼神温柔地微笑道：“先去洗漱，待会儿吃早饭。”
小女孩点了点头，起身之后看着梁李眨了眨眼。
“在那边。”梁李一只手指向水房。
小女孩便快速走了过去。
梁李看着小女孩的身影就想到了自己家的妹妹，那可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主，如今云山学府的夫子们应该很头痛吧。
从今以后，自己又多了一个妹妹。
小女孩是梁李昨晚从湖州刺史府内带出来的，幸好有那两位死士的突然出现，扰乱了当时湖州驻军的围剿部署，而后又以自身性命拖住敌人，梁李二人才得以顺利脱身，并且还未惊动他人。
回想起曾诚与自己交代的最后一事，就是托付自己保护好小女孩，这是他在世间唯一放不下的眷恋。
小女孩名叫曾苏柔，今年刚满十岁。
“听说你昨晚带回来了一个孩子。”
庭院之中突然出现两人，梁李并未有何动作，因为来者并无恶意，恰巧又是相识之人。
男子白衣，女子青衣，皆有仙侠风采，二者站在一起宛如一对天造地设的神仙眷侣。
高云，柳淼。
刚刚那句话正是来自于高云。
梁李看向二人，心中有些无奈，说道：“是有此事，不知二位前辈来此地是有何事？”
柳淼笑言打趣道：“叫什么前辈呢？叫宗主！”
梁李立马拱手回道：“见过宗主，见过宗主夫人。”
柳淼闻言大笑，看着身旁夫君，笑道：“夫人？”
高云宠溺一笑，而后眼神看向某处房间，说道：“先不打岔，有正事。”
梁李瞬时心神紧绷，随时准备应对意外发生。
这时，小女孩刚好洗漱完，从水房走了出来，瞧见了庭院中突然多出的二人，小女孩隐约感到了几分不安。
小女孩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有些害怕，两只小手攥着衣角，眼神求助似的看向梁李。
梁李走向前去，抚摸了一下小女孩的头，安慰道：“没事，有哥哥在呢。”
小女孩点了点头，少了一些紧张。
梁李站在小女孩身前，小女孩在其身后探出脑袋，瞪大双眼仔细打量着高云二人。
柳淼笑着招了招手，像是在和小女孩打招呼，小女孩以微笑回应。
不知为何，小女孩对柳淼自然而然地产生了一股亲切感。
高云只是看了小女孩一眼，确定心中猜想后便传音于梁李。
“此次前来，并无恶意。”
“前辈是为这个孩子而来？”
“先听我说完，你再做决定。”
......
大魏湖州与雨州交界处有一座山岳，乃北境名山，名曰天水。
传闻此山之所以名天水，是源自于数千年前的一场天地异变，因为时间跨度太大，所以并没有过多的记载存于世间，只知道那场天地异变牵扯到了传说中的上九境修士，并且人数不少。
此时的天水山山脚处，有两人刚赶路至此。
“夏小姐，这就是天水山。”一位老者恭敬说道。
女子点了点头，注视着眼前高山，心起涟漪。
“老伯，多谢您带路。”女子拿出一小袋钱递给老者。
老者道谢后接过，拿在手中发现不对劲，摇头直呼道：“夏小姐，这可使不得，说好的五十文钱，你这给的实在是太多了。”
老者欲将钱袋递回，被女子拒绝，见女子态度强硬，便只好收下，随即笑言道：“能遇到夏小姐是我们莫大的福气。”
“我与小悦颇为投缘，这些银钱就当作我给她的告别礼，希望小蓉将来能够找到个好人家嫁出去。”女子笑道。
一想到自家乖孙女，老者心中欣慰不已，再次谢过后便告辞离去。
老者走后，女子没有急着登山，而是找到了一处隐蔽之地，女子就地而坐，只见其手中多出了一道玉盘，随后闭上双眼、静下心神，玉盘闪出一道微弱光芒，片刻过后，女子收起玉盘，警惕环顾四周并没有发现有何异常，随即独自登山。
此时的天水山山顶处显得十分热闹。
数天之前，不知从何处曝出一道有关于天水山的消息，说是在天水山山顶某处藏有一道旷世机缘，此言一出，犹如晴天霹雳，不光是身处大魏的武夫修士纷纷赶来，就连位于数千里之外的大燕人士也结伴而来，欲要抢夺机缘。
此行不得不来，有关于天水山的记载在整个北境修行界可谓是家喻户晓，毕竟是牵扯到了传说中的上九境修士！
若是自己能够得到这道旷世机缘，不说有望上九境，入悟道境总会有机会吧？这不争上一争？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如今天水山山顶上有头有脸的人物可不少，光是明面上的宗师人物就多达十来位，由此可见此地之水深。
陆续有人不断赶来此地，包括之前在山脚下的那位女子，此人到来让一些喜好女色之徒蠢蠢欲动。
暗地里，有人正在心声交谈着。
“来了。”
“怎么只有她一人？”
“再等等，不要打草惊蛇。”
“……”
过了大约一个时辰，有一行人来到山顶处，原先独自前来的那位女子与其汇合，几人来到一处人少的地方。
“师姐，我们去了大魏京城，但并未找到有关于吴师兄的消息。”一位妙龄女子率先开口言道。
