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国哀子伤
这名青年男子是皇帝卫中一母同胞的二弟卫安，字宁，二十八岁，是大晟太祖高皇帝卫光嫡次子，不到而立之年，武道修为便已至化劲宗师境界，力能扛鼎，勇武过人，刚猛无敌。
卫安十八岁从军，一战成名，勇冠三军，获封冠军侯，曾随其父统军征战天下，亲自率军攻灭秦军精锐主力，平定八国旧地叛乱，中原统一后，复又率军对外北伐匈狄，南征越蛮，主持修筑长城以拒外敌，为大晟九合诸侯一统天下奠定坚实基础，为开国第一武将。其用兵灵活，不拘古法，注重谋略，崇尚勇力，严肃军纪，身先士卒，善于长途奔袭、快速突袭和大迂回、大穿插、歼灭战，其开创“勇战派”兵家流派与“兵形势”军事思想，打破“兵无常势，水无常形”的数百年“谋战派”兵家流派与“兵权谋”、“兵阴阳”、“兵技巧”军事思想主导军事战争的格局，虽未被封王，然大晟军中皆称其为霸王、冠军王。
但在其父大晟太祖高皇帝卫光临终前一年，卫安便被其父以作战期间杀戮过甚为由解除所有兵权，剥夺爵位，幽禁于帝都宇中城的府中，被勒令不得皇命不得入宫，不得出城，不得私下会友。
直到三年前，其父卫光驾崩，其兄卫中登基，卫安方得出入自由，不仅可以随时进入皇城内廷，外出帝都宇中城，还被其兄卫中允许可以参加朝会，获封都卫将军职位与冠军公爵位，统领帝都宇中城卫戍部队，并可辖制城防部队，戍卫帝都宇中城。
当今皇帝卫中多次表示封其为王，卫安均以不得违背父命祖训、不得令后世子孙效法为由拒绝，只愿接受公爵，拒不接受王爵，且朝中大臣多畏惧其威，纷纷奏请皇帝卫中，劝谏皇帝不得违背父命封其为王，卫中无奈，只得作罢。
卫安不受王爵，此举虽是尊奉先皇祖训，但却也将先皇庶出的其他皇子封王的希望阻断，遂被先皇庶出的二十余名皇子与数名皇女恨之入骨，使得二十余名皇子徒有皇子之名，只有公子之实，连带数名不得获封公主封号的皇女亦是对其忿恨不已。
寝殿中，卫安神情凝重地望着床榻上不时咳嗽的兄长，眼中满是担忧之色，完全没有丝毫新年将至的喜悦心情。
床榻之上，皇帝卫中抬眼看着站在床榻前的弟弟，心中感慨丛生，曾几何时，弟弟也曾整日跟在他身后到处玩耍，转眼间，时光飞逝，却恍如隔世，弟弟已然长大成人，不仅容貌英俊潇洒，身材威武雄壮，更是有勇有谋，武功盖世，立功无数，甚至在大晟军中被称作霸王、冠军王、万人敌。而他却不仅体弱多病，如今更是思妻成疾，病入膏肓，一年来每日不断吃药喝药，却并无任何好转，反而被繁重的国家政务压得卧床不起，如今已是时日无多矣。
“安弟，除夕夜传你进宫，打扰了你守岁过年，真是对不住。”卫中声音低沉无力，神色略带歉意，若非不得已，他也不愿在此时打扰弟弟陪伴家人过年。
卫安闻言，恭敬抱拳，回应道：“皇兄有召，弟安敢不来？皇兄若有吩咐，但请直言。”
卫中从被子中伸出一只手臂，艰难地抬抬手，示意道：“安弟你个子太高，站得太远，为兄有些看不清，你近前来坐。”
卫安依言走近床榻，跪坐在床榻之前，双手置于双腿之上，抬首看着兄长，等候命令。
“也没甚事，为兄就是想找你来说说话，顺便有些事要交代与你。”卫中欣慰地看着弟弟，轻声说道。
“皇兄但有吩咐，弟无不从。”卫安心中苦涩翻涌，他心里隐约明白兄长话中之意，但他却无能为力，宫中太医数十人，天下名医无数都医治不好兄长病情，他一介武夫又能如何，惟有此时恭敬听从吩咐，遵循兄长之意。
