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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无题

    巴蛇走了,走得并不安详。

    甚至走得有些遗憾,它才刚化龙,还没登天门,没得到上天的正式加冕。

    几千年的苦修落得一个身死道消。

    它很难过。

    在它短暂的龙生里,激怒了一个名叫余崖的男人。

    它当时张牙舞爪,想要让那个年轻人害怕。

    余崖也确实怕了,眼前的毕竟是一条真龙,不是智商不高的猛虎王,也不是垂暮老矣的瞎眼老农。

    要是巴蛇先出手,自己恐怕没有出手的机会。

    怀着这种念头。

    他决定率先进攻。

    顺手拿过厉司予的佩剑,轻飘飘的刺出一道横剑。

    那剑真的很普通。

    没有花哨的动作,没有漫天的剑气。

    好在它有个非常好听的名字。

    “天外飞仙”

    源自江湖前辈,一名姓古的先生。

    由于这一招名字很帅,动作也很写意,余崖顺手就学会了。

    没想到效果惊人,一剑就斩了一条龙。

    他想了想又觉得不对,自己这么年轻,才刚学会天外飞仙,没理由有这么惊人的效果。

    肯定是这把剑的问题,毕竟这是天下第三的名剑!

    这样一解释,一切就合理多了。

    “谢谢你,厉大小姐,把斩龙的机会让给我。”

    余崖由衷的感谢厉司予。

    厉司予却不知如何作答,只能沉默。

    她想了想,又觉得不对,她在书院这么多年,从没听过这么一号人物。

    刚才那大道至简的一记剑招,虽然她看不明白,但从效果来看,那一剑堪称惊艳。

    估计是哪个世家门阀混进监察司的弟子。

    “你这么厉害,之前怎么没听说过你。”

    厉司予偏着头问道。

    “纯粹你见识少,”余崖轻轻摆手,“京城勾栏里的好姑娘,每个人都知道我很厉害,都夸我力气很大。”

    “不是,”厉司予强忍住暴打余崖的冲动,“我是说刚才那记剑招。”

    “你说这个?”

    余崖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解释道:“肯定是这把剑的问题,不然就我这三脚猫的功夫,在监察司里都声名不显,哪能有斩龙的本事。”

    “真是这把剑么?”

    厉司予低头看剑,觉得余崖的解释很合理,怪不得师傅刘然一点都不担心,原来这真是一把神剑。

    她随即产生了一个念头:难道是我不会用这把剑?

    ……

    ……

    跨过狼藉不堪的翻龙江峡谷,穿过一片山林,两人来到了一片开阔的嫩绿草地。

    余崖从怀中掏出一张白纸,纸上是小白画下的地图。

    “应该就是这儿了。但这荒山野岭的,沈轻泓来着干什么,搞烧烤吗?”

    余崖将纸上的几座山岭和前方仿佛对比,终于得出了结论。

    “我记得小白说过,那边的山林里有一个隐世的寨子,我们去那边问问。”

    厉司予指着一条林间小道说。

    深山老林,避世村落。

    好故事。

    余崖本想拒绝,但他突然想到了厉司予的那把神剑,以神剑的威力,想来遇不上多大困难。与之相反,要是离开了厉司予,没有那把神剑的庇佑,那才是真正的危险。

    他打定主意,一定要离厉司予近一些。

    安全,就是他行走江湖的第一要义。

    一路无话,穿过林间小道,来到了一个依山傍水的镇子。

    小镇外有个十分霸气的石碑,碑上是个十分霸气的名字。

    霸王镇!

    两人刚到镇口,就被两个手持红缨枪的壮硕男子拦住。

    “两位,所为何事?”

    语气和善,余崖却敏锐的察觉到说话人眼里的“不欢迎”。

    “我有一位朋友在的附近走失,想来镇子里打听打听。”

    那两人一听就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方圆两百里内,就他们霸王镇住人,两人打听是假,恐怕真正的目的是为了传说中的宝藏。

    他们先对了个眼色,随后才笑容可掬的说道:“既然如此,不如两位先随我进镇,我带你们去镇长那里问问,我们这大大小小的事都是镇长说了算。”

    “阿达,你先去镇长那里请示一下!”