一位剑眉男子皱了皱眉，沉声说道：“吴师弟也许已经身陨此地。”
另一位儒雅男子脸色同样不好，说道：“我也认为吴师兄可能凶多吉少。”
五人中年纪最小的男子并未言语。
“我知道了。”夏姓女子点了点头，接着看向儒雅男子问道：“郭师弟对于此事是否有头绪？”
儒雅男子沉思了一会儿，回道：“鬼影。”
此言一出，其余三人茅塞顿开，夏姓女子则是说道：“和我想法一样。”
“鬼影的真实来历我们都知晓，如今大魏中最有嫌疑者就是他们了。”儒雅男子说道。
“也许，他们就在此地。”夏姓女子说道。
剑眉男子眼中含有一股杀意，讥笑道：“那正好，省得我去找他们。”
夏姓女子见五人中最小的那位男子沉默不语，问道：“小淮，感应到了什么？”
被称作小淮的男子回过神来，轻声笑道：“师姐，祖师所留的那件东西还在此地。”
听见此言，众人兴奋不已。
“那道门大概还需多久才能开启？”夏姓女子继续问道。
“一个时辰左右。”男子回道。
“大家休整一二，待门开之后，切莫心急，小心为上。”夏姓女子说道。
其余四人示意明白。
此时，天水山天空之上突发异象，山顶上的大多数人见此是既兴奋又紧张，只有少部分人对此不动于衷，很是沉得住气。
山顶陆陆续续又有不少人赶来，其中几人的到来让在场知晓其身份的人惊愕不已，一位身穿青色儒衫的中年男子，一位魁梧高大的老者，以及一位背着一柄巨剑的红发女子。
大魏十大江湖门派魁首，青风堂堂主，顾青松。
大魏苍云宗大长老，金雄。
大燕北灵剑宗当代剑首，李红樱。
近十年兴起的十大宗师榜单，这三位皆是榜上有名，并且三人在榜上的排名相差不远，第七、第八、第九。
说来有趣，顾青松是唯一一位以江湖人士的身份而上榜者，其余人等要么是宗门修士，要么是朝廷中人。
于是乎，顾青松成为了北境两朝之地江湖上的传说人物，是无数江湖儿女心中崇拜的武学大宗师。
自从顾青松武道修为臻至通神巅峰之后，便不再出世于江湖，而是痴心寻求于悟道之路，也不知为何，顾青松从那之后只穿青色儒衫。
莫非，此人跑去读书了？
此等疑问，也许只有其本人才知晓吧。
苍云宗此次前来，由大长老金雄亲自带队，与其一同前来的还有两位长老与三位弟子，看上去是在为宗门年轻一代护道一程。
“大长老，此次秘境衍兵阁与平山剑宗为何没人前来？”一位中年长老向一位身材魁梧高大的老者问道。
老者说话中气十足，“衍兵阁在北边忙着建功立业，好彻底压过平山剑宗一头，哪有空来这横叉一脚。至于平山剑宗，兴许有人已经在这了。”
说罢，老者看向人群，像是在寻找着什么，无果之后视线放在了一位女子身上。
这位女子天生红发，来自大燕王朝北灵剑宗，乃北灵剑宗当代剑首，姓李名红樱。
传闻李红樱年幼之时便已得到了一份剑道传承，其身后背负的那柄巨剑便是证明。
剑名，龙鳞。北境十大名剑排行第三。
龙鳞剑乃北灵剑宗镇宗之剑，是剑宗一位悟道境老祖宗的本命佩剑，这位剑道巨擘生前乃北境名副其实的第一高手，一剑压群雄，只此一人就让整个大魏修行界抬不起头，只可惜此人年轻时树敌过多，留下了不少隐疾，最终只活了不到两百岁便逝去。此人大限将至之前，主动将一身剑道传承封印于自己的本命佩剑并托付于后人，之后坦然赴死。
这位大名鼎鼎的剑道巨擘死后大魏修行界才逐渐反过来压大燕一头。
如果说要在顾青松和李红樱二者之间挑选一位来进行一场生死厮杀，金雄会毫不犹豫选择李红樱，而不是顾青松。虽说一位通神境巅峰剑修极其不好惹，但金雄认为李红樱再强也不过是走的是他人之道，更何况女子使重剑可不是一件说起来容易轻松的事。
顾青松此人深不可测，其真实实力不应该只排在第七，而是有望前五，至于为何是有望而不是肯定，没办法，前五位实在是太过恐怖。
“顾青松很可能已经找到了属于他自己的道，那么此行最大的对手也许就是他。”
“平山剑宗么？只靠柳老头一人可成不了大事，只不过柳老头倒是福气不浅，自家女儿年纪轻轻便修为有成还有一个如意郎君。”金雄心中思量着。
苍云宗宗主曾与金雄说过两句话，让金雄不敢小觑了高云柳淼这对神仙眷侣，可惜世人不知啊，尤其是那衍兵阁，还妄想压过平山剑宗，要不是京城那位授意，你个张呈风只靠武王这杆大旗能成的了事？
“柳淼之剑道太过玄妙，贴近于传说中的阴阳大道，若是加上高云的五行剑意……”
五行阴阳，可断人生死！
“高云此人之剑道，可高看一境。”
不做多想，金雄让身边之人做好准备，那道秘境看样子快要开启了。
