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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金陵之多事之秋(六)

    第六十九回_知音

    没过几天,太子把南宫慈和丽蓉悄悄接回了东宫。皇孙降生,前来探望送礼的人络绎不绝。萧沄汐听说大嫂生了,吵嚷着要见见自己的小侄子,但是都被太子哥哥挡了回去。这天,她又来到东宫,找到太子哥哥,说要去看看嫂子和孩子。太子午后正准备去吏部衙门,没工夫陪妹妹,随口说道:

    “现在内院有客人,你先在外院等候,等客人走了再进去。我还有事,先走了。”

    沄汐不满地看着哥哥离去,自己一个人在外院溜达。她来到竹林边,这里原本是个清净凉爽的地方,有鸟语花香,是个好去处。可偏偏这几天天气炎热,蝉声刺耳。她正打算离开,忽然看到有人在竹林的一个角落砍竹子,于是大步上前,高声质问道:

    “你是什么人?怎么敢随便砍这里的竹子?”

    那人不慌不忙地转身向她拱手施礼,说道:“原来是莅阳公主呀,在下箫泓圭,不知道公主在这里,打扰公主了。”

    萧沄汐想起来了,在中秋节家宴上见过这个人,太子哥哥也介绍过,只是那时没太在意。她打量了一下箫泓圭,高高瘦瘦的,很秀气的一张脸,一副从容不迫的神情,于是说道:

    “噢,你好像是那个谁的孙子吧,对了,你是胤王的孙子吧,你砍竹子干什么?”

    箫泓圭说道:“这片竹子长得特别好,适合做乐器,我想用这里的竹子做一个芦笙。”

    萧沄汐斜着眼睛好奇地问道:“什么是芦笙?”

    箫泓圭想了想,说道:“你听说过一个故事叫滥竽充数吗?芦笙和竽差不多。”

    萧沄汐说道:“我知道滥竽充数的故事,可是不知道竽是什么样子。”

    箫泓圭说道:“那我做一个,你看了就知道了。你这么小的年纪就读韩非子,真不简单。”

    萧沄汐问道:“谁是韩非子?我没读过什么韩非子,这个故事是宫里的学究讲给我听的。”

    箫泓圭说道:“韩非子是前秦时期一个有名的人物,特别聪明。他很会讲故事,每个故事都讲一个道理,滥竽充数就是其中的一个故事。”

    萧沄汐说道:“管他什么非子不非子,你做一个芦笙给我看看。芦笙和竽都是乐器,你会制作乐器,那么你一定懂音律了?”

    箫泓圭点点头,萧沄汐问道:“你都会些什么曲子?”

    箫泓圭想了一下,说道:“我对大梁的宫廷乐曲略知一二,比如采桑曲,浣溪沙,沁园春什么的。”

    萧沄汐饶有兴趣地又问道:“那你都会什么乐器?”

    箫泓圭说道:“我会吹笛子、芦笙、竹箫,也会弹琴。”

    萧沄汐面露惊喜,说道:“你也会弹琴?你会弹什么琴?”

    箫泓圭用手比划了一下,说道:“就是一种五弦琴,不过我弹得不好,不如吹得好。”

    萧沄汐说道:“那你的琴呢?拿给我看看。”

    箫泓圭摊开手说道:“我空手来到金陵,什么都没带,所以才想砍根竹子自己制作乐器。”

    萧沄汐说道:“那多费事呀,金陵城里有好多商社卖乐器,买一个不就得了?”

    箫泓圭支吾着说道:“我,我人生地不熟,除了太学院,哪儿都没去过。”

    萧沄汐说道:“那好办,我带你去,咱们这就走。”说完,她拉着箫泓圭的衣袖,让箫泓圭跟着她。

    箫泓圭自从来到金陵后,见识了大梁皇城的雄伟和华丽,可是还没机会去城里逛逛。他很想见识一下大梁帝都的人文生活,于是跟随萧沄汐出了东宫。东宫的侍卫想阻拦箫泓圭,沄汐大怒,喊道:

    “你们这是要干什么?谁给你们的胆子阻拦我们?不懂规矩吗?”

