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节 小重山
宋雨时连声称喏，道：“下官这便安排逐个提审人犯，殿下可要一起旁听？殿下如此英明，不如就由殿下主审。”
无忌大起兴头，点头道：“趁热打铁，殿下便再展神威，审他们个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重扬却连连摇手，道：“提审犯人，那又是一门学问，非业内人不能掌握其中的技巧和诀窍。宋大人才是此中翘楚，还是请宋大人出马，辛苦一遭吧。我，我也委实有些乏了。”
宋寺卿还待谦让，重扬已大大地打了个呵欠，道：“宋大人，你要抓紧时间审讯，我和天哥无忌，还有这许多禁军和天狼卫的弟兄，便在你衙里候着。一有着落，我们即刻点兵拿人！”
待宋寺卿振奋精神急匆匆赶去刑讯人犯，颜无忌好奇心重，也跟着去了，重扬和秋水长天二人便在大理寺衙门后堂休息，静待消息传来。
后堂有供人躺下憩息的长椅，秋水长天白天当值奔波一天，倒头便睡，不一会便呼声大作，沉入黑甜乡中。
李重扬自早上被纤云叫醒，又是大理寺又是幽云别院，其实也劳碌了一天，颇为辛苦，但一躺下，脑子里各种念头纷至沓来，竟是睡不着。
首先，三哥和簪花搅在了一起，便非常不妥。这东倭小姐簪花，在自己面前也曾是这般模样，幸好我没有自作多情。
三哥可能还在因为能一亲芳泽而沾沾自喜，自以为占到了便宜，谁知道有时候真正的猎人，却是以猎物的姿态出现呢！而且他今天怎的也在幽云别院，而耶律焱又不提及？
其次，耶律焱竟然也钟情阿姐琅琊公主，这事十分难办。自己已提醒无忌早些提亲，但好像无忌并没怎样放在心上。要不要跟他说明？
然后，还有首次独当一面，处理细作案大事的各种兴奋。譬如设下一道“鸿门宴”，便揪出五个西夏细作！
重扬脑子里的人物你方唱罢我登场，走马灯一样乱作一团。
重扬辗转反侧，那躺椅年深月久，一翻身嘎吱作响。
重扬生恐将熟睡的秋水长天惊醒，又反正睡得头疼，索性起身，信步踱到了外面。
月色正好，虫声唧唧。
堂外的台阶下、屋墙的阴影里，或倚或卧，横七竖八睡满了禁军和天狼卫的武士兵卒，个个枕戈待命，月光洒在士卒的衣甲上，发出幽幽的光泽。
朔气传金柝，寒光照铁衣。
重扬心中不期然间升起一种使命感，肩上的担子一下更重了些。
今夜他们人不解甲，是为了抗击西夏细作的渗透，国之大事，不可不察。
但大唐的心腹大患，目前并不是西夏，而是欲称帝自立的幽云十六州！
还有幽云背后的东倭与西陀。
新州之盟，真定屠城。国仇未报，何以家为！
刹那间，三哥与簪花、无忌与琅琊公主，种种小儿女的情愁，都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但是，收复幽云十六州、反杀东倭复国仇，这话说起来容易，要实现何等之难！
寝宫问计，重扬已经明白，以新唐目前的实力，连跟幽州开仗都不允许！
东倭比之幽州，只会更强大。强大一十倍，强大一百倍。
国仇家恨，如何洗雪？
胸中纵有万丈豪情，现实却只有无奈与掣肘，欲展胸中抱负，该从何入手？
重扬仰望圆月，幽幽呼出一口气，小心避开地上沉睡的士卒，漫步走下台阶。
昨夜寒蛩不住鸣。
惊回千里梦，
已三更。
起来独自绕阶行。
人悄悄，
帘外月胧明。
白首为功名。
旧山松竹老，
阻归程。
欲将心事付瑶琴。
知音少，
弦断有谁听？
这阕宋时岳飞的《小重山》，此刻涌上东土神洲李重扬的心头。
是啊——欲将心事付瑶琴，知音少，弦断有谁听？
从这一刻起，李重扬真正告别了顽童心性，不再是因为对耶律洋称帝不满，便会跑去幽云别院找茬挑刺的那个少年。
他有了他的抱负，明确的目标，也便有了真正意义上的烦恼。
