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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信与思索

    差不多其实也该习惯了,这种惊吓着的没有尽头的无聊、令人厌恶的人生。每隔几天都有人死掉,我们都开始变得麻木,尤其是得到了杀人的许可之后,尤其是失掉了那几个不能失掉的人之后,尤其是看到了更多的无法再让人轻易产生乐观的想法的令人烦躁、厌恶,令人开始鄙弃这尘世的丑陋的真实之后――

    我们都变得麻木了,不管是选还是我。

    在选说有两封信被敌人――我想这么说,因为我不想承认526名同类中,居然有人杀了人,也不想承认,杀了人的人居然是我的525名同类中的某一个――拿走了之后,因为我的怔愣不安的样子吧,他勉为其难地安慰了我两句:“没有事的,很快就能拿回来,不用担心时间不够。”顺手揉了揉我的头发。

    “可是……”

    “不相信我么?”他偏头看别的方向,手也要收走。

    我忙拽住他的手掌,“不是,我怎么可能不信你……可是那个人,是会杀人的人啊……我果然还是觉得放弃比较好……”

    他又从不知道哪里转回来的奇妙目光看着我,久久地。后来还是叹了口气,从我的手中抽出他的那只快麻了的手,麻木地揉揉我的头,然后收回。

    “没有关系。如果是你所希冀的话,没有关系……”

    我还以为他真的要放弃,于是惊讶地抬头看他,但他只是转过头,朝别的地方去了,步履缓慢,透着种过去一样的孤寂。

    我停下对他的疑惑和不解,忙跟上去。

    籁、荼和蓦都是早已完成的了,现在正在体验属于她们的休闲时光。看着我整天跟着选蹿来蹿去,荼不禁起了打断的念头。

    “喂,你啊,怎么总是跟在选后面,也是时候独立了吧,选那么别致的人,和他一起会很辛苦的,还是和我们一起……”

    选听到了,投去目光。我飞速地拒绝她,朝她摆手摇头,表示我的坚定的信念。

    她看到我的反应,又或者是看到了选的凶狠的目光,立刻止住了嘴,不再说话,悠然地转过头去和籁聊天。

    倒是蓦觉得对不起我们,又走过来道歉。

    “姐姐她就是这个性子,你们不要生气。她不知道你们的关系……”他说话语速很慢,说话的间岔时不时看看我的眼色。

    我想这倒也不必。

    我当然知道荼是个怎样的人,也不会曲解她的好意,毕竟在考试前也在一起呆了几年了,她这样的心情,我倒也不讨厌。只是他说“我和选的关系”,我就有点疑惑了……说起来我还不知道这疑惑起于什么……

    好像没有什么问题,但又好像存在什么巨大的漏洞……我与选,不也只是和蓦一样的普通的认识的关系么……但有的时候,我确实会出现一种奇异的感觉,对选有奇异的熟悉感,好像了解他很多,信赖他很多,但仔细去想,脑海里只有来到这里时务的介绍……甚至认识他还不如认识蓦的时间长……仅此而已……但我确实对他比对蓦要亲近得多……

    我还在思考的起点,已经在成功的终点的选把我从思考中拉出。他不快地看了蓦一眼。

    蓦立马闭上嘴,慌张地走开。不远处的荼和籁还在说话。

    我微抬头,笑着看向他:“干嘛这样,蓦好像很怕你似的……”

    但选不说话,甚至摆出比先前更沉重的脸色,不苟言笑地反看着我。

    我意识到不对,要收回目光,他却比我更快。

    他叹了一口气,转过的目光有些忧伤,轻声地自言自语。

    “算了……还是以后再说吧。”

    那时候我好像呆了一呆,好像有什么不该被想起的东西一瞬间涌了起来,又飞快地沉没下去。

    我只好站在原地。默默地被那片刻的呆愣所吸引,如同陷进一个停止的深渊――直到不远处的选发现我没有跟上,于是又走回来,站在我的面前,无语地看着我,又在不久后叹了一口气,拉起我的手才往别处走。

    我抬起头,看看他的背影,他好像又不是我认识的那个人,却又是那个我熟悉的选……

    荼和籁还在说什么,不时发出笑声。

    我正在向务展示我早上起来时发现的脱落在床边的一大束头发,选犹如模特般施施地走过来了。

    “在看什么?”他在我旁边坐下。出乎意料的主动开口。

    我还在心里笑他的婀娜走姿,他忽然地把头凑过来。

    “啊,啊,看这个,我早上起来时候发现的头发……你看我是不是不太妙,也许得了什么绝症,不然怎么掉这么多头发……”

    我感受到他的难得的好心情被我的笨蛋表现给退走了。

    于是他又安静起来。但我不甘心这个笨蛋的却属实令我担忧的话题就这么过去,于是再接再厉地与务讨论。

    “你说会不会是因为最近受了太多的惊吓,大脑受到刺激,才会掉这么多?”