    陪同萧沄汐的侍卫赶紧跑过来打圆场,对守门侍卫说道:“弟兄们别着急,如果不放心的话,派人在后面跟着就行了,别惹公子公主生气。”

    守门侍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向箫泓圭拱手施礼,说道:“公子请。”

    出了东宫,萧沄汐让侍卫带路,又来到了宝通商社。她带着箫泓圭走进商社,对箫泓圭说道:

    “你看,这个商社大吧,你们廊州有吗?这可能是金陵最大的商社了,恐怕比东宫的宏德殿还要大一些。这里有很多种乐器,你看看,你喜欢哪个?”

    箫泓圭在南楚从没见过这么大的商社,竟然和宫殿一样。他四处张望,看到了笛子和竹箫,便走过去仔细挑选。萧沄汐又看到了一张琴,没有一个月前买的那张好,琴上了弦,她不由自主地抚起琴来。

    忽然,箫泓圭在她背后拍手叫好,说道:“公主的琴艺太好了,你弹的曲子叫什么名字?”

    萧沄汐不好意思地红了脸,说道:“这是一首新曲子,叫凰裳,还没练成呢。”

    箫泓圭问道:“凰裳?是哪里的曲子?”

    沄汐回答道:“是宫里的乐师写的,说是专门为公主们写的。”

    箫泓圭说道:“真好听。用笛子或竹箫吹奏也会很好听。”

    沄汐说道:“这首曲子最好是琴箫合奏。你看好乐器了吗?喜欢哪个?”

    箫泓圭说道:“这里的笛子都是羌笛,音色尖利,不够优雅,我还是选一根竹箫吧。”他挑选了一根竹箫,试吹起来,吹的正是凰裳。

    沄汐惊讶地说道:“你也会凰裳?你啥时候学的?”

    箫泓圭笑着说道:“刚学的,你刚才弹奏了这首曲子,所以我就会了一些。”

    沄汐露出钦佩的神情,说道:“你能听音追曲,真是天才,箫也吹得好。重阳节是太后的生日,咱们俩一起好好练练,合奏一曲,给太后庆祝生日,你看好不好?”

    箫泓圭说道:“没问题,我都听你的。”

    沄汐从箫泓圭手里接过竹箫,走到柜台前,对店伙计说道:“多少钱?”

    店伙计认得沄汐是公主,赶忙点头哈腰说道:“这可是滑国名家制作,要五两银子。”

    沄汐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口袋,不好意思地转过身,对箫泓圭说道:“我身上没有银子,你带银子了吗?”

    箫泓圭窘迫地说道:“我们出来太匆忙了,我也没带银子。”

    沄汐将目光投向侍卫们,侍卫们各个避开她的目光。店伙计看到场面尴尬,赶忙说道:

    “小店可以赊账,只是麻烦客官在账本上画个押。”

    箫泓圭走到柜台前,在账本儿上写下自己的名字,注明东宫,然后按了手印,说道:“过几天我把银子送来,如果我没来的话,你们可以去东宫找我,或者找公孙瑛大人也可以。”

    听到公孙瑛这个名字,店伙计打了个激灵,赶忙把竹箫包好,交给箫泓圭,说道:“客官放心,一切包在我身上,客官请走好。”

    从商社出来,沄汐高兴得蹦蹦跳跳,对箫泓圭说道:“我回宫拿乐谱给你,你一定要好好练,我猜你一定比渃渲强。我本来想和她合奏凰裳,可是她被溱潆姐姐拉去练剑了,她们要为太后舞剑。这个渃渲就是一棵墙头草,练了一半跑掉了,气死我了。我们一定要练好这支曲子给她们看看。”

    箫泓圭认真地说道:“我一定会好好练,不让公主失望。”