与三位长老同行的三位苍云宗弟子皆是当代年轻弟子中的佼佼者，有两位已踏入玄门境，另外一位也只差一步而已。此次带着三人一同前来，一是历练，二是想让这位还在玄门境门槛徘徊的弟子能踏出那一步，另外两位弟子则是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当然，更重要的事情还是这位苍云宗大长老想要追寻到那属苦苦追求而不得的大道之路，若是悟道境有那么容易，金雄也不会在门外徘徊这么多年，连半路修行的炼体武夫之路都给修炼到玄门境巅峰。
此时，一位不高不壮的年轻男子吊儿郎当地跟着身边朋友喝酒扯闲天，好似丝毫不在意接下来快要开启的秘境，这些人倒也真是心大，也许是知晓自己抢夺到机缘的可能性不大，干脆就只是来凑凑热闹而已吧。
修行之路，可没寻常人所想的那么简单。真正的强者，都是从尸山血海之中爬出来的狠人物！
年轻男子向身旁一位青衫男子问道：“李大牛皮，你说这玩意还得多久才开启啊？”
“怎么，你这就着急着去送人头了？”青衫男子笑着调侃道。
“去去去，说那晦气话做甚，老子可是要成为大宗师的人物，岂会死在这鸟不拉屎的破地方？”年轻男子有板有眼地说道，还一边抢过青衫男子手中的酒壶，喝了一大口酒。
青衫男子笑道：“大宗师哪有那么容易，你也就酒量还行，要么我给你封个饮酒大宗师？”
“去你娘嘞，老子说的可是实话，就我这顶好的天赋根骨，没收我当徒弟是那些高人的损失！”年轻男子反驳道。
“有多高？不能是比你高吧？那能高到哪去？”青衫男子继续挖苦道。
“你再这样我就生气了啊！”年轻男子佯装生气道。
“行行行，不说你了，范大高手！”青衫男子笑道。
一位年轻女子掩嘴而笑，在一旁看着二者嘴上较劲。
三人结缘于几日之前的一次相遇，当时结伴而行的年轻男女二人正从湖州天心郡往天水山这边赶路，约莫二人是从家里偷跑出来的，身上的盘缠因为二人的大手大脚很快就消耗殆尽，让当时满腔热血第一次出来闯荡江湖的二人被泼了一盆冷水，一分钱难倒英雄汉，二人肚子好似那夏日里的蛐蛐，叫个不停。
在离天水山数百里之外的一座小镇上，青衫男子在一包子铺里正吃着香，看见活宝似的二人站在一旁直盯着自己咽口水，那眼神就像是饥肠辘辘的狼看见了羊，青衫男子见此哭笑不得，出于好心买了几笼包子叫二人过来吃，兴许是饿得遭不住了，年轻男子拉着女子就坐下，道谢一声后狼吞虎咽，女子吃相就要好上许多，有大家闺秀的样子。
青衫男子即是换装之后的梁李，此时身份是通州人士，姓李名良。
二人很快将桌面上的包子全部消灭，意犹未尽。
“多谢这位兄台相助。”年轻男子学着江湖人士的口气，拱手言道。
青衫男子忍住笑意一脸正经地拱手回道：“举手之劳。”
女子见兄长出言道谢，自己则笑言道谢一声，青衫男子微笑回应过后不禁问道：“我看二位不像是寻常人家出身啊，是出门盘缠带少了？”
男子汗颜，女子掩嘴笑道：“我与兄长临时决定要出趟远门，所以盘缠并未带够，路上又遇到几波当街乞讨的可怜人，兄长心善，也就将身上银两挥霍一空了。”
青衫男子笑意不减，看着年轻男子竖起大拇指，笑道：“看不出来这位兄台还是一位心地善良的大好人。”
年轻男子脸色尴尬，干笑几声。
女子见兄长吃瘪不禁笑出声，年轻男子瞪了其一眼，随后说道：“还不知兄台贵姓？”
“木子李，善良的良。”
“我叫范言，言语的言。”
年轻男子接着介绍起身边女子，“这是我妹妹，范萱。”
……
两朝边境，西北大漠。
有一骑立于十万大军身前，白马银甲，倒持一枪。
大军之中走出一骑来到银甲男子身旁，沉声说道：“将军，关内来信，江老将军在东南群山遭遇大魏截杀，其中还有鬼影的影子。”
银甲男子皱了皱眉，讥笑道：“这些只会东躲西藏暗地里耍阴险手段的家伙又出来蹦哒了？看来当年李宗主还是没能杀得他们怕啊。”
银甲男子身旁的骑闻言笑道：“嘿嘿，这些家伙要是不怕也不会沦为大魏的走狗，如今到处乱咬人，忙着向新主子表忠心。”
银甲男子沉思一会儿，看向身旁佩戴着深黑甲胄的骑卒，笑问道：“橘子镇和白云关你拿不拿得下？”
黑甲骑卒大笑几声，大声言道：“将军你这也忒看不起人了。”
“橘子镇的廖方义，白云关的周宽，老子早就看不惯他们了，仗着地利和人多一直叫嚣着来多少人吃多少人，口气忒大，本事忒小。将军，只要给我来三万骑军，若是拿不下这两纸老虎我提头来见。”
“给你两万，行不行？”
黑甲骑卒犹豫了会儿，小心翼翼问道：“将军你没逗我？”
银甲男子笑骂道：“你他娘的爽快点，跟个娘们一样磨唧，要是行就赶紧给我带着人滚蛋。”
黑甲骑卒拱手大笑道：“黑虎军王啸，领命！”
随后骑卒回到大军之中，紧接着有两万骑军跟着那一骑黑甲一同向南边奔去，声势浩大，黄沙漫天，一眼看去黑压压的一大片，黑甲黑马，北漠黑虎军！
两万骑军离去的同时，银甲男子又叫出一骑前来，短暂交流片刻，很快就又有一万骑军向南奔去，目标是与大魏西州东部接壤的罗州。
这一万骑当然不是去白白送死，独自深入敌军腹地并不是要做出什么万骑破一州的史实壮举，而是去截杀那道由罗州向西州而去的补给线。