忽然间，重扬漫步的身形陡然停下，他脑中灵光一现，想起一事。
耶律焱说过，他是幽州王耶律洋唯一的儿子！
他为了说明自己配得上琅琊公主，强调自己是幽州王世子，是耶律洋唯一的传人！
重扬心中得了一个主意，回头望了望秋水长天尚在里面沉睡的大理寺后堂，略一计较，径自扬长而去，大踏步走出大理寺。
才到大理寺衙门正门，便听外面有个人说道：“姑娘请止步！这是衙门重地，闲人闯不得的！”
重扬心里奇怪，谁家姑娘这么大胆，敢来闯大理寺衙门？
又一清脆的声音道：“你都承认了我哥就在里面，为什么不能让我进去？皇宫我都进得，什么了不起的大理寺衙门，就进不得了！”
重扬一听，连忙三步并作两步走，大步跨出门去，说道：“玲珑儿，这么夜了，你怎么在这里？”
门外台阶下，一白衣少女俏生生站在当地，正是秋水长天的妹子秋水玲珑。一名衙役张开双臂，挡在她的身前。
秋水玲珑见了重扬，双眼放出光来，喜道：“重扬哥哥，你来得正好，这家伙瞎了狗眼，竟然不放我进去！”
衙役见重扬出来，连忙躬身施礼，但一双眼睛仍望向秋水玲珑，颇不服气。
重扬走下台阶，秋思雨跃到他的身边，捉住他的手摇了两摇。重扬伸指去刮她俏鼻，说道：“大理寺自有大理寺的规矩，人家不放你进去，是他的职责。放了你，反而犯错了，你怎能怪他？”
玲珑偏头让过，嗔道：“我去宫里找你玩时，大内侍卫都不阻拦，怎的区区一个大理寺，反而进不去了？难道大理寺比皇宫还厉害？”
重扬笑道：“话不是这么说。我住的是后宫，你又是我妹子，侍卫自然不加阻拦。你往前殿去试试，看你进得去进不去。”
玲珑嘟了嘟嘴，甩开他的手，道：“我什么时候成了你妹子了。”
重扬道：“玲珑儿，你是有事要找天哥么？我让这位弟兄进去帮你通禀一下，把天哥叫出来。”
玲珑道：“你呢，你去哪里？”
重扬道：“我有急事要去二哥家，便不在这里陪你了。你自己玩吧。”
无忌大起兴头，点头道：“趁热打铁，殿下便再展神威，审他们个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重扬却连连摇手，道：“提审犯人，那又是一门学问，非业内人不能掌握其中的技巧和诀窍。宋大人才是此中翘楚，还是请宋大人出马，辛苦一遭吧。我，我也委实有些乏了。”
宋寺卿还待谦让，重扬已大大地打了个呵欠，道：“宋大人，你要抓紧时间审讯，我和天哥无忌，还有这许多禁军和天狼卫的弟兄，便在你衙里候着。一有着落，我们即刻点兵拿人！”
待宋寺卿振奋精神急匆匆赶去刑讯人犯，颜无忌好奇心重，也跟着去了，重扬和秋水长天二人便在大理寺衙门后堂休息，静待消息传来。
后堂有供人躺下憩息的长椅，秋水长天白天当值奔波一天，倒头便睡，不一会便呼声大作，沉入黑甜乡中。
李重扬自早上被纤云叫醒，又是大理寺又是幽云别院，其实也劳碌了一天，颇为辛苦，但一躺下，脑子里各种念头纷至沓来，竟是睡不着。
首先，三哥和簪花搅在了一起，便非常不妥。这东倭小姐簪花，在自己面前也曾是这般模样，幸好我没有自作多情。
三哥可能还在因为能一亲芳泽而沾沾自喜，自以为占到了便宜，谁知道有时候真正的猎人，却是以猎物的姿态出现呢！而且他今天怎的也在幽云别院，而耶律焱又不提及？
其次，耶律焱竟然也钟情阿姐琅琊公主，这事十分难办。自己已提醒无忌早些提亲，但好像无忌并没怎样放在心上。要不要跟他说明？
然后，还有首次独当一面，处理细作案大事的各种兴奋。譬如设下一道“鸿门宴”，便揪出五个西夏细作！
重扬脑子里的人物你方唱罢我登场，走马灯一样乱作一团。
重扬辗转反侧，那躺椅年深月久，一翻身嘎吱作响。
重扬生恐将熟睡的秋水长天惊醒，又反正睡得头疼，索性起身，信步踱到了外面。
月色正好，虫声唧唧。
