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努斯朗科:罗兰

    “阳光散落在首都的街道,那神秘的温和与无穷的明亮,是那么的令人心灵身往。野草翠清,与花儿的清香共放,熙熙攘攘的街道上,人们的笑容常挂。那巍峨的城堡,是那样的璀璨......”

    诗歌是如此之美好,但这一切的一切,都化为了虚无与缥缈。

    背着行李,走在首都最繁忙的主街之上,硝烟弥漫,残垣断壁,血水在脚下凝聚成河,乌鸦在城市上空不停地盘旋,毕竟这可是觅食的大好机会,虽然它们似乎始终填不饱肚子。

    破碎的钢盔,温热的弹壳,断裂的大刀,横七竖八地散落于血河之中。时不时会有马车跑过,可是车里面怎么会有人呢?

    我们,败了。

    神明温室的庇护终究敌不过工业的钢铁洪流。首都战役的惨痛失败,将是几世几年悬在国民之上挥之不去的阴霾。繁华的大门被禁闭,天堂之路水泄不通,而这地狱之行,却是畅通无阻。钟塔上仅存的一面国旗,也只是仅存的一点光明的寄托罢了。

    站在那一面位于主街的店门前,手刚放在门上,门却自己应声倒了下去,四周的乌鸦被惊得四处逃窜。是啊,我为什么还要敲门,这里是首都啊。越过倒地的大门,走入了屋内。

    “罗兰,罗兰!我回来了。”我向着屋内大声的呐喊,却出奇的安静,酒柜上的瓶子。“嚓!”的一声应声碎裂,走到酒桌前方,从那血红的木桌上寻出了一点格格不入的洁白,用衣袖轻拂去上方的血渍,隐隐的几行小字浮现出来。

    “欢迎回来,莱克,如果你看到了这张纸条,不出意外的话,我应该已经动身向着东边的故居去了,你可以到那里去找我。”

    突然,酒桌一旁的卫生间里传来了丝丝细微的动静。拾起地上的一把血红色大刀,慢慢地,轻轻地移动到门前,手放在门把手上,不断地深呼吸,将大刀举在面前,猛地拉开了门。

    “啊!”

    银白色的光芒,伴随着一声凄厉的喊叫直直的向着我飞过来。我赶忙将自己手中的刀横档于自己面前,但突如其来的冲击还是将我逼到了墙边,待我看清对面,加纳?这不是罗兰酒馆的酒保吗?在这人间炼狱之上,他竟然还活着!竟然还能出现在我的面前,太棒了!

    “加纳?”我试着向他喊话。

    加纳睁开了那因为恐惧而紧闭的双眼。“莱克?真......真的是......莱克?太好了,太好了......”加纳手中的刀滑落在地,随后他的双腿一软,瘫坐在了地上,双手抱头,眼神是那样的空洞无神。

    “太好了,太好了......”

    我扔掉了手中的大刀,背靠在墙上,看着加纳。双唇止不住的去颤抖,明明有着好多的话想对加纳说,可是,我为什么,看见现在的加纳,我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片刻的死寂,在刺鼻的硝烟之中,加纳慢慢的抬起头,用着那双布满血丝的,空洞的双眼死死地盯着我。随后不知为何,突然暴起,双手死死地抓住我的衣领,眼神是那样的令人毛骨悚然。但他也就抓了一瞬,便放开了手。

    “我在干什么?我在干什么?......对......对不起,我也不知道我在干什么?.....我们明明是好朋友......对......对不起......可能最近发生了太多,我的精神可能......可能......有点失常......不对,不对......我到底想说什么。”加纳又蹲了下去,不停地用双手抓着头发。

    我蹲在了他的面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不对,我在问些什么?这明明是明知故问。

    “没了,什么都没了......他们抢走了我们的一切,王室也跑到北方去了,他们抛弃了我们,抛弃了首都,让那些人长驱直入......我们什么都没了。”加纳的言语沙哑,颤抖着。

    “对了。”我抬起头,盯着加纳的眼睛“罗兰呢?罗兰去哪里了?你知道吗?”