有两万铁骑直插西州东部一镇一关，去死磕换命，为的就是让这一万铁骑有时间去搅乱西州与罗州之间的关联。
银甲男子做出此举的真实目的是吸引大魏的目光，好让东南群山那边压力少些，江老将军可是自家公子独自一人去往敌国才劝回来的！
江老将军只有能重回大燕军界，无疑会是一剂猛药！大燕军心定能大涨！
江霖，原名江虎城，乃大燕北漠黑虎军的创始人，同时是大燕上一任边关大将军。
银甲男子也就是大燕王朝大名鼎鼎的银虎将军，莫灵。同时是大燕近些年任命的边关大将军，其权力只在镇国大将军一人之下。有好事者曾想让莫灵去与镇国大将军争上一争，殊不知二者亲如兄弟，是战场上真正可以托付性命的生死同胞！边关大将军一职更是身为镇国大将军的梁泽为其力争而来！
有了莫灵坐镇于边关，梁泽也就放心地在大燕京城中枢之地与当朝首辅一同治理国家军政之事。
在大燕边关军伍之中几乎人人知晓，莫灵极其看重镇国大将军之子，将其看作是自己的亲身血肉一般重要，并且莫灵这些年来孤身一人投身军伍，未曾有过男女之情，也就没有子嗣，梁李可谓是大燕边关第一大公子了。
家有父亲坐镇于京畿之地，在边关更有大将军照顾着自己，北漠关将军府也并未更换主人，一切的一切，都彰显着梁李的独特地位。
银甲男子深吸一口气，接下来就是重头戏了，老子要将你这西州重镇之地彻底打烂！七镇三关怎么也得交出个半数！
银甲男子策马转身，看着眼前的七万大军，满脸笑意，西州东部有三万骑军去填了，西州西部更是有我大燕八万主力精锐步卒倾巢出动，配合两万骑军势要将那号称什么北境第一镇的原阳镇打烂！
第一镇？老子还是第一关呢！
衍兵阁是吧？西州武王是吧？准备好乖乖挨打了吗？
银甲男子怒吼一声：“黑虎军！”
回应他的是七万人的怒吼：“死战！死战！死战！”
声势滔天！杀伐之气直冲云霄！
这一日，边境狼烟四起，一场旷世大战拉起帷幕。
“不再考虑？”
“不了。”
“行，我会尽全力将她带走。”
“公子大恩，曾望无以为报。”
......
湖州城内，离刺史府不远的一条街道上，一位男子正背着一位小女孩缓慢走着。小女孩趴在男子背上刚睡着不久，其眼角还带有泪水，像是刚哭过。
一轮明月当空，月光笼罩人间。
此时的人间某处正发生着一场毫不留情的厮杀，看似双方旗鼓相当，实则其中一方已是困兽之斗，举步艰难。
半个时辰过后，随着最后一人应声倒地，这场厮杀落下了帷幕。
湖州刺史府内。
“鬼影名不虚传，多亏了有几位出手，本将在此谢过。”董汝舟坐在主位之上，举杯笑道，随即一饮而尽。
“将军客气。”一身儒衫的聂青举杯笑道，坐在客位上的其余鬼影众人也都举杯回应。
这次大功一件，让董汝舟心情不错。
“凌公子不愧是左相后人，后生可畏啊。”董汝舟笑道。
“此次没有董将军出力，凌朗还办不成这件大事。”凌朗谦虚道。
“不知凌公子何日回京复命？”董汝舟问道。
“明日就回。”
“大局已定，剩下的事情我们就不再插手，有劳董将军善后。”凌朗拱手笑道。
“朝堂那边，就拜托凌公子了。”董汝舟举杯笑道。
凌朗举杯回道：“都是自家人。”
二者对视而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在先前的那场厮杀中，以董汝舟所统领的湖州驻军为主力，负责以军阵之力围剿那些企图逃离的大燕暗子，其中一位踏足玄门境的死士更是被随军武夫修士联手设局围杀而死。
原本得知湖州刺史府内有一位不知身份的高人担任刺史的贴身护卫，不曾想这只是个幌子，这位实则是大燕派来的死士被围杀之时，竟是又有两人冒了出来，帮其解围。
若不是早已恭候多时的鬼影众人出手，迅速将那两人合力斩杀，恐怕湖州驻军的损失远不止如此。那两人一位是玄门境中期，一位是玄门境后期。
董汝舟看见那两人出现之时，不禁言道：“宗师人物就这么不值钱？老子身边还就一个呢，他曾望还能有三个宗师承当死士？！”
董汝舟身后一位老者摸了摸胡须，不屑言道：“什么狗屁宗师，三个玄门境的小崽子罢了。”
董汝舟闻言大笑几声，说道：“米老您这可就是倚老卖老了。”
被称作米老的老者笑道：“老头子我这个岁数的时候，还不知道他们在不在娘胎里呢，恐怕他们的娘都没在娘胎里吧。”
此言一出，二者一同大笑。
“这几个小崽子杀人的技术活倒是不错，有点那几个老鬼的意思了。”米老一边说着，一边看向正在收割人头的鬼影众人。
董汝舟问道：“您要是对上他们，他们能抗下几招？”
米老笑而不答，反问道：“你不应该问我能不能挡住他们的联手杀阵？”
“那我也太看不起十大宗师的份量了。”
“那都是老黄历咯，不值一提。”
米老看向夜空中的那一轮明月，隐约察觉到了什么，皱了皱眉头，但并没有任何发现，便不再在意。
