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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回 隔岸观火火难熄 (三)

    黄衫女子静静地看着坐在枫林中练剑的少年,脸上渐渐浮起一抹笑意。过了一会儿,她对李大龙说道:“你去试他剑招。”意态从容,仿佛李大龙就是她的下属、仆人一般。

    李大龙心中怒极,哼一声道:“你在指使我么?我是洪府的管家,可不是你随意指使的奴仆。”

    黄衫女子微微一笑,道:“你自可不去。不过,赶明儿‘剑锁江心’洪铭晟洪老爷子若是得知,自己倚为臂助的忠心管家李大龙,居然是江湖上声名狼藉的‘齐东凶隼’李羽飚潜伏于此,未知他老人家又将意下如何?”

    “你……好,很好。臭丫头,总有一天,你会为今日胁迫老子付出代价!”李大龙眼中凶光毕露,就仿佛要择人而噬的恶虎一般,怒视着黄衫女子。最后,却只能无奈的认怂,走向了坐在枫林中的青衫少年。

    他也算是江湖上成名已久的人物,现今奉了黄衫女子的命,要试探一个江湖后辈的剑法,自然是不屑于暴起发难,偷袭伤人的。于是站定在青衫少年身前丈余之处,喝道:

    “兀那少年听着,你年少轻狂,得罪了不该得罪之人。现下老子要出手教训于你,你出招吧。”

    他分明是已经认出了青衫少年便是宋云平,也知道这小子剑法着实厉害,可是在宋云平面前,李大龙并不想暴露自己身份。于是便托辞受人指使,要教训宋云平一番。心中又想,待会儿动起手来,我可不跟你客气,拼着和黄衫女子破脸,也要先取了你的小命。

    宋云平正在一招一招的反复推敲自己今日所使的剑招,从制住呼图赤勒的惊险一剑,到与瓦斯哈图斗剑所用的“惊雨十三剑”,再到受瓦斯哈图“长河落日”启发,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的“长河落日放孤舟”……然后便是应对瓦斯哈图突破了大成的“烟尘四海”,自己感念苍生而意与神会,会出的那一计惊艳千古的“苍生一剑”……

    这最后的“苍生一剑”威力奇大,有匪夷所思的神妙,其精髓完全不在于怎样发力、如何驭剑,而在于如何感念苍生之哀痛,进入悲悯之意境,挥出为天地立心、为万民立命的那一剑。

    “天道无悲悯,我剑当代之!苍生一为念,万法皆披靡……”

    宋云平喃喃自语。苍生一为念,天地玄黄,万千苍生,众心难一,欲*海浮沉……便如这十里画舫,荡漾在隔江码头的春风烟波之上,却有多少悲欢离合,多少声色犬马,多少强取豪夺,多少以泪洗面?

    苍生之命运,却是要寄于滚滚红尘、大千万象。自己这“苍生一为念”,泛而言之则易,得其真意实难。想到这里,宋云平轻叹一声,缓缓收了“剑式”,目视着弯弯一曲、十里画舫的南码头,悠然神往。

    李大龙见宋云平丝毫不理会自己,只盯着那黑黢黢的夜色发怔,不由得心下愤怒,喝道:“好生无礼的臭小子,真当老子是菩萨心肠,杀不得你么?”

    身形一错,迅若飘风,左掌右爪,一明一暗,便向宋云平攻了过去。

    黄衫女子喝一声彩,娇声道:“好一招雄鹰亮翅万仞崩……宋少侠,他这一下又厉害的后招埋伏着,你可要当心哦。”

    李大龙听她喝破了自己招中藏招、连绵不绝的厉害之处,心中惊怒交加,暗想,你哪里是让我试探这小子的剑法,分明就是以我为磨刀石,想要助益宋云平这小子更上一层楼罢了。哼,这小子必定是你这臭丫头极其在乎的人儿,我且把他打残了,看你还敢洋洋自得、戏耍于我么?