    阿达应了一声,急匆匆向镇子里走去,留下一个叫阿刀的给余崖两人带路。

    进镇的一刹那,余崖敏锐的察觉到镇外的天空突然一黑,再无天光,而是可怖的黑!

    几人不紧不慢的跟在阿达身后,没多时却忽然失去了阿达的身影,余崖当即觉得这有些不寻常,正好又感到镇上笼罩着一道禁制,体内的元力运转速度慢了很多。

    “阿刀大哥,我们冒昧到访,,还两手空空的去镇长家,会不会有些不合适,镇长他老人家不会怪罪吧。”

    余崖笑着向阿刀搭话。

    “镇长待人和蔼,不讲这些人情往来的虚礼,沈小兄弟不用多心,随我一起去就好。”

    阿刀笑容憨厚,连带着说话的内容都多了几分说服力。

    “倒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余崖笑了笑,没再多说,继续跟在阿刀身后。

    厉司予突然跨步上前,同余崖并肩而行,将手伸到余崖手中。

    入手十分柔软。

    余崖高兴坏了,还以为厉大小姐看开了,准备和他及时行乐,没想到厉司予的手指突然轻轻摩挲着他的手掌。

    余崖立刻明白过来,她在写字。

    “镇子有问题。”

    厉司予写道。

    “有你在,我放心。”

    余崖看了她的佩剑一眼,心里安定了不少。

    “镇子有很强的禁制,我至多能发挥两层修为。”

    厉司予偏头看了他一眼,轻轻摇了摇头,大概是想表达她不值得余崖那么信任。

    但她哪知道余崖信任的其实不是她。

    在余崖看来,禁制顶多能压制人的修为,总不可能压制剑,厉司予还是很值得信赖滴!

    “有你在,我放心。”

    余崖仍旧如此回复她。

    “对了,阿刀大哥,向你打听个事。”

    余崖笑着问道。

    “我知道的事不多,你还是等会问镇长吧,他才是管事的人。”

    阿刀挠了挠脑袋。

    “不是,我是想问镇长贵姓。”

    “哦,”阿刀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反正我们都叫他半截镇长,你们也跟着这么叫就可以了。”

    “嗯,到了。”

    阿刀突然说。

    余崖也看到了站在门外的阿达。他甚至知道阿刀并不像表面那么憨厚,至少刚刚,他可是带着余崖兜了个圈子,大概是给阿达和镇长拖出谈话的时间。

    这个镇子并不简单啊。

    “提及镇长的时候,阿刀在害怕。”

    厉司予突然写道。

    刚开始的时候,余崖两人还很迷惑半截镇长这个不伦不类的称呼。

    这既不是个名字,也不像个外号。

    直到他们踏进灰墙碧瓦的小院,亲眼看到半截镇长的时候,终于理解了这个名字,终于明白了阿刀为什么会害怕。

    半截镇长真的只有半截,须发花白,大概六十来岁。

    他被拦腰砍成两截,此刻在太师椅上,说不清该用站还是躺来形容他的姿势。

    很难理解,他竟然还能活下来,只能说大千世界,无奇不有。

    “镇长,他们到了。”

    阿刀微微躬身,双手抱拳,语气十分谦卑。

    “嗯,”半截镇长含笑颔首算是打了招呼,看着余崖两人问道,“听说你们是想打听一个走失的朋友。”

    “正是。”

    “外边来的人可不常见,一年顶多一两个,你不妨说说他的长相,要是来过镇子里,我一定不会忘记!”

    “我大舅子,大概三十来岁,国字脸,一字眉,前些日子来山里打猎补贴家用,没想到不幸走失。我岳丈念叨得很,我夫妇二人没办法,不得不来山里寻一趟。”

    余崖抢在厉司予之前开口。

    “这我倒是没什么映像,不过你二位可以在镇子等几天,镇子里有专门的猎队,说不定有在山里碰到过,兴许他们能碰上。”

    “多谢镇长。”

    “对了,有件事想问问你们,”

    镇长抬起一旁的茶水,轻轻抿了一口。

    “镇长请!”