    “罗兰?什么......”还没等加纳说完话,我赶忙用手捂住了他的嘴。看向窗外。

    地上的石子被发动机的声浪震动的不停舞动,远处的白星玫瑰红旗若隐若现。时不时地从远处传来几声枪响。

    “快躲起来。”加纳也算是恢复了些许理智,随后自己捡起刀重新躲回了卫生间之中。只留下了我蹲在原地,不知所措。我四下里环顾,车声已渐趋逼近,我十分的慌张,转身飞快的躲进了厅堂的柜子里——虽然我并不知道厅堂之中为什么会摆放衣柜。

    从柜缝中向外望去,那面在我眼中罪恶的,用鲜血涂染而成的白星玫瑰红旗已经矗立在了门口,两名士兵持枪走了进来,操着那无比陌生而又熟悉的语言。

    我捂住自己的嘴巴,尽全力让自己不发出一点声音,双手紧紧的握住——可是,我手中的刀呢?

    顺着来时的路线看去,糟糕!我忘记将大刀捡起来了,那把大刀又再次重归于血河之中。

    心中的冲动在那一瞬间冲上心头,想急于去夺回大刀,虽然理智及时重新支配了我的大脑,却仍旧是慢了一步,柜门被我推开了一条缝隙,“吱呀”的一声,令士兵回过了头,慢慢的向我靠近。

    我蜷缩在衣柜中,双眼死死地盯着那名士兵,我甚至无法呼吸,待他越走越近,我甚至已经可以看清他衣服上别着的二星白金勋章,看样子立过不小的功,如今,我将在他的军功章上再添一笔血色荣耀,我紧闭上双眼,准备迎接地狱的接派。

    “啊!我跟你们拼了!”

    熟悉的声音在厅堂中响起,伴随着几声凄厉的惨叫,我缓缓睁开眼睛,透过柜子缝隙向外望去,一名士兵早已躺倒在血泊之中,加纳手持着大刀,背对着衣柜,与着另一名士兵搏斗。

    那名士兵已经被加纳按倒在了地上,拼命挣扎,加纳脖上青筋暴起,忽而,一根黑暗且深邃的枪管从一旁伸出,抵住加纳的头,“嘭!”夹带着温热的鲜血,飞溅在了我的脸上,士兵被从地上扶了起来,急匆匆的离开了酒馆。

    我不敢相信,实在是无法接受,加纳死在了我的面前,死的如此不明不白。

    不,他死的值得,因为他杀死了一名敌人,他杀死了一只游荡于人间的恶魔,送他回了他应去的地方。可是,加纳,就这么,死了?

    酒馆外的车声和枪声渐趋渐远,我过于震惊,以至于柜门在何时被我推了开来我都从未察觉。

    我爬向了加纳,一颗子弹贯穿了他的大脑,可他手中的大刀仍是紧紧地握住,不肯松手。

    我强忍住内心的悲痛。爬向一旁的士兵,伸手去取下他手中紧紧握住的枪支,背在了我自己的背上,又从他的口袋中掏出了两袋的子弹。顺着子弹袋,掉出了一张纸片。

    这,好像是一张照片。对的,这就是一张照片,一张有几分陈旧的,发黄的,却又感觉崭新无比的照片,这种照片在我在邻国留学时十分的常见。

    照片上的几人,应该就是这名士兵的家人吧,笑的很灿烂,虽是黑白,但却遮掩不住鲜艳。

    可能,如今,这名士兵的家人,都在等着他凯旋吧。

    不,不对,我在想什么,一直游荡于人间的恶魔,有什么好去怜悯的。

    转过身去,冲出酒馆,敌人早就不见了踪影,硝烟夹带着血腥仍未散去,远处的城堡隐于烟之中,若隐若现。

    从背包中掏出了留学归国时带回的指南针,踏上了东方之行,东方,罗兰在那里等着我。

    东方......若我没有忘记,东方,应是一片的汪洋大海。

    “嘿!醒醒,快醒醒。”声音越发的颤抖。我用尽全身的力气,尽全力去驱散眼前的朦胧,一束刺眼的阳光散落于眼前,方才看清楚面前之人。墨绿色头盔上的独角兽是如此的鲜明。

    这......这是,近卫军团!是我们罗克特王国的士兵。

    “呼,你可算是醒过来了。”

    “这......这里是哪里?”我从地上坐了起来,环顾着四周,在这密林之中,瘫坐着几十名士兵。

    “这里......这里是首都附近的蒂娜森林,我们在首都的大门初救出了你,估计你是在刚刚的炮击中受的伤。”

    炮击?什么炮击?为什么,我的大脑中一片空白。我什么时候出的城,又是在什么时候遇见的近卫军团?所有的这些,我丝毫没有任何的记忆。

    突如其来的一阵头痛,用双手紧抱住脑袋,突然,我发现,我的脑袋上什么时候有包扎上了扎带?真的是炮击?

