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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小鱼

    两界山。

    这个名字似乎有些熟悉。

    白树搜索着记忆,有本名著中似有提及此事,说如来佛祖镇压孙猴子的手掌化为五行山,后唐王征西改名为两界山,东边是大唐,西边是鞑靼。

    这是明语,暗语就直白多了,这座山的东边是繁盛人间,西边多妖魔鬼怪。

    两界者,原意即分隔阴阳。

    白树想到这一层,觉得全身血液都结了冰。本就感觉所经历的事情越来越诡异,看着这块石碑,岂不是说明自己变成了个孤魂野鬼?

    那这白衣小鱼,会不会就是来把自己带到阴曹地府去的无常?

    正想着,白树感觉自己的手被拉了下,回头一看,却是小鱼。

    “你再不走,我可要走了。”小鱼说道:“太晚了,姥姥真的会担心的。”

    白树的头“嗡”的一下大了。

    小鱼口中的姥姥,指不定就是传说中的孟婆,肯定要给他灌孟婆汤了。

    白树只得迈步跟上小鱼,一边暗自想着:这算什么事,自己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是小店里古怪的小女孩是对自己做了什么手脚么,可和她只是萍水相逢,无冤无仇,为什么要害自己?

    这一辈子过得也太窝囊了。从自己记事起,做教师的父母就一直在数落自己,一直以隔壁家的谁谁为榜样说教,说是要求严格,可几乎感觉不到一点关爱。考不好是丢了父母面子,考好了说是凑巧。想玩玩具时父亲说玩物丧志,狠狠揍了自己一顿。喜爱绘画,但只因喷了点颜料在墙上,又被母亲毒打一顿,还骂着画画能当饭吃?当面撅断所有画笔,撕毁所有画纸。父母永远对自己万分不满意,即便自己再努力也很难达到父母的要求。

    作为独子,没有兄弟姐妹作伴,又常年被父母禁锢在家里看书学习,同学和朋友都很少往来,除了自己心里那另外一个声音可以和自己说说话,再也没有其他伙伴了。

    倒是还有那么一个人,高中三年的同桌,一个喜欢叫自己“白哥哥”的女孩,也许是长这么大唯一给自己内心带来阳光的人,可在那一场灾难之后杳无音信,高考也没有参加,是否还活着也未可知。

    考上了重点大学,又被父母要求从大一就开始准备考研,舍友组团玩游戏时,自己一个人在图书馆的角落做题,社团什么的统统不给参加,以致毕业时全班一大半人都不认得自己。

    工作之后更是透明,不善饮酒,无法应酬,已经深入骨髓的懦弱性格以及麻木缺失的自尊让自己彻底沦为工作机器,永远是干的最多功劳最少的那个,虽有不平,又有谁去诉说?

    每月除了房租水电,自己留一千元生活费,其余工资要寄给父母。自己苟延残喘这么多年,最终还莫名其妙的丢了性命。恐怕这份履历,阎罗王看了都能给笑死。

    这么一想,感觉人世间也没什么可留恋的。

    只是父母知道了不知会怎样,终究没法为父母养老了。

    只是领导知道了不知会怎样,明早的那个会议要缺席了。

    只是房东知道了不知会怎样,云山脚下这房子怕是难再租出去了吧。

    只是以后若有可能,她要是知道了……

    算了。

    想来,这人世间还是有那么一点未尽之事唉。

    白树看了下眼前那个小小的白色身影,忽然觉得如果这是传说中的无常鬼,那形象差距也太大了,这孩子长的多好看呀。

    “小鱼妹妹,你是索命的无常吧?”

    小鱼闻言转身,诧异道:“索命的无常是什么?”

    “额……就是那种勾魂摄魄带去阎罗殿审判的?”

    “不是。”

    小鱼转头继续走:“前面快到家了。”

    白树抬头看去,四周的雾气渐渐淡去,青石板的路时不时冒出一段台阶,有时向下有时向上,高低起伏,极为难走。耳边水声时远时近,但总体上感觉应该是沿溪而下。

    小鱼突然停下了脚步,一条溪流横在前面,只有淡淡雾气在水面上飘荡。

    白树暗想,该不会是要下水吧。

    小鱼并未停顿多久,径直向雾气里跳了进去,但流萤心灯的光没有消失,像是漂浮在水面上。透过雾气能看到,小鱼居然没有沉到水里,而是立在水面上。

    白树觉得全身的凉意更盛,传说中,鬼魂好像是没有重量的,这小女孩只怕也是个鬼魂吧,居然能站在水面上。

    正想着,小鱼又向前跳了一下,还是稳稳地站在水面上。

    白树看着小鱼渐渐远去的背影,忽然觉得有些失落,毕竟自打从溪水里爬起来后,一直跟着小鱼在走,小鱼算是这四周唯一能说话的人了。

    一个人即将面对黑暗和未知的恐惧,更甚于考虑自己是否已经死亡的恐惧。对于白树而言,死亡没有孤独可怕。

    不管了,上吧!

    白树硬着头皮学着小鱼的样子跳进溪水里。

    瞬间重心不稳一头摔进水中。

    白树也立刻明白了小鱼为什么会稳稳地站在水面上。

    水下有一个个石桩而已,顶面刚好与水面持平,间距大约一米,若是白天,肯定可以看得一清二楚。在这夜晚,确实看不清楚,但仔细分辨,也能看到轮廓。

    白树挣扎着从水里爬起来,这水不深,只刚齐腰。只是走了这么久好不容易稍干点的睡衣,瞬间又全部湿透。

    自己真是个笨蛋!白树心里直骂自己蠢,是不是鬼魂,不是可以很容易区分么,自己身体有重量,湿衣沾身有冷感,即便是小鱼,也不是飘过水面,而是一下一下跳过去的,而且刚才小鱼拉着自己的时候感觉也是真实的孩子的手,温温软软的。

    再者,如果说小鱼是索命的无常,不是应该生怕把自己给弄丢了,甚至要找个链子给他捆上拖着走么,怎么现在反而丢下他,自顾自过溪了呢?