    他的外练功力已至于“气盈”之境界,几乎可以比肩于当世内功大成的武林高手了。当下心中发狠,手下劲力更加了三分。左掌便如马刀斜削,切向宋云平脖颈;右手作爪,竟后发而先至,闪电般的来到宋云平腹心之处。

    黄衫女子见宋云平任由李大龙攻来,直到招式快要及身,身和剑竟是一动不动。她不由得惊呼一声,暗想这可糟了,自己听说他剑法进益惊人,在镇江的西街口连败呼图赤勒、瓦斯哈图两大高手,这次引来李大龙,倒是意欲考教一下他剑法到底强到了何等程度?哪成想,这个呆子沉迷在剑法推敲中,居然对生死之危置若罔闻!

    她却不知,如今当宋云平进入了剑道意境中的时候,似乎外界的一切都会放慢一般。李大龙这一招,在外人看来是迅疾如电、间不容发,但在他的意境里,却也只如同胡人蛮子骑了快马,挥着马刀向他劈杀过来。

    眼见那“胡人”的一“刀”招式即将用老,那“胡人”却如施妖法般的向他掷来一座小山,狠狠地砸将过来。

    宋云平身形一晃,仿佛飞花随风飘起,却是他“舒筋”境界的“玉树琼楼”功法在剑道意境的加成下,竟然可以做到身轻若絮、筋韧胜柳。就见他举重若轻,身形舒展、与那座“小山”擦身而过,手中长剑随着手腕轻抖,顷刻间仿佛剑花叠浪,翻涌出万里惊涛,直要把当面的一切,都搅碎在涛声浪涌之中……

    正是用出了那一计曾让所有瓦剌人相顾失色的“长河落日放孤舟”。

    此时李大龙左掌刀切之势确已用的老了,变招殊为不易,按常理最应该让过宋云平的身形,右爪同时迎上,便如瓦斯哈图当时的应对一般,左掌、又爪同时发力,硬撼宋云平这声势惊人的一剑。

    可是李大龙看到宋云平身形飘忽飞过自己的右爪,不过咫尺,倘若自己右爪发力,犹然追之可及。若能左边守得住那一剑,自己右爪之力足可穿金裂帛,给予宋云平重重一击,这样的机会在生死决斗的时候,便是稍纵即逝的胜负手了。而他对于单掌接下宋云平的一剑,虽无十分信心,但自恃外练之功胜过了宋云平不止一个境界。权衡之下,如此行险倒也能有六七成之胜算。

    李大龙素来是胆大妄为的性子,想到就去做。当下气运左臂,一身功力倒拿出了八成放在左臂,心想,我八分功力只防不攻,还拿出二分功力袭击你的腰眼,却看你如何应付?

    黄衫女子眼中厉芒闪过,知道李大龙心思歹毒,存了废掉宋云平的念头。有心喝止他,转念一想,看宋云平刚刚的移形换位,不知何故竟然飘忽如风,这李大龙招式虽独,却未见的便能伤到宋云平,且看他如何应对。

    此时宋云平仿佛看到,对面一骑胡马之上,那胡人変招急速,左掌已化作一面铜墙铁壁,横亘于自己的剑前。而右手却从一座小山匪夷所思的变成了一支利箭,疾如流星,射向自己的腰眼。

    “来得好!”宋云平喝了声采,长剑急速拍出,却是抢在那利箭射到之前,已挟带着惊涛骇浪之势,撞在了那铜墙铁壁上面,轰的一声,巨浪和铜墙铁壁顿时消逝不见。而借着这一撞的反弹,宋云平身形后退,却是诡异的拧腰向左三尺,堪堪避过了那支飞射而来的利箭。

    “哎!”宋云平一声叹息,喃喃自语道:“本当隔岸观火,奈何红尘滚滚,烟火弥漫,太平光景,恍如一梦……既然如此,何不红尘铸剑,何管他道高三尺、魔高一丈?”

    意与神会,信手便是一剑挥出。却是如泣如诉,如梦似幻,声色犬马,光怪陆离,一时间男女老幼、欢喜怨嗔,世间万象,悲欢离合,如有绘形绘影、绘声绘色之功,一幅幅,一幕幕,市井百姓的风情画卷,仿佛真真具现在了众生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