    太子的脾气这些天越来越坏,刚出生的皇孙让他十分头痛。他在丽蓉怀孕这件事上耍了小聪明,现在开始后悔了,初始时的得意变成了无尽的烦恼。他讨厌这个婴儿,婴儿的哭声让他头疼,一想到这个野种竟然被捧为皇长孙,他就气得要发疯。他对那些到长生殿探望皇孙的人越来越反感,包括皇上和皇后。这天,皇后又来到东宫探望齐妃和皇孙,太子干脆不陪同母后,也不进内院。皇后十分生气,她在离开时找到儿子,不高兴地说道:

    “我来看看齐妃和景欢,你为什么不陪我一起进去?你对齐妃如此冷淡,是不是夫妻俩吵架了?”

    太子压根儿就不想听到任何有关南宫慈和婴儿的话,他强压厌恶的情绪,说道:“母后这是哪里的话,孩儿这几天公事繁忙,有些倦怠而已。”

    皇后说道:“东宫人手少,虽然新进了几个宫女,但是都年龄太小。我让永安宫的郭嬷嬷到你这里帮忙,你却连内院都不让她进。她待在外院有什么可干的?有宫女说,自从齐妃回宫以后,你很少进长生殿,好像从没见你抱过景欢,还总发脾气,你这是怎么了?”

    太子心里升起一股无名火,大声说道:“是谁在胡说八道?母后不要听信这些闲话,我若知道是谁在搬弄是非,一定严惩不贷。”

    皇后继续说道:“你是东宫的主人,不能对家里的事情不闻不问。如意阁已经修缮完毕,你也不抽空去看一看。内庭司催了几次了,他们需要你点头,才能收工,可是你理都不理。”

    太子不耐烦地说道:“我知道了,我这就去处理。”说完,他站起身,略带歉意地说道:“母后,我还有些急事,恐怕不能陪您说话了。”

    皇后倍感失望,看着儿子焦躁不安的样子,想问,又怕儿子生气,只好站起身说道:“那我走了。顺便提醒你一下,滑国公主明天就到金陵,礼部正在筹备重阳节的婚礼,滑国联姻使团的官员已经住进了四方馆,你赶紧准备准备吧。”

    太子的神经就像被针扎了一下,一股火冲上脑门。他强作镇定,陪母亲走出宏德殿,看着母亲出了东宫大门。太子返回殿内,一脚踢翻了茶几,气急败坏地说道:“一件事接着一件事,没完没了,真是烦死人了。”

    公孙瑛听到大殿里有响动,从后门走进来。他看到太子气哼哼地背着手踱来踱去,金冠乱颤,脚步沉重,嘴里还不停地嘟嘟囔囔说着什么,知道太子生气了。他默默地站在一旁,等太子平静下来后,招呼宫女收拾茶几,端上新茶,然后扶着太子坐下,问道:

    “殿下究竟为了什么事这样烦心?”

    太子握住公孙瑛的手,叹了口气,说道:“滑国公主明天就到金陵,你我无忧无虑的日子不多了。”

    公孙瑛关切地注视着太子,说道:“就因为这件事吗?我看没什么大不了的。你是储君,身边有几个女人在所难免,你要学会应对才是。有得就有失,这世上从来就没有什么万事如意。”

    太子瞪了公孙瑛一眼,生气地说道:“什么叫几个女人?你说得轻巧,怎么应付?一看到她们我就想吐。”

    公孙瑛说道:“储君不是那么好当的,你所做的一切不只是为了自己,更要为江山社稷。你将来不但会妻妾成群,还会生儿育女,少不了要逢场作戏。”

    太子郁闷地哼了一声,说道:“逢场作戏,说着容易,做起来可就难了。你看看,与南宫慈逢场作戏,莫名其妙地搞出了一个假皇孙,越来越麻烦,让我没有一天清净的日子。天天逢场作戏,我怎么受得了?”