    “庆幸吧,还好你伤的不算太重,又遇见了我们,不然,你早就不知道在第几层地狱呆着了。”

    “可是,你们不是近卫军团吗?为什么?会在这里?蒂娜森林,这里不应该是林业军团的驻军地吗?”我对此表示十分的不解。

    “唉。”那人深叹了口气“我们也本应该在首都的那场战役之中奋勇杀敌,可是,我们偏偏在那时被送去了东北方的沙漠中进行夏季拉练,等到我们赶回首都的时候,就......就已经来不及了。”

    “青天王冠早已被白星玫瑰所取代,我们还受到了炮击,折损大半兵员,被迫退到了蒂娜森林。而且现在本应在蒂娜森林里驻屯的林业军团也不见了踪影。”

    突然,他抓住了我的衣领,紧紧地盯着我的眼睛。

    “你肯定是从首都城里出来的,你一定知道城里的情况,快说说,现在城里是什么情况!”

    城里,城里......血河,硝烟,子弹,废墟。城里的一幕幕浮现在我的眼前。末世,黑暗,血腥,恐惧,悲伤......不!那绝不是首都!那里......那里,明明是地狱!

    “喂!小兄弟,喂!你怎么了?”近卫军团将我从崩溃的边缘拉了回来。

    士兵的嘴唇微微颤抖,欲言又止。

    “首都,已经,什么都没有了。”我抱着脑袋,坐在原地。用力的去敲打着自己的头,努力使自己保持清醒,驱散这那段可怕的回忆。

    士兵听到这个仅短短一句的消息,慢慢的向后倒退着,踩住了一颗石子,摔坐在了地上。我紧盯着地面,但我却可以感受出他内心的绝望,短短的一句话,彻底打破了他那点仅存的,微弱的希望。

    士兵摆了摆头,从地上爬了起来,将一把长枪与一顶些许陈旧的近卫军团钢盔甩在了我的面前,我抬起头,他的眼神突然变得那样的坚毅,泪痕划破了他的脸庞,他蹲在了我的面前。

    “告诉我,你是从首都里逃出来的,你现在要去哪里?”

    去哪里?去哪里?“我要到东方去,直到看见海为止。”

    他点点头,伸出手“认识一下,贝尔·费利兰,近卫军团中央纵队第四大队大队长。”

    “莱克·兰特。”我顺着他伸出的手站了起来。

    他向着我微微一笑,后退一步,向着我行了一个军礼,一个十分标准的军礼。

    贝尔大队长转过身,对着悲伤笼罩着的第四大队。

    “剩下的50名战士们!我们将继续前进,向着东方前进!东方是我们唯一的净土。我们也将继续战斗!守护我们的王,守护我们的国土!我们的的主权没有任何人可以侵犯。我们将战斗到最后一滴血,这也是我们身为近卫军团的责任,不要忘了你们的入团誓词!我们将打退敌人的侵犯,我们终将取得胜利,士兵们!战斗吧!”

    多么壮丽恢弘的演讲,可是,在如此绝望与恐惧的环境之中,这仅存的一抹曙光,我想,很快也会被阴暗所吞噬吧。

    可是,这股光明的力量,却远远超出我的想象,让我大为震撼。所有的士兵手扶手中的枪支,从地上站了起来。

    标准的持枪礼,如此之大气,如此之整齐。

    我无法去想象他们究竟经历过什么,是什么样强大的信念可以支持他们前进到如此之地步的?

    是大队长那激昂慷慨的演讲吗?不,我想不会只是因为那一场演讲,而是这些士兵心中的哪一缕曙光,对胜利的渴望,对自己信仰的坚守。他们是战士,一群不畏牺牲的,真真正正的战士。

    但是,我总感觉,那些士兵眼中,还是会不住的流露出一丝的迷茫。

    跟随着队伍向着东方前进,走出了蒂娜森林,前方仅有的一处狭小的平原,往前则仍是一片的密林。

    “所有人,进入前方的森林,在边缘处安营,稍作休整。”

    “是!”

    此时天色已接近黄昏,自出发开始已有数小时滴水未进,前去寻水的士兵迟迟未归,大队长将队内仅剩的一瓶水扔给了我。

    “喝吧,根据地图指示,穿过这片森林,就到雷伊特兰省了,那里是王的领地。”

    此时,远处马蹄声大作,所有人端起了武器,大队长则向我挥了挥手。

    “躲到树后面,没有我的指示不要出来!”