卫中深深地喘了口气，缓缓开口说道：“吾从未想过做皇帝，亦未想过有朝一日会执掌这万里江山，吾只想做一个好儿子，做一个好兄长，做一个好丈夫，做一个好父亲，后来被父皇立为太子，也曾想过将来做一个好皇帝……可是，到头来，父皇走了，爱妻也走了，吾也病倒了，每日的公文奏章压得吾喘不过气，吾也明白，吾终究做不好皇帝，还要令你承受朝中大臣的猜忌和其他弟弟妹妹们的怨恨，还要令起儿先丧母，又将失父，吾……连个人都做不好啊……”
卫中一口气说了一阵，说到最后已是眼角泛泪，声音颤抖，仿佛胸中的长期积郁得到发泄，情绪顿时变得有些激动。
“皇兄……”卫安见此，连忙伸手抚摩兄长胸口，继而劝慰道：“皇兄切勿作此想，徒自伤了身体。父皇之崩，皇嫂之薨，皆与皇兄无关，弟知其然，亦悲痛不已。父皇在时，勒令弟不得入宫，不得出城，甚至不许弟私下会友，父皇走后，皇兄不但对弟无所限制，还予弟官职爵位，弟深感皇兄爱护之情，手足之义。起儿虽年幼，然其自幼知书达理，通晓是非，断不会怨怼皇兄。皇兄自登基以来，整肃吏治，降低赋税，减轻徭役，严惩蓄奴，如今大晟天下大治，河清海晏，物殷俗阜，时和岁丰，此皆赖皇兄之功啊！”
卫中大口喘息着，又咳嗽数声，方才平复有些紊乱的情绪，他看着弟弟的双眼，郑重道：“安弟，为兄恐怕已时日无多了……”
“皇兄切莫如此说，皇兄安心静养，终会好转！”卫安急忙打断兄长话语，虽然他也知道兄长病情已入膏肓，但曾亲身经历过其父卫光未到天命之年便因隐疾遗憾离世，那种深入骨髓的对至亲离去的恐惧与痛苦令他久久无法忘却，他不想再经历那样的恐惧与痛苦。
卫中却轻轻摇摇头，伸手拨开弟弟抚摩他胸口的手，而后说道：“你切勿打断，为兄近日总是感到头脑昏沉，趁着此时还算清醒，有些事要早些交代与你，你且听好。”
卫安闻言，只得点了点头，端正跪坐，恭敬聆听兄长交代之事。
卫中苍白的面色微露一丝病态的潮红，他深深吸口气，缓缓开口道：“安弟，为兄近来有感，恐已时日无多。为兄之前曾数次想封你为王，便是有意以你为储君，无奈你多次推辞拒绝，为兄深知你之秉性，故而也不再勉强于你，但为兄已立下遗诏，以你为镇国大将军，总领天下兵马，统御全国军事，辅佐起儿治国理政。若起儿听得劝谏，布仁政，施善治，你可辅而护佑之；若起儿刚愎自用，败朝政，坏国家，你可废而自立之，谨记！”
“皇兄，这……这万万不可，这有违父皇遗命，也与父皇所立之祖训不符！若弟安然受之，岂非窃国大盗？还请皇兄收回成命，以国家安稳社稷传承为重！”卫安听闻兄长言语，于数十万大军中来去自如面不改色的他，此时亦是大惊失色，他知道兄长此言并非试探，只是志在修炼武道、统军作战的他实在无心皇位，也不愿接受这种变相的施舍。
“难道你要抗拒皇命吗？朕还未死，朕还是这大晟皇帝！”卫中神色微微激动道。
“皇兄，弟断无此意，皇兄莫要生气！”卫安低首抱歉，双手紧紧地握拳，他已经很久没有见过兄长生气愤怒的样子了。
卫中长叹一声，缓缓说道：“你若听话，这便是一个兄长对弟弟的嘱托；你若不从，这便是一个皇帝对将军的命令，你自决之……”
“弟……听从皇兄吩咐！”卫安艰难地说出顺从之言，他知道，他即将失去从小到大对他关爱有加无微不至的兄长，他不能令兄长抱憾而去。
“起儿……巧儿……”卫中口中喃喃自语，却教人听不出话中之意。