董汝舟见状也有些疑惑，米老摆了摆手，董汝舟就此作罢，继续关注着场上局势。
“大局已定，收官。”
……
梁李从外边回来时天色已晚，袁纵见状上前询问道需不需要准备些吃食，看见梁李背着一位小姑娘也没有多言，梁李表示今晚就不用准备了，明早倒是需要多准备一份，袁纵答应下来，随后带着梁李二人回到房间，为其打开房门点完灯后小声问道：“公子需要多拿一床被褥么？”
“不用了，谢谢。”梁李回道。
“公子不必客气。”袁纵说完便不再打扰，轻声关门后离去。
梁李将小女孩放在床上安顿好后，坐在了床边地上，摆好打坐姿势后稳住心神扫除杂念，逐渐进入冥想状态。
深夜里，小女孩猛然惊醒，眼角还带有泪滴，打量着四周陌生的环境，有几分惶恐。
“做噩梦了？放心睡吧，有我在。”梁李轻声说道。
小女孩带有几分哭腔问道：“哥哥你是好人么？”
梁李认真思量了一会儿，回道：“好人和坏人，要看你自己心中是如何定义的。”
“那爹爹是好人么？”
“那些人为什么要抓走爹爹？”
“我想娘亲了。”
梁李沉默不语，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想起了当初自己和妹妹也有过类似的经历，心中愈发同情了几分。
“苏柔是听话的好孩子对么？”梁李抚摸了一下小女孩的头。
“嗯。”小女孩擦了擦眼泪。
“哥哥会保护好苏柔的，苏柔也要听哥哥的话好么？”
小女孩点了点头，回道：“苏柔很乖的。”
“那苏柔先乖乖睡觉，明早我们吃好吃的。”
“苏柔有点怕，哥哥会陪着苏柔么？”
“会的。”
小女孩在梁李的安抚下很快睡去，而后小女孩又反复醒来了几次，看见了床边地上正打坐着的梁李，便心安了几分，继续坠入梦乡。
梁李看着窗外的明月，心中增添了几分思绪。
“两国之争，苦的终究是百姓。”
“如今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第二日清早，梁李结束了修炼，来到庭院内打拳，每一次出拳都不快，没有弄出多大动静，那股气势恢弘的武意也没有出现，但此时的庭院之中隐约透露出一股还未成型的拳意。
小女孩早早醒来，透过屋内窗户可以看见庭院里正在打拳的梁李，出了房门后小女孩并未出言打扰，轻手轻脚地搬了把椅子坐下，静静地看着，心神宁和。
梁李见小女孩已经醒来，便收起拳架，眼神温柔地微笑道：“先去洗漱，待会儿吃早饭。”
小女孩点了点头，起身之后看着梁李眨了眨眼。
“在那边。”梁李一只手指向水房。
小女孩便快速走了过去。
梁李看着小女孩的身影就想到了自己家的妹妹，那可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主，如今云山学府的夫子们应该很头痛吧。
从今以后，自己又多了一个妹妹。
小女孩是梁李昨晚从湖州刺史府内带出来的，幸好有那两位死士的突然出现，扰乱了当时湖州驻军的围剿部署，而后又以自身性命拖住敌人，梁李二人才得以顺利脱身，并且还未惊动他人。
回想起曾诚与自己交代的最后一事，就是托付自己保护好小女孩，这是他在世间唯一放不下的眷恋。
小女孩名叫曾苏柔，今年刚满十岁。
“听说你昨晚带回来了一个孩子。”
庭院之中突然出现两人，梁李并未有何动作，因为来者并无恶意，恰巧又是相识之人。
男子白衣，女子青衣，皆有仙侠风采，二者站在一起宛如一对天造地设的神仙眷侣。
高云，柳淼。
刚刚那句话正是来自于高云。
梁李看向二人，心中有些无奈，说道：“是有此事，不知二位前辈来此地是有何事？”
柳淼笑言打趣道：“叫什么前辈呢？叫宗主！”
梁李立马拱手回道：“见过宗主，见过宗主夫人。”
柳淼闻言大笑，看着身旁夫君，笑道：“夫人？”
高云宠溺一笑，而后眼神看向某处房间，说道：“先不打岔，有正事。”
梁李瞬时心神紧绷，随时准备应对意外发生。
这时，小女孩刚好洗漱完，从水房走了出来，瞧见了庭院中突然多出的二人，小女孩隐约感到了几分不安。
小女孩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有些害怕，两只小手攥着衣角，眼神求助似的看向梁李。
梁李走向前去，抚摸了一下小女孩的头，安慰道：“没事，有哥哥在呢。”
小女孩点了点头，少了一些紧张。
梁李站在小女孩身前，小女孩在其身后探出脑袋，瞪大双眼仔细打量着高云二人。
柳淼笑着招了招手，像是在和小女孩打招呼，小女孩以微笑回应。
不知为何，小女孩对柳淼自然而然地产生了一股亲切感。
高云只是看了小女孩一眼，确定心中猜想后便传音于梁李。
“此次前来，并无恶意。”
“前辈是为这个孩子而来？”
“先听我说完，你再做决定。”
......
