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胡潇潇上了船，带路的小厮就躬身下了船，船舱里出来了个丫鬟，胡潇潇见过，是尹大姑娘身边的宣竹，“胡姑娘，里面请，我们家大姑娘在里面等着了。”宣竹转过身把船舱口的白纱掀起，示意胡潇潇进去，胡潇潇朝宣竹点了点头，就往里走。虽说天气转暖了，船上还是有风的，可进了船仓，一股暖意就扑面而来，刚还有些凉意的胡潇潇瞬间觉得暖和了。胡潇潇把身上的披风解下，递给了身后的小玉。进得里来，胡潇潇发现除开尹大姑娘已经来了两位姑娘了，一位是主簿家的方姑娘，另一位则没见过。

    船舱中央摆着一张八仙桌，左手边放着软榻，软榻旁是一架古琴，右手边则是几张太师椅还有一张方桌，方桌上摆着各式点心，船舱的四个角摆着暖炉，怪不得胡潇潇进来感觉到暖意了。胡潇潇一扫眼的功夫就觉得古代这帮子有钱人家的姑娘怪会享受的。

    尹大姑娘正坐在软榻上同方姑娘交谈，另一位没见过的姑娘则坐在旁边的太师椅上撑着头望向窗外，胡潇潇心里嘀咕这清冷美人是谁啊，按说她只是不参加姑娘的聚会不代表不认识这云溪有头有脸人家的姑娘啊。尹大姑娘见胡潇潇来了，起身相迎，“潇潇妹妹来了，过来坐。”拉过胡潇潇的手像大姐姐一样把胡潇潇拉到主桌旁坐下，“你啊就该多来，以往给你下帖子你都拒了，出来和姐妹聚聚多好。”胡潇潇内心跑过八匹马，你大小姐啥时候喊过我了，脸上还得洋溢着可亲的笑，“知道啦尹姐姐”尹大姑娘一顿，可不是么，你喊人家妹妹，人家不就喊你声姐姐么，平时这两人也没啥交集，偶尔见着胡潇潇也是喊声尹姑娘，这位尹姑娘也是哼一声了事的。

    尹大姑娘顺势给胡潇潇介绍起了身边的人“这位是我表妹，姓梅，京城来的，上我家小住，今儿和咱们一起游云溪。方主簿家的敏慧，都是自家姐妹。等会冯凝香和小芝小果，曾细细也会来。”原来京城来的，怪不得清冷呢，自家表姐都瞧不上，看来尹家这脑袋顶瞧人的毛病是家传。

    “梅姑娘好，敏慧姐姐好。”这里就属胡潇潇最小，像尹大姑娘都到了议亲的年纪了，方敏慧和冯凝香稍小一些，尹大姑娘嘴里的齐小芝齐小果是云溪县里最大的粮商，周边几个县也有她们家的生意，姐们俩是嫡出，手底下还有个弟弟，那可是全家的宝贝，这姐妹俩中的姐姐比胡潇潇大比尹姑娘小，妹妹齐小果和胡潇潇差不多大，这俩人可是尹大姑娘的拥趸，捧场的很，这曾细细家开的酒楼是云溪最大的，这点可入不了尹姑娘的眼，还因为曾家是府城皇商曾家的旁支，就凭这点，就让尹姑娘高看一眼了。胡潇潇叫方敏慧一声姐姐倒是没啥，主要她拿捏不准这梅姑娘的年纪，冒然喊人姐姐有巴结的嫌疑，一声姑娘还是妥当的。

    这位梅姑娘也是点了点头，并未起身，看她对尹姑娘不以为然的态度，家里估计也是显越的，还是保持距离的好，胡潇潇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坐在凳子上也没往梅姑娘跟前凑。尹姑娘的另一个丫头宣兰给胡潇潇端来茶水点心，胡潇潇喝了口茶，没好意思去拿点心。

    “潇潇妹妹今儿这套衣裙好看，这样式怎么没见过呢。”方敏慧看着胡潇潇的新衣裙很是羡慕，自家阿爹虽说是主簿，家中也有些营生，可架不住阿娘贴补娘家和偏心哥哥，阿娘总说女儿家是要嫁出去的，好东西以后夫家会置办，在娘家就没必要这个浪费。看着胡潇潇身上的衣裙再看看自己身上样式老气，颜色早已不光鲜的衣裙，方敏慧羡慕极了。今儿还见胡潇潇带了丫头过来，那是更羡慕了。