    公孙瑛说道:“殿下要学会忍耐,一切要以大局为重,我们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

    太子不耐烦地说道:“日子长有什么用?如果作为储君就要天天过烦心的日子,我宁可不当这个储君。”

    公孙瑛听太子这么说,赶忙伸手捂住太子的嘴,说道:“殿下慎言,千万不要胡思乱想。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现在忍一时之痛,才有将来的地久天长。任何时候都不能任性,不能由着自己的性子来。”

    太子咬牙切齿地说道:“那也不能听之任之呀,我可不想逆来顺受。滑国公主不是还没进城吗?让三勇和七伢子今夜出城,半路上神不知鬼不觉地把他们灭了,不就行了?用最简单的手段解决最棘手的问题。”

    公孙瑛听了,吓了一跳,赶忙说道:“不可,这样做太鲁莽,恐怕会后患无穷,万万不可。如果殿下铁了心要拒绝滑国公主,我有一计,你看行不行。”

    太子抬头看了看公孙瑛,怀疑地说道:“你能有什么计策?说来听听。”

    公孙瑛说道:“首先,咱们用缓兵之计,先不让滑国公主进城。然后再制造事端,让她永远也进不了城。”

    太子问道:“什么缓兵之计?你想制造什么事端?”

    公孙瑛说道:“请殿下马上去见皇上,就说重阳节未到,如果滑国公主提前进城入住四方馆,难免会抛头露面,不合礼仪。不如先让公主住进凤鸣山庄,那里清净,还可以为公主接风洗尘,我想陛下一定会同意。”

    太子认真地听着,说道:“嗯,你继续说。”

    公孙瑛说道:“滑国公主进住山庄后,我们就想方设法让公主出事,让她没脸进金陵城。”

    太子问道:“你想让她出什么事?”

    公孙瑛说道:“女子最丢脸的事莫过于失身,如果公主在大婚之前失身,那还有什么脸面嫁入东宫呢?”

    太子沉思了一会儿,摇摇头,说道:“这恐怕不好,滑国公主在我的庄子里受到侵犯,我首先就难辞其咎。一旦传出去,对我来说也是一件丢脸的事情,未婚妻被人侵犯,太丢人了。不行,绝对不行。”

    公孙瑛说道:“请殿下听我说完。公主被侵犯,对咱们来说,当然是丢脸的事,可是如果公主被泓奕侵犯了,那会是什么样的结果呢?”

    太子呆呆地思考了一会儿,露出诡异的笑容,斜眼看了看公孙瑛,说道:“行,你真行,够损,够阴险,竟敢利用皇子犯案。可是让泓奕去侵犯滑国公主,你做得到吗?他可不是见了女色就犯规的人。”

    公孙瑛说道:“要想让二皇子犯规,容易得很。青楼里有春酒,只要骗他喝下去,他就会把持不住,主动犯规。”

    太子说道:“我听说滑国公主练过武,而且还有贴身侍女,你的计策恐怕不会得逞。”

    公孙瑛说道:“既然可以骗二皇子喝春酒,当然也可以骗滑国公主喝春酒。两个人都喝了春酒,碰到一起,你挡都挡不住。等消息传到宫里,殿下就大声喊冤,然后让泓奕娶滑国公主,不就万事大吉了吗?既摆脱了滑国公主,又成全了泓奕,一举两得。”

    太子一拍大腿,说道:“好计策,就这么办。你来负责实施,需要什么,尽管说。我这就去见父皇,让礼部官员把滑国公主带到凤鸣山庄。至于泓奕吗,他已经接到了圣旨,想必已经在回京的路上了。去年他私自出宫,回京时就住在山庄,这次还让他住山庄,父皇肯定会答应。”说完,太子起身就要出门,公孙瑛说道:

    “刚才内庭司的人又催问如意阁的事了,你看怎么办?”

    太子一边向外走,一边说道:“传我的话,就说我满意了,让他们赶快滚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