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迷 » 武侠仙侠 » 举世同尊 » 33. 燕山高,江湖远(13)

33. 燕山高,江湖远(13)

    话不投机,苏寿转身要走,郑承方急忙补救,打算退而求其次。

    他使出了自己在石头城伺候陈后主的功夫,一跪便滑到了苏寿跟前,抢在苏寿之前到了门前,又是声泪俱下:“老奴遗骸废骨,获罪于君上,情愿敬献伶姬,伏请君上怜悯老奴,原囿不赦之罪!”

    苏寿停下脚步,对郑承方道:“郑管事请起。今日此地没有君上,只有谢亢;没有大伴,只有管事。郑先生,难道真要逼亢认真查一查郑管事出身大兴还是建康?”

    出身大兴,乞骸骨的大伴中没有姓郑的一号;出身建康,那么,为了不让姓郑的跟姓苏的算国破家亡的帐,姓苏的就得先跟姓郑的算一算。仅就刺探军机一项,把姓郑的片了涮着吃也够了。

    见郑承方终究是站起来了,苏寿也就正经换了一脸生意:“这些姬妾有贯无籍,那么,请郑管事将契书取来一观罢?一文、一武、一妖,郑管事尽管去取,亢候着便是。”

    郑管事躬了躬身,从袖中取出几张契书,抽出了三张,递给了苏寿。

    十金、三十二金、百金,三张契书在手,苏寿问:“郑管事,不知此处的规矩,是五数,什数?”

    郑承方低头无语,脸色遽变。半晌,才终于半是决心,半是放弃的长吁一口气:“回官人,院中乃是什数。”

    “便是一千四百二十金。”

    苏寿从怀里取出一只烟木匣子,推到郑承方手边:“此匣中,是‘三元定真丸’,一定庄大家炮制,虽不能延寿,但能增益体肤,去岁价千五百金,都供给了中土士族,三地学宫。这一颗,在此地当倍于所求,也对先生身体有益。”

    他虽不精于岐黄之术,毕竟是大修家,又成日与卢曦、玉存岫这样的方仙修家厮混,看出郑承方五内日衰不难。

    “郑先生五阴之体,与人相易。所修又专走乙丁,所谓滚油止沸,莫过于此。为今之计,缓者存阳,汲外而存内,所谓砥砺相克,虽能解表,终究损益本真。”

    郑承方脸上因为“三元定真”激动不已,勉力压抑,听到苏寿的建议,更是恨不得刻在心上。他一路修来,便少有人指点,又修左道,更是行偏踏错。如今有个昆仑嫡徒解说,比自己困坐愁城如何?

    只听苏寿接着说:“别有他法,可不是用心功课能做到的。既然先生属阴,那么,丹鼎道既可求纯阳,先生自然可求纯阴。只是此法凶险,寿从未听闻。”

    “请君上指点,承方没齿难忘成道之恩!”

    苏寿摆摆手:“纯阳尚有些人修,无论是金性不朽,抑或内外用丹,总是有条成法。纯阴之后如何,无人可知。”

    “君上此言何解?”

    “若是这些道士所言不虚,纯阳成仙,得道登天;那么,纯阴,到底是阴生少阳,还是,得道入地?”

    郑承方还要再说,被苏寿挡下了:“所谓阴阳,并非高下。丹鼎所言,如今也不过出了半个陆地神仙。阳者正之导,阴者反之用,为人所拟,其实难符。所谓五阴之体,先生依旧肉热血温,不类蛇蚺,何也?”

    看郑承方听进去了,苏寿接着说:“人之所生,其相而异,其性可别。天生相性,便如烧丹。君君,臣臣,别无更改。因势之,利导之,大多数人得修此道,汝独得彼道,如大药有别,丹方自然各异。然他人成丹,与你成丹,终究都叫做‘丹’;他人成道,与你成道,终究都叫做‘道’。如今天下各道,为壮大己身,排除异己,一味强调天下道一,岂不知道在一前,道为一母?道,强名而已,道无所拘,无可一九,既一且九,可一可九。”

    “既如此,我道何在?道我何往?”

    “道者,道也。你求与不求,我修与不修,与道无尤。惟,汝既求道,道既与汝和,则道灭而一生,九之所演矣。郑先生如今性功似乎到了颠毫,命修却不得门而入。修行不进则退,先生以为前路已断,性功自然不能保持。”

    “请君上教我。”

    苏寿轻声笑笑。哪儿我就教,说这么多你还不觉得赚么?

    “法不可轻传。寿愿教,先生愿学?肯学?敢学?能学?”他将三张契书收进袖中,“性修无尽,乃是求道的保障、根基。向上求索无门,与实修无碍。理明而德彰,遽求而不得。”

    与郑承方钱货两讫,买卖就算是成了。说上这一通,不过是结个善因。他回到房中,吃罢午食,一文一武两个伶官儿便随身带着个细软褡裢,被童儿引着进来了。

    童儿还是一如既往的姣笑:“官人,院后已经备了舆车。官人昨夜一战,着实扬了名声,干早院中便收了一箩筐名刺,如今楼下还有人候着。”

    “罢了。且等着吧。近几日前走后忙辛苦了你,拿着买些饴糖果子吃。”苏寿递给童儿一小盒赤金窠子,后者欢天喜地走了。

    等童儿将门掩上,苏寿才转头对文武二姬说:“如今二位的契书便在亢手,你二人且套车往聚仙楼去,将此地细软也都一并带走。”

    二人颠沛流离惯了,以前也都是官宦私伎,这一套也算熟络,依言走了,后面跟着女侍小厮搬着包袱匣子。

    他这才对了奴道:“可懂遁术么?”

    颜了奴修成了妖不久便遭大难,被商队掳走,落在此处也有年余。倏然遇见个知礼、贴心的,还愿意花钱“救她脱难”,自然是心花怒放,如在云间。方才知道苏寿不止赎了她一人,心中虽然不快,可一来自己出身如此,二来如今还在“浓情蜜意”,也没有特异表现。

    “阿公教过的。”

    苏寿点点头,用契书上的手诀解了了奴身上法诀,道:“此地虽有指地成钢之法,却有法可破。你将此符衔在口内,遁地跟着舆车,潜入聚贤楼中,与二姬在一处安顿。”

    了奴虽然不懂她为什么还得鬼鬼祟祟的,但此时满脑子桃花,也不知道思想,只操心着与郎君分离:“妾依郎君。只是...谢郎何时前来相会?”

    “亢将人打发了便去相聚,岳秀非是久留之地,我等聚会,当另觅所在。”

    了奴依言,依依不舍,笨拙的掐着手诀去了。手法之朴素,看的苏寿直咬牙。

    苏寿孑然一身,背着手迈步下楼去了。

    这几日饵是撒下不少了,昨夜里出名的计划也成了。如今便是要耐心的等着,挑一条肥美可心儿的钓上来。

    离府北上,他的本意,探清楚左王庭虚实是排在第一位的。他数次北上都是征战,对北疆的了解大多来源于邸报。清化山三寺与一定庄连年有北上的间刺,可大都刺探的是天文、地理,军情、战报。想要真正的了解,只能用双眼看,用双脚走。

    可无心插柳,出了了奴这一出,他便有心探探右王庭。这一路如何去就成了问题。他想深入王庭,就要寻一个大商队,想随便走到自己愿去的地方,就要有极大的成本去争取话语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