    “中午那会,翻龙江上方风云变化,又时不时传来一阵诡异的叫声。不知是发生了什么事?”

    镇长放下茶杯,语气随意,貌似随口一问。

    “具体的事我也不太清楚,只看到一条黑色巨蛇在大江里翻腾。我两人胆小怕事,立刻躲得远远的,没敢继续看。”

    余崖半真半假的说道。

    “原来如此,”半截镇长点点头,“以前只听村里长辈说翻龙江里有一条黑色大蛇,却没想到此事是真的。”

    “阿刀,你带他们先去林婶家暂住几天。”

    镇长挥挥手,大概就算是逐客令了。

    临行之前,半截镇长还说过,有事尽管去找他。

    余崖和厉司予都听得出来,那句话可不是对他们讲的

    ……

    ……

    林婶家离镇长家没多远,出门左拐下坡直行五十米就是她家。

    林婶是个五十来岁的寡妇,个头不高,皮肤略显黝黑。

    借着阿刀与林婶交流的空当,余崖四处张望,小心翼翼的打量着林婶的家。

    好巧不巧,林婶家正好建在一片低地里,监视起来非常方便,唯一的例外是东侧厢房,哪里正好靠着墙,背对着镇里的几处高地。

    围墙上挂着一把年久失修的红木弓,大概是她丈夫打猎用的。

    刚开始林婶还不太乐意,直到阿刀说这是村长的意思,她才应承下来。

    她将两人安排在东侧厢房,离开前笑容和煦的说道:“既然是住进了我家,那就放心住。”

    厉司予总感觉林婶话里有话,难不成住别的地方就不能放心吗?

    余崖手指蘸水,在桌上写了几个字。

    “镇长好像有点问题。”

    “真希望能早点找到大哥。”

    厉司予高声道,手上却写下另一行字,“哪里有问题?”

    “谁把他斩成了两截?”

    带余崖过来还真是带对了。

    厉司予恍然大悟,之前他没觉得奇怪,经余崖这么一提点,她才反应过来。

    其一,半截镇长的伤势极为罕见,哪怕是江湖仇杀,也少有人被拦腰斩成两截。自天册继位以来,腰斩之刑已经被严令废除,自然不可能是官家导致。

    霸王镇一个隐世村落,若光是打猎,耕种等活动,绝无可能会受此重伤。

    其二,以镇上的医术,也绝无可能救活一个仅仅剩下半截的人,除非是大修行者出手。

    其三,半截镇长的腰部切口平滑,十有八九是一刀斩断,以霸王镇的锻铁技术估计也炼不出削铁如泥的兵器。

    由此看来,动手的人很有可能来自镇外,但镇外的人又何必腰斩一个镇长。

    “难道真有宝藏?”

    在厉司予看来,这是唯一合理的解释。

    余崖对此不置可否。

    就他前世看过的各种影视剧以及小说,凡是隐世的村落,要么是为了躲避战火,要么是为了守护宝藏。

    正好小镇还有专门的护卫队,目的很大概率是后者。

    要是想法正确,他这样的往来者多半不受欢迎,往往有性命之忧。

    “林婶也怪怪的。”

    厉司予皱眉写道,

    “她和其他人不一样,对我们似乎没有不欢迎的意思。要么是她确实心善,要么是她伪装得好。”

    两人一直讨论了好一会。

    直到林婶叫他们吃晚饭。

    趁着林婶去厨房端菜的空当,余崖夹了份菜扔到猪圈,确认猪仔安全之后才敢放心用餐。

    “林婶,”余崖放下手里鸡腿,含糊不清的问道,“我看你家里挂着弓箭,是打猎用的吗?”

    “你是说那把红木弓吗?”林婶想了一会。才想起那把挂了好多年没动过的弓箭,“我死去的丈夫用的。”

    “要不明天借我使使,干等着也不是会事,我去山里碰碰运气。”

    “等?”林婶满脸茫然,“你们等什么?”

    “镇长没给你说过吗?”