    “还是因为任务的压力太大了?”

    “或许是最近太辛苦了?”

    “还是因为那个旧病……”

    “你是笨蛋吗?”选冷淡的声音忽然打断我。

    于是大家又静下来。

    我的脸色因越来越强烈的自己生成的担忧和忽然被打断的愤愤和不敢声张的憋屈,变得越来越扭曲。

    选一开始不理解,但在务的疯狂示意下,忽然间又明了,于是在伟大的仅留的一丝丝愧疚感的指引下,他开口:“……其实,那头发是我掉的。”

    ……于是我与务呆住。对那个选的认识又上升到一个新的似乎不可思议的高度。

    其实我想笑。

    越来越深的不安感笼罩了我,使我对任何事物都开始烦躁,都开始产生不愉快的悲伤。

    急躁、悲观。

    一切都好像极易跌入谷底。

    但选似乎总是能轻易准确及时地在了解不了这些有关一个弱小人类的复杂情感的情况下拯救我。

    虽然他该知道,对于我这种人来说,即使只是想要帮助我的想法的传达,就已经足够使我满意――实际上不可能比这更容易令人满意……

    ……甚至不会管他的初衷是什么。

    冷静下来的我很快像平时一样放肆地笑起来,毫不留情地嘲笑他的谎话。

    “啊哈哈,啊哈哈哈!喂喂,真的假的,是选你的?切,早说嘛,害我担心这么久……话说你没事……”

    在选的冷瞪下,我默默收回自己的言论,跳过这个话题。

    但我还是忍不住,只好遮掩似的咳嗽起来。

    选瞟一眼傻瓜似的我的颤抖的双肩,叹了一口气,忽然伸出手温柔地拍拍我的背。

    我立刻僵硬住。用古怪的眼神转头看他。

    他只是收回手,像往常一样一手托起下巴,一手开始转起他那象征智慧的魔方。

    选的心情好像又好起来,那灰色的瞳之中第一次透出了窗外的明媚。我不由得时常转过目光去偷看他。

    在被发现后,索性明目张胆地在桌子上趴下,抬头看向他。

    “心情很好么?”

    选与我对视,放下那只转着魔方的手,伸过来摸我的脸。用不适宜他的温柔。

    “嗯。”

    我忽然意识到有什么不对劲。

    不管怎么说,这举动十分的不对劲。

    这好像无意间触动了我的某个敏锐的地方,令我感到有些许不适、我忽然开始对选产生烦躁的情绪,开始越过那条本不该被发现的线――他不是应该了解我的一切的么……

    “你……哈!……真的是选么?”以致于我产生了本不该有的第一次的怀疑的情绪。

    “……你是群?”我深吸一口气,终于说出了那个大胆的猜测。

    他呆愣住,细细品味我的认真的神色,收回手。

    “啊哈。被你抓住了啊,真是没趣。”他这么说道。然后不再多说什么,转过身快速地离开。

    猜、猜对了?这算什么……

    我正处于惊吓和对自我的称赞中,看到务的冷漠的脸色,想到从刚才开始就不说话的他是否早已猜到事实却不说破的表现,不禁哀怨起来。

    他却像是陷入了自己的什么沉思,保持少见的严肃,直到意识到我的目光,才回过神来。

    “啊,抱歉,刚才在想一些别的……我以为你知道他是谁。”他这么说。

    这之后,务便急急地离开了,不管是选还是伪装选的群,都没有回来,我在那里一个人待到晚上。

    晚上,我以为也不会见到选,却在回去后发现他躺在床上,早就睡着了。我还想见到他时立马把今天发生的事和他说,却在看到他这副少见的疲倦样后,果断放弃了。

    还是明天再说吧。我想。默默盖上了被子。

    然后第二天,当我急匆匆跑到他面前,准备大说我的机智的时候,他一如既往的冷漠地开口:“如果你想说的是群的事情,我已经了解了。”果断地切断我的心情,头也不抬,只是低头转着他的魔方。