“皇兄！起儿和巧儿甚是乖巧懂事，定不会令皇兄失望，皇兄可安心！”卫安神情痛苦地安慰着兄长，他知道兄长心有牵挂，放心不下两个侄儿。
卫中闻言，哂然一笑，忽然有些精神，不知是欣慰还是戏谑，悠悠道：“你说巧儿乖巧，为兄信之，你若说起儿乖巧，那这天下便没有顽劣的孩子了……”
卫安也牵强笑道：“他年纪还小，弟年幼时也曾令父皇头痛不已。”
卫中微微摇头道：“为兄教他看儒家经典、法家经典，他却独爱看那些难登大雅之堂之书，还与为兄言此谓黄老经典。《山海经》、《列仙传》、《搜神记》，此谓黄老经典也？唉……”
卫安想起侄儿卫起，也轻笑出声，与兄长细数侄儿过往顽劣事迹。
卫安在说，卫中在听，寝殿中不时传来轻笑之声，待笑声沉寂，便再无声音，许久，惟有三声轻不可闻的低声呼唤传至卫安耳中……
“父亲……母亲……彩儿……”
…………
已回到太子寝殿的卫起独自跪坐在书房中，呆呆地望着几案上堆积的竹简，那是他父亲昨日派人送来的，是他父亲近几个月亲自书写的治国理政之策。
卫起无心看书，他只是伸手轻轻抚摸着几案上的竹简，突然，心口传来一阵熟悉又陌生的悸动，令他一时难以呼吸，痛如刀绞，正如一年前母亲去世时那般的窒息。
半晌，他眼角有两行清泪划过面颊，嘴唇与双手亦不停地颤抖。
卫起紧闭双眼，一只手紧紧地握着一册竹简。此刻，书房中的冷清令他感到从未有过的恐惧与孤独，仿佛整个世界都陷入了无边的黑暗，而他深陷其中难以自拔。
咚……咚……咚……
不知过了多久，卫起耳中响起了钟声，那是未央宫中的社稷钟被撞鸣，钟声沉闷，却又庄严悠扬。
…………
《晟纪·文帝本纪》：帝慈仁而勇毅，勤政而奋事，敬士而爱人。帝失后年余，忧思成疾，久医弗痊，迁延不愈。弘殷元年正月初一，帝崩于未央宫，举国大哀之。
卫安十八岁从军，一战成名，勇冠三军，获封冠军侯，曾随其父统军征战天下，亲自率军攻灭秦军精锐主力，平定八国旧地叛乱，中原统一后，复又率军对外北伐匈狄，南征越蛮，主持修筑长城以拒外敌，为大晟九合诸侯一统天下奠定坚实基础，为开国第一武将。其用兵灵活，不拘古法，注重谋略，崇尚勇力，严肃军纪，身先士卒，善于长途奔袭、快速突袭和大迂回、大穿插、歼灭战，其开创“勇战派”兵家流派与“兵形势”军事思想，打破“兵无常势，水无常形”的数百年“谋战派”兵家流派与“兵权谋”、“兵阴阳”、“兵技巧”军事思想主导军事战争的格局，虽未被封王，然大晟军中皆称其为霸王、冠军王。
但在其父大晟太祖高皇帝卫光临终前一年，卫安便被其父以作战期间杀戮过甚为由解除所有兵权，剥夺爵位，幽禁于帝都宇中城的府中，被勒令不得皇命不得入宫，不得出城，不得私下会友。
直到三年前，其父卫光驾崩，其兄卫中登基，卫安方得出入自由，不仅可以随时进入皇城内廷，外出帝都宇中城，还被其兄卫中允许可以参加朝会，获封都卫将军职位与冠军公爵位，统领帝都宇中城卫戍部队，并可辖制城防部队，戍卫帝都宇中城。
当今皇帝卫中多次表示封其为王，卫安均以不得违背父命祖训、不得令后世子孙效法为由拒绝，只愿接受公爵，拒不接受王爵，且朝中大臣多畏惧其威，纷纷奏请皇帝卫中，劝谏皇帝不得违背父命封其为王，卫中无奈，只得作罢。
卫安不受王爵，此举虽是尊奉先皇祖训，但却也将先皇庶出的其他皇子封王的希望阻断，遂被先皇庶出的二十余名皇子与数名皇女恨之入骨，使得二十余名皇子徒有皇子之名，只有公子之实，连带数名不得获封公主封号的皇女亦是对其忿恨不已。
