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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 败坏

    “此时来劝本汗收兵,你们是何居心?”

    红歹问话却没有看任何人,只是看着座椅前猩红的地毯。本来就是大脸细目,面色暗红,此时质问出口,面色更显阴沉。

    “十几天血战填壕,我大金勇士终于冒死突至城下,你们却要在此时收兵,那些战死的勇士不是白死了吗?到现在为止,什么都没抢到,回去之后,勇士和他们的家人吃什么?你们是怎么想的?”

    锦州城外,东金中军大帐中,红歹坐在宽大的交椅上,又急又怒,话语中寒意却不多——旁边坐的人,哪一个实力都不次于他。

    红歹的交椅右侧,还有三张同样的大椅,肩并肩一字排开。大椅上的人坐姿十分放松。

    “劝降书写了那么多,我大金勇士在这耗了那么多天,粮草已经不足。天还这么热,攻城伤亡的加上得热病的,族中勇士折损太大了。”东金二贝极烈阿米恩坐在右手第二把大椅上,一边说话一边不耐烦的扭动着身体。说起劝降书,言语中毫无敬意。

    “是呀,族中勇士折损太大了。”三贝极烈孟固尔泰斜靠在红歹旁边的椅背上,出言附和阿米恩。

    贝极烈这个称呼,在东金与极西边部落相近的语音中,原意是“镶满黄金宝石的马缰”,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成为了部落头领的称呼。

    随着东金东征西讨收服各部,人口兵力逐渐增长,为了区别贵贱,也为了指挥顺畅,开始用旗色来区分各部,开始是四纯色,后来又加上了四杂色,就是在纯色旗帜上镶上牙边,如此便形成了八大旗色八大部,部主被称为旗领,通常称为贝极烈。

    此时东金能与红歹平起平坐的还有三人,与红歹一起被各部称为四大贝极烈,凡事皆是四大贝极烈共议。

    “那便要半途而废,一无所得的撤兵?”

    看到阿米恩和孟固尔泰一唱一和,红歹面色越发的阴沉,心中有些后悔将孟固尔泰调了回来。

    此次西征,一路之上连连扑空,什么都没抢到,孟固尔泰十分恼火。与红歹汇合商议之后,带领自己的正蓝部和阿吉格尔的部分镶白部、吉尔哈兰率领的部分镶蓝部快速行军,扑往锦州的大后方——塔山,企图能抢几个屯堡,顺便打击宁远援军。结果还是什么都没抢到。

    前锋都巡逻到笊篱山了,除了见到一次试探的曌军,再无所得,所见小堡大堡如同水洗。一无所得的孟固尔泰气急败坏,不停地扩大扫荡地域。

    此种情况下,那些空荡荡的堡城形同鸡肋,占了根本没用,宁远又迟迟不派出援兵,令东金没有打援的机会。这边开始猛攻锦州的时候,红歹便把他们都调了回来,意图集中力量攻下锦州,三部各只留了千余人在塔山一带。

    此时帐中,除了阿米恩和孟固尔泰,大贝极烈代沙恩也在座。

    舒特沃、阿布尔泰、都度、德格楞、吉尔哈兰、阿吉格尔、岳特沃、萨哈里安和霍尔格等人也都在帐中——这些人与四大贝极烈都是亲属关系。

    代沙恩是红歹的二哥,正红部旗领,被称为大贝极烈,现在就坐在右手第一把大椅上。

    阿米恩是奴儿贺齐的侄子、红歹的叔伯兄弟,镶蓝部旗领,称二贝极烈。

    孟固尔泰是红歹五哥,正蓝部旗领,称三贝极烈。

    代沙恩、阿米恩、孟固尔泰三人在东金地位崇高,以和硕贝极烈、亦即亲王部主的身份参政,与红歹合称四大贝极烈。

    阿吉格尔是镶白部旗领,红歹的十二弟。

    吉尔哈兰属镶蓝部,阿米恩的六弟

    岳特沃是代沙恩长子,镶红部旗领。舒特沃是代沙恩次子,属正红部,萨哈里安是代沙恩第三子,霍尔格是红歹长子,阿布尔泰是红歹七哥,德格楞是红歹十弟。

    总之此时东金的大小头领都是红歹的兄弟子侄,人人都有自己的势力。

    红歹使尽了手段方登汗位,威望还不够高,说话远没有一言九鼎的力量,代沙恩三人的大椅就直接表明了实力的分散和地位的相近。想要做成什么事,还是要打着为了各部利益的旗号,坐下来商量。

    ......

    听着身旁红歹三人的对答,最右手的代沙恩双目微垂,如同老僧入定一般,脸上没什么表情,对红歹最后的问话就像没听到一般。

    阿米恩、孟固尔泰脸上却都显出愤愤不平之色,孟固尔泰率先说道:“大汗,我东金勇士最善于野战,纵横驰骋向无敌手,奴隶金银任我取用,何曾如此强攻过坚城?这几日下来,儿郎们折损太大了,活着的儿郎们都是满肚子怨气,我看,不宜再攻。”

    说话间,孟固尔泰重重地靠在椅背上。

    “是呀,大汗,我看也不能再攻城了,各旗折损太大了。”阿米恩也接口说道,“再说了,此次曌国泥堪居然事先弃了城,咱们一个泥堪也没抓到,根本没法驱民攻城,死伤的都是咱们自己的勇士和阿哈奴才。阿哈奴才倒是不算什么,死没了再到曌国抓就是了,可折损的勇士怎么补?勇士可不是——”

    “好了,你们也都是做如此想吗?”红歹沉着脸打断了阿米恩的喋喋不休,看向了老狐狸代沙恩和吉尔哈兰等人。他听得清清楚楚,阿米恩和孟固尔泰话中都没有“臣”字

    “哼!这两个狼子野心的混账!”红歹心中暗恨。

    红歹心知肚明,阿米恩和孟固尔泰是不愿意自己当这个大汗的,心中一直不服。孟固尔泰始终桀骜不驯,阿米恩更是意图自立为王,最不愿意折损自己手下的牛录人口。

    此次自己一意孤行决定在这暑热的天气出征,打的旗号是说天气干旱,辽东粮食已见匮乏之势,再不从曌国抢些回去,各部恐怕都要饿死不少人。本以为能攻城略地抢掠一番,让各旗都得些好处,一来确实缓解饿死人的危机,二来也借机提高一下自己的威望,巩固一下汗位。可谁也没料到的是,大曌居然主动弃城弃土、坚壁清野。一个人、一头牲畜、一石粮都没捞到。

    自己绝对不想学父汗,缺粮了就杀辽东汉民。虽一时抢到些粮食,但杀的种地的人都没有了,那不是长远立国之道,更不是强盛之道。这两个蠢货哪里懂得这些?只知道算计自己的那点小利。此时罢兵,回去挨饿吗?

    这种一无所得的情况下,这两人说要停止攻城,无非是让自己在没有取胜的情况下罢兵回撤。

    如果罢兵,这么热的天气,又没抢到粮食,想要围而不攻,只能千里迢迢、耗费极大的从家里运粮,这根本不可能,只能退兵。退一万步说,就算能,也必定耗费极大,沈阳等老巢也会受影响,到时军心不稳、人心思退,自己还是只能灰溜溜的退兵。无论怎样,威望必定大受打击。

    这正是两个混蛋的目的,宁可回去再用杀汉民阿哈奴才的办法省下粮食,也要败坏自己的名声、折损自己的威望,根本不管明年谁来种地。

    想到这里,红歹念头一动,把主意打到了一直不说话的代沙恩身上,“二哥,你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