    我立马不乐,感受到失去了一个巨大的好处,但也只好闷闷地在他身边坐下。看他低着头的沉静。

    当沉静的时间持续到我无法忍受之时,我要站起身,却在那刻忽的被选拉住又扯住坐下。我看不见他的脸色,只是听到一声淡淡但清楚的道歉,“抱歉,”他说,“以后不会了。”

    ……我忽然想起问选这几天都在忙些什么,他似是想责备我的迟钝,瞟了我一眼,然后慢吞吞地和我说:“我已经找到剩下的三封信了,只有那两封……”

    好像人生的大喜大悲不过如此。

    也许是被期待已久的猜测应验了的真实的喜悦冲昏了头脑,我傻傻地笑起来,傻傻地说出一句我回收不了的话:“其实选如果就像群那样的,也不错啊……”但只是这样天真的感慨,我比谁都清楚选的脸色是不会改变的,就像我一直以来熟悉的那样。

    选也没有多看我一眼,只是想要清净吧,他又坐到了很久以前坐过的窗边的位子上,不理睬我,独自望着天。

    到吃午饭的时候才站起来,走到我旁边,把我从睡梦中拉起来,拖着迷糊的我去吃饭的地方,以及他说的放剩下的信的地方。

    但是我很快地清醒过来了,在我看到那具挂在窗边的尸体的时候。

    已经死了四个人……我微乎其微的好心情被迅速消灭,好在我还有自我安慰的功能――我飞快地这样想到,好歹这个人的死相比之前几个要好许多,然后,我听到人的尖叫,人群嚷叫着冲向何处,堆积起来,拥挤起来,选把我从涌现的人群中解救出来,看着我好奇的样子,轻声地给我解释:“楼下有一个死人,别去看。”

    我抖了一抖,但充斥着悲观的好奇更加高涨,我看着他。

    他只好叹了一口气继续用他的方式给我解释:“自杀。挂着的那个是服毒,靠另外一个挂上去的,另一个是坠楼。是示威吧,想要采取一些根本无用的措施来达成无用的目的。……也许是想伪装成杀拟的那个人的手笔,激起群众的恐慌和让那凶手自乱阵脚。毕竟不管怎么说,这里的人不是会轻易习惯夺走的人。”

    在了解这俩人的决心后,“那很值得人敬佩啊。”我说。

    选却并不赞同。“太自私了,没有考虑别人的想法,擅自地站在贡献者的位置上,会给不需要的人造成困扰。”他这么说。

    说完,好像想到什么,神情变得严肃,又忽然地沉默起来。

    “嗯……确实、有点吓人。”但最近似乎开始习惯……也许这更吓人。

    一天天总是没有好事,不止是我,大家的运气似乎都变得越来越坏。

    不会有人轻易接受死亡,不管是怎样轻浮天真的人,在看到一个接一个没有的同伴时,他的心情不会再度因为生活雀跃。

    原以为选对那两人的结果已经剖析完全,他却又在坐下准备吃饭的时刻极速站起,极速走向那个窗边的被一堆监督者们拦着的无私者。

    我疑惑,但只好跟着他站起。

    “不要阻碍我,【蓝色】。”当他看到那些阻碍他的人时。

    好像是这么说了。

    那些监督者好像疑惑了一下,然后类似领头的人开口,声音是与那个不在的宣读人一样的呆板――“确认使用权限,并增加附带任务?”

    我不知怎的听不太懂,选又要展现他的超凡脱俗了吧。

    “嗯。”选好像有点着急,又像是做好了一切的准备的样子。

    “通过。延后十分钟回收时间,于提出权限者增添新任务:五天内,找出凶手。”