    远处的马蹄声逐渐逼近,团长拿出望远镜向着远方自习观察。却突然向队伍挥了挥手,所有的人放下了武器,但却没有给我任何指示,我只好继续躲藏在树后,那是,自己人吗?

    待远方的声音接近,这时,在落日余晖的照耀之下,我才发现这是多么庞大的车队,后方象征着工业进步的汽车上悬挂的青天王冠旗,也让我们心中暗自庆幸。

    为首的马匹在在团长面前停了下来,这时我才能看清他们头盔上的齿轮符号。

    这是?工业军团!但是,他们不是一直都在北方设防吗,怎么会出现在王都附近?

    双方首领互敬军礼,工业军团则抢先了一步开了口。

    “近卫军团老兄啊,进来可好?”

    “你们工业军团不在你们的阵地上老老实实的设防,为什么会跑到这里来。”

    “听说最近首都防线吃紧,特意赶来增援。”

    首都,果真是为首都而来,难道你们不能早一点来吗?现在已经没用了。

    “首都......呵,你们来晚了。”躲在树后的我,只听见贝尔大队长一声冷笑。

    “来晚了吗?看来,首都已经沦陷了,那可真不是一个好消息。”可是,我从工业军团空中听不见任何一点悲伤。

    “但也不一定是坏消息。”

    “你什么意思。”

    一声拍手,树后想起了嘈杂的金属碰撞声和脚步声,我小心翼翼的从树后探出头。从后方的车队中,近千名士兵将仅仅只有50人的近卫军团团团包围,这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工业军团会......

    双方举枪对峙,气氛降到了冰点,我尽力控制住自己,不发出任何一点声音。

    “贝尔大队长,我想目前的形式已经十分明了了,王室早就逃走了,他们早就不会再管你们了,白星玫瑰终将会插遍全国!封建专制的愚昧终将会被民主资本的光辉所取代!放弃吧,天神已经无法再庇护你们了,加入我们,或许还能在这残酷的世界求得一线生机。”

    “不可能!死心吧,我们近卫军团是王室忠诚的保护者,不会像你们这些被所谓资本主义洗脑的卑贱的人,我们发过誓,绝不会背叛我们的祖国!就算是死,也要......”

    “啧,哎呀,那好吧,看样子,我们是没有办法好好谈了。随意开火!”

    我赶忙将头缩了回来,枪声四起,我紧紧捂住自己的嘴巴,泪,却不知为何,顺着脸颊肆意的流淌,重机枪的嘶吼,步枪尖锐的呼啸,交织于一起。

    不多时,枪声渐渐停止了,四周又陷入了一片可怕的死寂之中,我小心翼翼的从树后探出头来。

    这,这!鲜红的血液顺着大地流淌到我的脚下,近卫军团在四周工业军团的重重包围之下,横七竖八地翻倒在地。血河在我的面前再一次的显现。

    我在一种不知什么意识的驱使下,竟然从树后走了出来,手扶着树干,总感觉我十分的想喊出什么,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不出所料,工业军团发现了我,向着我举起了他们手中的武器。

    求生的本能驱使着我向着密林伸出拼命地奔跑,子弹在耳边呼啸,我拼尽全力的迈开双腿,眼泪却不知为何从眼眶中涌出。我不断的奔跑,忘却了一切的奔跑。

    却忽然,被一根横亘在半路的树根绊倒在地,回头望去,早已是空无一物,我甩掉他们俩吗?

    背靠在一旁的树干坐了下来,将脑袋埋入怀中,放声痛哭了起来,夕阳透过树叶,散落在我的面前。

    我为什么要哭啊?我与近卫军团也不过仅有数小时的交流,他们只是带我走出了蒂娜森林而已。可是,工业军团为什么会......他和近卫军团同样都是四大军团之一啊。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取下头顶上的头盔,擦拭着独角兽帽徽。这个国家,真的没有未来了吗?

    不知怎么的,我却突然笑了起来......