    起初自己跟着小鱼是为了找到有人居住的地方,尽快回家,小鱼可没逼迫他跟着走,若不是见着“两界山”的石刻,应该也不会一路胡思乱想到现在。

    不去乱想了,总之尽快找到有人居住的地方才行。

    白树爬上石桩,看清楚位置,一个一个跳过去。

    小鱼在他前面四个石桩左右,即便白树努力追赶,但距离并没有拉近多少。

    方才白树落水时,小鱼似乎回头看了下,但既未嘲笑,也未惊呼,这孩子还真是淡定的很。

    两人在雾里一前一后跳了约莫二十来个石桩,居然还是没到头,反而水流愈发湍急起来。

    这哪是条小溪呀,分明是条河!越靠近河心水流越湍急,看这样子,恐怕渡河的距离连河宽一半都还没到。

    小鱼仍在前面不急不慢地跳着,白树紧随其后。也奇怪,跳了这么久,白树并未觉得累,或者说,从溪水里爬起之后,走了这么些路,一直就没有累过。

    白树心中存疑,但仍未停下脚步。

    忽而,前方渐渐出现一排亮光,昏黄色的光圈一字排开,大约七个,在雾中看不大清楚,但越来越亮,相较之下,流萤心灯的光芒迅速黯淡下去。

    约莫又跳了三十来个石桩,水流已经十分平缓,看来是快到对岸了。白树站在了一幢凌空搭建在水面上的建筑面前。

    这是……

    白树抬着头睁大眼睛,细细打量着这幢建筑的每一个细节,有种不可置信的震撼。

    虽然未曾亲身见过,但白树也能认出,这是一幢巧夺天工的吊脚楼。

    这座楼依河岸而建,粗壮的竹木直插河面以下,将大半个楼凌空挑起,青瓦屋檐下系着一盏盏白色灯笼,发出昏黄的光。虽然在雾中看的不是很清晰,白树也能看到此楼的檐角装饰有飞檐,雕饰着不知名的瑞兽。

    这一定是个大户人家。

    小鱼跳到楼阁前一块竹质的平台上,走上侧面一道又窄又陡的楼梯。白树急忙跟上。

    “小鱼妹妹,这是你的家么?”

    “嗯呢。”小鱼轻微点点头,绕过楼梯的间层,直接走向二楼。

    “那家里都有谁呀?”白树一只手撑着楼梯一侧湿答答的竹质扶手,问道。

    “姥姥。”小鱼回答。

    “只有姥姥吗?爸爸妈妈呢?”

    “不知道。”小鱼走到最上面一层,“吱”得一声推开一扇小竹门。

    “姥姥,我回来了。”小鱼轻轻地说:“还遇到一个从溪里爬上来的人。”

    “小鱼,快把他请进来!”一个苍老的但温和的声音从里间传出。

    白树跟着小鱼走进了房间,突然感觉进了别人的地盘,浑身不自在,一时间社恐症发作,张了半天嘴,终于憋出了一句还算客套的话:“老人家,不好意思打搅了!”

    这只是个进门的小玄关,没有灯光,有些昏暗,小鱼把已经灭掉的流萤心灯放到门口的台子上,换下过河时候湿掉的布鞋,光着脚丫走了进去。白树看了看自己湿答答的光脚,正在纠结,苍老的声音又传来:“年轻人快请进吧,不用客气。”

    白树深吸了口气,恭敬地回答:“谢谢老人家。”

    白树也光脚跟着小鱼进到了里间,他只瞥了一眼房间,便看到了一件非常令他吃惊的物件:

    顶上系下来一条黑色电线,接着一盏带着黑色顶盖的白炽灯。

    太违和了吧!

    这一路走过来,处处看到的似乎是古时风范,却未曾在这样一幢神秘而充满异族气息的水中楼阁里,见到了现代科技的产物。

    白树仔细打量房间,这应该是一间充当客厅的房间,对面中堂上画着一副太极图,下方摆着数个木质座椅,每个座椅中间隔着一个小茶几。两边的墙边放着一些柜子,上面摆着一些水果,柜子底下放着几个暖水瓶。小鱼从柜子里面拿了两个杯子,放在桌上,正要伸手拿暖水壶去倒水,白树拉住小鱼,自己去拿起暖水壶给杯子里倒上了水。

    不管怎么说,小鱼才是个六岁多的孩子呀。

    小鱼拿起另一个杯子,也不道谢,默默走到别的房间去了。白树刚想开口问小鱼为何不见姥姥,苍老的声音再一次传来:

    “年轻人,实在招呼不周,这家里面,也就我们祖孙两啦。”

    话音刚落,一个身材矮小略微发福的老婆婆身着苗族服装,扶着门框颤巍巍出现在侧门口,满头银发还带着简单的苗族头饰,精神矍铄,面带微笑,指着太极图下面的座椅道:“请坐。”

    “谢谢老人家。”白树坐下,喝了一口茶:“不知道老人家如何称呼?”

    老人笑呵呵的在太极图下另一个座椅坐下:“你可以叫我孟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