    林婶摇了摇头,表示自己并不知情,余崖便又将找人的事说了一遍。

    “别报太大希望,”林婶眉头紧锁,看起来心事重重的样子,意味深长地说道,“我们这个镇子,一年难得见到几个外人。哪怕外人侥幸来到这附近,也很难逃离这深山老林。”

    “有这么邪乎么,我看这附近山清水秀,是个养人的好地方。”

    厉司予插话道。

    “很多老人都说过,霸王镇被诅咒了。”

    林婶苦涩笑道。

    诅咒这种事在修行界的历史长河里还真存在,具体还得追诉到消失在一千多年前的巫族。要是霸王镇存在的时间足够久,还真存在被诅咒的可能性。

    因此,余崖被没有就诅咒的真假性多做纠缠,顺着林婶的话打探道:“既然如此,那怎么大家都不走。”

    “能走去哪儿呢?”她自问自答,“我们走不掉的。”

    “你瞧我,说这些干什么,吃饭吃饭!”

    林家不是大富之家,东西厢房都是孤零零的一间,好在林婶持家有道,打理得十分干净整洁。

    真正尴尬的是,东厢房里只有一张床。

    “林婶可真是个懂事人,爱死你了。夜晚,我来了。”

    余崖花了好一会功夫,才平复激动的心情。

    他看过不少这种情节的影视剧,深谙以退为进的道理,主动提出在长凳上凑合一夜。

    在他的剧本里,厉司予为约法三章邀他同床,接下来就是禽兽还是禽兽不如的经典选择。

    没想到厉大小姐不按套路出牌,就坡下驴,欣然同意了他的看法,高度赞赏了他舍己为人的高尚情操。

    “失策!”

    余崖轻叹一声,双手趴在桌上,月光落在他长长的睫毛上,美好的夜色又和更美好了一些。

    “嘀咕什么呢?”

    侧卧在床榻上的厉司予突然开口,下意识握住了身侧的神剑。

    “没什么。”

    余崖随口答了一句。

    窗外的喧哗逐渐停下,万籁俱寂,四下无声。

    厉司予的呼吸声十分平稳,大概是睡着了。

    余崖一直微咪着眼假寐,心里那大胆的想法被本朝完整的刑法所束缚,他正盘算着几年算是血赚。

    一个阴影突然从窗户落了进来。

    从轮廓上来判断,应该是一张人脸。

    余崖微微侧身,余光瞥到了那张脸。

    窗户没关,只是虚掩着,狭小的缝隙外,是一张黄色的鹅蛋脸,光头,估计在三十来岁,一对指甲盖大小的阴阳眼在月光下十分鬼祟。

    场景非常之渗人。

    余崖本以为他可能会往屋里吹一阵迷烟迷晕两人,他还可能翻窗行窃,盗走他的财物,他甚至可能入室杀人,残忍分尸。

    余崖为此想了一些应对方案。

    可惜没有用上,他失去了一个英雄救美的机会。

    窗外的人只是呆呆的站着,就连眼皮都没眨一下,要不是余崖能看见他的脸,只怕会以为窗外插着一个稻草人。

    整整半个时辰过去了,他很久没眨过眼。

    可以肯定,正常人都干不出这种事。

    死人?

    又或者是邪祟?

    余崖不太确定,灵机一动,踢了一脚凳子腿。

    那人被这声响动吓得转身就逃,余崖紧随其后。

    出门的一瞬间,他敏锐的察觉到附近的几处高点有人影闪动。

    他紧追着那道人影不放。

    他不止一次想过使用一阳指将那人留下来,但对方是敌是友都还不知道,也不了解霸王镇究竟有什么秘密,不得不打消了这个念头。

    一连穿过七八条巷子,最后还是跟丢了。

    余崖稍显沮丧的叹了口气。

    当然,今夜他并不是没有收获,至少他知道霸王镇绝没有表面上看上去那么简单,就刚才那道人影的行踪来看,对小镇的各条道路十分熟络,而整个小镇也就几百户人家,找他花不了太多时间。

    回林婶家,这花了余崖不少功夫。白日里,他一直心不在焉,没怎么仔细观察,现在轮到他靠自己寻路,才发现镇子其实是一个一层一层的同心圆,所有院落都环绕而建。

    每间院落的结构,布局都极为相似。

    ……

    ……

    “你干嘛去了?”

