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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斗法:第二支卦

    你终于来了。

    他站在摊子前,像是掉入了一个噩梦。

    一时间,他分不清自己是编织陷阱的人,还是误入陷阱的兽。

    或是司婆婆和年轻人手中博弈的工具?

    但他明白自己别无选择。

    玻璃门叮当作响。他再次来到了这里,以猎物的身份。

    时天很远就见到了他,平平无奇的脸,在柏油路上踌躇不前,和那天寻衅滋事的人一点也不相像,和录像里的脸却很像。

    就是你了。

    看到他,时天觉得自己已经胜券在握。

    他一步一步走来,像踏入自我编织的网。

    这叫什么?作茧自缚?自投罗网?自取其祸?

    保持着一张笑脸,时天看着他走进摊子,坐在他面前。

    两人都没开口,只是坐在位子上默然无语。

    刘光明心绪复杂,不知如何开口。

    时天则端详着他的脸,皱纹暗生,年纪不小了。五官均衡,并无不妥。

    只是眉心褶皱极深,有暗淡的阴影,这正对哀牢宫,意味一生困苦,难以一展所长。

    嘴角、眼角皆下撇,嘴边上有木偶纹,眼睛下有刻纹,颇深,这些都是后天形成,两相映照,心内郁结之相。

    脸上有很多细小的疤,泛起白痕,形成的时间应该不短。

    这些密集的疤痕,纵横交错,和那些纹路交相结合,形成一种不怎么妙的相,名:伏尸。

    果然,我没看错,真的是伏尸相!

    时天内心有如骇浪翻滚,这个相,他曾经看过很多次。

    记得幼时,老爸总是领着他到街上,看着来往行人的脸,一个一个地看,一个一个地讲解。

    老爸嘴中提及最多的相是“伏尸相”。

    第一次听到这个名称的他总觉得这是一个很苦的相,应该没有多少人会有这样的面相。

    谁知,这居然是人数最多的相!

    他心里疑惑,就开口问老爸。

    老爸指了指密集的人群,他们此时正呆在一个火车站点,来来往往的人都是扛着大包小包,行色匆匆。

    几乎没什么人注意到父子两人的目光。

    在他的印象中,老爸一直是一副笑嘻嘻,混不吝的样子。但那天他却是格外严肃:“‘伏尸相’本身是很独特的相,因为它是200多种面相中唯一一种完全由后天境遇形成的相。”

    正聊着,前方出现了一个瘦小的男人,那男人看着很老,脸被熬得黧黑,枯干的身子像燃尽了的蜡烛,肩上却扛着一个硕大无比的包裹,几乎罩住了他整个身子。

    此时正值隆冬,但他只穿了一件补丁叠补丁的秋衣,前胸被汗水浸得透湿。

    时家的生活很苦,当时老爸没有固定的工作,收入完全不足以支撑一家人的生活。但靠着爷爷和外公的接济,时家人的生活还能过下去。

    被保护得很好,没怎么吃过苦的时天看到这老爷爷,只觉得心里不舒服极了。

    老爸也看到了,于是指着这位老爷爷,继续讲解:“‘伏尸相’有很多种,这老人家就是最典型的面相。看!他嘴角、眼角、眉尾皆下撇,纹路很深。脸上有疤痕,纵横百结。脸上像织了一张网,这些都是后天形成。意味着这位老人生活困苦,被痛苦的日子死死困住了。”

    当年的他天真至愚蠢,他有些疑惑:“那个老人为什么不去找亲戚朋友资助自己呢?”

    老爸没说话,只是深深看了他一眼,眼中情绪复杂,他从来没见过这种眼神,心中却泛起了一些苦涩,像在体味一些他现阶段无法理解的感情。

    “总有些人没有依靠,没有资助,得靠自己走出这段困境。”

    他永远记得老爸那时的表情,和平时的老爸一点也不一样。

    “小天天,你记住,相术和卦术一样,不是永恒不变的。一个人的境遇是无法被预测的,我们命师所能做的只有测算当下的他,而非未来的他。你永远要牢记,命师只定理,不定命。命运只能由本人去扭转。”

    冬日的阳光晃花了他的眼,那一刹那,他觉得老爸帅呆了!酷毙了!