大魏湖州与雨州交界处有一座山岳，乃北境名山，名曰天水。
传闻此山之所以名天水，是源自于数千年前的一场天地异变，因为时间跨度太大，所以并没有过多的记载存于世间，只知道那场天地异变牵扯到了传说中的上九境修士，并且人数不少。
此时的天水山山脚处，有两人刚赶路至此。
“夏小姐，这就是天水山。”一位老者恭敬说道。
女子点了点头，注视着眼前高山，心起涟漪。
“老伯，多谢您带路。”女子拿出一小袋钱递给老者。
老者道谢后接过，拿在手中发现不对劲，摇头直呼道：“夏小姐，这可使不得，说好的五十文钱，你这给的实在是太多了。”
老者欲将钱袋递回，被女子拒绝，见女子态度强硬，便只好收下，随即笑言道：“能遇到夏小姐是我们莫大的福气。”
“我与小悦颇为投缘，这些银钱就当作我给她的告别礼，希望小蓉将来能够找到个好人家嫁出去。”女子笑道。
一想到自家乖孙女，老者心中欣慰不已，再次谢过后便告辞离去。
老者走后，女子没有急着登山，而是找到了一处隐蔽之地，女子就地而坐，只见其手中多出了一道玉盘，随后闭上双眼、静下心神，玉盘闪出一道微弱光芒，片刻过后，女子收起玉盘，警惕环顾四周并没有发现有何异常，随即独自登山。
此时的天水山山顶处显得十分热闹。
数天之前，不知从何处曝出一道有关于天水山的消息，说是在天水山山顶某处藏有一道旷世机缘，此言一出，犹如晴天霹雳，不光是身处大魏的武夫修士纷纷赶来，就连位于数千里之外的大燕人士也结伴而来，欲要抢夺机缘。
此行不得不来，有关于天水山的记载在整个北境修行界可谓是家喻户晓，毕竟是牵扯到了传说中的上九境修士！
若是自己能够得到这道旷世机缘，不说有望上九境，入悟道境总会有机会吧？这不争上一争？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如今天水山山顶上有头有脸的人物可不少，光是明面上的宗师人物就多达十来位，由此可见此地之水深。
陆续有人不断赶来此地，包括之前在山脚下的那位女子，此人到来让一些喜好女色之徒蠢蠢欲动。
暗地里，有人正在心声交谈着。
“来了。”
“怎么只有她一人？”
“再等等，不要打草惊蛇。”
“……”
过了大约一个时辰，有一行人来到山顶处，原先独自前来的那位女子与其汇合，几人来到一处人少的地方。
“师姐，我们去了大魏京城，但并未找到有关于吴师兄的消息。”一位妙龄女子率先开口言道。
一位剑眉男子皱了皱眉，沉声说道：“吴师弟也许已经身陨此地。”
另一位儒雅男子脸色同样不好，说道：“我也认为吴师兄可能凶多吉少。”
五人中年纪最小的男子并未言语。
“我知道了。”夏姓女子点了点头，接着看向儒雅男子问道：“郭师弟对于此事是否有头绪？”
儒雅男子沉思了一会儿，回道：“鬼影。”
此言一出，其余三人茅塞顿开，夏姓女子则是说道：“和我想法一样。”
“鬼影的真实来历我们都知晓，如今大魏中最有嫌疑者就是他们了。”儒雅男子说道。
“也许，他们就在此地。”夏姓女子说道。
剑眉男子眼中含有一股杀意，讥笑道：“那正好，省得我去找他们。”
夏姓女子见五人中最小的那位男子沉默不语，问道：“小淮，感应到了什么？”
被称作小淮的男子回过神来，轻声笑道：“师姐，祖师所留的那件东西还在此地。”
听见此言，众人兴奋不已。
“那道门大概还需多久才能开启？”夏姓女子继续问道。
“一个时辰左右。”男子回道。
“大家休整一二，待门开之后，切莫心急，小心为上。”夏姓女子说道。
其余四人示意明白。
此时，天水山天空之上突发异象，山顶上的大多数人见此是既兴奋又紧张，只有少部分人对此不动于衷，很是沉得住气。
山顶陆陆续续又有不少人赶来，其中几人的到来让在场知晓其身份的人惊愕不已，一位身穿青色儒衫的中年男子，一位魁梧高大的老者，以及一位背着一柄巨剑的红发女子。
大魏十大江湖门派魁首，青风堂堂主，顾青松。
大魏苍云宗大长老，金雄。
大燕北灵剑宗当代剑首，李红樱。
近十年兴起的十大宗师榜单，这三位皆是榜上有名，并且三人在榜上的排名相差不远，第七、第八、第九。
说来有趣，顾青松是唯一一位以江湖人士的身份而上榜者，其余人等要么是宗门修士，要么是朝廷中人。
于是乎，顾青松成为了北境两朝之地江湖上的传说人物，是无数江湖儿女心中崇拜的武学大宗师。
自从顾青松武道修为臻至通神巅峰之后，便不再出世于江湖，而是痴心寻求于悟道之路，也不知为何，顾青松从那之后只穿青色儒衫。
莫非，此人跑去读书了？
此等疑问，也许只有其本人才知晓吧。
苍云宗此次前来，由大长老金雄亲自带队，与其一同前来的还有两位长老与三位弟子，看上去是在为宗门年轻一代护道一程。