    余崖刚从墙上跳下来,就看见了厉那倚着门的婀娜身影。

    “没有在凳子上睡觉的习惯,出去走走。”

    余崖认真想了想,决定隐瞒这件事。

    “没事,正好我趁这几天培养一下你这个习惯。”

    厉司予的笑容很俏皮。

    余崖有些不耐烦的摆摆手:“洗洗睡吧,大姐。”

    厉司予一听顿时乐了,心想自己好不容易有心思和你开个玩笑,你还装上了。

    她又试着找各种话题和余崖搭话,余崖都没理她,意兴阑珊的睡觉去了。

    ……

    ……

    一声清凉的鸡鸣叫醒了睡梦中的小镇。

    余崖腰酸背痛的爬起身来,开门,张开双臂,拥抱太阳,动作一气呵成。

    林婶正在院子里洗菜。

    “林婶,早啊。”

    余崖笑着和她打招呼。

    “早,”林婶偏过头来看了眼余崖,马上又别过头去,若有所指的说道,“还睡得好吗,昨晚没发生事吧?”

    难不成林婶知道些什么?

    余崖有一瞬间的错愕。

    “一觉通天亮,”他笑着说,“再说了,霸王镇人杰地灵,能出什么事。”

    “这可不好说,”林婶缓缓说道,“我们乡下人家,老鼠爬窗户是常有的事,可别吓到你们。”

    要说余崖之前还是有点怀疑林婶知道点什么,现在他几乎是确信林婶一定知道昨晚发生的事。

    不过林婶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林婶费心了,几只老鼠而已,又不是老虎,吓不到我们。”

    “那就好。”

    林婶松了口气。

    刚吃过早饭,余崖再次提出想去山上打猎,得知上山打猎需征得镇长同意,软磨硬泡之下,终于说服了林婶。

    林婶将他带到镇长家,却不打算进去,余崖甚至还在她眼里看到一丝掩饰不住的厌恶与憎恨。

    半截镇长正躺在摇椅上晒太阳,微咪着眼睛,折扇轻摇。

    “沈先生,有事吗?”

    他放下折扇,双手一撑,将身体摆正。

    “我想上山打猎,顺便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碰上我那倒霉的大舅子。”

    余崖坦率道。

    “打猎没问题,只是山上有毒蛇猛兽出没,沈先生要做好心理准备,可别被吓着。”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再说了,要是找不到我大舅子,以后我也有得受。”

    半截镇长哈哈一笑。

    “余夫人不跟你一起去吗?”

    半截镇长皱眉问道。

    “她一个女人家,就知道瞎添乱。”

    余崖双手十指交叉,有些不耐烦地说道。

    “夫妻有别,各有分工。沈先生这句话,老朽可不能同意。”

    半截镇长眉头忽地舒展开来。

    “镇长说的是,受教了。”

    余崖装模作样的拱手,随后道,

    “改日再来拜访您老人家,今天就不多讲了,我打猎去。”

    “去吧,祝你丰收。对了,东边那片杉木林安葬着村里的长辈,希望沈先生能避开那边,免得惊扰了先人。”

    半截镇长叮嘱道。

    直到余崖退出门去,他才收起笑容,朝屋里的阿刀比了个手势。

    阿刀心领神会,带着弯刀出了门。

    林婶家的那把弓箭属于开元弓,由竹胎和牛角制成,桑榆木做稍,牛角和坚木做弓弣。

    这种弓箭常用与天册年间的边军,这又让余崖感到一阵意外。很明显,霸王镇和外界的联系似乎并不少。

    出镇口一直往西走,没多久就遇到一片蓊蓊郁郁的山林。

    山谷清新,草木滴翠,正午的明媚阳光下,各色鲜花争奇斗艳,好不热闹。

    余崖顺着山林一路深入,林中光影斑驳,闪烁不定。

    他深吸一口这清新,略带松香香味的空气,感到无比的轻松和惬意。

    余崖的脚步骤然一停。

    地上的一截干树枝不堪重负,被他拦腰踩断,响声惊起一只藏于树梢的雄鹰。

    余崖眼疾手快,张弓搭箭。

    箭矢伴着破风森冲上天空,不偏不倚,正中它的翅膀,它吃痛的跌落下来。

    余崖放眼望去,雄鹰的尸体竟然消失了!