寝殿中，卫安神情凝重地望着床榻上不时咳嗽的兄长，眼中满是担忧之色，完全没有丝毫新年将至的喜悦心情。
床榻之上，皇帝卫中抬眼看着站在床榻前的弟弟，心中感慨丛生，曾几何时，弟弟也曾整日跟在他身后到处玩耍，转眼间，时光飞逝，却恍如隔世，弟弟已然长大成人，不仅容貌英俊潇洒，身材威武雄壮，更是有勇有谋，武功盖世，立功无数，甚至在大晟军中被称作霸王、冠军王、万人敌。而他却不仅体弱多病，如今更是思妻成疾，病入膏肓，一年来每日不断吃药喝药，却并无任何好转，反而被繁重的国家政务压得卧床不起，如今已是时日无多矣。
“安弟，除夕夜传你进宫，打扰了你守岁过年，真是对不住。”卫中声音低沉无力，神色略带歉意，若非不得已，他也不愿在此时打扰弟弟陪伴家人过年。
卫安闻言，恭敬抱拳，回应道：“皇兄有召，弟安敢不来？皇兄若有吩咐，但请直言。”
卫中从被子中伸出一只手臂，艰难地抬抬手，示意道：“安弟你个子太高，站得太远，为兄有些看不清，你近前来坐。”
卫安依言走近床榻，跪坐在床榻之前，双手置于双腿之上，抬首看着兄长，等候命令。
“也没甚事，为兄就是想找你来说说话，顺便有些事要交代与你。”卫中欣慰地看着弟弟，轻声说道。
“皇兄但有吩咐，弟无不从。”卫安心中苦涩翻涌，他心里隐约明白兄长话中之意，但他却无能为力，宫中太医数十人，天下名医无数都医治不好兄长病情，他一介武夫又能如何，惟有此时恭敬听从吩咐，遵循兄长之意。
卫中深深地喘了口气，缓缓开口说道：“吾从未想过做皇帝，亦未想过有朝一日会执掌这万里江山，吾只想做一个好儿子，做一个好兄长，做一个好丈夫，做一个好父亲，后来被父皇立为太子，也曾想过将来做一个好皇帝……可是，到头来，父皇走了，爱妻也走了，吾也病倒了，每日的公文奏章压得吾喘不过气，吾也明白，吾终究做不好皇帝，还要令你承受朝中大臣的猜忌和其他弟弟妹妹们的怨恨，还要令起儿先丧母，又将失父，吾……连个人都做不好啊……”
卫中一口气说了一阵，说到最后已是眼角泛泪，声音颤抖，仿佛胸中的长期积郁得到发泄，情绪顿时变得有些激动。
“皇兄……”卫安见此，连忙伸手抚摩兄长胸口，继而劝慰道：“皇兄切勿作此想，徒自伤了身体。父皇之崩，皇嫂之薨，皆与皇兄无关，弟知其然，亦悲痛不已。父皇在时，勒令弟不得入宫，不得出城，甚至不许弟私下会友，父皇走后，皇兄不但对弟无所限制，还予弟官职爵位，弟深感皇兄爱护之情，手足之义。起儿虽年幼，然其自幼知书达理，通晓是非，断不会怨怼皇兄。皇兄自登基以来，整肃吏治，降低赋税，减轻徭役，严惩蓄奴，如今大晟天下大治，河清海晏，物殷俗阜，时和岁丰，此皆赖皇兄之功啊！”
卫中大口喘息着，又咳嗽数声，方才平复有些紊乱的情绪，他看着弟弟的双眼，郑重道：“安弟，为兄恐怕已时日无多了……”
“皇兄切莫如此说，皇兄安心静养，终会好转！”卫安急忙打断兄长话语，虽然他也知道兄长病情已入膏肓，但曾亲身经历过其父卫光未到天命之年便因隐疾遗憾离世，那种深入骨髓的对至亲离去的恐惧与痛苦令他久久无法忘却，他不想再经历那样的恐惧与痛苦。
卫中却轻轻摇摇头，伸手拨开弟弟抚摩他胸口的手，而后说道：“你切勿打断，为兄近日总是感到头脑昏沉，趁着此时还算清醒，有些事要早些交代与你，你且听好。”
卫安闻言，只得点了点头，端正跪坐，恭敬聆听兄长交代之事。