    我听到这个吓了一跳,就算没听懂也该推测出它的意思……但我从来没有能力去劝阻选,他的决策总是最完美。我奇怪地坚信这次也会一样。

    于是我看着选走近那具尸体,他的外面被监督者们再度围住,再外面是默默停下吃饭或是本来就没有吃饭的人们,静静地看着他,在那些观看者中,谁都不敢说话。

    选第一次透露些许急躁,他伸手把那具死尸的里外都摸了一遍,第一次透着些粗鲁,也许是这个尸体不值得他在意吧,若是他在意的东西,他会更优雅地处理的。

    我看着他翻,他似乎还没有找到他想找到的东西,他的眼神认真起来的时候,是有点可怕的。――他还没有找到,但时间只剩下一半了。

    还有3分钟。他在搜索尸体的背部。

    还有2分钟。他停下来了。

    他深吸一口气,开始沉静下来,认真地思考。

    找出他想要的答案。

    还有50秒。

    还有30秒。

    还有10秒。

    隐约有些担忧,有些紧张……好像本来不该担忧,选一直会成功做好所有事……但现在,我竟也控制不住地慌起来。但又从另一种存在想,似乎不慌张才奇怪。

    还有3秒。

    难受的是我竟在7秒钟里浪费地想了这么多浪费时间的东西。

    我抬起头,看他。

    最后一秒。

    他突然伸出两只手指,戳入死尸的嘴,从里面弄出来什么东西。

    我没有看清,只是吓了一跳,并觉得有点恶心,选已经从包围圈中走出来了,监督者们再度包住尸体,继续刚才未完的工作。

    已经没有人想吃饭了。但在谁开口之前,选先带我离开了这里。

    “选……到底……”

    我坐在选旁边,看他把那些从尸体嘴里拿出来的东西放入塑料袋里。

    隐约想到了些什么,但我不敢确定。

    “那个,是信吗?”我问他。反正是他说我可以问出来的。

    “嗯。”本来不期待他真的回答我的问题,但他这样好像是真的在培养我的心跳一样。

    “诶!那这么说!是不是!”猜到令人心动的好结果的结果就是令人心动。

    也许我的描述太浅薄,但在这些日子里,确实是一点点激动也能把人从死亡的悲哀中救出来,一点点哀痛就能把人的灵魂在人世的空隙挤走,如果是在这样大喜大悲的大世界里,真正的完全的喜悦反而却是不值得。

    “没有。”确实是,他还没有说完。

    按这么长时间的观察,我已经能准确的推测出接下来,绝对不会是个好句子。

    “只有一封。还有。并不是个好结果,有新的问题了。”

    说完就惆怅起来――他最近给我解释的越来越少。我只好试着自己来理解。

    “有新的问题”这个很好懂,很明显就是选的那个行为带来的副产品,那个增添的新任务,但我并未在这个重要的问题上停留太久,我疑惑的是信的古怪出处――那个自杀的人的嘴――至少在我的眼中看来是这么一回事。那么选说的那个义者的所谓大义之死就有点令人起疑,毕竟选说的信是被凶手拿走的……是凶手有什么别的目的吗,还是凶手与这两人有什么关系,我想不通,于是期待选的答复。

    “……看来是我之前想错了,那两个人,也许是故意的。故意以这种方式出现在众人面前,以这种不易被人接受的方式,不是为了别人,只是为了自己吧,装作若无其事的为了反抗而死亡,这样就可以避开,避开被怀疑为恶人的嫌疑,实际上他的死就可以带走那封信,就不会有人能完成完全解答,这是……在报复所有人啊……真是可笑。”

    我看着选的脸色,他的脸色可一点没有想笑的样子,只是越来越阴森,隐约还感受到他的怒气,不知道是因为差点被阻碍的仇怨还是说在为什么感到愤怒。

    我问他为什么不是犯人与这两人的联合,他想了片刻后,告诉我:“不是。犯人可能是想要杀了这两人,因为他们与信的内容有关,但是他们自己死了――也许是看到了信的内容吧――所以就没有成功。”

    “信的内容?”

    “以后会慢慢知道的,现在先不要问。”他摸摸我的头。

    “那你怎么知道不是凶手杀的人?”我又问他。

    “这个?因为我看到凶手了,他好像并不知道这两人的事,他的手上,捏着另一封信。”

    “哦……欸?!!”

    选说已经确定凶手是谁的言论吓了我一跳,毕竟这样的计谋不是谁随便想想就能想出来的,因此当然也不会被谁轻易看透并找到他的主人竭力想隐瞒的罪犯的样子。

    但选这么说了,我自然就能相信,于是我的心情又愉悦起来,轻飘飘的,充满低沉过后的忽然的放松――就算是说成得意忘形也不为过。

    选好像能感受到我的高兴,虽然不知道原因,但他也微微放松下来,缓和了一下绷了许久的脸,短暂地朝我微笑了一秒。

    然后他也不管我是不是还在傻笑,把他的计划告诉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