    只有地上躺着的那只带血的箭矢能证明,刚才的确有事发生了。

    “这什么情况?”

    余崖不可思议的揉了揉眼睛。

    “你猜?”

    余崖自言自语的时候,从没想到会收到回答。

    这道不沧桑男声不合时宜的响了起来,余崖被惊得一愣。

    余崖可以对天发誓,他此刻很想把箭矢整根插进说话人的太阳穴。

    他循着声音望去,那人半人多高,五十来岁,山羊胡,气度和蔼可亲,手里正提着那只雄鹰。

    “装神弄鬼。”

    余崖眯了眯眼,弓满如月。

    “小家伙,你冷静。”

    山羊胡笑呵呵的说着,手上的动作却是毫不含糊,他将死鹰高高朝天上一抛,十指交叉,一团火焰立刻裹住了那只死鹰,羽毛燃烧的焦味传的到处都是,再落到他手中的时候已经熟了。

    余崖本来想冷静的,见到这一幕之后却没法冷静。

    一箭射出,伴随着一阵空气的斯鸣声。

    如一道银色闪电,直奔山羊胡。

    山羊胡的身影瞬间消失,下一刻又诡异至极的出现在原地。

    “搁着变魔术呢。”

    余崖的心情十分复杂。

    江湖上常用残影来形容一个人速度快,事实上,能留下残影说明还不够快。真正的快,应当是羚羊挂角,无迹可寻,别人还没发现,就已经结束了。

    有这种本事的人绝不多见。

    比如现在的山羊胡。

    这无疑是个高人。

    “刀剑无眼,小心走火。年轻人不要太气盛!”

    山羊胡咬了一口胸脯肉,伸手指着余崖手里的开元弓。

    “不气盛还是年轻人吗?”

    余崖头一偏,语气桀骜。

    山羊胡一听乐了,是啊,年轻人可不就得气盛吗,要是每个年轻人都死气沉沉,有趣的事肯定会少很多。

    “看你很面生,外地人?”

    山羊胡打个哈欠。

    “你不妨把话说明白一些。”

    余崖将弓负在身后。

    “别误会,我对你没有任何意见。”

    “那就好。”

    “但别的人就不一定了。”

    “什么意思?”

    “霸王镇很排外。”

    “不妨再讲直白一点,我不太喜欢拐弯抹角。”

    “霸王镇守护宝藏几千年,一直对外人严加防备,生怕宝藏被外人抢走,最后人财两空。”

    余崖玩弄着自己的手指,表情放松了一些,说道:“什么宝藏。”

    “这我哪知道。”

    山羊胡老头两手一摊。

    “那你说得这么信誓旦旦。”

    余崖一时怔住。

    “反正传闻是这么说的,”山羊胡忽然想起了什么,继续说道,“而且小镇上空的禁制你也能察觉到,实话告诉你,任何在小镇运转元力的修行者都会爆体而亡。十几年前有个白胡子道士不信邪,现在坟头草应该几仗高了。”

    “要是你打宝藏的主意,还是趁早死了这条心。”

    “那你呢,又打得什么主意?”

    余崖饶有兴致的打量着山羊胡。以他刚才展现出来的本事,天下大可去得,他来霸王镇又是为了什么?

    “我什么都不图,你信么。”

    山羊胡笑了笑,露出一副“不管你信不信,反正我就这样”的无赖表情。

    “你说是,辣就是。”

    余崖也没多问,反正他并非是为了宝藏而来,刚才也就顺口一问,也没想过能问出些什么。

    几只飞鸟,跃出林间,在天空中结成一排,叽叽喳喳叫个不停。

    山羊胡面色一肃,沉声道。

    “不好,有人来了,我先走了,我们有缘再见。”

    山羊胡来得快,去得无影无踪,只留下摸不着头脑的余崖站在原地。

    小小一个霸王镇,竞有这么多怪人坏事。

    余崖隐约嗅到了背后可能存在的危险。

    “出大事了,沈先生!”