卫中苍白的面色微露一丝病态的潮红，他深深吸口气，缓缓开口道：“安弟，为兄近来有感，恐已时日无多。为兄之前曾数次想封你为王，便是有意以你为储君，无奈你多次推辞拒绝，为兄深知你之秉性，故而也不再勉强于你，但为兄已立下遗诏，以你为镇国大将军，总领天下兵马，统御全国军事，辅佐起儿治国理政。若起儿听得劝谏，布仁政，施善治，你可辅而护佑之；若起儿刚愎自用，败朝政，坏国家，你可废而自立之，谨记！”
“皇兄，这……这万万不可，这有违父皇遗命，也与父皇所立之祖训不符！若弟安然受之，岂非窃国大盗？还请皇兄收回成命，以国家安稳社稷传承为重！”卫安听闻兄长言语，于数十万大军中来去自如面不改色的他，此时亦是大惊失色，他知道兄长此言并非试探，只是志在修炼武道、统军作战的他实在无心皇位，也不愿接受这种变相的施舍。
“难道你要抗拒皇命吗？朕还未死，朕还是这大晟皇帝！”卫中神色微微激动道。
“皇兄，弟断无此意，皇兄莫要生气！”卫安低首抱歉，双手紧紧地握拳，他已经很久没有见过兄长生气愤怒的样子了。
卫中长叹一声，缓缓说道：“你若听话，这便是一个兄长对弟弟的嘱托；你若不从，这便是一个皇帝对将军的命令，你自决之……”
“弟……听从皇兄吩咐！”卫安艰难地说出顺从之言，他知道，他即将失去从小到大对他关爱有加无微不至的兄长，他不能令兄长抱憾而去。
“起儿……巧儿……”卫中口中喃喃自语，却教人听不出话中之意。
“皇兄！起儿和巧儿甚是乖巧懂事，定不会令皇兄失望，皇兄可安心！”卫安神情痛苦地安慰着兄长，他知道兄长心有牵挂，放心不下两个侄儿。
卫中闻言，哂然一笑，忽然有些精神，不知是欣慰还是戏谑，悠悠道：“你说巧儿乖巧，为兄信之，你若说起儿乖巧，那这天下便没有顽劣的孩子了……”
卫安也牵强笑道：“他年纪还小，弟年幼时也曾令父皇头痛不已。”
卫中微微摇头道：“为兄教他看儒家经典、法家经典，他却独爱看那些难登大雅之堂之书，还与为兄言此谓黄老经典。《山海经》、《列仙传》、《搜神记》，此谓黄老经典也？唉……”
卫安想起侄儿卫起，也轻笑出声，与兄长细数侄儿过往顽劣事迹。
卫安在说，卫中在听，寝殿中不时传来轻笑之声，待笑声沉寂，便再无声音，许久，惟有三声轻不可闻的低声呼唤传至卫安耳中……
“父亲……母亲……彩儿……”
…………
已回到太子寝殿的卫起独自跪坐在书房中，呆呆地望着几案上堆积的竹简，那是他父亲昨日派人送来的，是他父亲近几个月亲自书写的治国理政之策。
卫起无心看书，他只是伸手轻轻抚摸着几案上的竹简，突然，心口传来一阵熟悉又陌生的悸动，令他一时难以呼吸，痛如刀绞，正如一年前母亲去世时那般的窒息。
半晌，他眼角有两行清泪划过面颊，嘴唇与双手亦不停地颤抖。
卫起紧闭双眼，一只手紧紧地握着一册竹简。此刻，书房中的冷清令他感到从未有过的恐惧与孤独，仿佛整个世界都陷入了无边的黑暗，而他深陷其中难以自拔。
咚……咚……咚……
不知过了多久，卫起耳中响起了钟声，那是未央宫中的社稷钟被撞鸣，钟声沉闷，却又庄严悠扬。
…………
《晟纪·文帝本纪》：帝慈仁而勇毅，勤政而奋事，敬士而爱人。帝失后年余，忧思成疾，久医弗痊，迁延不愈。弘殷元年正月初一，帝崩于未央宫，举国大哀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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