    “纱复裙对襟都没见过。”不带感情的声音出自这位梅表妹，看来不单单性格清冷，嘴也冷冰冰。这话一说，方敏慧的脸瞬间红了，两只手尴尬的搓着衣角，眼神都不知道放哪儿了。“敏慧姐姐，胡昌记的梁掌柜说这是府城刚时兴的款式，咱们这儿还没有呢，我也是才瞧见呢。”虽然胡潇潇不想掺合姑娘们之间的言语争锋，可方敏慧毕竟问的是自己。“哼”又是一声冷哼，方敏慧脸愈加红了，脚趾头都想抠地了，气氛刹时就尴尬不已。

    “敏慧潇潇妹妹来尝尝这个点心”尹姑娘出言打断了这份尴尬，胡潇潇趁势拿起了一块点心，放进嘴里尝了尝，酥香，“尹姐姐，这点心不错。”回去让吴嫂也试着做。“我阿娘的独门手艺，你要爱吃，我改日给你送些过去。”听着是独门手艺，胡潇潇心凉了半截，随即说能送些，又开心了，“谢谢尹姐姐。”尹姑娘把方敏慧拉到软榻上，细声安慰着，胡潇潇也不往跟前凑，人家姐妹情深，自己还是多吃点这个点心。

    “尹姐姐，我们来晚啦。”听这人没到声音先到的动静，就知道是齐小芝齐小果到了，这姐妹俩，姐姐性格绵软，反而是妹妹小果很是泼辣。脚步声渐近，宣竹把帘子掀开，果然是齐家姐妹，走在后面的是曾细细。

    “胡潇二？”会这么叫她的，只有曾细细了。“你怎们来了”倒不是胡潇潇和曾细细有矛盾，反而是接触的还多一些，曾细细别看名字是细细可身子是粗粗，加上性格也有些大大咧咧，同胡潇潇见面也能说上话，因着潇潇在家行二，便喊上了潇二。

    “小芝小果和细细妹妹来了。今儿是我喊潇潇妹妹来的，多个姐妹多份热闹嘛。这是我表妹，细细妹妹还没见过吧。”尹姑娘再次起身，把三人迎到了主桌旁，吩咐宣兰上茶。

    “梅姐姐安好”齐小果往旁边的太师椅移了两步凑到梅姑娘身边问了声好，“梅妹妹好”这软绵绵的是齐小芝了。“梅姑娘好”不用问，这是细细。“谁是你们姐姐妹妹。”这话一出，气氛又尬死了，连泼辣的齐小果都不知道怎么接话，看来这二位似乎知道点这位梅姑娘的身份，难怪瞧不上小县城的姑娘们。

    “宣兰，你去看看冯凝香到了么，宣竹，你把这几个丫头带去后舱休息。”尹姑娘作为主家，给表妹圆场的功夫是一步接着一步，哪怕都要气冒烟了都不敢给脸色。胡潇潇更加觉得身份尊贵，还是离远点的好，然后同身后的小玉点点头，让她安心跟着宣竹去休息。

    话音才落，宣竹就把帘子掀开，冯凝香来了。她一进来，胡潇潇就觉得香气扑鼻，这得擦了多少香粉，真不愧她这凝香的名。“尹姐姐，来晚了来晚了，我说不戴钗子出门，和姐妹相聚嘛，我阿娘非让我戴，说这样才是重视姐妹，是吧，敏慧。”炫耀，赤裸裸的炫耀，这阿爹当了县令就是不一样，胡潇潇瞅了一眼那钗子，金的，打眼，至于么，这满脑子的钗，叮里咣铛的镯估计也不少，身上是艳丽的枚粉色纱裙，看来为了今儿的聚会，这冯家是没少置办啊，不等尹姑娘起身，自顾自的就坐到了太师椅上，扫了一眼胡潇潇和从未见过的梅姑娘，“潇潇妹妹怎么来了，好些时候不见，你哥哥今天去学堂了么。”听听，上来就问自家哥哥，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和我哥哥多熟呢，自家哥哥可是知道的，不说在男女之事上还位开化，就算知道喜欢姑娘了，估计也不能喜欢冯凝香，谁不知道这冯凝香惦记自家哥哥好久了，之前冯夫人还想牵线搭桥，被阿娘以孩子还小拒了，现在冯县丞高迁了，冯凝香估计也要一块儿走，阿娘心里的大石头要落下了。“我哥哥一大早就去了，冯姐姐多日不见，愈加贵气了。”一直望窗外的梅姑娘听这话噗嗤一声笑了，“可不贵气么，满脑子的钗，生怕人家不知道是乡下出来的富户。”得，又得罪一位。尹大姑娘此时脸已经是红透了，手握成拳，指甲都钻进肉里了，看来是气的不轻。“表妹”一声不轻不重的表妹，表达了尹大姑娘压抑的愤怒。