    林中小道突然冲出十几个麻衣长裤的精壮汉子,清一色身背弓箭,腰环砍刀,为首的赫然是当天的阿刀。

    他神情紧张,将砍刀的刀柄握得极紧,手上的青筋高高鼓起,仿佛要爆裂开来。

    “沈先生,出大事了。”

    一路小跑,阿刀累得上气不接下气。

    “什么事?”

    余崖偏着头问道。

    “余夫人突然昏迷不信,镇上的医生也说不出个所以然,你快回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阿刀将头垂得很低,或许是自责。

    厉司予出事了?

    余崖惊慌不已,根据书院规定,学子在外应当相互扶持,而且厉司予又是正经道人爱徒,要是她出了事,书院恐怕再没自己立足之地。

    尽管他已经有了游历江湖的念头,但绝不是此时。

    “什么时候的事?”

    余崖连声追问。

    “就中午吃饭的时候,余夫人突然就晕倒了。”

    “我们边走边说。”

    余崖一马当先,迈开步子朝霸王镇走去。

    要是余崖能冷静一点,很快就能发现这件事的蹊跷之处。

    若是厉司予出事,那需要这么多人来传递消息?

    若只是传递消息,又哪需要带上兵刃?

    手持冰刃,自然是别有目的,可惜他关心则乱。

    “她现在在什么地方?林婶家么?”

    “不是,在镇长家。你出门不久,余夫人就去了镇长家,说是想打听点别的事。”

    “别的事?”

    “对,镇长的公子是这么说的。”

    “砍死这个杂碎!”

    余崖刚踏进镇长家的大门,墙头上就突然跳下一伙全副武装的村民。

    他们高举砍刀,乌央乌央围了上来,将余崖团团围住,个个脸色愤慨。

    “什么意思?”

    余崖回头看向阿刀,眼里有冷光一闪而过。

    阿刀没有回答,反手合上了门栓,抽出了腰间的长刀。

    逼仄的小院里挤满了三十多个精壮汉子,一时吵得沸反盈天。

    有说要将余崖浸猪笼的,有说直接砍死扔到山里喂狼的,莫衷一是。

    这些都是霸王镇护卫队的成员,训练有素不谈,还琢磨出一些阵法,别看嘴上吵得火热,站位却主次分明,深谙合击之道。

    镇里没法运转元力,对方人数也多,余崖自知双拳难敌四手,也就不敢挑衅。

    最关键的是,这究竟什么情况?

    “安静,都别吵了!”

    这声音中气十足,院子里立刻安静下来,大概是管事的人。

    护卫队突然朝两侧散开,露出刚才说话那人。一个三十来岁,身材高大的光头男子。

    这不就是昨晚窗外那个光头么。

    他眼皮耸拉,十指交叉,一副话事人的做派。

    “小子,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偏要闯进来。主意打到霸王镇身上来了,也不看看自己够不够斤两。”

    “说!把镇长带哪去了!”

    余崖死死的盯住他,沉声道:“你讲笑话?”

    “不知天高地厚,砍死他!”

    光头佬面色一寒,猛地挥手,一群人作势就要动手。

    “气势还特么挺足,”余崖笑着骂了句粗口,似笑非笑地说道,“就凭你们这些人,也想在太岁爷头上动土?”

    “死到临头还嘴硬。”

    光头佬被气笑了,不知这姓沈的哪来的底气。

    但答案不重要,甚至半截镇长去了哪儿也不重要。

    他甚至觉得半截镇长最好再也回不来,毕竟年事已高,为霸王镇服务那么多年也辛苦了,是时候颐养天年,让年轻人上位了。

    “动手!”

    光头佬说。

    “慢着。”

    来自门外,声音很沧桑,大抵是个老年人。

    霸王镇护卫队显然对来人并不陌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面相觑,也不知该不该动手,最后只好把刀举在空中。

    “把门打开!”

    一群人把目光投向光头佬,光头佬表情复杂,没让人应门。

    “把门打开!”