“大长老，此次秘境衍兵阁与平山剑宗为何没人前来？”一位中年长老向一位身材魁梧高大的老者问道。
老者说话中气十足，“衍兵阁在北边忙着建功立业，好彻底压过平山剑宗一头，哪有空来这横叉一脚。至于平山剑宗，兴许有人已经在这了。”
说罢，老者看向人群，像是在寻找着什么，无果之后视线放在了一位女子身上。
这位女子天生红发，来自大燕王朝北灵剑宗，乃北灵剑宗当代剑首，姓李名红樱。
传闻李红樱年幼之时便已得到了一份剑道传承，其身后背负的那柄巨剑便是证明。
剑名，龙鳞。北境十大名剑排行第三。
龙鳞剑乃北灵剑宗镇宗之剑，是剑宗一位悟道境老祖宗的本命佩剑，这位剑道巨擘生前乃北境名副其实的第一高手，一剑压群雄，只此一人就让整个大魏修行界抬不起头，只可惜此人年轻时树敌过多，留下了不少隐疾，最终只活了不到两百岁便逝去。此人大限将至之前，主动将一身剑道传承封印于自己的本命佩剑并托付于后人，之后坦然赴死。
这位大名鼎鼎的剑道巨擘死后大魏修行界才逐渐反过来压大燕一头。
如果说要在顾青松和李红樱二者之间挑选一位来进行一场生死厮杀，金雄会毫不犹豫选择李红樱，而不是顾青松。虽说一位通神境巅峰剑修极其不好惹，但金雄认为李红樱再强也不过是走的是他人之道，更何况女子使重剑可不是一件说起来容易轻松的事。
顾青松此人深不可测，其真实实力不应该只排在第七，而是有望前五，至于为何是有望而不是肯定，没办法，前五位实在是太过恐怖。
“顾青松很可能已经找到了属于他自己的道，那么此行最大的对手也许就是他。”
“平山剑宗么？只靠柳老头一人可成不了大事，只不过柳老头倒是福气不浅，自家女儿年纪轻轻便修为有成还有一个如意郎君。”金雄心中思量着。
苍云宗宗主曾与金雄说过两句话，让金雄不敢小觑了高云柳淼这对神仙眷侣，可惜世人不知啊，尤其是那衍兵阁，还妄想压过平山剑宗，要不是京城那位授意，你个张呈风只靠武王这杆大旗能成的了事？
“柳淼之剑道太过玄妙，贴近于传说中的阴阳大道，若是加上高云的五行剑意……”
五行阴阳，可断人生死！
“高云此人之剑道，可高看一境。”
不做多想，金雄让身边之人做好准备，那道秘境看样子快要开启了。
与三位长老同行的三位苍云宗弟子皆是当代年轻弟子中的佼佼者，有两位已踏入玄门境，另外一位也只差一步而已。此次带着三人一同前来，一是历练，二是想让这位还在玄门境门槛徘徊的弟子能踏出那一步，另外两位弟子则是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当然，更重要的事情还是这位苍云宗大长老想要追寻到那属苦苦追求而不得的大道之路，若是悟道境有那么容易，金雄也不会在门外徘徊这么多年，连半路修行的炼体武夫之路都给修炼到玄门境巅峰。
此时，一位不高不壮的年轻男子吊儿郎当地跟着身边朋友喝酒扯闲天，好似丝毫不在意接下来快要开启的秘境，这些人倒也真是心大，也许是知晓自己抢夺到机缘的可能性不大，干脆就只是来凑凑热闹而已吧。
修行之路，可没寻常人所想的那么简单。真正的强者，都是从尸山血海之中爬出来的狠人物！
年轻男子向身旁一位青衫男子问道：“李大牛皮，你说这玩意还得多久才开启啊？”
“怎么，你这就着急着去送人头了？”青衫男子笑着调侃道。
“去去去，说那晦气话做甚，老子可是要成为大宗师的人物，岂会死在这鸟不拉屎的破地方？”年轻男子有板有眼地说道，还一边抢过青衫男子手中的酒壶，喝了一大口酒。
青衫男子笑道：“大宗师哪有那么容易，你也就酒量还行，要么我给你封个饮酒大宗师？”
“去你娘嘞，老子说的可是实话，就我这顶好的天赋根骨，没收我当徒弟是那些高人的损失！”年轻男子反驳道。
“有多高？不能是比你高吧？那能高到哪去？”青衫男子继续挖苦道。
“你再这样我就生气了啊！”年轻男子佯装生气道。
“行行行，不说你了，范大高手！”青衫男子笑道。
一位年轻女子掩嘴而笑，在一旁看着二者嘴上较劲。
三人结缘于几日之前的一次相遇，当时结伴而行的年轻男女二人正从湖州天心郡往天水山这边赶路，约莫二人是从家里偷跑出来的，身上的盘缠因为二人的大手大脚很快就消耗殆尽，让当时满腔热血第一次出来闯荡江湖的二人被泼了一盆冷水，一分钱难倒英雄汉，二人肚子好似那夏日里的蛐蛐，叫个不停。
在离天水山数百里之外的一座小镇上，青衫男子在一包子铺里正吃着香，看见活宝似的二人站在一旁直盯着自己咽口水，那眼神就像是饥肠辘辘的狼看见了羊，青衫男子见此哭笑不得，出于好心买了几笼包子叫二人过来吃，兴许是饿得遭不住了，年轻男子拉着女子就坐下，道谢一声后狼吞虎咽，女子吃相就要好上许多，有大家闺秀的样子。
青衫男子即是换装之后的梁李，此时身份是通州人士，姓李名良。