    “怎么说话的呢？什么是乡下来的富户？”冯凝香气的站起来，手指着梅姑娘，“从哪儿冒出来的表妹，在这儿蹬鼻子上脸。”冯凝香可不是吃亏的性子，一张嘴也就齐小果能比一比了，齐小果哪儿敢招惹这位大小姐，见着也是笑脸相迎的，尹大姑娘自持身份一直也不愿意计较，冯凝香在这云溪那可是出了名的泼辣。

    梅姑娘挑了挑眉，“把你手放下去，什么东西敢在我面前指指点点。”冯凝香那是能忍的主儿？以前就在云溪横着走，现在阿爹当县令了，更是横。听完这话上去就要打梅姑娘。尹姑娘见状想要跨过主桌去拦冯凝香，再怎么生气这表妹被打了阿爹都得吃不了兜着走，现在离梅姑娘最近的也就是主桌前的这几位了，齐氏姐妹显然被吓着了，不敢贸然上前，曾细细还在陶醉的吃点心，压根没关注这边，胡潇潇立马就抱住了冯凝香，这巴掌要落在了梅姑娘的脸上，且不说她们几位落不着好就这动不动就打人的习惯胡潇潇可不惯着。

    “冯姐姐，大家出来玩，别动气呀。细细，让冯姐姐尝尝这点心。”听到胡潇潇喊自己，曾细细也是跨一大步把冯凝香拉到了主桌前，把点心端到了冯凝香面前，冯大姑娘见心上人的妹妹拦着自己，曾细细也是吃罪不起的，再气也忍着接过了点心。胡潇潇也是一屁股坐在冯凝香旁边，和曾细细把她夹在中间。尹姑娘感激的看了眼胡潇潇，快步到表妹身旁，梅姑娘倒是稳得住，至始至终没有起过身，没有给过正脸，哪怕冯凝香手都扬起来了也没让她有变化，这份气度也是让人敬佩的。梅姑娘抬眼看了看主桌前吃点心的胡潇潇和曾细细，暗想这小地方的姑娘也不是人人都无趣的。至于冯凝香压根懒得给她一个眼神，气的冯凝香又想起身，被胡潇潇眼疾手快的拉住了。

    尹姑娘对这位表妹也是头疼，出身好，打不得骂不得得好生供着，听阿娘说是在京城犯了点事来自家避风头的，得小住一段时日。自打来了之后那就是各种挑剔，阿爹阿娘还得笑脸相迎，自己也是憋了一肚子气，家里也是鸡飞狗跳的，阿弟因此都搬到城外的宅子去了。今天游云溪一是给冯凝香送行，二是和胡家增进增进感情，阿爹说胡书吏的升职调令是从吏部发来的，他阿姐嫁到府城李家不能轻看了，以前没放心上现在拉进关系也不晚，胡潇潇本人也不是记仇别扭的性子，多拉拢总是没错的。虽然任令还没下来，可大家都心知肚明的。她当时就是客气问问表妹来不来，没成想她还答应了，她之前最是瞧不上她们的聚会，说土包子聚会有啥好参加的，宁愿自己一人游云溪，当初答应来她以为最多就是冷脸，竟丝毫没给她脸，气的她恨不得现在给她送回京城，可当前还是要安抚好表妹和其他人的情绪。尹姑娘压了压自己的情绪，“表妹可需热茶点心？”梅姑娘伸手指了指胡潇潇和曾细细在吃的点心，“就这个吧，热茶虹莹泡去了。”言简意赅，符合她的作风。

    “凝香，我这儿得了饼好茶，要不要尝尝？”转身又问气的吹胡子瞪眼的冯凝香。

    “尹姐姐的茶自然是好的。”虽然二人如今都是县令的姑娘，可毕竟还没去任上，还在人家屋檐下，薄面还是要给的。

    尹姑娘吩咐宣兰去泡茶，顺带再吩咐船家开船。总算把这波剑拔弩张叉过去了。