    等待我再次睁开双眼,天色明亮,我靠在树干上过了一夜,秋风垂落树冠的黄叶,原来,已经秋天了呀。

    站起身,背上行囊,拿起放在地上的步枪,顺着地图,继续向着东方前进。

    又是一阵的秋风,叶子被吹起在半空,我方才注意,这是一片的银杏林,枯黄的银杏叶飘飘然,堆满在地。

    遵贝尔大队长所言:“穿过这片森林,就到雷伊特兰省了,那里是王的领地。”

    雷伊特兰省,不正是我的家乡吗?自从外出求学以来,已逾近五年与家乡素未谋面,也十分的庆幸于自己的家乡并未受到战火波及。但是,家乡充其量也仅仅只是一时的世外桃源,战争,迟早会波及于此,使这里会变成一片的焦土。

    但是,我却从未想到,竟会如此之快。

    走出森林,前方又是一整片的大平原。直到这里,我的脑海中翻起了过往的回忆。

    雷伊特兰省的卡玛平原,记得小时候经常和父亲一起去平原上抓野兔。一只脚踏上了平原的土地。

    我真的,回家了。于是,我做出了决定,偏离了向东前进的路线,顺着地图和儿时的回忆,向着北方的家走去。

    一名士兵骑着一匹马从平原上飞驰而过,我毫不在意。家乡的景色依然是如此的迷人。

    儿时竟然从未发觉,我居住的地方竟然离着首都是如此的近,从小时便和小伙伴将森林视之为禁忌之地,不敢于去涉足分毫。而如今从林中走出,才晓得儿时的幻想是如此的可笑。

    走在故乡的土地上,暂时忘却了战争的残酷,如果我的记忆没有混乱,那么向着北方走,就可以到达故乡的小村落。

    村庄上空的袅袅炊烟已经模糊可见,我迫不及待的加快脚步,向着村庄快步走去,村庄旁的小溪从我的面前流过。

    村庄已经映入眼帘,而在河边,一群士兵却正在手忙脚乱的朝着南方加紧修筑工事,身后的村庄则一片的生机勃勃。我已经能远远的看见母亲正蹲在小溪的边上清洗着衣物,母亲的那一顶红帽子在四周的一片碧绿的青草中显得格外亮眼。

    我奔跑了起来,向着那顶鲜红奔跑了起来。身后的行李和枪支的重量早已无法察觉。

    “妈!我回来了!”

    母亲闻声抬起了头,站了起来,向着远方的我望着,望着......终于,她认出了他的儿子,向我摆着手,止不住的激动。

    可就在这时,几声凄厉的尖啸划破了天空,母亲望向南方,愣住了。我加快脚步跑到了小河边,一只脚将要跨入小河。等待我的,并不是所憧憬的家的温暖。

    一朵朵的火花在我的面前竞相开放,在一瞬间,绽放的火花吞噬了整个村庄。惨叫声,爆炸声。在这渐趋厚重的硝烟中,我已经看不见我的母亲了。

    炮击结束了,硝烟弥漫,母亲的红帽子顺着溪流漂流到了我的面前,我俯下身子,拾起了河中的早已伤痕累累,充斥着硝烟气息的帽子,触碰到帽子的一瞬间,双腿一软,跪倒在了地上。抱紧帽子,放声痛哭了起来。

    不知为何,我的脑中一片空白,甚至连本应占据主体的悲伤都不再拥有。我所能做的,也只有跪在原地,任凭自己的哭泣。

    为什么?为什么!战火会燃烧的如此之快,我甚至来不及去看一眼我的家乡。现在的我,已经什么都不剩了,我的朋友,我的家人,我讨厌战争。现在的我,不如一死轻松。

    身后大地发出持续的震动。我回过了头,忽而发觉,现在的时间已经容不得我再去悲伤了。

    雪白的钢盔却犹如乌云,大军压境,脸上的泪痕来不及干涸,转身奔跑进了一旁还未修成的战壕之中,靠在半身墙旁,聆听着大地的震动。

    战壕中的血河被大地染黑,残肢断臂,呻吟声,惨叫声,我再次临近了临近了地狱边缘,身上的大衣被染得血红,现在出去的话绝对只有一死,滚烫的金属热浪会吞噬掉我的一切。

    果然,我还是不想死啊。阳光照射下来,一股强烈的强光反射进我的眼里,那是?重机枪?

    对的,没错,是一挺没有收到炮火侵袭的,上满子弹的重机枪!我连滚带爬的到了机枪边,整整一箱的弹药!也是上帝的恩赐了。尝试着装弹,上膛,也算是勉强的完成了。缓缓将枪口对准了草原,扣动了扳机......