    然而下一秒,老爸又露出了一副无赖相,嬉皮笑脸地拉着时天就离开火车站。

    现在,老爸已死,长大了的时天支了摊子,做起了祖业。再一次面对这个熟悉的面相,他心中泛起的不是对这男人的仇恨,而是怜悯。

    伏尸相,是苦相。也是人数最多的相。

    有此相的人意喻生活悲苦,或穷困,或心困,种种人间悲痛集于一身。

    程度则有轻有重。轻者不过运途不顺,中者内心痛苦,重者则会丧命,埋于黄土之下。

    伏尸百万,流血千里。

    人生皆苦,谁能或逃?

    他对这人的恨消失了。

    刘光明看着这年轻人上下打量着他,有些理亏的他无法开口,但这年轻人居然也不开口,没办法。有求于人的他只能张口:“时......小天师,我是之前那个人......”

    时天开始装逼:“恩,我知道,你是那个做假面相骗我,还蛮横无理地闯到我这,把我拖出去的那个混蛋。”

    这一番话说得脸皮赛城墙的刘光明都脸红起来。

    玛德,一句也没说错,无法反驳!

    气氛又陷入胶着。

    时天大发慈悲,不和他计较:“好了,我知道你为什么找我,看你这惨象,倒大霉了吧!”

    谈到这个话题,刘光明提起十二万分的精神,他是什么人?到哪里都绝对不会亏待自己。

    他立马点头,不慎扯到了自己新增的伤口,他只能裂开嘴角,艰难开口:“是啊!天师!我之前骗你是不对,我也没办法,我也吃到了苦头。最近我真的很倒霉,今天被从天而降的花盆砸到了脑袋,差点去西天。”

    他隐去了后面那一段,但膝盖依旧隐隐作痛。

    “我想找你来算命,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有没有化解的办法。”最终,他说出了自己的目的。

    时天点点头,他往前一步取下了招子,平整地叠放在抽屉里。

    然后微微一笑,生平第一次狮子大开口:“要想我给你算命,可以!一口价,十万!少一分您就另请高明!”

    刘光明早就料到今天是讨不到好的,但十万?这崽子是真黑啊!黑心黑肺!奸商!

    但人在刀口下,怎么能不出血?

    他早有准备,拍下一张银行卡,肉痛地开口:“里面有钱,密码六个七,只多不少!”

    银行卡刚放下,就被时天收进了口袋。得到满意报酬的他开口:“你的八字。”

    刘光明写下自己的八字,和司婆婆混久了,他也明白八字对命师的重要性。

    时天拿来一看。刘光明,三十七岁,五月初五戌时生。

    有祸,西南。

    八字很明显,这人注定要倒霉。至于究竟是怎么个倒霉法,还得看卦相。

    他拿起龟壳,直接将五枚铜钱都塞进了龟壳里,接着摇了三摇。

    “啪!”五枚铜钱中有两枚叠在了一起,发出声响。其余三枚分散摆开。

    他看到卦相,心里一沉。

    三绝卦。绝命的绝。

    如果说陈越云的相是九死一生,这个相就是凶多吉少。

    虽然比不得陈越云的“棺材相”,但同样很凶险。

    收了人家的钱就得给人办事。

    可这事不好办哪!

    他斟酌起来,十万可不够啊!将龟壳放归原位。他斜眼看了看那男人,直白开口:“不够,再加二十万。”

    即使对方有心里准备,也被这价格吓了一跳。时天明显感觉到他怒火上冲,泛白的疤痕都充血了。

    但他没敢发火,毕竟那头上的疤痕还新鲜着呢!

    窝窝囊囊的,他又掏出了一张银行卡。这张卡里的钱足够今天的课钱。

    收到银行卡,时天现场下了个银行app,将两张卡里的存款都查了查,恩,这个数目他很满意!

    仅有的憋屈也烟消云散。

    时天清了清嗓子,将算卦的结果告诉了男人。

    男人的脸由红转白,放在桌子上的左手开始不自觉的颤抖。

    这是极度恐惧下的自然反应。

    生死之事,又有几人能看开呢?

    见男人吓得半死,时天心里的气总算是顺了。

    “其实,还有办法。”时天现在也学会了故弄玄虚。

    此话一出,男人的脸色有所好转,但还是没有恢复。

    “卦相只定理,不定命。你这卦不是必死之相,还有机会可以扭转乾坤!”时天笃定的表情安慰了刘光明,他的眼神也不再死寂。

    时天将转运的步骤告知刘光明,为避免错漏,他将这些话详详细细写在了纸上。

    这位客人憋着气,一瘸一拐地走了,时天的表情变得严肃。

    能不能真正转运,谁也说不准。一切只能是七分努力加三分天运。

    就看刘大爷的命硬不硬了,能不能扛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