    还是没人应门。

    “把门打开,都聋了是吗?”

    那人加重了语气,任谁都能听出他的愤怒。

    “阿刀,开门。”

    光头佬很不乐意的说了一句。

    得到许可的阿刀如释重负,长出了一口气,收起刀,转身开门。

    来人六十上下,白衣飘飘,云鬓双垂,气质儒雅随和。

    此人姓陈,双名丰年,霸王镇的私塾先生兼医馆医生,两重身份的加持之下,自是德高望重,甚至不在半截镇长之下。

    “陈先生!”

    一群人齐声呼唤。

    “糊涂,”被叫做陈先生的老头目光锐利如鹰,一一扫过在场的护卫队,恨铁不成钢地骂道,“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要是把他杀了,该怎么找镇长,你们去吗?”

    他瞥了一眼光头佬,厉声说道:“还是说有人不希望镇长回来?”

    光头佬满脸堆笑:“陈叔,我这不是关心则乱,一时失了方寸。”

    “下不为例。”

    陈丰年冷哼一声,随后吩咐道:“都散了吧,阿庆留下。”

    “看什么看?有我在这,他还能翻出什么浪花?”

    护卫队这才鱼贯而出。

    “阿青,搬几个椅子过来。”

    光头佬不情不愿的搬了几个椅子过来。

    “沈先生,请。”

    “先自我介绍下,鄙人陈丰年。”

    陈丰年笑容和煦的说。

    余崖落落大方的坐下,也不开口,等着陈丰年的下文。

    剧情转折太快,他都快跟不上了,一群人劳心劳力演了这么一出戏,也该划个道道出来了。

    “沈先生,只要你把镇长交出来,就可以自行离去,我不为难你。”

    “陈叔,”阿青也就是光头佬并不同意,刚一开口就被陈丰年恨了一眼,只好忿忿不平的闭上嘴巴。

    “我夫人呢?”

    “沈先生,别得寸进尺,”陈丰年面色转冷,威胁道,“能让你安全退走,已是老夫额外开恩,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抱歉,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要是可以,余崖真想骂他一句神经病,净说些不着边际的话。

    “我陈丰年言出必行,说让你走就一定不会为难你,沈先生又何必再装聋作哑。”

    “陈老先生,你不妨把话说个清楚明白,我真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陈丰年一时沉默下来,他见余崖脸色极为认真,不像是装傻充楞。

    他想了想,说道:“你离开后不久,余夫人绑走了镇长。”

    余崖被惊得目瞪口呆,要真是如此,那只能感叹厉大小姐行事的作风真是不同凡响。

    “你在同我讲笑话?她无端端绑镇长干嘛?”

    余崖不敢置信地反问道。

    “我有必要开这种玩笑吗?”

    陈丰年斜了他一眼。

    余崖想了想,觉得这样的玩笑确实不好笑。

    “我想见林婶,让她来和我说。”

    若是非要相信一个人,余崖肯定选林婶。

    在陈丰年的吩咐下,光头佬阿青很快就把林婶带了过来。

    ……

    ……

    “林婶,发生什么事了?”

    余崖站起身来,急促问道。

    林婶有些意外的看着余崖,她还以为这个年轻人不会再回来了。

    她轻声说道:“你走之后没多久,令夫人也来见了镇长一面,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们在书房发生了一阵剧烈的争吵,再之后,令夫人就劫持半截镇长出了霸王镇,也不知道去了哪。”

    厉司予究竟去了哪里?

    难不成她真劫持了半截镇长?

    余崖满头问号。

    都说千金公子,坐不垂堂,更何况是高高在上的司天监大小姐,行事简单粗暴一些,倒也不是说不过去。

    不过她为什么要劫持镇长?

    “有听见他们吵些什么吗?”

    余崖追问道。

    “没听清,就隐隐约约听见了几个余字,我还以为是在说你。”

    他到不觉得厉司予会关心他去哪儿打猎。

    难不成书院行走沈轻泓真在霸王镇?

    余崖的心立时跌落至谷底,一个能困住书院行走的地方,肯定极为凶险。

    “能去书房看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