堂外的台阶下、屋墙的阴影里，或倚或卧，横七竖八睡满了禁军和天狼卫的武士兵卒，个个枕戈待命，月光洒在士卒的衣甲上，发出幽幽的光泽。
朔气传金柝，寒光照铁衣。
重扬心中不期然间升起一种使命感，肩上的担子一下更重了些。
今夜他们人不解甲，是为了抗击西夏细作的渗透，国之大事，不可不察。
但大唐的心腹大患，目前并不是西夏，而是欲称帝自立的幽云十六州！
还有幽云背后的东倭与西陀。
新州之盟，真定屠城。国仇未报，何以家为！
刹那间，三哥与簪花、无忌与琅琊公主，种种小儿女的情愁，都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但是，收复幽云十六州、反杀东倭复国仇，这话说起来容易，要实现何等之难！
寝宫问计，重扬已经明白，以新唐目前的实力，连跟幽州开仗都不允许！
东倭比之幽州，只会更强大。强大一十倍，强大一百倍。
国仇家恨，如何洗雪？
胸中纵有万丈豪情，现实却只有无奈与掣肘，欲展胸中抱负，该从何入手？
重扬仰望圆月，幽幽呼出一口气，小心避开地上沉睡的士卒，漫步走下台阶。
昨夜寒蛩不住鸣。
惊回千里梦，
已三更。
起来独自绕阶行。
人悄悄，
帘外月胧明。
白首为功名。
旧山松竹老，
阻归程。
欲将心事付瑶琴。
知音少，
弦断有谁听？
这阕宋时岳飞的《小重山》，此刻涌上东土神洲李重扬的心头。
是啊——欲将心事付瑶琴，知音少，弦断有谁听？
从这一刻起，李重扬真正告别了顽童心性，不再是因为对耶律洋称帝不满，便会跑去幽云别院找茬挑刺的那个少年。
他有了他的抱负，明确的目标，也便有了真正意义上的烦恼。
忽然间，重扬漫步的身形陡然停下，他脑中灵光一现，想起一事。
耶律焱说过，他是幽州王耶律洋唯一的儿子！
他为了说明自己配得上琅琊公主，强调自己是幽州王世子，是耶律洋唯一的传人！
重扬心中得了一个主意，回头望了望秋水长天尚在里面沉睡的大理寺后堂，略一计较，径自扬长而去，大踏步走出大理寺。
才到大理寺衙门正门，便听外面有个人说道：“姑娘请止步！这是衙门重地，闲人闯不得的！”
重扬心里奇怪，谁家姑娘这么大胆，敢来闯大理寺衙门？
又一清脆的声音道：“你都承认了我哥就在里面，为什么不能让我进去？皇宫我都进得，什么了不起的大理寺衙门，就进不得了！”
重扬一听，连忙三步并作两步走，大步跨出门去，说道：“玲珑儿，这么夜了，你怎么在这里？”
门外台阶下，一白衣少女俏生生站在当地，正是秋水长天的妹子秋水玲珑。一名衙役张开双臂，挡在她的身前。
秋水玲珑见了重扬，双眼放出光来，喜道：“重扬哥哥，你来得正好，这家伙瞎了狗眼，竟然不放我进去！”
衙役见重扬出来，连忙躬身施礼，但一双眼睛仍望向秋水玲珑，颇不服气。
重扬走下台阶，秋思雨跃到他的身边，捉住他的手摇了两摇。重扬伸指去刮她俏鼻，说道：“大理寺自有大理寺的规矩，人家不放你进去，是他的职责。放了你，反而犯错了，你怎能怪他？”
玲珑偏头让过，嗔道：“我去宫里找你玩时，大内侍卫都不阻拦，怎的区区一个大理寺，反而进不去了？难道大理寺比皇宫还厉害？”
重扬笑道：“话不是这么说。我住的是后宫，你又是我妹子，侍卫自然不加阻拦。你往前殿去试试，看你进得去进不去。”
玲珑嘟了嘟嘴，甩开他的手，道：“我什么时候成了你妹子了。”
重扬道：“玲珑儿，你是有事要找天哥么？我让这位弟兄进去帮你通禀一下，把天哥叫出来。”
玲珑道：“你呢，你去哪里？”
重扬道：“我有急事要去二哥家，便不在这里陪你了。你自己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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