    我两腿一软,双手松开了枪把,坐在了地上。

    我做到了?我做到了!我这的做到了!我杀死了那些恶魔!

    小心翼翼的探出战壕,看向血红的草原“我做到了!”眼泪再次喷涌而出“妈妈,加纳,我......我为你们报仇了。”我做到了。

    战壕边,从口袋中掏出了在首都捡到的那名士兵的血迹斑斑的照片,又回头望了望战壕对面的家乡,用力的将手中的照片撕得粉碎,抛向天空,顺着微风,散落在战壕之中......

    我又回过头,看向那猩红的平原,但我自己却强制住自己,强行让我的头转了回来,不对,不对,我到底在想什么?面对他们,还需要什么同情心。

    一口长气呼出,心境平复了不少。我又看向了我的那双已经被玷污了的双手。

    说到底,这还是我第一次杀人呢,一股莫名的成就感涌上心头。

    手扒住一旁的弹药箱,已经一发都不剩了,而我口袋中的步枪子弹,也早在丛林之中就已经丢失。身后的大地再次的震动了起来,不用说,敌人是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

    面对这次的来袭,我已经不愿再将脑袋探出战壕,毕竟这样做根本就是毫无意义。

    而是静静的靠在墙上。我这一生啊,也就这么了结了吧。我摘下了头盔,擦掉了帽徽上的尘埃,不知道死后,会不会有人记得我......

    可在这时,我的正对面—家乡的方向,马蹄声大作。我赶紧带好了头盔,小心翼翼的探出战壕向着北方望去,规模壮大的队伍正顺着大路的方向向着我开进,一面巨大的青天王冠矗立在队伍中央,格外显目。

    是增援吗?是增援!我获救了!

    随着增援部队的逐渐趋近,跨过小溪,走到战壕边,却将漆黑的枪口,对准了......我?

    一人走下了马:“啧,只剩一个人了吗?真可怜。”这时,我方才看清对方头盔上的齿轮帽徽。

    工业军团,为什么偏偏又是工业军团。

    站在前的那人蹲在了我的面前,敲了敲我的头盔:“哟,还是近卫军团的啊,近卫军团不是都被收拾了吗,怎么还留下了你这么个小畜生,来人,给他先捆上!顺便再找个人给前面的暹原军示意一下,是友军,停止进攻。”

    我被双手反绑着扔在了战壕之中,一名工业军团的士兵举着一面飘扬的齿轮旗,冲出了战壕。

    “给我安静点!”士兵拿着枪,抵住我的头。我无助的看向了东方,我为什么会来到家乡?我旅途的目的是为了什么?对,东方,可是......

    忽然,一声剧烈的爆炸震惊了苍穹,大地为之一颤。那面齿轮旗上点缀着火花,飞进了战壕之中。整个战壕内乱作一团。

    “不是告诉这边是自己人吗?为什么还开炮啊!”

    “那......那......那玩意儿是什么?”

    我在战壕之中挪动着身体,趁着战壕之中的混乱,设法解开了手上的麻绳,挣扎着从地上站立了起来,看向远方。

    机器的声音轰轰作响,其所碾过的土地寸草不生,那......是什么庞然大物!冒着滚滚的浓烟,犹如钢铁猛兽一般,横冲直撞。

    我从未见过如此之物,炮管吞吐着火焰,在我的耳边炸开。一发炮弹向着我的面前飞来,我闭上了双眼......

    这里,是哪里?

    “向着东方有意义吗?”

    这是什么声音?你是谁?

    “向着东方有意义吗?”

    当然有意义了,罗兰还在东方等着我。

    “她真的在那里吗?”

    当然了,她从来没有欺骗过我。

    “罗兰是谁?”

    ......

    “混沌开,王国建。四海一,帝王业。整悲贫,保四川。国富强,民乐业。为平安,设四军。保家国,职在身。近卫团,独角兽。保王都,不容辞;北城团,开天眼。实力强,隐云间;林业团,三棵树。北城团,相互助,工业团,大齿轮。武器新,邻国恩。四兵团,显神威,敢叫敌人不进身......”

    我......死了吗。

    我缓缓睁开了眼。

    我......没死?