二人很快将桌面上的包子全部消灭，意犹未尽。
“多谢这位兄台相助。”年轻男子学着江湖人士的口气，拱手言道。
青衫男子忍住笑意一脸正经地拱手回道：“举手之劳。”
女子见兄长出言道谢，自己则笑言道谢一声，青衫男子微笑回应过后不禁问道：“我看二位不像是寻常人家出身啊，是出门盘缠带少了？”
男子汗颜，女子掩嘴笑道：“我与兄长临时决定要出趟远门，所以盘缠并未带够，路上又遇到几波当街乞讨的可怜人，兄长心善，也就将身上银两挥霍一空了。”
青衫男子笑意不减，看着年轻男子竖起大拇指，笑道：“看不出来这位兄台还是一位心地善良的大好人。”
年轻男子脸色尴尬，干笑几声。
女子见兄长吃瘪不禁笑出声，年轻男子瞪了其一眼，随后说道：“还不知兄台贵姓？”
“木子李，善良的良。”
“我叫范言，言语的言。”
年轻男子接着介绍起身边女子，“这是我妹妹，范萱。”
……
两朝边境，西北大漠。
有一骑立于十万大军身前，白马银甲，倒持一枪。
大军之中走出一骑来到银甲男子身旁，沉声说道：“将军，关内来信，江老将军在东南群山遭遇大魏截杀，其中还有鬼影的影子。”
银甲男子皱了皱眉，讥笑道：“这些只会东躲西藏暗地里耍阴险手段的家伙又出来蹦哒了？看来当年李宗主还是没能杀得他们怕啊。”
银甲男子身旁的骑闻言笑道：“嘿嘿，这些家伙要是不怕也不会沦为大魏的走狗，如今到处乱咬人，忙着向新主子表忠心。”
银甲男子沉思一会儿，看向身旁佩戴着深黑甲胄的骑卒，笑问道：“橘子镇和白云关你拿不拿得下？”
黑甲骑卒大笑几声，大声言道：“将军你这也忒看不起人了。”
“橘子镇的廖方义，白云关的周宽，老子早就看不惯他们了，仗着地利和人多一直叫嚣着来多少人吃多少人，口气忒大，本事忒小。将军，只要给我来三万骑军，若是拿不下这两纸老虎我提头来见。”
“给你两万，行不行？”
黑甲骑卒犹豫了会儿，小心翼翼问道：“将军你没逗我？”
银甲男子笑骂道：“你他娘的爽快点，跟个娘们一样磨唧，要是行就赶紧给我带着人滚蛋。”
黑甲骑卒拱手大笑道：“黑虎军王啸，领命！”
随后骑卒回到大军之中，紧接着有两万骑军跟着那一骑黑甲一同向南边奔去，声势浩大，黄沙漫天，一眼看去黑压压的一大片，黑甲黑马，北漠黑虎军！
两万骑军离去的同时，银甲男子又叫出一骑前来，短暂交流片刻，很快就又有一万骑军向南奔去，目标是与大魏西州东部接壤的罗州。
这一万骑当然不是去白白送死，独自深入敌军腹地并不是要做出什么万骑破一州的史实壮举，而是去截杀那道由罗州向西州而去的补给线。
有两万铁骑直插西州东部一镇一关，去死磕换命，为的就是让这一万铁骑有时间去搅乱西州与罗州之间的关联。
银甲男子做出此举的真实目的是吸引大魏的目光，好让东南群山那边压力少些，江老将军可是自家公子独自一人去往敌国才劝回来的！
江老将军只有能重回大燕军界，无疑会是一剂猛药！大燕军心定能大涨！
江霖，原名江虎城，乃大燕北漠黑虎军的创始人，同时是大燕上一任边关大将军。
银甲男子也就是大燕王朝大名鼎鼎的银虎将军，莫灵。同时是大燕近些年任命的边关大将军，其权力只在镇国大将军一人之下。有好事者曾想让莫灵去与镇国大将军争上一争，殊不知二者亲如兄弟，是战场上真正可以托付性命的生死同胞！边关大将军一职更是身为镇国大将军的梁泽为其力争而来！
有了莫灵坐镇于边关，梁泽也就放心地在大燕京城中枢之地与当朝首辅一同治理国家军政之事。
在大燕边关军伍之中几乎人人知晓，莫灵极其看重镇国大将军之子，将其看作是自己的亲身血肉一般重要，并且莫灵这些年来孤身一人投身军伍，未曾有过男女之情，也就没有子嗣，梁李可谓是大燕边关第一大公子了。
家有父亲坐镇于京畿之地，在边关更有大将军照顾着自己，北漠关将军府也并未更换主人，一切的一切，都彰显着梁李的独特地位。
银甲男子深吸一口气，接下来就是重头戏了，老子要将你这西州重镇之地彻底打烂！七镇三关怎么也得交出个半数！
银甲男子策马转身，看着眼前的七万大军，满脸笑意，西州东部有三万骑军去填了，西州西部更是有我大燕八万主力精锐步卒倾巢出动，配合两万骑军势要将那号称什么北境第一镇的原阳镇打烂！
第一镇？老子还是第一关呢！
衍兵阁是吧？西州武王是吧？准备好乖乖挨打了吗？
银甲男子怒吼一声：“黑虎军！”
回应他的是七万人的怒吼：“死战！死战！死战！”
声势滔天！杀伐之气直冲云霄！
这一日，边境狼烟四起，一场旷世大战拉起帷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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