    面前却早已不再是此前景象,战壕消失,再也看不见任何一点战火的痕迹。一片的碧绿,生机。

    我低下头俯视我自己,背上仍旧背着那一把步枪,头盔上的独角兽依然熠熠生辉,几个孩童在平原上嬉戏打闹,其中的一个孩子却让我觉得那么熟悉。

    我是在哪见过他吗?刚刚的《四军歌》是他们唱的吗?那还是我在家乡学会的第一首童谣......等等......家乡?

    我猛然回过头,在那小溪的对面,村庄的袅袅炊烟映入我的眼帘我愣住了,呆呆的站在原地,家乡,还在?

    几个孩子的打闹将我拉回当下。

    “喂,罗菲西亚!我回来了!”

    “啊!是金!”

    “好!那就比比看是谁先到金那里!”

    “这......”

    “嘿嘿,你是不是不敢比呀,你不是说长大要进军团吗?先跑过我再说吧。”

    “我肯定能追上你!你跑不过我的!”

    ......

    他们从我的身旁如风一般跑过,跨过小溪,隐匿与村庄深处,我鬼使神差的跨过溪流,随着他们的步伐进入村庄。

    循着儿时的那一抹微弱无比的模糊的回忆,竟然推开了家中的大门。可是,家中却是空无一人,屋内的陈设和儿时的记忆一模一样。

    我忽而看见,客厅的桌上摆放着一本笔记本。有着一种不知何来的强烈意向使我不受控制的走向餐桌旁。

    那是一本老旧的能在老旧的线装本子,可是就在我伸手从桌上刚刚拿起。周围的一切却突然剧烈震动起来,怎么回事?地震了?

    可是我却根本没来得及搞清楚一切之时,周围的一切又犹如是一整面的镜子一般破碎开来,显露出无尽的黑暗。

    一切都在破碎,一切都在坠落,所有的碎片全部连同我飞向了那无比深邃的黑暗之中......

    周围是......是水吗,我这是......海底?

    缓缓地睁开眼睛,漆黑的海底,四周寂静无声,我漂浮在海水之中,看样子,我确实是已经在炮击中死掉了啊。

    是吗,原来人死后会落进海中啊,这就是死后的世界啊,哪儿来的天堂和地狱,明明什么都没有,也是挺孤独的,但是,至少这里,不会再有战争了。

    那是......什么?一束蓝色的光芒,穿透深厚的海水,照射进幽深的海中,那是......月光?

    我这是......在哪里?

    ......

    从地上慢慢的站了起来,喧嚣的村庄消失不见,金黄的麦浪翻滚,麦田中的一条小路通向东方。撒下的月光照亮了小路。

    我向着东方步步的迈进,满天星河。不知多时,我已走出麦田,步入了一片的森林之中,撒下的月光映照着林荫当中的小道,道路旁的树下种满了整整齐齐的玫瑰花,竞相开放。

    远方,海面的粼粼波光,早已映入我的眼帘,内心的激动掩饰不住,我大步的向前跑去,向着东方,向着海洋。

    小道的尽头,一片的玫瑰丛林,我却毫不犹豫的冲了过去,根本没有时间去感受那被玫瑰刺划伤的痛苦,鲜血顺着我的全身漫延,滴落在玫瑰花上,映照着花丛是更加的鲜艳血红。

    我顾不上去打理,因为我知道,前面就是东方,前面就是大海,我不能停下,我只能前进!

    穿过玫瑰丛,月光散在面前,波光粼粼,我愣在了原地,肩上的步枪渐渐滑落在了沙滩上。那无尽的水光,那无穷的波涛。

    海!是海!真的是海!我到达东方的海边了。

    我激动地向着大海奔去,那一刻,我已经放弃了一切的思考,只会顾着奔跑,眼泪肆意飞物,这就是海吗?

    天上银河横亘,星罗棋布。我的眼前,却忽然浮现了许多,加纳,父母,首都......我的内心已经容不下战争,也早已经不想再去管顾战争,也不会在想要战争了?我现在,只想,静静的,享受着海风......

    “轰!”的一声,我一旁的水面被炸出来一朵水花,这是什么?我停下了脚步,我这是,又在那里?两艘登陆船从我的身边擦肩而过,此起彼伏额爆炸声震荡着我的心灵。

    天上的星河迷失进了黑夜,我为什么,会站在海面上?对面的铁甲舰,又是在何时出现的。我为什么会在这里,我为什么会到东方来?这都是,为什么?

    我低下头,看了看遍体鳞伤的我。

    抬起头,一发炮弹出现在我的面前,我再次闭上了双眼。

    罗兰?谁是罗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